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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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长时间里,徐元佐早就把所有事都处置得干干净净了,还等人来抓?
再看看罗振权,这个是老吃老做的惯犯。不用多提。
甘成泽,与其说是国家军人不如说是雇佣兵,拿人钱财与人卖命,更不用多说什么。
这样三个人物,谁会忐忑不安?自然难怪安六爷有种“我最纯良”的错觉了。
黑举人干多了伤天害理的事,深知衙门的效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被人干死之后,打发两个白役——临时工替罪,挨一顿板子,然后将案卷一封,再没人提起此事。所以他宁可多花十万两,总是想要保住一条命。
“五万两是肯定得拿到手的,之后那十万两,我看是没多大指望。”安六爷摇头道。
徐元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决定拿了那五万两。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咱们私下把银子一分,人往湖里一扔,再不存在这么一回事。”
安六爷抚须道:“包括那三十多个人?”
“六爷若是要的话,一个人十两银子折给您。”徐元佐慷慨道。
安六爷一噎:你这少年有头脑啊!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十两……”六爷微微沉吟。
“都是壮汉子,干什么都是好手。”徐元佐一秒钟之前还觉得那三十多个随从是废渣累赘,杀起来太麻烦。见安六爷有想法,立刻换了口吻。
“我也不需要他们干什么……”安六爷苦笑道:“无非就是码头上扛扛东西,拉拉船。”
这个时代没办法做器官移植手术。那些人也就只能当苦力用用了。
“不怕他们跑了么?”徐元佐问道。
“跑不了。”安六爷笑了,暗道:你是没见过那些苦力。
“还是卖到山里开矿安全。不用担心他们跑掉。”徐元佐道。
安六爷误以为徐元佐还有其他门路,连忙道:“一样的,一样的。交给我带走,绝不会有事。十两就十两!有几个?”
“连带船上水手、杂役、随从,一共有壮男四十二人,妙龄少女六人。”徐元佐道:“六爷当初待我颇厚。我便投桃报李,男女一个价四百八十两……再给您一个折扣,四百五十两,全部归您了。”
安六爷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婢女不会丑陋,又有规矩。要卖去风尘少说也是二三十两的价格,这的确是人家给面子了。
只要有了面子,就有了交情。
安六爷道:“我岂能占你这些便宜?给你五百两,兄弟不用再多说了。”
“那行,直接从的咱们的分成里扣除就是了。”徐元佐道。
安六爷觉得那样更好,自然无不应允。
因为两边都出了人,而主谋和船都是徐元佐出的。再加上之前的情报费用,也要计入成本,所以分账的形式是二八开。徐元佐得八,安六爷分二。虽然看起来比例悬殊,但是安六爷也没出多大本钱,所以心中甚为满意。
徐元佐拿了大头,扔些骨头,培养一下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何况这只是五万两的分成。
徐元佐说是不打算要后面的银子,但未必就拿不到。
顾水生已经再次启程前往商榻,找季哲华传递消息。
消息是传递给黑举人的四个儿子的。
黑举人一妻三妾,正好一人生了一个儿子,家里本来还算安定,但他这么一出事,可就人心难测了。
而顾水生带过去消息却是:三万两,保证不让你爹活着回来。
如果是个父慈子孝的家庭,这话简直荒诞。然而黑家有独特的家庭环境:四个儿子只有一个嫡子,其他三个全是庶出。按照礼法,庶出的儿子可以分到少许产业,然后出去自谋生路,而家产的绝大部分是归于嫡子的。
偏偏嫡子是四个儿子之中最年幼的,这就给了三个已经成年的哥哥一些非分之想。
如果父亲没有回来,那是不是就可以多分一点家产了呢?
与之相对的,黑氏正妻在听到这个令人胆寒的消息之后,是否愿意出更多的银子,换自己丈夫平安归来呢?
这简直就是魔鬼开出的条件!
徐元佐送走了安六爷一伙人——他们要去商榻寻找桥头堡,等待黑老爷的死讯传来,然后开设堂口,抢占码头。这一套流程他们很是熟练,不需要徐元佐操心。
徐元佐现在每日里就是在船头看看闲书,跟罗振权、甘成泽聊聊打仗和海贸的事,一心谋划着在金山岛开创个金山来。
同时等待黑家的银子运回来。
头一批的五万两银子,去掉安六爷的分成,到手四万两。再加上贩卖人口的五百两,凭借着四万零五百两,一下子就迈入了松江富家前百名呢!
虽然还是吊在车尾,但是这点底子已经足够徐元佐做一些投资理财的事了。
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桶金。
第三卷 青衫少年
第211章 买地扎根
隆庆三年的五月,商榻镇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黑举人失踪,有人说是被水寇绑架了,有人说是被锦衣卫抓走了。他家几个儿子四处拉拢门下掌柜,抢班夺权,凡是现银就往自己宅子里划拉,只怕吃亏,根本不管父亲的死活。
而那些掌柜们也多有自己的小算盘。或是偷了主人的银钱跑路,或是自立门户,挖前东家的墙角。真正还把黑家放在心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着实为“世态炎凉”做了一个好注脚。
更让商榻人敢怒不敢言的,却是四面州县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无论是开铺立柜的打行青手,还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谁都想分一杯羹,抢一块肉。
原本在商榻经商的人只是觉得黑老爷有些黑,现在却多在怀念那位能够保证秩序的黑举人。
这些却与徐元佐无关。他在商榻的产业只有一家客栈,而且那家客栈如今也是安六爷下榻之处,基本秩序颇有保障,算是乱中取静的好去处了。
徐元佐最终从黑举人身上榨出了十万两银子,正式进入十万金富豪阶层。
这个阶层的家族往往会有几个生员撑门面,土地数千亩,乃至近万,在地方上能够出入县尊老爷的书房,与之谈笑风生。时不时还会接到府尊老爷的请柬,为官家出谋划策,解囊相助。
如此一对比就可以看出徐元佐固然在资产上进入了这个阶层,但是因为这笔银子见不得光。甚至连徐家都要瞒着,所以并没有相应的政治、社会地位,也没有与银子匹配的影响力。
只要没有影响力,银子就只是一种金属。
“所以我对于获得了这些银子,并不如何兴奋。”徐元佐对罗振权道。
十万两银子啊!
四万零五百两的赎金。外加后期从黑家敲诈来来的银子,一共是十万两。
光是拉这些银子就动用了二十车次的马车,以及一艘二百料的漕船。
在上次一起设套抓徐盛的时候,罗振权还是与徐元佐一起均分获利的合作伙伴。然而这次看到十万两银子的巨款,罗振权却心生怯意,下意识地将徐元佐视作头领了。他虽然很想多分点银子。却又有些不能把握,几乎陷入了自我迷失之中。
“你拿一千两。”徐元佐终于吐口道:“这次参加行动的人,普通保安每人十两,队长每人二十两,甘成泽八百两。”
甘成泽是知情人所以要多给些好处,以便封口。其他人则不知道,这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至于那些车夫船夫,只要给个几分银子,也是十分高兴的了。
“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若是以前,都可以洗脚上岸了。”罗振权半开玩笑道。
徐元佐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闭口不语,满腹心思的甘成泽,知道两人都萌生了退意。
“若是你们只有这点出息,拿了银子就走吧。”徐元佐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
罗振权连忙道:“我们还是要跟着佐哥儿打天下的。”
“跟着我是对的。”徐元佐起身道:“如果没有我这个徐家人顶着,你们做下这等事,唯一的结果就是找地方落草。被官兵围剿。”
甘成泽身子晃了晃,总算回过神来望着徐元佐。
“然而跟了我。日后非但银子源源不断,说不定还能混个官身,光宗耀祖呢。”徐元佐抛出了更大的诱惑。
“我们自然是要跟着佐哥儿的。”甘成泽虽然慢了一拍,总算也没慢太久,连忙表了忠心。
徐元佐并不担心底下有人“造反”。他可不像黑举人那样会被人连锅端,夏圩总部的少年们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真实内幕。但是对佐哥儿的行程却是很清楚。如果浙兵起了反心,只能走上流寇的绝路。
目前的大明天下,流寇是最没有前途的工作,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还连累家里。
——人贵知足。且先走着看。人生得遇明主也是造化。
罗振权和甘成泽虽然身份、阅历不同,但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十分统一。
“那些银子该怎么办?就这么堆着?”罗振权又问道。
那十万两白银都装在香樟大箱子里,一箱一百斤,足足装了六十口。箱子上还有黑家的印记,不过现在都已经改姓徐了。
徐元佐在自己老家朱里找了一间货栈,硬是叫老板腾出了两间土房,才将六十口大箱子存了进去。这货栈并不是自家的,所以还要派弟兄守着,以免发生不测。
“这就是陡然而富的毛病了,咱们没有根基呐。”徐元佐长叹一口气,道:“咱们得找个地方,耐心把根扎下来。”
罗振权和甘成泽看着徐元佐,很想听听他怎么个扎根法。
“真正的扎根,就是要人都依靠着咱们吃饭。”徐元佐用最通俗易懂地话说道:“与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叫根基。”
“扎这儿?”罗振权指的是朱里。
“这是生养我的地方。我们的班底也都是朱里出来的,扎根在此当然是最理想的。”徐元佐道。
乡梓之情在时下很被人看重。更何况徐元佐已经在朱里立下了不小的名声:双案首的文名,徐家宗亲的势力,过手“数千两”的权力,扶持子弟脱贫致富的善名……这些都是价值千金的隐性资产。
换一个地方,等于资产缩水,自然是徐元佐所不取的。
“这些银子,正好用来扎根。”徐元佐道:“老甘,我拨给你三千两银子买地。看有弟兄愿意把浙江的家眷接来的,便分块地给他种。”
甘成泽一愣:“算我名下?”
徐元佐点了点头:“算你名下。”
罗振权看着惊呆了甘成泽,又看了看徐元佐,半开玩笑道:“佐哥儿,契书写了老甘的名字,可就是他的了——你不怕他跑了?”
——好笑。地在那里,他往哪跑?也得看看他一个外乡人能不能守住啊!
徐元佐满脸认真道:“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甘,咱们交往日浅,但我知道你是条好汉子,断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我可没看错人吧?”
甘成泽喉头滚动:“佐哥儿,我甘成泽若是负你,非遭天打雷劈不可!”
第212章 合伙
徐元佐的身份放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双刃剑。
一方面他的确借用了徐阶的金大腿,在松江横冲直撞也没人敢吱声。另一方面,他也失去了自己的财产权。
这个时代,只要父亲在,儿子就不存在私产,最多藏点私房钱。所以徐元佐赚来的银子,无论黑白,理论上都是徐У摹6飙'、徐琨、徐瑛无论获利多少银子,一样得上交徐阶。
这就是父权社会。
五四之后,许多半吊子文人将族权与父权混为一谈,结果就出现了族长对宗族成员的人身财产有控制权的谬论。
实际上华夏的宗族权力仅限于祭祀,经营祭田。
族长出于大宗,而大宗的概念并非势力大,而是嫡系长房者为大宗,余子为小宗。虽然嫡系长房在起点上占据了大量家族资源,但是两三代后,这种优势就未必能够保存了。许多小宗因为人口少,不分家,反倒财力、势力远胜于大宗。
这种情形之下,哪个势家肯让宗族控制自己的家产?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立庙,供奉祖宗,自成宗族。
如今的徐家就是如此。徐阶一脉出自曾祖徐贤的第三子,如果论宗族的话,徐阶一脉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大宗。
在这种规则之下,徐元佐并不愿意将财产放在自己名下:这样会失去控制权。
不过他却可以给弟弟置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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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徐元佐另外取了五千两,便以徐良佐的名义收买土地。无论是滩涂、山岗、土丘、良田、桑园……只要有人肯卖。价格合适他就肯买,一路朝着唐行推进。
朱里是他的根系所在,而唐行则是未来的主干。
基于这个原因,甘成泽代表的浙兵也是往东面买地,尽量靠近唐行。
唐行镇将成为青浦复县的治所,这点徐元佐早就灌输给了罗振权等人。所以罗振权和朱里少年们有了银钱。也是会考虑往唐行方向买地。
从朱里到唐行,直线不过十五里。人家过得好好的,谁没事卖地?结果就是徐元佐投入的这笔银子,硬生生将唐行朱里一带的地价炒高了三五成!
徐元佐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好讪讪收手。难不成还跟手下抬价,叫外人占便宜么。又因为江南土地实在紧俏,许诺给甘成泽的三千两置地费,只花了一千两就花不出去了。其他两千两,自然归在徐元佐的私账上。择机再用。
徐元佐在商榻、朱里逗留旬日,为了查看工程进度方才回了趟夏圩。
在工地上碰到老严之后,他只问了几句,便知道徐诚也来了三五次,几乎隔天就要来看看,还问起了徐元佐几次。看来是徐阶、徐潜叨⒌靡步簟�
徐元佐心中一动,道:“老严,你来。借一步说话。”
严师傅放下手里的活,跟着徐元佐走到一旁。微微控着背:“佐哥儿,您吩咐。”
徐元佐忍不住看了严师傅一眼:佐哥儿是少年们叫的,现在好像越来越蔓延了。这个叫法真这么亲近么?
不过他不会在意这些细节,道:“严师傅,你有几个儿子?”
“三个。”老严答道。
“呃……才三个啊。”徐元佐觉得自己这说法有些不对,三个儿子已经不少了。
严师傅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反倒皱了眉头:“是啊,再多了养不起啊。”
多子多福,三个儿子的确不少,但也不嫌多。
徐元佐道:“你这三个儿子日后也要做工?”
严师傅举目一望:“喏,在那儿刨木头呢。”
徐元佐顺势望过去。道:“果然有你的身影。不过,干这行不觉得苦了点么?”
“嘿,佐哥儿说的,天下能有多少人像您这般有福的?”严师傅笑道:“不卖手艺,吃什么呢?”
“吃渠道。”徐元佐道。
严师傅显然不能理解“渠道”怎么吃。那个东西不是用来排水的么?
“你看,现在出来做工的人不少吧?为啥你拿大头?因为这活是你找的,你手下这些人,指着你吃饭呢。”徐元佐耐心解释道:“我说的渠道就是找活计的门路。”
严师傅回过味来:“佐哥儿是说,让我几个儿子专门去找活,自己不用干,管着人干就行了?”
“是这个意思。”
严师傅笑了起来:“那哪行啊,自己干不好都压不住人,何况不干活呢。”
“那是因为大家有活干了才分钱,没活干就没钱吧。”徐元佐道。
“那是当然,没活干怎么分钱。”严师傅觉得读书人的脑子有时候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如果每个月固定给工钱,开工了再加赏钱,干得好还有奖金,这样哪怕自己不动手,也能管住人了吧?”徐元佐问道。
严师傅一愣:“那、那得多少备银子啊?要是一直没活干,岂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咱们两家合伙吧。”徐元佐道:“徐家投银子,你给我管人,亏了也是我的。到时候能找到活计的人,按照工程款总额百分之八拿返点。”
严师傅一时呆住了,不知该作何答复。
“这不是卖身吧?”过了良久,严师傅低声问道。
“签雇工契书。要走的提前半个月打个招呼,若是不打招呼急着要走,就扣半个月的工钱。如果咱们要踢人出去,提前十天让他找下家就是了。”徐元佐道:“我给你在这个新行里拿三成身股,分红的时候再给你两成红股,你想想答复我。”
“身股可以留给儿子?”老严对这分红倒是清爽得很。
徐元佐点了点头:“身股世代相传,咱们也做个千古之交。两成红股是谁掌事谁拿,否则谁给咱们卖命干活?”
“我若是答应了,也就是东家了?”严师傅颤声问道。
徐元佐暗笑:东家有大有小,值得激动么?
“对,你也就是东家了。”徐元佐道。
老严像尊泥塑一般站在当场,久久没有反应。
第213章 建筑设
老严头在工匠行当里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
他家本是匠户,永乐年间铸钟有功,转入军户。然而打仗不是他们的本行,所以虽然是军户,仍旧做的匠户的活计。后来世道变迁,铸钟打铁的手艺不知哪代就失传了,反倒是不知哪里学来的木工造房之术代代相传。
徐元佐选人,首先看的是人品,其次才是技能。在整体分布中,出类拔萃只是极少数人。这些人固然能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未必就是性价比最高的。在大众水准之中,人品过硬才能真正减少企业内耗,带来利润。
那些自认为手艺高超,恃才傲物的匠人师傅,徐元佐更喜欢跟他们划清界限——干多少活给多少银子,既不少你的,也不想多搅合。
老严头散工之后,先把三个儿子叫来,把佐哥儿的事说了,道:“这个家虽是我在管着,但终究要交给你们手里。你们看呢?”
长子看了看两个弟弟,道:“爹,您若是不做活了,我们也撑不起这个班子,到时候少不得要走好些人。不如就此跟徐家合伙,用银钱把大工都笼络了,班子也稳妥些。”
“不干活也有银子拿,这事有些蹊跷啊……”次子低声道:“自古以来没这规矩,要说做善事也不像。”
小弟只有十八岁,还年轻,见识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