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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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家中奴仆狐假虎威,暗中侵占的土地有多少。”徐元佐道。
徐阶这回是真惊醒了。
早在隆庆元年,他与高拱第一次爆发政争,高党的御史就弹劾他“诸子横行乡里”、“奴仆侵占田土”的事。不过当时是政争,高党也就是开开嘴炮,连个证据都没有,全都是风闻奏事,徐阶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和家人,焉会相信政敌泼的脏水?
听徐元佐一说,徐阶才意识到自己多半也被坑了。
以前总是看人家的笑话,觉得某某人学问好官声好,却管不住自己儿子奴仆鱼肉乡里……现在轮到自己遭殃,这感觉也真是酸爽。
第225章 全都捐掉!
——儿子不争气啊!
徐阶在心中长叹一声。
在外人,包括徐元佐看来,徐元春已经很厉害很天才了,但是在徐阶看来,还是不甚满意——徐阶二十岁时可就已经是探花了。
总算现在有了徐元佐,聊可安慰。
“大父,咱们退田可以,但是绝不能动摇徐家根基。”徐元佐略一沉思:“照孙儿的设想,非但不能有损,其实还要进一步巩固根本。”
徐阶静静听着,心中却是暗道:这孩子跟倒像是我的亲孙子啊!当年承奉世庙,自己也是将各种事准备妥当,无论先帝说什么,自己腹中都有了备案。这点上就连严分宜都做不到。
“首先咱们得将真正手里的田土厘清。将没有收益的薄地发卖,换成银钱。”徐元佐道:“如此可以将总亩数降下来,而那些收益不高的土地留着也没用,徒遭人妒忌。”
“其次是契书有争议的地。”徐元佐抿了抿嘴唇,道:“包括乡人族亲投献的。这些地可以分两步走。跟咱们关系不深的,捐出来;有情谊的,等海刚峰要求退田的时候再退,这样上下面子都给全了。”
徐阶是站在帝国巅峰的人物,年入八万金和十六万金,对他而言只是数字而已,面子和人情才是更贵重的东西。退宗亲的地,意味着你这位首辅不肯庇护贫寒族人,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然而有海刚峰的压迫,徐阶就可以说:自己已经致仕,不得不服从长官安排。
关键是捐地。
“孙儿仔细想了想,大父在田土上的劣势,无非就是超过了优免额度。”徐元佐道:“而如果不用优免,那么田土越多。亏得就越多。咱们把地捐出来,则解决了这个问题。关键是捐给谁,怎么捐。”
朝廷优待读书人,就跟后世政府给大学生发粮油补贴一样。从秀才开始,一直到一品公卿,每个阶层都有不同的免税免役额度。绝非全免。只是开国百年之后,官僚们拖沓不作为,将这种定额优免变成了几乎全免——从举人开始。
徐阶突然发现自己跟不上思路了。捐地,这还不如发卖呢!不过以徐元佐的水准,绝对不会出个“以地买名”的馊主意。
“孙儿查了大明律和历代诏令典章,发现学田是没有税赋的。”徐元佐道。
学田是官府专门划定一片土地,招徕佃农进行耕作,约定好的地租作为学校的行政开支、教授教谕的薪俸、廪生的膳食津贴、祭孔的祭祀费用。因此朝廷也就不给学校额外拨款了,等于专地专用。自然也就免了税赋。
“然而地肯定不能捐给官学,否则就是白送了。”徐元佐继续道:“如果我们自己家办个书院,划一部分土地出来作为学田。私学的学田朝廷收不收税呢?不好说,所以先让他们去吵,等有了结果,海刚峰也该升迁了。咱们既没有多占田土,也没有想逃避赋税,只是等朝廷的结论嘛。”
徐阶浮出一丝笑意。
“当然。管理土地的人要有工食银,管理书院的人要有工食银。西席先生要有礼金……这些银子都得学田出。”徐元佐道:“家中佣人的月例,清客们的聘金,乃至于春哥儿的月例银子都可以挂在书院里。”
徐阶总算明白了徐元佐意思。这等于把家中的开销转嫁给了书院,那些地说是捐出去办书院,实际上地里的收益仍旧用在了徐家。
好一招捐而不给!
“学田也不至于太多。”徐阶道。
“再者,大部分地可以用来成立一个新社。”徐元佐道:“不过孙儿觉得叫‘基金’更加贴切。所谓‘基金’者。金之基也。基金名下的田土出产,用来借贷、投资生钱,由此所生的钱财则捐给乡党铺路修桥,赈济孤寡,奖励学子。”
“如今府县在登记商社。商社以最终所得缴税。孙儿以为,基金可以作为商社登记,然则不可能有‘所得’,因为一旦有‘所得’便投入生息之中,或是做了乡梓公益,账目上哪有盈余?”
“基金掌握在我徐家,田土之孳息自然也是由我徐家控制,再投入布行、商铺、牙行等末业之中,扩大生产,等于过了一手又回到了我家口袋。少部分的盈余做些公益,这本来就是家里每年都要做的,只是换了个口袋掏钱。再叫父亲、元春在基金中兼职,高薪厚币,每年又回来不少。”
徐元佐一一解说,生怕徐阶难以理解,还画了一张流程简图。
用图来表示果然更加明了,徐阶一眼便明白了。
“我家出地设立基金,基金的资产大部分投入家中末业生息。小部分孳息做善事,剩下的则从高薪厚币之中回到家里。”徐阶指着图表复述了一遍,因问道:“这既然是商社,佃农不能免赋,如何是好?”
赋役才是最令人头痛的事,也是农民投献、诡寄的主要原因。真正的田税,反倒不是很大的负担。
“府尊召集两县并府中官吏,制定条例:商社所用雇工人等,以班匠银折算。一人一年四钱五分。”徐元佐道。
徐元佐如今在报纸上大肆鼓吹“末业兴乡”“就业岗位”,徐阶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府县里已经制定了相应政策,却是他不了解的。因为最近他的精力都花在《故训汇纂》上,没有在乎那些小事。
此时听徐元佐说来,从末业兴乡的政策,到自家的基金,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前后有序,井井有条,而这一切的推手,正是眼前这个尚在冲龄的孩子。
——能有这样的手段,再磨砺几年,入阁都够了。
——起码比高拱有手腕。
徐阶心中暗暗评价。
“私学学田,去掉一两千亩;基金可以多些,划个三万亩;家中祭田也是免税免赋的,再划出来三五千亩。剩下的田土不过就是数千亩的规模,对于我家三代官宦而言,实在是清廉如水了。”徐元佐道。
……
第226章 交易
这种戏法一般手段,在后世法规明细的情况下,仍有转圜余地,照样成为富豪洗钱、转移资产、偷税漏税的主要手段。何况这个时代基本没有法律约束,讲究的是“名正言顺”。
只要做到了“名正言顺”,那么即便有人看透了这些手段,也可以做得问心无愧。
原理解释起来很简单,然而就如后世大学生知道火箭原子弹的原理,但是自己不可能造一个出来,这基金和书院也是一样。除了徐元佐能主持,其他人就算听懂了,也不敢打包票说能够办好。
海刚峰都已经在唐行了,说不定哪天就出现在了松江城,谁敢将他视作小事?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都是族亲,就算没有过继这回事,徐阶也是相信徐元佐的。如今更是将徐元佐视作亲孙子,召集家中可靠奴仆、清客,要他们配合徐元佐动作。
“厘清田土之事,临时换手反倒生出麻烦。”徐元佐道。
徐庆颇有些意外,心中却是落下了一块石头。他担任管家这些年,没有少打着东家的旗号侵占民田官田。如果这份职权交给别人,难免要露出马脚来。
“升湖书院的事,主要就拜托陈先生了。”徐元佐看了一眼陈实。升湖两字取自徐阶的字子升和号少湖,目的就是抹上浓郁的徐家印记。
陈实最终还是没有豁出去谋个中书舍人。他也是怕徐阶真的不肯复出,自己去了之后被人排挤,到时候一辈子都毁掉了。还不如留在阁老身边,起码现在还有个文坛盛事可以参与。这回徐阶叫他听徐元佐的安排,让他颇有些感慨。
——当年是受命去教此子时文制艺,结果人家没怎么学就成了案首。如今再次接触。就已经是给人打下手了。人生际遇何其微妙!
陈实心中暗道,嘴上却道:“定不负所望。”
接下去又将剩下的人分了两组,一组是清查田土的,一组是参与设立书院的。就如打球分队一般,很快就各有了归属。
徐元佐点了点头,道:“姑且就先这样吧。明日此时,仍旧此地,请诸位回话。”
众人一愣:“明日回什么话?什么都没办好呢!”
“汇报进度。”徐元佐脸色拉了下来:“整整一个对时,你们做了些什么事,遇到哪些麻烦,明日此时此地报给我知道。”
众人见徐元佐脸色阴沉,自然不敢多言,告辞而出。
徐元佐这才离开花厅,去徐У氖榉勘ǜ媪俗约喊焓陆取�
徐е皇羌虻ニ盗艘痪渲懒恕6孕煸舾臃判摹W源尤狭苏飧鲆遄又螅飙'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士林,地位都高涨起来,而且手头钱财益发宽裕,想办事也方便。
“就是布行的账目别松懈了,那边办事的人多不怎么上心。”徐粲兴傅馈�
徐元佐应诺而出。对他来说,处理账目是最简单的事,抽一天的时间带队过去清查便是了。接下去的工作进程是见徐诚。要他暗地里收买人去揭穿那些家贼,然后好把厘清田亩的肥差交给他。
如今徐诚手下也有些人。都是见风倒的墙头草。大事是不可能指望他们的,也就办些跑腿的小事。
这事得提前跟徐诚说清楚,否则难免会产生间隙。
徐诚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不来找徐元佐,并非拉不下脸来要讨这个差事,而是要看徐元佐自己的安排。徐元佐若是不跟他说清楚。他还以为徐元佐真的跟徐庆站一起去了。那当然是无稽之谈。
等安顿了家里诸多事项之后,徐元佐方才赶往县衙,求见老师郑岳。
郑岳早就等他等得不耐烦了,恨不得尽早将牙行的事办妥,暗听闻徐元佐求见。穿着燕居的道袍就上了二堂,就差倒履相迎了。
徐元佐上前见礼,按照吩咐坐了,说的却是“基金”的事。
“学生想着,基金出银钱承担乡梓公益,应当视作运营成本,税前列支。”徐元佐提议道。
郑岳虽然不懂财务,但这事脑子里一想就明白了。税前列支,自然就是用盈余抵税,一旦盈余用完,税也就没有了。
“账目清晰么?”郑岳沉吟问道。
“用在哪里,自然要说得清楚。”徐元佐笑道。
郑岳这才松了口气。如果账目清晰,那么上官查问的时候就方便说。若是账目不清,甚至没有账目,那还怎么查?等于你没有登记啊!
没有登记就是不支持县衙的工作,何必给你开方便之门?
“基金所做公益,可以算上老师。”徐元佐笑道:“家父已经写信给京师故友,请他们进言,将利益乡梓的工程算入考成。”
郑岳食指一跳。
大明的国税实在太难收了。国库收不到钱,就不肯给地方拨款。好在地方可以留存,但是数量不多,要想大兴土木就得到处化缘。而这工作全是挣个名气,跟考成关系不大,只是参考分。
如果地方工程能够正式纳入考成项目,那就是实打实的政绩。再有基金帮助,自己考个优异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谁都知道,徐葱帕纾嗣强吹娜词切旖椎拿孀印�
徐阶哪怕在家里都不说自己结党,都不承认有“徐党”,不过他也没否认过。因为否认徐党的存在,就是在侮辱别人智商。
郑岳道:“你需要府尊亲自说么?”
“我希望能够由府尊牵头,刻碑留存,成为乡规民约。”徐元佐道。
郑岳有些迟疑。
“如此一来,乡中大户自然争相设立基金,积极为乡梓做些善事。”徐元佐道:“张相只要当国,安静为民的亲民官,肯定是会得到重用的。”
“敬琏,”郑岳沉声道,“你该知道,如此一来,基金所占田土,其中赋役可就基本逃掉了。”
这就是徐元佐想出来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
“老师,留存税款可以补足田税,征募役夫。”徐元佐道。
郑岳眼前一亮。
虽然是基金出钱办善事,但是衙门也得牵头,一样要出钱呀。既然衙门要出钱,那就只有申请留存税款,只是最后这笔税款用在哪里,那就得看官员的道德操守了。
徐元佐相信郑岳和衷贞吉都不是贪墨的人,不过继任者会如何就很难说了。
这也正常,从来没有毫无漏洞的制度,关键就看如何查处了。
第227章 地震之前
师徒俩商定了基金公益款项的税前列支,接下去要讨论的就是投资款项了。
后世的财务监督较为严密,钱款的来龙去脉基本无所遁形。然而现在这个时代,恐怕最专业的财务团队都在商行,朝廷是不可能查出商社盈利与否的。
最简单的方式,徐氏基金将十万两银子投入走西洋的海船某某号,结果船在海上失踪了——这是常有的事,即便有卫星定位的时代,每年都有大把的海船失踪呢,何况目今。如此一来,徐氏基金的投资就血本无归,朝廷从哪里去收税?
而真实情况是,十万两银子进了徐家的地下银窖。
“以朝廷来看,这笔款项必须要税后才能开销。”郑岳轻轻抚须:“否则朝廷一分银子都收不到。”
——这正是我所筹划的呀。
徐元佐道:“操持末业者,本就冒着天大的风险。而且没有足够的银钱涌入,商人就不肯扩大规模,雇佣更多的人。想必学生之前已经阐述得很清楚了,只有更多的人被雇佣,地方才能更安定。而只有商家雇佣更多的人,不能进学的读书人才有了活计。百姓才能放心让子弟去社学。”
郑岳沉思片刻,道:“社学是文教根本,如果朝廷诸公将社学学生人数一并归于考成,想来府尊也能接受你这解释。否则的话,松江税赋本就已经令人头痛,你再开一道口子,府县哪里吃得消?”
这就是交易啊。
徐元佐道:“此事不难,我相信非但家父愿意支持乡梓文教,其他乡绅也是乐见的。”
郑岳这才放了些心,又道:“诚如为师之前说的。这道口子不能大开,你得帮为师想个门槛。”
“这容易。”徐元佐笑道:“基金唯有登记者有效,且必须有三万亩田以上作为注册资本,才允许登记。”
郑岳松了口气道:“想来松江拿三万亩田出来做基金的人家也不多。”
“然也。”徐元佐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道抱歉:海瑞掀起的退田风暴和诉讼浪潮,很快就会引发苏松两府的大震动。到时候家里有田的。看到设立基金能有保住产业,多半会有样学样。
“衙门还可以收五十两工本费。”徐元佐为老师献策。
“什么工本费?”郑岳没反应过来。
“造工商册总需要人力物力支持的。”徐元佐笑道。
郑岳苦笑:“肯来就不错了,我哪敢再收人五十两!”
“独独基金需要。因为要大量人力勘校地契、实地,查明地权归属嘛。”徐元佐道。
“你乐意交?”郑岳还是半信半疑。
“自然。”徐元佐斩钉截铁道。
郑岳笑道:“你就免了,日后再说吧。”
徐元佐起身道:“那学生这就回去准备了。对了,老师,海巡抚日前已经到了唐行,恐怕不日便要南下郡城了。”
“啊!”郑岳还不知道此事,吓了一跳。
“他是微服私访。没有住驿馆。”徐元佐道:“想是要探查民情。”
郑岳道:“我知道了。”这事也该尽快告知府尊。
徐元佐这才告辞而出。
海瑞在江南丈量土地,要求大户退田。其中大头是地主侵占官田,小部分是豪族侵占民田。
苏松赋税是天下最重,民间传说是惩罚吴地百姓支持张士诚——属于站错队的惩罚。
实际上,国朝之初,北方基本已经被打烂了。早在蒙元之前,华夏北方就先后被契丹辽、女真金所统治,发展当然不能跟南方比。
底子差。再加上蒙元主要祸害北方,蒙古铁骑主力也都在北方。义军更以北伐为口号和目标,北方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恐怕连石头里都要榨点油出来。
建国之初,蒙元北逃,必须追击歼灭,否则大明法统不正。那么军费压力自然也压在了南方富庶地区。
苏松之地,负担最最重的又是官田。
官田的税赋之重,简直将佃农视作了奴隶,所以这些农奴也是最早逃籍的。后来逃籍之风渐长,农户逃籍的同时也将平日耕种的土地带了过去。加上胥吏上下其手,官田摇身一变变成了民田。
这便是海瑞首先要大户们吐出来的土地。
起码要吐到国朝初期的官田数量,而这绝对是在割人家的心头肉。
此外,豪族并不介意退还奴仆侵占的民田——反正他们本来也抽不到租子,都被刁奴吞没了。然而因此引发的诉讼大潮,则创造了后世有名的谚语:种瘦田不如告肥状。
流氓无赖争相去告富户,有些刁民将卖出去的田土再通过诉讼索要回来,一时间竟然成了风气。
于是整个江南都震动了。
徐元佐如今就站在地震之前。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别人,只是自己做好了应对地震的准备。而且这种政治领域的地震,非但不会死人,还会创造许多增收的机会,关键就看是否有人能够把握了。
徐元佐将郑岳的要求告知了徐В飙'因为自己家也要办书院,当然乐意在这上面帮忙推动一把。何况徐阶连自己的印信都交给他保管了,可见授权之大。
敲定了推动社学入考成法之后,徐元佐带了棋妙、梅成功,做了马车连夜往唐行赶去。
因为唐行的经济书院就差揭幕了。
这个时代,经济两字还是“经世济民”的意思,给人一种文科,尤其是政治专业学校的错觉。实际上徐元佐找程宰一起合办这个书院,目标是培养堪用的财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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