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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九州·缥缈录-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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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勒感觉到了那种可怕的脉动,向着无尽黑暗里沉沦的感觉又回来了。可怕的力量仿佛火焰一样流向全身各处,不规则的脉动像是要把他整个身体撕裂,眼前开始发黑,黑得越来越浓郁。剑在手里变得很轻,狼骚味闻不到了,心里渴望着血的温暖和味道。

无尽的黑暗压了下来,又回到了那个黑夜。那一钩冰冷的月还照在他头顶,浓腥温热的液体泼溅在他脸上,那刀锋的铁色上走着鲜红的痕迹,无数的枪尖从雪白的胸膛里涌现。

还是那笑容,带着最后一丝温暖的唇吻在他的额头。

他高高地举起了父亲的重剑,火光照在他雪白的大袖上,变幻有如鬼魅。

“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这是我祖宗的血!”

所有人都听见他的声音在黑夜和狼嚎中爆炸开来,那是狮子的声音,在震撼整个狼群。

“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孩子的声音被狼群的腥风扭曲了,“这是我祖宗的……血!”

他的身体一震,而后握剑的手忽然坚硬如铁石。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和白狼一齐向着对方冲了过去,狼行有如奔马,孩子的冲击仿佛狮子。

“白狼团!”比莫干指着那匹白狼,忽然大吼。

可是已经无人去注意他的吼声,落地火把的光中,孩子在距离白狼一丈的地方,旋身挥舞重剑。四尺长的剑刃在他身边旋动,一个巨大的完美的圆形对着白狼劈斩出去。无人能够比喻那个圆的完美,仿佛天地初造的瞬间那一刀就在那里,无数祖宗砍杀出去的都是同一刀,完美的,开天辟地的一刀。

奔行中的白狼忽然变成了两半,从胸口开始,它生生地被剑刃破开成两条。一泼血整个地涌起来在半空溅成血花,谁也不曾在一生中看见这样的情境,狼王身上所有的血都在瞬间涌出,那是蛮荒时代才有的血腥苍凉的壮丽。

“阿苏勒!”大君喊着。

白狼的背后,所有恶狼已经对着孩子临空扑下。他已经失去了力量一般,没有再次挥动武器,只是扭头回去看着临空降落的狼口。

一匹黑马忽然从狼群中现身。仿佛长河大海一样的刀光瞬间在恶狼身上带过,黑马狂嘶着挣掉嚼头,一口咬住了一头狼脖领的皮毛,把它摔在地上。另一头狼凌空被马背上的人掐住,他冷冷地看着狼张大的嘴还要咬自己的手腕,手上用力,捏碎了它的喉骨。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拓拔山月已经带动战马,找到了最合适突进的缺口。

远远地传来了吼声,千千万万的火把在空中抛出的光线照亮所有人的眼睛,九王的大军还是赶来了。

拓拔山月低下头,看着孩子空白的眼神。他犹豫了一瞬,小心地伸手触碰他的肩膀,看他没有反应,这才把他抱上了自己的马背。

“想不到能有机会见到这样雄伟的刀术,剑齿豹家族青铜色的血还在。”拓拔山月面对蠢蠢欲动的狼群,从容地带动了战马,“让我保护蛮族未来的雄鹰杀出一条路。”

他把貔貅刀举过头顶,尚未凝固的狼血流下来滴在他脸上,拓拔山月以一种神圣的语气低叹:“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

历史

回到北都之后,大合萨以东陆文字,在名为《青阳纪年》的帛书上记录了这件事:

“霜年,十月十一日,恶风,麋死阿古山脚。

大君、五家王子、共东陆下唐国使节拓拔将军山月西狩,遇狼。其时护兵死伤,余众寥寥,群狼噬马,大君有灭顶之危。而有五王子吕归尘阿苏勒,奋祖先之威,拔剑斩狼,决其喉,断其首,救父于危难。其余诸子皆退避,不能及。

护兵大呼跪拜,震惊四野。”



“大君,下唐使节拓拔将军在帐外等待拜见。”

“夜这么深了,他还是来了。”大君低低地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简,“请他进来吧。”

帘子揭开,夹道的是虎豹骑的武士,全体下唐出使的随从也停留在远处,打着金色菊花的大旗。跟着拓拔山月进帐的,竟然还有北都城里几乎所有的贵族和首领们,连四位大汗王也在其中,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满是疑惑。

拓拔山月重甲红氅,搭肩悬挂下唐的金色菊军徽,配着战刀,恭恭敬敬地跪在帐下:“世子的身体还好么?”

大君看了看他:“将军是为了问这个而来么?”

拓拔山月摇头:“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说的是吕氏帕苏尔家族史上的英雄们吧?吕青阳依马德、吕博罕古拉尔、吕戈纳戈尔轰加,都是继承青铜之血的英雄们,最后的纳戈尔轰加,神圣的名字,是大君的父亲,钦达翰王纳戈尔轰加殿下。”

大君沉默了一下:“是,这些都是我们吕氏的祖宗,纳戈尔轰加也确实是我父亲的名字。”

“世上又只有一种刀术是永远学不来的,那是随着血脉流传的、只有剑齿豹家族青铜之血的继承人才能学会的大辟之刀——传说中盘鞑天神挥动战斧破开天地的第一次劈斩!”

大君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是,大辟之刀,这是我们青阳英雄最神圣的刀术。”

“我最初听到这个传说,是不信的,但是世子站在大君面前劈下那一刀的时候,”拓拔山月长叹,“在我眼里,传说生生地变成了事实。”

拓拔山月忽地跪下,磕头在地:“吕氏帕苏尔家的帝王血和精神,都在世子一刀劈下的瞬间尽现,这才是我们下唐所求的。下唐百里公使节拓拔山月,求青阳部世子为结盟之宾。”

贵族们的脸上都显出惊诧的神色,这是大家私下都觉得最好的办法,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拓拔山月请他们来是为了这件事。下唐真的求取世子为人质了,两个窝棚免去了磨刀砺剑的恶斗。

大君背对着大家,静得像一块石头,沉默了很久:“拓拔将军……真的要把我的小儿子带入战场么?”

“青铜之血的英雄,又怎么能不上战场呢?大君有这样勇敢的儿子,难道不期望他像他的爷爷钦达翰王殿下那样驰骋草原么?”

“我本来想的,不过这个傻傻的儿子能呆在我身边,就算他一辈子都是笨蛋,又算什么呢?”大君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可是他挥下那一刀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阿苏勒已经不是我身边那个小孩子了。我想护他,可是护不住。”

“请哥哥准下唐钦使的请求。”九王第一个跪了下去。

“请大君准下唐钦使的请求。”所有贵族也都跪了下去。

偌大的金帐里面黑压压地跪满了人,只有大君独自站着,放眼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忽然间,金帐里面显得那么空旷和寂静。

大君沉默着,他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他想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那个伟大的英雄——钦达翰王、他的父亲——拄着战刀独自站在山丘上哼着无名的牧歌,不让任何人走近他的身边,将军和贵族们只在很远的地方扎寨,遥望他的身影。许多年后,郭勒尔帕苏尔忽然清楚地明白了父亲在唱什么。

“父亲,”他心里轻轻地说,“你这个位置,坐着真是寂寞啊!”

“我已经下了决心,你们不必劝什么,等着我的消息。”大君穿过跪下的人群走出了金帐,头也不回。



“他……他简直是一头猪!”老头子跳着脚大吼。

“老师!老师!你在说什么呢?”阿摩敕急得想上去捂住他的嘴,可是够不着,急得直跳脚。

“我在说郭勒尔纯粹是头不用脑子的猪!”老头子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他怎么能这么做?他知道去东陆要跨过海么?还有多少大山和大河?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走那么远?那是阿苏勒啊,他的身体,还没有走到下唐就死了!有哪个父亲会亲手把儿子送到死地去?只有那个不动脑子的猪大君!我当初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是一头猪的!”

阿摩敕苦着脸:“大君已经下令,现在就算骑着快马,也追不回这道令了。贵族们都赞成这个决定,几个大汗王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就进帐拜见,要准备安排南行的礼节了。”

“对!对啊!”老头子喷着满嘴的酒气,“是猪的可不只郭勒尔一个,跟剩下那几头帕苏尔家的猪比起来,郭勒尔那头猪还算有脑子了!”

他在帐篷里急匆匆地四处转悠着,最后从床下摸出那根粗大的马棒,掀开帐篷帘子就要冲出去。

“老师!”阿摩敕死死扯住了他的后襟,“你想去哪里呢?”

老头子呆呆地站在哪里,许久也不吭声。马棒从他手里落下来,砸到了阿摩敕的脚面上,阿摩敕抱着脚蹦跳的时候,老头子黯然地转身回到了坐床上。

他仰着脖子灌下了一口酒,忽然像是老了很多:“是啊,我去哪里呢?”

不远处的帐篷里,木犁深深吸了口气。他还能听见外面传来的大合萨的醉骂声,他没想到这个总是躲事的老头子会那么愤怒。

“世子,大君今天早晨下令,应拓拔山月将军的请求,作为我部的代表,请世子作为亲好的特使,出使下唐,由九王亲自护送,木犁准备出行的仪仗。木犁会一直送你到海边。这是我们青阳百年的大好事,大君说了,请世子不要挂念家里。”

孩子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听阿爸和木犁将军的,什么时候出发。”

“四天后。”

“四天……我想去看看阿妈,可以么?”

“当然可以,大君说了,这次远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天世子就在北都好好玩玩。”

孩子低头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个沉默的女孩:“我可以带苏玛么?”

“大君说不可以,陪着世子上路的,有世子的两个伴当。苏玛是犯过罪的人,不能带走。”

“我知道了。”孩子低声说。

他默默地起身向着帐篷外走去,走了几步,他转身回来拉了自己小仆女的手。木犁看着两个孩子一起默默地走远,轻轻地摇了摇头。

午后的阳光像是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阿苏勒站在山溪的尽头,默默地看着那个泉口,汩汩的清流从漆黑的洞口里流淌出来。

“爷爷……我走啦!我不能回去看你了!”他对着洞口喊了一声,他很想再去看看那个黑洞洞的出口,那是他爬了不知道多久才找到的。他看不见阳光,只知道自己吃完了所有的馕喝完了所有的水,其间他爬过无数的岔路。

他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意志引着他出来的,也许是那个老人的眼神,狮子般的悲哀。

人影投在他身上。

“苏玛?你在那边等我就好了。”他转身。

苏玛并不在那里,站在洞口的人沉默地看着他,铁铠重剑,眉目像是利刃。

“阿……爸!”

“你是来跟他道别?”大君低声问。

阿苏勒犹豫了一下,知道无法再隐瞒,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阿爸呢?你说记不得了,是故意要为他隐瞒?”

“他说要是阿爸知道我见过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你相信他?”

阿苏勒犹豫了一下,微微地点头。

“你相信他……”大君无声地笑了起来,满是苦涩,“你相信他,会来跟他道别……是他待你很好,而阿爸待你不好么?”

阿苏勒不说话。

大君叹息:“他真的对你很好吧,他把大辟之刀都教给你了……这个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教给你大辟之刀。”

他轻轻地抚摸阿苏勒的头顶:“好吧,既然你想跟他道别,阿爸满足你的心愿。身为吕氏帕苏尔家的继承人,你是应该见一见他的。”

他把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燃,拉着阿苏勒的手,走近了幽深的洞穴。

洞里满是流水的声音,可是谁也看不清水流在哪里。

大君拉着儿子的手,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下。

“大君。”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阿苏勒吃了一惊,想要缩到父亲的背后去。他看见了身边那个忽然出现的老人,不是他在地下看到的,这个老人也是苍白而干瘦的,他瞟了一眼,头发里满是苔藓,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里了,和整个洞穴融在了一起。

“你见过他吧?”大君指了指阿苏勒。

老人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已经迟了。”

大君摸出一柄青铜色钥匙递给他:“打开门。”

老人也不回答,从腰带上解下了一枚沉重的青铜钥匙。他把钥匙和大君递过去的钥匙合并在一起,阿苏勒看得出来,那是一把钥匙的两半,古怪的齿印有如狼牙般交错着。

大君点了点头,拉着阿苏勒的手后退了几步。老人把钥匙用力插进铜门的机栝中,随着他全力地转动,那些早已锈蚀的齿轮和链条重新开始运转,金属的摩擦声像是针刺在耳膜里,簌簌的灰尘从洞顶落下来,阿苏勒不安地四顾,这个机栝启动的似乎并不是铜门。

门并没有开,老人却退了出去。

洞顶似乎整个地塌陷下来,伴着无数的灰尘,忽然有巨木的大椎从黑暗里冲下。它包着铜皮的头沉重地击打在铜门上,被铜汁浇死的门框撕裂弯曲起来,铜门轰然洞开。老人闪身在一边,让开了入口。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鱼的荧光还在青石的洞顶上缥缈变幻,阿苏勒全身战栗起来,父亲紧紧握着他的手,踏在了冰冷湿润的地面上。

无穷无尽的水声,除此之外只有寂静。

苍老的声音从遥远的黑暗里传来:“郭勒尔,我的儿子,你那么善良,又来看你衰老的父亲了么?”

“钦达翰王殿下,”大君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寒,“十年没有来看你了,你居然还活着,我的父亲。”他一字一顿地说。

钦达翰王……儿子……父亲……阿苏勒觉得自己的头颅像是一瞬间裂开了,有光照亮了那些模糊的事情。他战栗着想退后,可是大君死死地扯住了他的手,不让他逃走。

大君把火把放低,照在阿苏勒的脸上:“看看我带谁来了?这是您的孙子阿苏勒,我带他来探望您,向您告别。”

“阿苏勒……”黑暗里的声音忽然变得凶狠而狂暴,“郭勒尔!你对他说了些什么?你……你把他带来干什么?带他走!带他走!我不想见任何人!”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我能说什么呢?不过现在,他大概都听到了,本来我也不想带他来,可是他就要去远行,不知道你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儿子知道你喜欢这个孙子,那么就让你再看他一眼吧。”

“远行……远行?”黑暗中的声音又变得惶急起来,阿苏勒听见了链子丁丁作响的声音,“你要把他送到哪里去?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

“我还没有杀死自己孩子的狠毒。父亲殿下,我们已经决定和下唐订盟,和父亲打败过的东陆人结盟。所以阿苏勒是我们送往下唐的贵宾,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少年。”

“贵宾?什么贵宾?我还没有糊涂,你是想效仿逊王把光母送给义父的诡计么?拿阿苏勒作为人质,他是人质!”

大君没有回答他,扭头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阿苏勒,你没有听错。仔细看看他吧,这就是你的祖父,吕戈,纳戈尔轰加·帕苏尔,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钦达翰王,有人说他是逊王之后草原上惟一一位真正的英雄,也是他带着当年的铁浮屠骑兵打败了东陆人的风炎铁旅。”

“阿爸。”阿苏勒抬起头。

他的泪水忽然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从那些话中他感觉到了令人恐惧的悲伤。大君按在他头上的手在轻轻颤抖,他平静的面容像是罩着一层面具。

“我的儿子,你在嘲笑我么?”黑暗中的声音在笑,笑得那么苍凉。

“你确实是伟大的武士,即使你疯了,在草原上人们的心里,你还是他们的救世主。”大君的声音严厉起来,“可是你为什么还不肯安息呢?留着你的神话给人去赞美,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自由,郭勒尔我的儿子,你愿意给我么?”

“自由?你真的疯了!”大君冷笑起来,“为什么要把大辟之刀教给阿苏勒?父亲难道希望他将来像你一样?难道这是父亲对我的报复?”

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儿:“他是我们帕苏尔家最后一个流着青铜之血的小豹子,除了他,没人能学会大辟之刀。我不想祖宗的勇气终结在我这一辈上,青铜之血是你的先祖吕青阳依马德传下的……”

“祖宗的勇气?”大君打断了他,“你早就该死了,带着你的大辟之刀,还有你的青铜之血死掉。”

“你已经囚禁了你的父亲,你还要灭掉你祖宗的血脉么?”黑暗里的人咆哮起来。

“我们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吕氏帕苏尔家是个出疯子的家族。草原上最尊贵的青铜家族,青铜色的血,只是一股疯血。不,绝没有这样的事!”大君也低喝起来,“依马德、古拉尔、纳戈尔轰加,这些都是我们帕苏尔家的英雄,他们勇敢强壮,是盘鞑天神赐给我们拯救草原的人。这是绝不可以怀疑的!但是我不想再出任何一个疯子一样的英雄!”

“什么疯子?草原上的战争就是这样,你不疯,你就死在战场上!你想保护你的家族和亲人,你不疯,就看着他们被捋去当奴仆,看你的妻子和姐妹被人奸污!你真是个懦弱的儿子,我就不该把大君的位置传给你!”

大君竟然笑了,笑得如此的难听:“保护你的家族和亲人?人人都知道真颜部的大阏氏,我的姐姐苏达玛尔是染了寒病死的。但是父亲大人,你还记得吧,是她来北都为我求情。你用马鞭勒死了她!”

黑暗里的声音骤然停息了,只余下大君沉重的喘息。

“叫他一声爷爷吧。”大君深深吸气,拉了拉儿子的手。

阿苏勒哆嗦了一下。

“喊他!”大君大吼。

“爷爷!……”黑暗里长久的沉默。

“阿苏勒……我是你的爷爷啊,我是你的爷爷……”那个熟悉的声音低沉地传来,“听你阿爸的话,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爷爷在这里,很好。”

阿苏勒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他害怕那种平静的柔和的声音,只觉得那里面的重量就要把他压毁。

“好了,别了,父亲,”大君低声说,“我们不会再见了。”

“等等,我能不能再问一件事?”

大君沉默着。

“阿钦莫图死的时候,是……怎样的?她可说了什么?她可恨我么?她可……”

“够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她从东陆跟着你来草原,她离开了自己的亲人,她经常对我说起天启城的事情,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她说她想跟你在一起……可是你怎么对她?你怀疑她的贞洁,你当众鞭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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