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鼎尊-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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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你一寨四千余人,我定将全部取命!”言罢一掌击向大堂的一根丈许高的铜柱,柱面竟深深凹入,随之地基不稳,几欲撼倒。我等见如此神功,哪里还敢多言?只得应允,他便如风而逝。”
水一方暗想:“一连几人所说,这人武功都相若,看来绝非有意夸大,此人必是——卓绝!”
忽听得一阵惨叫,自石缝中呼啸而来,窗外雷电锵然轰鸣,一道闪光如同白昼,水一方仅仅捕捉到一个影子弹指间消溶于丛林中。
毕世奇大吼着冲出门去,循声源而至,见毕铁仰面于地,周身血肉模糊,脖颈似被利齿啮过,骨骼已断,衣服被撕成布条,在浑浊沉抑的空气中片片飞散。毕世奇周身剧颤,扑在他身上大吼着:“铁儿——为什么不杀我的亲生孩儿,却要让我背负一生的罪孽?”
袁冲暗忖道:“莫不是此二人皆为养子,想夺其财产,故才予以杀之?但这毕世奇的样子却非似作伪。”
水一方道:“这当然与毕庄主无关,此二人虽并非毕庄主亲生,却也当亲生骨肉养了二十年,毕庄主适才一直与我呆在一起,不可能抽空去杀人。”但话锋一转,却又道:“毕庄主,还有最后一件事,亦是最重要的事未讲,人虽非你所杀,你却知杀人者是何许人,对么?”
毕世奇疯狂地摇着头吼道:“不要问我!”
水一方俯身翻了翻尸体,道:“这种野兽般的杀人方式,是一种武功么?”
至德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林虽有大力金刚指,三十六式龙爪手一类手上的硬功,却无一有这般凶辣残狠。”
刘纱一言不发,面孔苍煞,看来她平素虽与丈夫不和,却毕竟有夫妻之情份,当下袁明丽出言抚慰。
栾明杰讽嘲道:“水少侠已查了数十日,却无半点儿收获,人却接二连三地惨遭横死,你这也好配叫聪明么?”
水一方道:‘我早已查知凶手身份,却不想说,其实间接的凶手是毕庄主,若非你一再拖延不肯直言,亦不会有今日恶果。”
毕世奇怒道:“你既已明了,却只因我有难言之瘾,便不予施救,造成锋儿铁儿惨死至此,你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水一方道:“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来此也根本不想参与你们这些小恩小怨,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走便是。反正凶手已经把该杀的人都杀了。”言罢,把行包挎上,撑了把伞便要离去。
花翎道:“水兄这就要走,不是太过匆促了么?”语调一冷,面色陡沉道:“水兄这般,是否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水一方道:“花兄千万别误会,我只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跟天下英雄没关系。”
花翎一抖象牙折扇,便欲上前,毕世奇却忽地跪下道:“请水大侠主持好大局,老夫全盘托出。”
水一方入下伞道:“说吧。”
毕世奇道:“关于这个,贝世侄知道得比我清楚,不若由他来说。”
贝尼达道:“也好,在下在长白山修行之时,曾听于冠松——现名冠松子道长,言道‘那姓白的为一武林中的神秘教派——大秦景教所伤。此教原为极度西大国拂菻(即东罗马帝国)中的一派,由三百多年前的拂菻人聂斯托利所创,唐初传至中土,行动极其诡异,自这一代女教主冷月掌教后,信徒多为女子。听闻冷教主面戴铁具,轻易不将真面目示人,这冷教主说天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该当赶尽杀绝,不知怎地与那箱中人有仇,估计当日他身上的伤即是拜她所赐。”
水一方口无遮拦道:“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女人,大多属于天天想着男人,意淫渡日,如狼似虎的骚贱贷。”
袁明丽见他突然口出秽言,登时羞得面红耳赤。
水一方坐下,郑重地道:“现在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个冷教主,与姓卓的箱中人本有情愫,可姓卓的却爱上了水绮,故而冷教主妒火中烧,杀了水绮,并想一并杀掉其子,姓卓的声东击西,以自己为镖明着出关,却暗中妥善安排其子。一个不被所爱男人爱的女人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她处处都与那男人作对,首先派人传谣消息,让四寨主去劫镖,再选一个美貌少年弟子或者女弟子女扮男妆,勾引火云门的大师姐狄明凤,随后以‘拈星手’杀之。再为挑拨离间,又杀了丁耀竹——关于这个我须说明一点儿,我们一行得罪丁家,故凶手以杀丁耀竹来使丁家与毕氏山庄结仇,可得罪丁家却并无人知晓,可见虽然我说凶手是冷月,但她所指使的直接凶手却就在山庄内——而且是在来拜庄的我们一行人中间。”
众人皆惊愕不已,惶然之色溢于颜表。
水一方道:“为挑拔火云门、震南帮,凶手又以火云掌杀害毕锋,再杀毕铁——杀毕铁的另有其人,这个待会儿再说。此二人都是姓卓的所救的另二位寨主的孩子,要求毕庄主收养,那冷教主见此就非要杀了他俩——这就是女人在疯狂时报复男人处处与其做对的可笑心态。由此可以看出这冷教主本事通天,武艺高强,擅仿各门各派的绝艺,此次并非她亲自动手,而是派手下的弟子来干——”他转而冷视众人,猛地凝道:“尚姑娘,这弟子便是你罢?”
众人剧惊途纷纷拔剑相向。尚启雯一颤,随后报之以冷笑:“这全是你的一面之辞,想诬我么?”
水一方道:“首先各位已然记得尚姑娘一路不停地惹事生非,起初我也道她是侠义为怀,直到入住山庄后的第一次开宴,毕庄主找来一群美女献舞,想借机淡去狄明凤一事——说得不好听点儿,这分明是色诱。袁老英雄——你先别着恼,但你当时确是昏昏然了,可尚姑娘却恰到好处地持剑起舞,致使萧杀之气又起,企图重拾干戈,这究是何意?若说一路上是在行侠仗义,那也说得过去,可这次用舞剑来和些舞女较技,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那晚杀毕锋后,你故意先行来与我谈话,以示自己有足够的不在场的证明。可惜你却不知,每一具尸体皆可根据尸斑的形态来粗定死亡的时令。那时什么也没有,尸体还未僵冷,在与平素热度相同时差了一柱香。一柱香,够稍懂武功的人连杀七八个再悠然离去。”水一方抖出一封短信,递给袁明丽道:“这是你写的么?”
袁明丽接过信念道:“毕锋大哥启,今日对大哥一见倾心,相约今晚亥时,见面于兄房中,以叙衷思。明丽字。”她看到这里弗由大羞,怒道:“这不是我写的!”
水一方道:“反正毕锋没见过你的字迹,那天他见到你时就已垂涎三尺了,你生得美貌,当你与人双目相对时,对方就总会情不自禁地以为你相中了他,这就是长相美的缺撼。”
栾明杰又怒又惊道:“毕铁想勾引师妹?这封信既然不是师妹写的,那——”
水一方道:“如此娟秀妩丽的字迹,必出女子手笔。咱庄内除了毕钰就是尚启雯。可毕钰在侍奉洛丰,绝未离开房门,家丁与丫环可以做证。而你尚启雯,就借此机会来到毕锋房间,毕锋故意以想吃菜为名支开潘若琳及所有人,而接下来就死在你的手里。”
群雄听得一身冷汗涔涔,尚启雯也倒退几步,强作笑颜道:“好——好——水一方,你简直不是人——你究竟如何得知是我?”
水一方道:“袁明丽出身武林世家,书香门弟写字绝不会这般粗口,不讲文法,毫无淑女风范,老老实实大白话。只有老江湖才会这样写,而且还想竭力来点文采,反而学得非驴非马,破绽百出。不过——毕铁不是你杀的,而是你的另一个帮凶,算是同门吧,那日在林中过夜时我看到了。”
尚启雯垂首道:“你全说中了。”又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怎么,要我抵命吗?”
丁汉怒道:“我先杀了你这贼婆娘!”
尚启雯捷若光电,青锋闪处,邪芒翻滚,已将丁汉牢牢罩在剑网之中。丁汉又怒又惧,疾走龙蛇,已将长鞭执在手中,但毕竟离尚启雯相去极远,加之突然袭来,更是无暇设防,原欲暂避其锋锐,却只觉剑辉突断,眇然而灭,心中一朗,暗叫:“不好!”小腹已为剑锋穿透,未及喊一声便气绝而亡。丘亦雄见状大呼,棍夹灵风,劈头而至。尚启雯长剑送处,无不是人体大穴,逼得丘亦雄连连倒退,丘亦雄见剑直指要害,疏密有致且如雷似霆般迅猛无俦,亦学着提速舞棍,空门陡现,但若非高手亦无暇捕捉甚至未必察觉,可尚启雯何等修为,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精确未差毫厘,待剑收回已将其额头插入极深窟窿,鲜血狂喷,寿陵失步而死。
袁冲对三徒儿道:“护住师妹,我去帮忙!”言罢起身摧动真气入掌,找向毕世奇使了个眼色。花翎见状,便对二们二僧道:“二位大师,我们上!”二僧见已方人数甚众,对方又是一女子,便不予回应。花翎一抖折扇,挺身上前。贝龙达与尚启雯早已交恶,未待邀拳亦猱身击来。
尚启雯一人之躯力敌四名好手,实处于绝对劣势,不禁向水一方瞧去。水一方见她眼中并无一丝的恨意,而是射出无限的怨婉与凄惶,心中亦不些不忍,但杀人偿命,实是天经地义。尚启雯心神稍分,立时被袁冲击了一掌,叫道:“贱婢,不是学老夫的‘火云掌’么?今日教你个十足像!”尚启雯狂怒之中,悲啸三声,剑法陡变,众人大惊,袁冲暗暗心耸道:“原来她竟还留了一手!”只是这剑法光怪陆离,小开大阖,全然不似中土剑法,袁冲被攻了个手忙脚乱,尚启雯又是虚中带实,晃里含递,猛地一划,袁冲小腿中剑,跌倒在地,而尚启雯毕竟年轻,袁冲浸尽四十年的‘火云掌’威力实非小可,此时便已生效,只觉得胸口燥动不安,血脉赍张,她无意多想选中四人中武功最弱的贝尼达,剑走狂沙,漫开花雨中瞿然拍出一掌,贝尼达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击出两三步,心忙盘膝坐下,聚合游丝之气。
衍嗔本道尚启雯一年轻的弱质女流,武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见之下这才惊异,他五十八年少林内功,何等沉厚,一瞧便知尚启雯的剑法巧妙之外在于因人而异,输放墨守,总能据对方独特的方式同样独特的化解,这样下去,花翎虽是俊彦一代却太过空傲,难免失蹄,毕世奇全仗内力深湛,招式却颇为拙劣,而袁冲却已呈败象,心念涌动,双手合十,闭目道:“老衲为丁施主,毕家二位少施主念一篇《般若波罗密多经》,以渡冤魂。”
众人不解其意,心中皆道:“时及已成燃眉之势,你却要念经!”
衍嗔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声若百里钟鸣,雄浑绵长,足见内力修为实已登堂入室。待到念及“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南明初承受不住竟而晕厥,群雄主知他是在以内力传音发功,助已打败尚启雯,尚启雯索性充耳不闻,但对方声音沉猛之极,竟似钉入她灵魂深处,剑招顿拙,待到念及“无明亦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若集灭到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时,尚启雯大吼一声,乱剑叠花,开逼开毕世奇与花翎,直向衍嗔刺来,衍嗔却巍然若泰山,面不改色地念道:“——故知般若波罗密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尚启雯再也承受不住,猝然倒退,直到门口,众家丁便欲冲上。
水一方不妒忌叹道:“天地之间,何明能除一切苦?你不过是冷月的一颗棋子,此苦于你其大,于她其小,又如何能说得清?”尚启雯猛地一转,抓起剑四下荡气排风,向后急撤,衍嗔知水一方灵慧,见他有意点破自己之咒,指示尚启雯,当下不满,怫然作色道:“水施主,你——”
陡然间窗框碎裂,木屑纷飞,向外跃进一个人,但他含胸拢背,口中低沉地鸣鸣嘶叫,双目邪若蛇蛛,因身只披了一块毛皮,其余肌肤皆吐红赤,杂毛丛生,更似一头斑驳大豹。群雄皆以为是山里的豹子成精,齐齐大骇,那豹人一扑,劲若御飙,竟将周围的几名家丁吹得连连跌退,袁冲、毕世奇、贝龙达齐声狂喝,六掌并推,那豹人一把抱住尚启雯,一个旋转闪避,飞奔向窗外,几声爆响,却已在数十丈之外。衍嗔内力虽强,轻身功夫却也多有未及,不由瞠舌杜口,一脸冻然,袁冲立时勃然道:“水兄弟,既早已料到,何不阻止?此前老夫见你隔空出招,实已执当今武林之牛耳,便是我师父也不及,却因何不出手相助?”
栾明杰冷笑道:“那尚启雯本就和他——”猛地想到水一方此前打倒毕铁,武功端地匪夷所思,自己可不想出此大丑,当下不再言语。
水一方阴森森地道:“你也算个识时务的了——适才只要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再也不会宽恕你了。”心中却快活地叫道:“看这句话还不吓死你!”栾明杰果真面若死灰,周身微栗,几乎站不稳了。袁明丽见此忙道:“水大哥——我二师兄不识大体,你别和他呕气——”
衍嗔不禁道:“原来水施主的武功也很好——居然会隔空出招?其实单凭水施主的绝世明慧,这世上亦无常第二人能及了。水施主并非出家人,何不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天地,好教全天下人都知道你?”
水一方冷冷笑道:“我乃山野慷懒之夫,不识治国安邦之法,不能行侠仗义之道,日上三竿堪睡足,裸衣跣脚满山游,此生足矣。”
衍嗔一听,又是一阵愕然,只觉其中禅机甚秘,又兀自佩服不已。
毕世奇道:“罢罢罢,我一生罪孽,无可饶恕,出家为僧罢。”
毕钰一惊,叫道:“爹!”毕世奇伸手止住道:“我意已决,毋须赘言。这山庄自此由你夫妇俩接管,你便是我震南山庄第一位女帮主。”又指指毕锐对她道:“好好照顾你弟弟。”
水一方忽道:“你儿子不傻呢,我很喜欢他,让他跟我走罢。”
毕世奇喜道:“他能学到水少侠万分之一的武功和智谋,便不枉此生了!”
水一方笑道:“也对也不对。世上缘何仇怨诸多?便是因为名利所致,尤其‘名’区区一字,害死了多少无辜之灵?”
衍嗔叹道:“水施主如若是佛门中人,定然是达摩祖师以上,慧能禅师之后,最有司性的弟子了,老衲有生之年能结识水兄弟这样的冠绝之才,也是我的缘法了。”
毕世奇猛地跪倒,叩首道:“请大师收我为徒,以渡罪业。”
衍嗔道:“阿弥陀佛,毕庄主这等身份,如此大礼老衲是万万受不起的。倘若真是心意已决,尘念已了,不若陪我去少林寺,拜我师兄衍允为师何如?”
毕世奇复叩首称谢。
至德道:“师叔,我还要把丁施主等人的尸首妥善安置,望他们早日升入极乐世界。”
水一方忽自言自语道:“卓绝——你想不想去西方极乐世界?”
花翎冷冷道:“在下也得回六盘山向恩师复命运了!”言罢一展长袖,傲然离去,心中对水一方占尽风头恨得牙根痒痛。
袁冲亦对众徒儿道:“我等回火云门。”
袁明丽急道:“水大哥,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到火云峰上坐坐吧。”
水一方道:“不了,我有正事,不能耽误。”
袁丽丽火烧玉颊,低声道:“水大哥,我爹江湖朋友多,交际广,也许可能会查到那卓绝的下落。”
水一方道:“不必,我与小锐同行便可,你放心随你爹回去吧。”随手递给她一瓶罗公远酿制的药酒,又把行包从毕锐身上拿下,背在自己身上。毕锐向水一方投去一丝温善的笑,与他丑陋不堪的脸形成极强的对比。
袁明丽又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水一方只是挥挥手:“再见。”
毕钰叹道:“这山庄也没落了。”
洛丰边咳边笑道:“这又有什么打紧,单我们山庄后面的柑桔园也够子孙吃几辈子的。纵使一把火烧了这山庄,我们亦比寻常百姓富有得多。做人只要快乐便可,却又差那许多作甚?”
毕钰顿悟,坐下替他拭汗,柔声笑道:“所以我才嫁给你这药罐子,一个深明大义的药罐子!”
水一方与毕锐已行了半日路,毕锐忽然开口道:“为何相公无剑?”
水一方道:“我不通武功,要剑干什么?对了,你明明不傻,因何在庄内装了这十多年?难道你不想继承万贯家业雄踞江南吗?若毕老庄主知你不傻,就不会传帮主于你姐姐。”
毕锐沉默不语。
水一方见了笑道:“算了,你不爱说话,我就不多嘴,人不为名利,这当然好。”
二人找了一家小饭馆打尖,由于坐骑皆是当年震南岗的良种,毕世山庄精选出的宝驹,店小二见了弗敢怠慢,翼翼接过缰绳牵到马槽。
水一方玩弄着筷子道:“你会武功么?
毕锐点头道:“会一点儿。”
水一方笑道:“我看不止一点儿。贝龙达未必打得过你。”
毕锐的眼神略有色泽的变化,轻轻问道:“相公如何得知?”
水一方道:“那日大雨瓢泼,你抱着猫进来,身上却只湿了薄薄一层,而猫也仅湿了皮毛。单这份轻功,你父亲也未有过及,当然,我不过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才顺便稍提略带,我嘛,也不想问你跟谁学的,你也不必说,你也不会说。”
毕锐淡淡道:“相公不是一向认为,这个世界全都不对劲么?”
水一方失声笑道:“不错不错,以后你也别叫我相公,我今年十五,你呢?”
毕锐道:“在下也是十五。”
水一方笑道:“那你几月出生?”
毕锐道:“最末一月,纵使比相公年长,也断然不敢居大。”
水一方道:“那便我为兄,你为弟,你叫我大哥便可,如不嫌弃,就拜个把子。”
毕锐面有喜色,但却不易察觉,只是道:“可此地——”
水一方道:“这只是个礼节,我说了是兄弟,你既不反对,那就是了,祭老天拜祖宗立誓下咒的,都是走走样子,倒未见得真会同生共死,我说得对吧?”
毕锐淡然笑道:“相公——大哥果不似尘世之人,活得当真潇洒。”
水一方见他面呈从未有过的红光,不由心生怜意道:“这十多年,你在震南山庄受苦了罢?”
毕锐一阵抽搐,竟尔忍不住滚出几滴泪水,样貌更显难看。他生生灌下一大杯酒,继而自鼻腔中涌出一声颇为浑抑的悲鸣,水一方一阵怔然,毕锐早已嚎啕大哭了,引得不少人与食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