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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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声音,周围数十步内,大片的积雪被震飞起来,把战锤自己也遮蔽了。木黎的队伍立刻被雪吞没了,对于在战锤身边的十个人,眼前所见仿佛一场雪崩。不花剌只能看见最靠外的一名奴隶武士从马背上跌落,那匹矫健的战马被震得离地飞起,斜斜地落地,折断了腿骨。而距离战锤最近的人,受到的冲击只会更大。战锤再次使用了在雪窠里的战术,在雪尘还未落下之前,它跳跃着,四蹄在周围高速践踏。
“跟我上!”不花剌大吼,带着二十名鬼弓冲向战锤。
战锤的身体忽然歪斜了一下,它有力的跳跃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这东西不甘地嚎叫起来。雪尘渐渐落下,露出了下面的人,是那些落马的奴隶武士。这些年轻人中至少有七人幸存下来,他们拉住了战锤身上垂下的铁链,朔北武士就是用这些铁链来控制战锤的。七个人合力把战锤拉得在原地打转,铁链绷得笔直,似乎随时会断裂。战锤疯狂地摆动头部,但是那些危 3ǔωω。cōm险的尖角都无法顶到奴隶武士们,这些铁链的长度原本就是计算过的。
一个瘦小的人影忽然从战锤面前的雪地里窜出,他提着一根投矛,在雪地里狂奔,正面逼近战锤。那是木黎,他迎着战锤的尖角扑上。战锤立刻低下头迎击这个敌人。木黎没有掷出投矛,他在尖角下贴地滚身,闪到了战锤的腹下,六角牦牛腹部是大片的毛,长达十数尺,一直拖到雪里,仿佛一大片黑色的树藤,木黎的身影立刻被那些毛遮掩了。六角牦牛低头看向自己的腹下。忽然,它长长地哀嚎了一声,奋尽全力挣扎,七个奴隶武士拉不住铁链,滚倒在雪里。六角牦牛昂起头,长角对着天空,不花刺这才发现它的左眼被一根投矛刺穿,足有半支投矛深入它的眼珠里,给了这个东西近乎致命的一击。那不是靠投掷的力量,木黎是在六角牦牛低头的时候,借着长毛的遮掩,把那支投矛当作长枪刺了进去。
战锤发疯般旋转身体,它带着那些铁链飞旋起来,来不及伏下的奴隶武士都被铁链击中。那些铁链重达数百斤,不花刺清楚地看见一个向前奔跑的奴隶武士被后面袭来的铁链击中,那个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根被拦腰劈断的树那样折断。他倒在了雪地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放箭!”不花刺大吼。
二十枚黑羽箭同时射向了战锤的眼睛,但是被战锤摆动头部避过了,仅仅命中了它的铁面,就像木黎所说的,这对它完全不构成伤害,甚至算不上是挠痒。又一轮二十枚黑羽箭射向它的颈部,但是弓箭并不能洞穿它的甲胄和皮肤,只是令它越发得狂怒。战锤向着他们直冲过来,措手不及的鬼弓武士们没有来得及避开,战锤冲入他们的队列中,再次旋转身体。铁链如巨鞭那样抽打在鬼弓们的战马身上,把人和马的骨骼一起打碎成粉末。不花刺在自己的马被击中前的一瞬间从马背上跳了起来,伏地滚身,避过了铁链。他回头,看见雪尘中跟随他的人都已经倒下。
他距离战锤只有不到十步,他已经忘记了后退这件事。他爬起来向着战锤奔跑,一边奔跑一边发箭。战锤背对着他,没有转身,而是猛地卧地,试图用身体把这个敌人活活压死。不花刺狂奔到战锤身边的时候,那个上万斤的身体仿佛巨石一样砸在他面前。带着令人窒息的臭味。不花刺往后跳了一步,仰头才发觉自己伤佛面对一堵接天的墙,刚才射出的那些箭只不过刺进了牛皮甲胄里,完全没有对战锤造成伤害。从没有这样的敌人,让他觉得自己如此渺小。不花刺又抓了一口雪含在嘴里,寒冷无法令他的血冷却,他从后腰拔出弯刀,抓住了战锤甲胄缝隙里露出的长毛,反手持刀扎在缝隙里。
他的刀尖扎入战锤的身体,仿佛在戳几十层叠在一起的老牛皮。他还要继续加力,战锤痛得站立起来。不花刺一手扯着战锤的长毛,一手握紧刀柄,被带得腾空。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手上握不住,被甩到两三个人的高度。落下的瞬间他拧转身体,踩在弯刀的刀背上,弯刀脱离战锤的身体下坠,不花刺也攀上了战锤的后背。战锤喉咙里滚动着雷鸣般的吼声,毒药让它的血液加速流动,双眼渐渐变得血红,剧烈的痛楚让它完全疯狂,它环顾四周的人类,后蹄发力,像是一枚离开投石机的石弹,冲向了距离它最近的一群奴隶武士。
不花刺手腕翻转、把战锤的长毛在自己手上缠了几圈,紧紧地贴在它的背上。他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而周围都是战锤背甲上的铁刺,他不敢移动,他的脚踝已经在一枚铁刺上磨得鲜血淋漓。他挣扎着甩脱了那只被扎在铁刺上的靴子,双脚摸索着,光着的脚忽得一凉。他踏到了战锤背甲上用于固定铁链的两枚铁环,他把脚伸进去踩实了,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双手自由了,立刻伸到背后去摸弯刀,这才想起刚才弯刀已经失落了。他抬头看向前方,大吼:“投矛!给我投矛!”
战锤冲入奴隶武士们中间,愤怒地摆头,铁枪般的尖角把一些人横扫出去,另一些则直接被挂在尖角上。更可怕的是战锤的铁蹄和铁链,战锤旋转身体,铁链把身边十几步内的人都打倒,它挨个地践踏那些尸体,发泄着愤怒。有些奴隶武士试图靠近不花剌把自己的投矛扔给他,不花剌努力探出身体去接,却没有抓中任何一支,而那些靠近的奴隶武士一个个被铁链打倒,再被踩成血水。
不花剌看着那些奴隶武士一个个倒下,被践踏。那些年轻人,他们骨骼碎裂,鲜血横流,他们死在这里了,作为一个卑贱而勇敢的奴隶,很少有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即便这场战争青阳获得最后的胜利。不花剌觉得自己的浑身都在疼痛,仿佛被践踏,仿佛被抽打。他想起木黎的话来,如此真切地感到他的同伴正在死去,他那些卑贱而勇敢的奴隶同伴正在死去。
这些是他的“同伴”。
他再次想到了他死去的战马哈察儿,它的尸体在一里外的台纳勒河边的雪下,冻得僵硬。它没能看到这一幕,看到自己的主人不用弓箭,而是用腰刀一个一个地把敌人送进地狱深处,看到飞溅的鲜血里,仇恨和死人的灵魂一起升入天空,化作沉重的、铅色的云。
巨大的愤怒像是蛇毒一样在咬噬不花剌的心,从未有过的感觉包围了他,他忍不住要怒吼,让这匹凶兽在他的吼声中化为灰烬。
他站在靠近战锤颈部的位置,从背上摘下弓,右手拔箭,三箭同时上弦,对准甲胄的缝隙发射。他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射箭,每一支箭都是最大的力量,足足没入战锤的皮肤一尺。战锤再次感受到痛楚,狂吼着开始了新一轮的冲刺,一边冲刺,一边摆动身体,试图把不花剌从背上甩下来。不花剌再次拔箭,仍是三支,对准同一个地方发射。他是射速最快的鬼弓,他还有大概四十枚羽箭,他心里强烈至极的念头是要把这东西射成筛子!
不知多少箭没入了战锤的身体,密集的箭伤加上急速的奔驰,让这头凶兽的伤口也裂开,露出血红的肌肉。不花剌再次伸手向背后,这才惊觉已经没有箭了。焦急和愤怒让他几乎要吼起来,他的面前成排的奴隶武士倒下,他仍旧未能杀死战锤。他踩住铁环,跪在战锤的背上想要拔起那些箭再射。
“不花剌将军!”有人大喊他的名字。
不花剌抬起头,他如此清晰和真切地看见战锤的尖角刺入了一个奴隶武士的胸膛,把他挑到半空中。不花剌看见那张黝黑的脸,和被鲜血沾染的雪白的牙齿,他记得那个奴隶武士,埋伏战之前,这个年轻人曾把一个装酒的陶罐抛给他。年轻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中的两样东西抛向不花剌,一个黄铜质地的筒,一根粗制的投矛。
战锤摆头把那个年轻人的尸体远远地抛了出去,鲜血在飘着细雪的空气中泼洒出绚丽的色彩,就像是东陆人喜欢在白色的绢上泼洒丹青来绘画,美丽、空旷、又悲凉。
不花剌看着年轻人的尸体落地。他拧开了黄铜筒子,狠狠的插进战锤的伤口里,毒粉散逸出来,几乎令他窒息。他吐出了嘴里含着的那口雪水,握紧投矛全力扎在战锤的背上。
“杀了你这个畜生!”他极尽凶狠地咆哮着。
投矛一再起落,带起浓腥的血,战锤哀嚎着狂奔,不花剌像是趴在它背后疯狂吸血的一只牛虻,一只愤怒的牛虻,它要用自己尖利而细小的嘴杀死这头巨大的牦牛。不花剌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可他扔在不停地扎刺,那只胳膊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变作了投矛的一部分。
战锤的身体忽地倾斜,不花剌没有防备,失去了平衡。他再抓不住,随着战锤一起滚在大片的积雪里。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一匹马从身边驰过,马背上的人弯腰把他拎上了马鞍。
“战锤……”他略略想了起来,也认出了那个人,那是木黎,他正在透骨龙的背上。
“死了。”木黎说,“回头看一眼。”
他随即向着四周大吼:“分开!分开!骑兵大队就要来了!”
“是莫速尔家的骑兵大队?他们到了?”不花剌一边问一边扭头去看,雪地里战锤巨大的尸体仿佛一座小山那样卧在冰雪中。他哆嗦了一下,不敢相信是自己杀死了那么一头巨大的猛兽,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做梦,只剩下脑海里漂浮的那股血腥气还在。
“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贵族。”木黎说。
“我只是一个猎人。”不花剌嘶哑地回答,他这才发现在刺杀战锤的时候,喉咙已经因为咆哮而完全哑掉了。
“在贵族里我信巴赫·莫速尔,还有你!”木黎说。
铁蹄声在身后如狂风般过去,不花剌回头,看见莫速尔家的铁骑兵前锋在高速驰行中,仰天投出了箭雨,对面的朔北骑兵也是在同时进入了射程,同时投出了箭雨,双方箭雨密集得足以在半空中相撞。这是草原上最震撼也最惨烈的骑兵冲锋战,一个男儿的荣耀就是鞭策战马昂然迎着敌人的箭雨奔驰。
避过第一阵箭雨的骑兵们同时拔出了马鞍上的刀,刀声凛冽,喊杀声入云。至此埋伏战已经结束,双方的主力骑兵彻底接管了战场。
三
台纳勒河以西,雪谷中央,蒙勒火儿把最后一颗骷髅放在了骷髅塔的顶部。他的左右各一座苍红色的骷髅塔,上千颗骷髅用它们漆黑的眼眶瞪视着蒙勒火儿。这个老人手里不停,默默地把一块又一块铁牌从铁链上摘下来,用一根铁线拧成的细绳传穿在一起。
“黄金王”呼都鲁汗站在他背后,没有丝毫想法要动手去帮助父亲。这是一件蒙勒火儿必然亲手完成的工作,擦亮每一片铁牌,在三十年后再一次默读这些狼骑兵的名字。
呼都鲁汗心里有些焦躁,他的骑兵大队已经离开好一阵子,可还没有消息回来。按照速度推算,先锋现在已经越过了台纳勒河,和青阳部接战了。呼都鲁汗非常清楚,那个逃走的斥候并非仅仅来窥探情报,而是来引他的军队进入包围圈的。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军队踏入这个包围圈,他派出的斥候也严密地监控着台纳勒河东岸,那里没有大队的骑兵出没,青阳部设下的埋伏最多不过几千上万人,呼都鲁汗的三万骑兵可以踏平这小小的伏兵。
但是久久没有消息回来,这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详。
可他不敢离开父亲身边,因为父亲没有发话。没有蒙勒火儿的时候,朔北部十万勇士都效忠于呼都鲁汗,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狼主。如今蒙勒火儿回来了,这个老人简简单单用眼神就征服了所有的勇士,令他们拜服下去。三十年过去了,狼主的威严没有消散,连呼都鲁汗自己都深深地敬畏着父亲。
他的敬畏,并非儿子对于父亲的,而是普通人敬畏掌握着杀戮权力的英雄。
呼都鲁汗活到三十五岁,仍然不知道父亲的心里有什么,是孤绝的勇气,是沉睡的魔鬼,或者空无一物。
青色的骏马狂奔着接近呼都鲁汗,朔北武士滚下马鞍,向着蒙勒火儿跪倒,经过一场拼尽全力的疾驰,骏马嘶吼着不肯安静下来,全身蒸腾着白色的汗气。
“接战了么?”呼都鲁汗终于按捺不住,上去抓住这名斥候的衣领。
“前军苦战!我们渡过河的两万骑兵遭到青阳部的伏击!损失巨大!”斥候喘息着。
“对方领军的是谁?是虎豹骑?”呼都鲁汗低吼。前一个问题是他迫切想要答案的,但是后一个则无须,能够对抗他的骑兵,北都城里只有虎豹骑,青阳部仗势以横行草原的铁骑兵。他现在只想知道对方领军的是不是厄鲁·帕苏尔,那张青阳的名弓。他心里有股火烧般得不甘,他练了十年的骑兵,竟然还是在虎豹骑面前遭遇了挫折。
“不知道对方领军的将领,也不是虎豹骑,是步兵,他们埋伏在雪地里,我们的骑兵经过的时候他们跳起来砍杀战马。前锋的战马一瞬间就损失了几百匹。”
“步兵?”呼都鲁汗抓着斥候的衣领的手猛地收紧,“多少步兵?为什么不放马踩过去?”
他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也是长在马背上的蛮族男子,知道战马冲锋起来那股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冲锋起来的战马就是野兽,不是人的血肉之躯能阻挡的,敢于阻挡战马冲锋的人,会看见数万翻飞的铁蹄以潮涌之势要把他践踏成泥。蛮族骑兵真正遭遇对手,还是七十年之前风炎皇帝带来的厢车位,那些东陆人靠着包裹铁甲的战车结成长阵才终结了烈马直冲的蛮族战术。
但他不能不相信这个斥候,这是他最精锐的部属之一,从没有犯过错误。
“大概三四千人,他们藏身的地方都是洼地,战马受阻,强行践踏也试过,很多战马拧伤了马蹄,我们损失的马匹已经超过两千匹,后面的冲锋被马的尸体挡住了。”
“三四千人?”呼都鲁汗心里窜起一股寒气,“为什么不下马步战?”
“下马的人来不及汇聚,被敌方围杀,没有还击的机会。”
“战锤呢?放出战锤!踏平他们!”
“战锤……被杀!”
呼都鲁汗紧紧地抓着斥候的衣领,几乎把它整个人拎了起来,瞪大眼睛怒视他,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去。他还想问什么,可是问不出来,他倾整个朔北之兵,要以席卷之势扫平北都城,却在第一阵接战时遭遇了让人无法相信的挫败。一切的问题此时都显得可笑,他心里的怒火如果释放出来,可以把这片草原上得雪都烧融了,却偏偏束手无策。
“是‘孛斡勒’,领军的是木黎。”蒙勒火儿低低地说,仿佛自言自语。
“果然是木黎!这条老狗还活着!”呼都鲁汗缓缓得舔了舔牙齿,脸上透出一丝狰狞。
他不想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可他心里清楚,当他听见“孛斡勒”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底掠过一丝因为惊惧而起的战栗。
“孛斡勒”,这支军队居然还存在!
“孛斡勒”在蛮族古语中是“奴隶”的意思,后来则指“奴隶武士”。在草原上,通常只有贵族和平民可以成为武士,拥有佩刀的权力。而奴隶即使被拉上战场,也不能称为“武士”,只是主人的工具而已。但是七十年前东陆风炎皇帝举国入侵时,蛮族军力不及风炎铁旅的三成,当时的大君纳戈尔轰加在母亲授意下,恢复了据陈起源于逊王的“孛斡勒”制度,大举征募奴隶成为武士。每一个奴隶武士都有权用战功赎回自己和家人的自由,他们中居功至伟者将被授予贵族的头衔,甚至赐予土地、牛羊和奴仆。这个制度震动了所有贵族,令他们惊惧不安,觉得自己高贵的血统和姓氏不再是世袭的权力保障了,那些卑微肮脏的奴隶崽子也可以凭着战功变成和他们一样尊贵的人。但是无人敢于挑战那时侯的钦达翰王,他是草原的救主,盘鞑天神派遣的使者。在这个少年的铁碗下,完全由“孛斡勒”组成的铁浮屠骑兵被迅速建立起来。
这支奴隶骑兵在对抗东陆山阵的时候,惊骇了整个草原上的人,无论是他们的敌人东陆人,还是他们背后的蛮族武士。东陆山阵重铠长枪,结阵防御时仿佛在草原上突然生出的铁棘森林,是一切蛮族骑兵的噩梦。然而奴隶骑兵借助铁浮屠铠甲,以无数死伤强行撕开了山阵的腹地,那是一场钢铁对钢铁的冲击,被蒙上眼睛的龙血马带着沉重的铠甲和奴隶们的血肉,一轮接着一轮,无畏地冲向山阵,上千斤的重量携着冲锋之力撞击在山阵铁棘上,在自己的胸口被洞穿前的瞬间,奴隶骑兵们竭力把骑兵从盾牌的缝隙间刺向山阵枪兵。东陆人被这种悍不畏死的冲锋震慑了,他们甚至没有时间休整盾墙,下一波的冲锋再次到来,他们不得不用还挂着尸体的枪锋抵挡下去。那一幕的血腥令所有在场的人无法忘怀,在连续地冲击下,山阵枪兵的士气崩溃,终于有一骑铁浮屠撞开了盾墙,撕裂了缺口,那名奴隶武士在胸口被洞穿后仍然抓住一名盾牌手,用手甲上的短刃割断了他的喉咙。那个缺口把整支山阵枪兵带入了地狱,最后的铁浮屠骑兵从缺口杀入,在脆弱的山阵腹地展开了屠杀。防御崩溃的东陆人不得不直接踏入战场和蛮族军队肉搏,随后涌上的数万蛮族轻骑令战无不胜的风炎皇帝第一次尝到了挫败。
“孛斡勒”组成的铁浮屠在那一战中几乎全部阵亡,冲入山阵的“孛斡勒”被东陆武士们围在阵中剿杀,愤怒的东陆武士把这些奴隶武士砍成肉泥。大战结束后,流淌着血腥气的草原上孤零零地跪着最后一名“孛斡勒”,他能够存活只是因为他被同伴们的尸体掩埋了。
数万蛮族人看着这个濒临死亡的奴隶武士,此时,那一年十七岁的钦达翰王拖着受了箭伤的腿,踩着一具具尸体,独自前行数百步走到那个奴隶武士身边。他站在草原的中央,当着所有贵族的面,抓住最后一名“孛斡勒”的手举向天空。
他说,“从今天起,这是我的兄弟。”
从那时开始,青阳部一直有“孛斡勒”制度。大君的亲信从各家族的奴隶中选出骁勇善战的,加以最严格的训练,授予他们持刀的权力。但他们仍旧是奴隶,没有自由,鼻子上戴着刻有主人名字的铁环。直到他们的战功足以赎回他奴隶的自由时,这个铁环才能被摘去。
对于这些奴隶武士,战斗是他们的一切,为了换得自由,他们悍不畏死。他们的战斗力和澜马部的“澜马”们并称,有人说,一个“孛斡勒”抵得上五个装备精良的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