大明金主-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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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本身数量较少,而农民不愿或是不能离开土地。哪怕给人当佃农,也是有恒产的。一旦脱离土地成为匠人,就失去了立身之本。这种传统心理就跟后世小夫妻做牛做马也要买房一样,等闲改不了。
江南这边风气已经开放了许多,农闲时出来的做工的农户也渐渐增多。
不过数量依旧不足。
——只有等生产力上去了才行啊。
徐元佐并不打算现在投资研发蒸汽机,虽然想想挺带感的,到底是跨时代的产物,但是招人的成本远远小于蒸汽机的研发成本,那么首选当然是选择招人咯。
当资本家推动科技发展的时候,肯定是因为人力成本高出了机器研发配备成本。
现在的大明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人力还是相对而言十分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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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不用省,该用就用。”徐菜扑嬉獾溃骸澳愣迥潜呋ǖ酶骱Α!�
客观来说,徐家养了三千织妇,每年收入十万两,是徐府总收入一多半。主要是徐阶还在,所以这些银子都是公家,徐е恍韪盖淄饩涂梢灾洌匀徊换崾∏P扃睦锛幢悴皇娣膊桓以诟盖自谑赖氖焙蛩捣旨遥裨蛘娴薄洞竺髀伞肥羌俚模�
“你可知道,我与你大父出去的这些日子,他与老三做了什么?”徐袷抢页K频厮档馈�
徐元佐知道徐盛去了趟南京,但是具体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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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也能买?”徐元佐愣住了。大明除了两个权阉乱政的时候可以买官,其他时候怎么买?最多捐个监生,还要被人冷眼看呢。
“花了三万金,买通几个御史、闲官为他们鼓吹,请求荫官。”徐底牛纪芬丫迤鹄戳恕�
徐元佐倒不觉得意外。在他记忆里,徐琨、徐瑛两人本就是荫了尚宝司的官职。尚宝司原本也就是用来照顾功勋大臣子弟的地方,有御史帮着张口讨要,朝廷一般不会不给,何况是徐阶这样的前任首辅,多荫两个儿子是理所当然的事。
“高新郑买阁部官也不过三万金,他们亏大了。”徐元佐笑道:“何况高新郑为了安抚人心,就算不给银子,也会给二位叔父加官的。就跟刘邦先赏雍齿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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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当年先封最恨的雍齿为侯,正是要告诉其他人:雍齿这么个背叛我的小人都得以封侯了,你们还慌什么?
如今高拱若是站出来赞成荫徐阶二子为官,岂不正是对曾经反对他的御史说:我连徐阶都不记恨,何况你们这些言官呢?
“这三万金真是可惜了。”徐元佐微微摇头,道:“父亲大人,既然二叔有为官之心,不妨就此叫他去北京做官吧。”
荫官有职务有俸禄,但未必有差事。没有差事的官员,到了北京也是闲住。
徐琨一走,家里布行的买卖可就要回到徐掷锪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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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们送个人质在高拱手里,他还能放心两年。”徐元佐对自己的缓兵之计还是颇为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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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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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琨、徐瑛已经打点妥当的情况下,他连银子都不用出,写了几封信,就足以让人再加把力气,将徐琨征辟去北京。
谁能想到徐阁老家的三个儿子并非铁板一块,各有打算。他们只觉得既然拿人钱财,就要为人办事。何况拿得那么多,没个实职也说不过去啊。
徐元佐相信徐阶是能够看出这招顺水推舟,借力打力的。不过徐家第二代三个儿子全都是中人之姿,第三代里唯独徐元春有凤毛。徐琨的两个儿子都在襁褓之中,徐瑛更是连儿子都没有,所以老爷子偏心长房长孙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种情况之下,家里最大头的产业留在二房,只怕会成为日后家族不合的隐患。
……
“二爷,老爷怎么说?”徐盛小心翼翼地凑到徐琨身边,满眼充满了希冀。
“能怎么说!只说叫我到了北京,安分守己,好好办差!”徐琨重重将茶杯掷在地上,看着满地碎片,胸中仍旧有一团火在烧似的。
“都怪你!想出来的什么馊主意!还说我若有官身,就不必对大哥退让!如今却好,连家业都守不住了!”徐琨冲徐盛大声叱骂道。
徐盛也颇为委屈。为了重新获得宠信,他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这么个办法——正好那三万两活动经费也可以帮他填补一些亏空。又碰上老爷和琨大爷出门数月,有机会上下其手,可偏偏弄巧成拙。
这岂不是天意么?
“你快给我想个法子出来!”徐琨道:“我可不去北京!”
吏部文书一下来,想不去也不行了。
换个人家还可以推说生病去不了,可自家有徐琨那厮在,一旦装病。岂有不上来揭穿之理?
徐盛也是记得头大如斗,狠狠撞了几下柱子,登时一股彻心彻肺地疼痛袭来。
却正是这一痛,叫徐盛想出来了个好点子。
徐盛连忙爬到徐琨腿边,仰头笑道:“爷,有了!有法子了!”
徐琨俯下身。催促道:“快说!”
“爷,您若是北上,布行岂不是得有人来管着?不如就推荐那个徐元佐。”徐盛道。
“滚!”徐琨一脚将徐盛踢开,怒骂道:“你这是想吃里扒外啊!我就怕那小子夺了我的布行,你还要我送到他手上!”
“爷,爷!稍安勿躁容我解释!”徐盛陪着笑脸又爬了过来,抱住徐琨大腿:“爷,您举荐他,这是出于一片公心。不是说他能干吗?就让他干!咱们在布行多少人呐。阳奉阴违谁不会?再要是账房不小心失把火……”
徐琨听了眼睛渐渐发亮:“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徐盛嘿嘿笑道:“到时候大家就知道徐家啊,离了爷不行!”
徐琨猛地又踢了徐盛一脚,骂道:“你个蠢材!你把账簿都烧了,我回来了又如何处置!”
“爷,咱们可以先抄一份呀。”徐盛略带悲腔道:“您走后……北上,北上之后,我找人动手烧了账簿。等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我便给老爷吹风:说您多半有法子。老爷只能派人把你追回来。到时候您手里有抄本,什么事能难倒您?”
徐琨一想也是。嘿嘿一笑:“这事交给你去办了。”
“小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徐盛见自己重回徐琨身边有望,总算是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
帮徐琨、徐瑛跑官又得了一笔三千两的外快,正好可以弥补一些被徐元佐勒索的损失。如今又领了如此隐秘的差事,看来真是时来运转了。
“快滚吧!”徐琨又踢了徐盛一脚。
这一脚却没怎么用力。
徐盛喜滋滋地出去了。
门外两个管事看着跌下去的徐盛又冒出了头,眼中除了一丝怨愤难免也多了一丝毒辣。
……
五月初五,端午节。
饮雄黄。吃粽子,赛龙舟。
江南一片欢腾。
徐元佐犹记得雄黄加热能产生砒霜,所以对雄黄酒敬谢不敏。不过粽子却是他的最爱,无论是酱油肉粽还是糯米白粽,都是可口美味。
园管行又给每个员工发了过节津贴。但凡不放假值班留守的,还有三倍工钱和五个肉粽。
人心就是如此稳固下来的。
学徒们是照例没有任何待遇的,只能看着老员工拿钱回家吃粽子流口水。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但谁让他们没有把握机会呢?
罗振权看出隐藏的怨气,道:“就算不给他们放假,加两个菜总是应该的。”
徐元佐笑道:“加菜?可以,先让他们去出操。”
“出操?出什么操?”罗振权一愣。
“老甘那边,让他们好好操练一下这帮崽子。”徐元佐道。
“他们出操有什么用?这不是折腾人么?”罗振权大为不解。
徐元佐笑道:“要先打掉他们的怨气,然后再给肉吃,这样才能养出好狗,而不是白眼狼。”
罗振权想起来了。每个新入伙的海贼都会被狠狠欺负一番,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些人被欺负之后反倒安分听话了。没想到徐元佐这点年纪也懂这个?
他真不是海贼出身?
对于园管行的老员工而言,端午节是快乐的。他们还将这快乐带回了朱里。二三十户人家都像是过年一般,连带着朱里的生意也好了许多,更多人跟着眉开眼笑。
因此羡慕他们找到好工作的人也不少,更加巴结陆夫子去了。
对于那些学徒而言,这个端午节却是黑色的。本就到了一年最为闷热的时节,还要跑圈、举重、站队。步子走不齐便是一顿叱骂,还有藤条抽打。
徐元佐忙完了自己的事,也到了校场,躲在荫凉地里偷看。眼看着这帮少年从埋怨到哀求,这才一振衣裳出现在众人面前。
“今日过节,就放他们一马吧。”徐元佐替他们说好话。
甘成泽知道徐元佐的意思,帮腔道:“佐哥儿有所不知,这些小子都像娘们一般,不操练一番如何使唤得?”
众人满怀期冀地看着徐元佐。
徐元佐已经变成了他们眼中的救世主。
“老甘,给我个面子,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徐元佐果然“救”了他们:“这不也快吃晚饭了么?兄弟们这么辛苦,今日可以喝酒!”
甘成泽这才笑道:“既然如此,大伙就谢谢佐哥儿了。”
保安部的精兵们纷纷高呼欢庆。
少年们也都瘫倒在地,庆幸自己总算是得救了。
徐元佐心中暗笑:看,现在不是皆大欢喜了么?还有必要加菜么?
第206章 靴兄靴弟
因为端午节,整个商榻镇都弥漫着节日的气氛。
许多心灵手巧的主妇用菖蒲、艾叶、榴花、蒜头、龙船花,制成人形或虎形,称为艾人、艾虎;又制成花环、佩饰,美丽芬芳,用以驱瘴。非但自己佩戴,还可以拿出去卖几个钱,多添一壶酒。
顾水生这几个月里已经洗去了一身稚嫩,走在妇人成行、胭脂浓郁的街上从容坦荡。他在一个挑担卖糖人的小贩身边走过,看到了货架上插着的五个猪八戒。这是一早就约定好的信号,说明他要见的人已经在里面了。
巷子里颇为清静,若不是本地人恐怕都不知道这是一条内藏乾坤的小巷。
两株古柳错落,从外面看就像是封死了巷子,无从得过。只有走进了,才会发现树之间还有一条小道,可以容一人轻松穿过。
穿过柳树,便是一户户家门紧闭的人家。若是再晚些,就会听到里面传出的奇怪叫声,足以让人面红耳赤。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私巢子,在大明属于灰色行当。
大明律禁止民间私自卖奸,否则以凡奸律论。然而民风如此,律令也力有不逮。
官府也懒得抓——本就那么多事,哪里管得过来?何况市镇距离县城终究太远,等县城的官差匆匆赶了一天的路来了,这边黄花菜都凉了,还抓什么。
顾水生走过柳树,数到第五户人家,只见漆黑的大门虚掩,一推之下里面便传来叮当声响。
原来是触动了门顶的机关,撞了铃铛。
顾水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上回他来的时候人家敞开门迎他。所以并不知道还有这等巧妙的设计。
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出来,腻腻地叫了一声:“原来是顾郎来了啊!桃红正巧等着您呐。”
顾水生进了门,道:“我却不要桃红。今日要点柳绿。”
那妈妈脸上尴尬了一下,笑道:“顾郎,您这移情别恋可是忒快了些啊。前日里才与桃红双宿双飞,如今就要换人?”
“柳绿有客人?”顾水生昂头往里走。道:“我等等就是了。”
妈妈连忙锁了门,追上顾水生,紧张道:“顾郎可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顾水生心中一动: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这世上可有不透风的墙?”他不动声色诈道,却隐约有些徐元佐的影子在。
妈妈顿足,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事说起来岂是怪我们家桃红?”说着便吐出一堆故事来。
顾水生只是听着,很快就明白了。原来桃红之前接了个客人,无意中打听得这客人是带了银子买布的。于是便将这消息暗中告诉了她的老相好,乃是个走街串巷为人牵线的闲汉。遇到可欺的外地人,也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
那闲汉得了消息,找了几个帮手,设了个局,将那客商的银子骗得丁点不剩。那客商事后回过味来,想起有些隐秘话只在床头跟那桃红说过,便认定他们是一伙的,上门闹事。被打了出去。
“我们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哪里是故意要泄露客人私事?那客商自己贪小利被人骗了。却来怨我们,好没道理。”那妈妈郁闷道:“我们又不曾拿人一文钱,白遭人泼了污水。”
——恐怕你们也没那么干净。
顾水生冷眼看着,并不多说。他的打扮就像是个小商贩,又是朱里口音,与商榻虽近却有不同。所以妈妈只以为他是来做买卖的,大约是人家大伙计,便有心要维下这个客户,不断找话头与他消磨,不叫他无聊。
又过了片刻。楼上总算有了动静。
很快,一男一女相伴下楼,见有别的客人方才分开了些。
这种小私巢子一共就两个服务人员,那男子见了顾水生,不由面露戒备。
“桃红怎么还没起来?”顾水生转头问妈妈。
妈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人家到底面皮嫩,见了靴兄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撇清呢。
时人将同上一个女子的男客称作靴兄弟,就好比穿同一双靴子一般。
那男子听了也是哈哈一笑,对身边女子调笑道:“我还以为大早上就碰到靴弟了呢。”
顾水生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绿,道:“这姑娘上回没见,否则说不定你我真成靴兄弟了。”
这回轮到那男子面上过不去了,沉声道:“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知道。”顾水生直截了当道:“不正是商榻黑老爷的账房季先生么。”
那男子一愣:“你知道我?”
“我东主与黑老爷颇有往来,故而知道得多些。”顾水生道:“你可知道我东主是谁?”
“是谁人?”男子问道。
顾水生呵呵一笑,从腰间取下钱袋,摸出一锭两头翘的元宝,拍在鸡翅木案几上。
却是十两的大锭。
啪!
顾水生盯着那男子,又拍了一锭出来,仍旧是两头翘的十两雪花纹银。
啪!
顾水生又拍下一锭。
啪!
那男子眼角一抽。
啪!
顾水生直拍出五锭,前三后二摆在案几上:“这只是我东主的一根汗毛,你认得了么?”
“在下季哲华,敢问兄弟如何称呼啊?”季哲华已经拜服在这五十两白银之下了。
“妈妈,收拾些酒菜,我与季家哥哥有话说。”顾水生说着,抛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颇显阔气。
可惜他终究不是徐元佐那等将银子看做道具的人,忍不住补了一句道:“好酒好菜尽管上,多出来的银子存在柜上。”
虽然这句话有些露怯,不够豪迈,不过妈妈听了还是极其欢喜。
这里可不是城边的青楼曲苑销金窟,姑娘一晚上的打赏加宿资能有二三两就很不错了!
“柳绿姑娘等会再来,让我们兄弟说点正事。”顾水生板着脸吩咐道。
柳绿被这满身的银气所震慑,连忙引路去屋里,倒了茶便关门出来,不敢打扰。
两人平座,顾水生开门见山道:“季兄如今做些什么营生。”
季哲华还没说话,顾水生又道:“给人帮闲,受那般闲气,为何不进黑府做个账房呢?”
——这人知道我给人帮闲,又知道爹爹是黑府的账房,看来是有备而来!
季哲华端起茶盏,心中已经盘算开了。
第207章 还有银子
顾水生当然是有备而来。他自从领命之后,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商榻。相比商榻这边的任务,重固和北竿山的工作算是十分轻松的。
作为仅次于唐行镇的重要市场,商榻一日不能走上正途,顾水生就一日不能安心。
好在黑老爷在当地名头太响,连带手下的掌柜、账房,都是小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查他们的底细丝毫不用费力,只需要买点酒肉,招呼一些闲汉,自然就能打听出来。
在黑举人诸多手下之中,季账房毫无出彩之处。他甚至不是主持账房的一把手,若要细细排起来,恐怕要排到四五名开外去了。因为他资历老,所以虽然不会钻营讨得东家欢心,但是地位也算稳固。
之所以选择他下手,是因为他儿子季哲华实在是个布满裂纹的鸡蛋。
因为季老账房不敢私下回扣,占东家的便宜,所以家境远不如同事们宽裕。偏偏他在五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子,宝贝一般看待。季哲华在父母溺爱之下,十三岁下赌场,十四岁逛窑子,十五岁偷了家里的东西出去换钱,十六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败家子。
这样一个满是缺点,毫无操守,没有道德感可言,花钱如流水,却又没有金山银山坐吃山空,只能靠给人帮闲赚几个钱的人,不从他入手又从谁处入手?
“我只要一些黑府里的消息线索,也好跟着做些买卖。”顾水生解释道:“你若是能给我消息,也算是入股,等赚了钱必然分你一些。”
季哲华小心翼翼问道:“要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都行。”顾水生生怕自己说得多了,显得可疑,只是道:“最好是产业方面的事。譬如黑老爷买了些什么。要卖些什么,诸如此类。咱们也好跟风。”
季哲华果然放松了戒备,道:“这事不止你一个人在做,许多人都跟着风呢。我家黑老爷在南直那是颇为家当,指缝里漏下些就够咱们吃的了。”
“那是。”顾水生道:“所以看黑老爷的银子往哪里流,咱们也好跟着做啊。”
“嘿嘿。”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