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鼎尊-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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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军差听得半信半疑,其中一人道:“你识得我家小姐?……也好,小人立即代为通禀。”
水一方一惊,忙道:“不必不必。我……咳,本少只是偶然经过此地,顺道来贵府看看,不惮劳烦你家小姐亲迎。这个这个……二位军爷,本少刚在小雁塔旁的兰桂坊试了试手气,唉!谁晓得冲撞了瘟神,一连输了八局,现下输的一子不剩,一寒如此。小爷家中虽是殷富,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个什么,岂不闻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父与柳将军乃是祖上之交,世泽绵长,纵各天涯亦若比邻……”他虽聪慧,言辞却拙,只是将自茶楼说书人处听来的辞语零句临时拼凑了一下,犹如拼尸一般,说的辞不达意,不伦不类,但他自幼行骗,竟毫不怯场,不动声色道:“故而……要问小姐借他几两银子,以解燃眉之急。”
那军差犹疑的打量他,道:“既然公子来此不易,何不进府与我家小姐略叙契阔?”
水一方忙道:“这是自然,只是债主催的急,在下无暇脱身,先借了些儿,稍待既归。”
那军差仍是不信,正在此时府门忽开,盈盈走出一位清丽女子,娇波流慧,美艳无方。水一方一怔,转身欲逃,那军差忽道:“小姐,这位公子说是你的知交好友,来找你借钱的。”
柳小姐秀眉月弯,笑靥如花,落落大方道:“哦?本小姐的知交?倒要看看。”她本是武将之女,只因柳奇嫌自己大老粗,自幼教她读书认字,但因耳濡目染之人尽皆粗豪男卒,因然性情既有书香门第才女的婉娈风致,又不乏江湖儿女的真性情。她走到水一方面前,看了几眼,笑道:“想是幼年时的玩伴,姓名却记不得了。”
水一方情忽智生,忙道:“小子水一方,那个……”他瞅了瞅一旁的军差,并未看他,忙凑过去轻声道:“久闻小姐芳名,倾慕不已,得睹芳颜,足慰平生。”
柳小姐掩口扑哧一笑,道:“你这少年倒是有趣,嘴可甜的很哪。”
水一方道:“在下初来乍到,盘缠被人盗去,一识无策。唉!(声音陡然提高)素闻柳将军不仅武艺了得,统兵有方,实是国之栋梁,而且乐善好施,最是爱帮助朋友。因此……”讲到这里,已觉时机成熟,便要开口要钱,忽然走来一个青巾白衫打扮的酸文士,身上三面大旗,一面写着“悬壶济世,再生华佗,病人医好,死人医活。”第二面是“长安城里罗半仙,捉鬼画符卜星签,相面知心博今古,无所不晓戏人间,”第三面竟是“专授报仇雪恨之术,月薪五百两。”水一方见那人竟也只十七八岁,蚕眉凤眼,稚气未脱,又作这等打扮,更令人觉得哭笑不得,怪异之极。
只听那文士一指水一方,讶然道:“噫吁戏!尊架印堂带煞,五岳朝天,定有大祸临头,只怕有满门鸡犬不留之灾呀!快通知令尊速携家眷离去,方可保得周全。”
水一方笑道:“在下并非柳府之人,只是打巧路过。”
那文士面上一红,转向柳小姐,高声叫道:“呜呼!呜呼呀!姑娘,方才我见这位公子印堂带煞,似有大患,忙究其源,原来此患乃是姑娘身上之邪气,萦绕这位公子身旁,故此本半仙一不小心说错了。敢问姑娘可是柳府中人?”
柳小姐淡然自若,不悦道:“柳奇正是家严。先生有何见教?”
那文士听后,忙道:“那便没错了!柳府……哎呀呀,它有妖气呀!哇呀呀……好重啊,乖乖不得了,厉鬼聚合,群魔乱舞,实是不祥,速速离去为妙!”
柳小姐冷冷道:“先生若是来生事的,柳府绝不吝啬送先生见官。”那两名军差拥上来,纷纷拔刀,又推又搡,喝令那文士滚开,文士被推了个趔趄,忙爬起来奔到远处,叫道:“柳府冒犯了丧神,必遭天责!”说罢不等那俩军差追来,便嘻嘻哈哈拖着大鞋皮一溜烟跑了。
水一方见他性情狂放调皮,直似自己一般,不由心生好感。同时以他慧目观此人顾盼之际,眼波之中流光溢彩,晶玉莹然,实非庸人,便道:“柳小姐,此人看来并非寻常算卦先生,务必请柳府上下强加戒备以策万全。”
那柳小姐本来今日刚满芳龄二八,生日欣喜,却听到这算卦酸秀才说尽不详之言,着实可恶,正值心烦意乱之际,那水一方又如此说话,心中恚怒,一甩玉袖,扭身返府。
水一方受了冷落,又没讨得银子,枵腹从公,自然极是不快,不由心中大骂那酸文士来。
那柳小姐回到闺室,闷闷不乐了一日。郁郁寡欢之际,想到府内护院总教头赵斧,平日里总叫他在自己面前耍上几手功夫,以谴烦躁。柳小姐出生时母亲难产,产后失血过多而死。柳小姐生的肌肤柔滑,线条细腻,非练武之材,故而以习文为主。但偶尔瞧瞧人家练几下把式,倒也是件乐事。
她走出闺房,到大院找赵斧,谁知转来绕去寻不着,护院拳师竟无一人。她心中隐然掠过一丝不妥,有些害怕起来,忙跑到大堂找父亲,却只见大堂灯火通明,十八名拳师尽皆在此,唯有赵斧不在。另有持矛士卒,戒备森严。柳小姐心中略感蹊跷,步入屋内,见父亲一面唉声叹气,黯然无语。同时剑眉陡蹙,头上冷汗直冒。柳小姐从未见父亲如此杌陧不安,忙上前道:“爹爹,发生什么事了?”
柳奇一见女儿,眉头略展,随即敛起,比适才更紧,叹道:“没什么。因梦,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柳因梦已察觉出端倪,道:“爹爹,有什么事连女儿也瞒,莫非爹爹以为女儿一介女流,年纪太轻,不配知国家大事,为爹爹分忧么?”
柳奇有些狼狈地看看柳因梦,道:“非是国家大事。”他略一迟疑,将手中书信递给女儿。柳因梦接过一展,耸然心惊,只见上面短短一行字:“今夜子时,取柳府六十三人性命。”
落款是“知名不具,拜上”。而此刻已入亥时。
柳因梦手背微栗,道:“我……我父朝廷命官,此人忒也大胆,居然明目寄信告知,好不嚣张!”
柳奇惨然道:“因梦,你有所不知,当世杀手繁若苍星,但唯一预前通报的,只能是武林中最负邪名的‘暗黑杀旗’。”
柳因梦道:“他们太过自负,好整以暇通知咱们,岂非叫咱们有所防范?”
柳奇摇头道:“你是不知,那‘暗黑杀旗’接手的买卖,绝无一失手之例,看中目标必死无疑。”
柳因梦大骇,焦急道:“爹,何不报知郭子仪元帅,他救兵一到,谅他几个杀手莽人,能对付得了千军万马?”
柳奇道:“方才已放出鸽子,怎料还未及飞出就给不知什么打了下来,看来对方是打算将咱们围困在此,阻绝与外一切来往。”
柳因梦道:“李泌叔叔武艺高强,又熟悉江湖中事,爹爹何不请他来相助?”
柳奇叹道:“赵总教头已经自后门出去求救有半个时辰了,仍是不见踪影。唉,你李叔虽与我是至交,但深受当朝圣上恩宠,国务繁忙,又怎会有暇分身前来?”
门外陡然跑进一名家仆,声音中充满惊惧,尖叫道:“老爷,老爷!赵总教头他……他出事了……他……,老爷,您快来看!”
众人随柳奇出门,见赵斧直挺挺躺在地上,除了脸部无损以供辨认外,胸腹皆给划开,内脏被捣的稀烂,四肢拨了皮去,红白交错,臭不可闻,惨相莫可名状。一旁家仆哭道:“方才小的正在打水,猛地有个不知什么物事凌空而降,砸在地上,小的一瞧,竟是赵总教头,小的趴到墙头向外瞧,街上连个路人都没见。”
柳奇怒气愈盛,惊惧亦添,柳因梦更是掩口失声,泪珠夺眶而出。赵斧平日待她极好,此时被弄得血肉模糊,念及此处,不由大声呕吐起来。而在场兵卒久经沙场,亦见过不少惨景,但无一能与此相较,纷纷捂住嘴,也几欲吐。柳奇忙喝令道:“速送小姐回房!”
水一方闲来无事,便溜达上街,此时天色已晚,月色惨青。他一路俯身看,细细盯着路面,瞧瞧有没有白日里路人遗失之物。蓦地,他见到地面一只皮靴,童心一起,上去捡起掂了掂,很轻,不由失望。谁知及手一瞧,尖叫一声抛出,原来背面尽是鲜血。他这一抛,内中有物散出,捡起一瞧,竟是一封急信。原来赵斧出门受人暗算,临危之际将靴甩出。他早先便将信藏在其中,盼路人能够捡到,一边去求援解险。
水一方却不认得几个字,拿过瞧了几眼,撕开火漆,内中寥寥数行,其中代表数字的“一”,“六十二”他都识得,心中大乐,这封信便是寄给当朝侠隐李泌的。但此时李泌身在皇宫,自己既非皇亲国戚,亦无腰牌,实是力有未逮,正在焦急之时,那白日里的酸文士又扛着旗走过来。
水一方见他一脸讪笑,转身欲走,那人却道:“小子,干什么呢?”待走得近了,瞧了半晌,忽道:“嗟夫!你大事不妙哇。”水一方听的心烦,方欲还口,猛的想到对方白日里看似胡言乱语,夜里却有人失靴,上有血迹,不由一拱手,毕恭毕敬道:“恕在下眼拙,不识先生高人。那柳府是报国忠良,先生既早预知柳府招灾,烦请卜出一卦,化去这场浩劫。”
那人一愕,似乎没想到对方如此态度,嘻嘻笑道:“拿信我看。”水一方递过信去,那人来回看了一遍,道:“李泌嘛?一个人在东市的望川楼喝闷酒呢。”水一方一愣,奇道:“你怎知道?”
那人生气道:“长安城内罗半仙,听说过没有?我罗公远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能测过去未来,可算吉凶祸福,这般小事,屈指一算,立时晓得。”
水一方知道他信口胡吹,却也知道他通过某种手段获悉此讯,亦不便点破,只道:“有劳罗大哥了。”刚欲走开,罗公远忙道:“哎,你上哪儿去?”
水一方道:“这便去找李泌先生,请他来救柳府。”
罗公远不屑道:“李泌乃是皇帝小子的亲腹,身边驴拉磨似的围了三圈狗腿子,你能近得他身?”
水一方愤然道:“罗大哥既是有心要助柳府,自是侠义心肠,若然知晓如何去做,何不明示?”
罗公远笑道:“小兄弟,你可知我为何与你说这般多话,只因你性格狂放,和我相像。你可知启夏门北有个大慈恩寺?”
水一方是老长安,焉能不知,追问道:“那便如何?”
罗公远道:“寺里有个老和尚叫宝戒。”
水一方道:“方丈宝戒大师,我知道的。”
罗公远道:“宝戒有几个小徒弟,对罢?有一个叫‘不错’的,好家伙,此人生的是阔口巨眼,头如笆斗,面似铁铲……”
水一方恼他消遣,打断道:“这与李泌有何关系?”
罗公远拍手道:“毫无关系。只是我见对面走来个小和尚,随便说说。”
水一方实在受不了此人顽劣,自己虽张狂无赖,实不及此人万一。抬眼瞧去,果见一小和尚一路念经,几乎是半闭着眼双目走过来。
罗公远转身拾起一块碎砖,嘻嘻哈哈的躲到拐角处,待那和尚刚一经过,“啪”一声闷响,小和尚便晕厥过去。水一方大惊,道:“你杀人干么?”
罗公远不睬他,兀自剥下小和尚的衣帽,道:“他只是睡了。过来,我给你穿戴上。”
水一方这才会意,知他如此必有深意,便接过穿上,将头发卷起盘到头顶,用僧帽牢牢扣住。罗公远笑道:“这般便俊秀多了。”
水一方茫然不解道:“这身打扮,有何用处?”
罗公远俯在他耳旁轻言几句,水一方眼皮疾跳,心花开朗,喜上眉梢,又有些不安道:“这能行吗?”
罗公远秀目一瞪,道:“我罗志远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水一方讶然道:“罗,罗大哥,……你不是叫罗公远么?”
罗公远微微一怔,一拍脑袋,道:“哦?是吗?……你听错了吧?我有这么说过吗?”
水一方狐疑地道:“方才你自称罗公远。”
罗公远忙笑道:“不错不错,我一门心思的只顾推算他人命运,竟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不错,我是叫罗公远。”
水一方知他这名字是信口编造的,既然他不肯吐露姓名,也不追问,作揖道:“既如此,小弟拜别,日后有缘再见。我代柳府上下谢过罗大哥救命之恩。”言罢转身向东市走去,回想罗公远种种怪异之处,心想有这般潇洒放浪的狂朋怪侣,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泌果在望川楼痛饮。他近日与张良娣势成水火,圣上宠信张妃,自己屡柬皆受其阻,心中大感恚忿,他乃江湖豪士,无拘无束,随即出宫觅一酒馆喝酒,也不愿惊动百姓,故只是自酌自饮,从不包下酒馆。此时刚入初夏,酒馆生意及隆,常有人饮到子时不归,酒馆也跟着很晚才打烊。
李泌想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宫内李辅国、张良娣掌握实权,北方回纥眈眈相向,安禄山反贼雄踞黄河一带,内忧外患,实令人心焦。他酒量本豪,却因太过忧愁,十余杯后竟而微觉醺醉。
此时门外蓦地传来一声:“阿弥托佛,”只见一灰衣少年僧人,眉目隽秀,大步跨进房门。放声道:“掌柜的,各位披着兽皮的贾人大爷和各位鞑子官老爷,施舍小僧一口饭吧!”当时大唐皇室李氏乃西凉人后代,属北方突厥族系,他竟直称“鞑子”,自是指常出入皇宫的李泌了。
在场之人无不大笑,李泌左右武士挺出便要拿他,李泌听此言也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止住,掏出两钱银子,道:“小和尚,拿了钱去吧。”
那小和尚便是水一方,道:“钱财身外之物,小僧只是要些东西,可做身内之物的。”
李泌道:“那便过来坐吧,如若不嫌,便同在下一起吃。”一武士轻声道:“先生……”李泌摆手道:“不妨。”他刚想叫小二做碗素面,水一方却一屁股坐了下来,拿过酒壶高高举起,酒如流泉涔涔流入口里,又撕了条鸭腿吃了起来。
李泌这才一愣,道:“小师父出家人……”他又觉自己不便管太多,便道:“小师父敢于破戒创新实在……可敬,这就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吧?”
那水一方道:“不是啊,我吃我的,关佛祖屁事?”
李泌愈奇了,道:“你不是和尚么?怎么不信佛祖,还骂他?”
水一方道:“我是和尚就得信佛祖?你还是大唐子民呢,你爱戴当今皇上么?”他这一句足以诛九族,掌柜忙堵上耳朵道:“听不见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咦?奇怪,我怎么突然聋了?”那李泌身旁七八名武士见主子并不动怒,也不好轻举妄动,但皆面呈激愤之色。
李泌本来心情抑愤,此时豁然神驰,不由微笑道:“小师父果然脱俗之人,但小师父既不信佛祖,去又因何出家?”
水一方假意长叹道:“唉,这原因有二,一是在下穷得要死,纵观天下行当,唯有和尚和乞丐才可以吃白食,而做和尚更体面一点。二就是在下的相貌实在太过俊雅,着实迷倒不少淫娃荡妇,倘若不当和尚,只怕难保处子之身了。”
饶是李泌性情素来冷傲,也不禁大笑起来,道:“小师父诙谐中说出人间至真哲理,在下佩服得紧。在下李泌,小师父如何称呼?”
水一方道:“小僧法号‘不错’,寺里太闷,出来玩啦。”
李泌正色道:“小师父佛法深湛,聪明伶俐,不知修行于哪座宝刹,师承何人?”
水一方道:“小僧的宝刹呢,便是大慈恩寺,师父就是住持宝戒那个老古董,幸亏他不出寺门,否则非给古董商捉去不可,一拍卖就是十两。”
李泌抚掌大笑不止,只觉烦恼尽释,好多年没有如此愉悦过。水一方这才细细端详李泌,星冠云披,绿袍玉带,眉目如画,威风赫赫,谈笑之前顾盼犀利,轩轩高举之概,实是一位夭矫不群的不世英杰。
李泌觉得此人甚是有趣,又道:“小师父的法号谓之‘不错’,何解?”
水一方道:“不错之意,便是即便大祸临头,满门不留,亦要强忍痛楚,只因这世间强便是道,人上之人,永远无错。”言及此处,忽又想起自己身世,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李泌方待举杯,酒未沾唇,略微一滞,遂觉话中有话,便令道:“你们都下去吧。”左右得令,两旁散开。李泌道:“小师父,……这话怎么说?”
水一方道:“今日为我佛上香,福至心灵,意诚所至,乃求一签,是为大凶。柳府有灭门之灾,闻说李大侠与柳奇将军交情甚密,还望助他化险为夷。随即递给他信。”
李泌闻言讶然道:“小师父,你这消息自何处得来?”
水一方嬉皮笑脸道:“我佛。”见李泌不信,便意味深长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泌眉头微起,凝然道:“只是近来……朝中有奸人诬我串通郭子仪元帅,有起兵谋反之心。此时再去柳府给无耻小人落了口实,参郭子仪元帅和李光弼元帅一本,京师必将打乱,届时安贼未灭,我方先乱,只怕圣朝岌岌可危。我虽与柳将军交好……却也不可因他一人而毁了江山社稷。”
水一方冷哼一声,道:“我还道李大侠是怎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却原来这般重名爱誉,畏首畏尾。”
李泌面色微沉,道:“你说什么?”
水一方厉声道:“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闲言碎语!一生逝若流水,光阴荏苒,能交到几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士为知己者死,搏它个痛痛快快!也不枉活这一世!”
李泌神情大震,黯然不语。
水一方道:“有谒云:‘如采妙藏真如性,一切浮尘诸幻相’,何必在乎他人如何看待?
柳家世代忠良,你为人知交,自当为其保住血脉。为朋友当两肋插刀,连街上的乞丐都懂,你身为一代名士,却又怎能这般进退趋避,不讲道义?”
李泌浩叹一声,道:“小师父所言极是。只是要灭柳府的是‘暗黑杀旗’,只怕无人能躲得过。”水一方大怒,道:“原来你是这等人!怕这个怕那个,干脆一头撞死干净!世上有何事不可能发生,事在人为,焉知柳府不能转危为安?“他将僧帽一扔,抖出长发,大叫道:“老子也可能还俗了!”
李泌神色忽变,先是微笑,接着狂笑不已,声动四壁,目光中意志蹇傲,阴灵俊逸,水一方看得愣了。李泌笑道:“小兄弟讲得好!深得我心!只因李某觉得你行为诡秘,身份可疑,以为你是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