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看尘起时-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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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皇帝为了要吴鸿证明自己的忠心,便要他杀了冯家人和绿岫?”
“或许。”
“……只是这个理由?”
涟叔的脸色惨白,但他最明白,这样的理由对皇帝而言已经足够。
萧泽一直看着兰尘,从他们开始分析时起,兰尘就沉默地盯着她对面的车壁,脸色极尽冷漠。
这是萧泽从未见过的神情,这样的沉默太不正常。仿佛大海,暴风雨前平静的大海,暂且将所有的怒气积蕴在深深的海底。
兰尘其实并不是个静如止水的人,萧泽这时才真正确定。
冯家庄到了,村子里一片慌乱,东南角的那座房子被焚烧得只剩断墙残瓦,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触目惊心。
冯家门前堵着庄上的人,县里的官差早了他们半个时辰到达,萧泽三人走入门内。这是前院,唯有这里还没完全被火烧掉,后院里,除了倒在院门口的冯大婶,其余人尽数被埋在那可怕的黑色灰烬中。
萧泽与官差在一旁虚应着,引导他们判断这是强盗所为。兰尘站在被白雪掩去血迹的院门前,半晌才轻轻走进去,正好看见那堆阴惨惨的焦黑色废墟,和被扒出的冯家人的尸骸。
活到如今已有二十八年了,在那个世界的二十六年里,各种各样的媒体每天争相以爆炸性的文字和图片轰击人们的神经,无论多么纯真的人,都日日生活在满世界战争、残杀、背叛、绝望和沉沦的消息中,谁都不会再单纯地相信这世上会有天堂。一切似乎连上帝都已经无力阻止了,惊天巨变多如虫豸,更何况学着历史,讲着历史,早已明白那些会留在史册上的时光或者是赤裸的黑暗,或者是被粉饰的海晏河清,兰尘还以为,自己再不会为这个时代里常见的生死惨剧而痛心了,她应该看透了。
可是,当她真正站在冯家废墟面前的时候,当她真切地看到记忆中曾鲜活地说笑着的人们变成一具具可怕的尸骸的时候,被这一片翻腾着焦臭味的黑色废墟的阴晦压倒的瞬间,彻骨的寒冷猛地从脚心直窜上来,从前关于火灾、关于死亡的可怕印象与这时所见交织起来,霎时席卷了兰尘的意识。
想逃开却无法移动,想转过头去却只是战栗着连眼睛都无法闭上,那气味逼得她几乎要呕吐出来,几乎要窒息。
恐惧、痛苦、悲哀与愤怒,这些无处发泄的情绪喷涌出来,像熔浆又像寒流般在身体里流窜,她只能狠狠地用右手抓住自己左手的手腕,而丝毫没感觉到那钻心的疼痛。
“……兰尘,兰尘!出去,别看了!”
发觉到她异常的反应,萧泽低喝着捂住兰尘的眼睛,把她的身体强制地扳过来,拉出院门数十米。
“别想,别想了,兰尘!兰尘!”
听得到萧泽在说话,直直的眼神却没法收回,萧泽的声音就像水流过镜面。
“回去吧,兰尘,我们回去吧。下午我会派人来处理丧事,记住,她也快醒了,经历这样的事,恐怕刺激不小,你得去陪着她。”
右手已经被萧泽掰开了,兰尘没看到手腕上鲜明的五道指痕,萧泽把她的头拥向一边,半扶着她的肩膀,使劲儿却又温柔地抓着她的双手。
原本提起绿岫是希望她可以因为绿岫而尽量转移这惨状给她的冲击,却没想到反而令她连牙关都咬出了声音。脸色发青,双手冰冷,且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这样的兰尘,萧泽也一时无措。
“别这样,兰尘,你……兰尘,好了,别怕,兰尘,别想了!什么都别想,没事的,没事的。”
没有保证,不能保证,也不需要保证,在萧泽叹息般的低喃声中,兰尘终于缓缓闭上眼睛,身体从颤抖中逐渐地平静下来。很久,她就一直那样由着萧泽握住她的双手,萧泽也不出声,依旧半扶着兰尘的肩,像是等待。
好一会儿,兰尘睁开双眼,她站直身体,转回头去,盯着隔开废墟的那面残存的墙,声音低哑。
“这种事,竟然做出这种残忍的事,那种人,他以为自己真的那么高高在上么?别开玩笑了,没有人能被允许这样做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的,那两个人,那个人,我发誓,我一定要他们——付出最昂贵的代价!”
如此激烈的情绪让萧泽吃惊地望入兰尘眼里,那黑眸中涌动的狂潮令她平素静若深潭之水的眼睛闪耀着异样的光华。那不是失去冷静控制的疯狂,相反的,那是十分疯狂的理性。
仿佛漩涡,诱惑着漂流的灵魂。
“……你想,做什么呢?”
他突然问,声音却一点都不突兀。
抬起头,兰尘注视着萧泽。这个人正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平素那些张扬与威仪,仿佛山风已止,白石沉静而立。
她知道他的不同,萧泽其实很像他的母亲韦月城,他们都很特立独行,可以无所谓,也可以意志坚定得使人难以忤逆。萧泽,是不会拘于凡俗的。
她需要盟友,但是她不知道对他而言,萧门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
所以,还不行。
而且事实上,她也还没有决定任何事。
他们沉默地回到萧门,萧泽还要处理北方马市的事务,就由兰尘领着涟叔慢慢穿过渌州的大小街巷,直接走入“韦府”。
随风小筑里仍然十分宁静,屋顶的雪化了又落满,大家一如往昔。没有因为初八那场扯上萧泽的闹剧而苦笑,也没有因为绿岫的剑伤而波乱,甚至是涟叔的到来,亦没让随风小筑的人们露出一点诧异神色。
绿岫这时还没清醒,兰尘并不担心,韦月城说没事,她就得相信,况且即使她心急如焚又有何用?倒不如向涟叔他们询问些有用的东西。
她要知道,渌州西方的那座皇都,过去跟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傍晚的时候,绿岫终于醒了,睁着眼,望着檬黄的帐顶。没有哭泣,没有伤心,墨黑的眸子空洞却依然美丽。
萧寂筠端来一盆热水,沾湿了巾子,温柔地帮绿岫擦拭着脸和手。兰尘做不来这些照顾人的细活儿,就站在床尾,看着绿岫。
这孩子,还沉在昨晚的噩梦里,无法醒来么?亲眼看见所恋慕的男子化身恶鬼,在面前杀死哥哥和母亲,杀死自己,这样的地狱就是心智成熟的人都不能承受,何况她才刚刚十六岁。
——那么,与其绝望得活不下去,倒不如憎恨吧。
憎恨他们,要他们付出代价!
然后活下去!
像从前的每一天那样,像冯家人那样,认真地活下去!
时间会消抹得那道创痛……
等萧寂筠离开,兰尘缓缓坐到床边。沉默片刻,她轻声道。
“绿岫,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好好听着,既然你昨晚都没哭出来,那么今天也不要哭了。听我说完,等你能站起来告诉我你的决定的时候,若是想哭,你就再哭吧。”
没有反应,绿岫躺在那里,犹如一个美丽的人偶。
兰尘看着她,闭一下眼睛,才尽力语气平缓地开始讲述。
“你本来不是姓冯的,绿岫,你原先的姓氏为沈——沈绿岫,是如今这个皇帝的堂叔南安王的女儿,是他唯一幸存的孩子……”
那是一段兰尘原本决不想绿岫知道的往事,因为,对尚未没有形成记忆的婴儿来说,亲人死亡的可怕还根本不存在,尤其她后来十五年的人生过得如此幸福,何苦为了死去多年的人而把她拖入苦海!
可现在,这次的家破人亡却是把伤痕烙印在正憧憬未来的心底,那样的伤害,谁又是活该要承受的?
那些人,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有背负后果的准备!
“对我来说,绿岫你究竟姓什么,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南安王已经太久远,既然所有人都已死去,那就没有必要追究。所谓清白,是还活在那阴影下的人才会记挂的,与死人无关,与你更无关。我只知道,冯家人就是你至亲的人。而现在,你要知道,你必须知道——绿岫,你还活着,记住这点,你是冯家唯一还活着的人,假如连你也这么死去,那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如此重要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焚香怀念他们。
我记得大婶曾非常非常骄傲地说过,绿岫啊,是个孝顺而坚强的孩子。所以你不会寻死的,他们都知道。”
兰尘顿了顿,绿岫的眼睛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不说话,等着绿岫。
过来很久,才终于见绿岫翕动嘴唇,颤声道。
“……要怎么活下去?我看到了啊,都看到了,三哥、娘,还有爹,还有大哥、二哥、爷爷,还有……他,我没法忘记,闭上眼看见,睁开眼还是看见,娘就死在我眼前啊,我怎么忘?一辈子都没法忘!”
……一辈子都活在昨晚……
绿岫疲然闭上的眼眸无声地说着这句话,兰尘别开头,半晌才回过来,道。
“心里有恨吗,绿岫?”
“——恨?”
“对,深深的仇恨,你有吗?”
“……有,当然有。我想杀了他,皇帝,我真想杀了他!”
“杀人偿命?”
兰尘冷冷地看着绿岫。
“不错,背着十几条人命,弘光帝的确够处以死刑。可是,杀了他,你爹娘和哥哥们就能活过来么?”
“……不会,永远不会,我知道的,而且我也杀不了他。”
干涸的眼睛突然闪动起诡异的光,绿岫猛地一把抓住兰尘的手。那力气,竟扯得兰尘往前一个踉跄。
“等等,我可以杀他,可以杀死皇帝!我要为爹娘他们报仇。姐姐,你说过的吧,我的容貌,倾国倾城,那么凭借这张脸,我能不能进宫?”
“不行,绝对不行!”
兰尘脸色大变,猛地缩回手。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你知道吗,姐姐?我现在根本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爹、娘、祖父、哥哥和嫂嫂们,还有凌儿,娘说,明年要给爷爷祝寿了,三哥他刚刚定了亲事,凌儿就要满百天了……可是,可是他们都被他杀死了啊,都被他!他,他是,他是——我喜欢的人,那么那么喜欢的人!”
绿岫的表白突如其来,那悲怆的声音把兰尘的心抓得一阵阵地疼,呼吸都费力起来,这屋子,沉重得要让人窒息了。
她不由得退后一步,双手紧紧合握住。
“不行,不行,绿岫,一旦进入皇宫,这辈子就完了,那跟死没两样的。复仇绝不是这样,复仇应该是……绿岫,听我说,复仇不是为爹娘,是要为你自己。他们杀死你的亲人,这是你的仇,不是冯大婶他们的仇,正如我也有理由要向他们复仇,因为他们杀死了我的恩人。”
“……我的?”
看见绿岫猛然睁大眼睛如此问,兰尘松下肩膀,面上浮出轻笑。
“对,是你的,这只是你的仇。知道吗?所谓复仇,不是杀死对方,而是让对方付出同等的,甚至更高的代价。他们夺走了你最宝贵的亲人,你的复仇,就应该是夺去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是的,最珍贵的不就是生命吗?我应该杀死他,可是要想接近防备那么严的皇帝,我只能选择进皇宫。”
话题竟然又绕了回来,兰尘焦急得一掌拍到床栏杆上。
“不对,绿岫,不要去皇宫,你一个人,那是在寻死。复仇不该是要陪上自己的一切来杀死皇帝的,而是,而是你要作为胜利者高高在上地怜悯他失去的痛苦,报完了仇,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的,你不能给他殉葬!”
“……姐姐,你在劝我放弃复仇吗?”
绿岫突然冷静下来,她盯着兰尘,然后转开目光,看着帐顶缓缓道。
“你说得对,我想凭一己之力杀死皇帝,那是不可能的,我在自寻死路。但你不是我,你不会懂,姐姐,你不会了解的,那把剑……有多痛……有多冷!你不知道……对我来说,最重要的……”
空洞的眼神看得兰尘直想从这里逃开,她的确是不了解绿岫的感受。不可能了解的,“兰尘”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感情淡薄的人,既然不了解,那么抚慰人心的话由她说来,就是一种残酷。
加加减减,这代价是值得的么?她只能努力用理智来给绿岫计算。
“……你觉得重要的只有亲人和生命吗?”
绿岫没有理会兰尘莫名的这句话,她疲倦地闭上眼睛。
白鸿希的脸,温和的、冷峻的脸映着凛凛剑光在眼前晃动,还有母亲的血,还有亲人们的笑容,一切的一切如绳索般绞着她,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痛。
痛在心的最深处,怎么抓挠都无法缓解哪怕一点点!太痛了,她只能想到用杀死那皇帝的方法来舒缓!
只有这样吧,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她的怨恨,平复她对自己到现在竟然都还想着那人的怨恨!
所以不管兰尘怎么说,她都不会放弃,否则她无法活下去。
“对你来说,也许是。可是这世上多的是爱钱财、爱权力、爱美色多过生命的家伙,而弘光帝,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东西会比‘皇帝’更重要。”
“那又如何?他就是皇帝。”
“对,他就是皇帝!他已经是皇帝了!”
站在床前,兰尘俯视着猛地睁开眼睛的绿岫,焦虑的神色突然静下来,她轻声重复着。
“皇帝?不错,皇帝……”
她蓦地轻笑起来,偏开目光,缓缓坐到床边,慢而自然地为绿岫掖好被子,看着她绝世美丽的脸,那样风清云淡地笑着,说。
“——绿岫啊,你去做皇帝吧!”
第二卷 渌州琐事 第十六章 起点
这天晚上,兰尘没有住在随风小筑陪绿岫,她需要思考,而萧寂筠会照顾好她的。兰尘跟着来探望的萧泽回去了萧门,第一次,她认真地观察萧泽进入萧门后那些身为“少主”的神情。
不羁的江湖人气魄,沉稳的步伐与处事手腕,这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在萧泽身上却融合得如此自然。兰尘终于确认,他是萧门引以为傲的少主,他是从小就被作为继承人而培养的,萧泽与萧门,无从区分。所以,兰尘不会让他成为自己那个狂妄计划的支持者。
在随风小筑里已经和韦月城一起吃过晚饭,回来萧门后,因为萧泽还要去书房工作,兰尘便早早洗漱完毕,熄了灯火,靠坐在床上。
这两天应该就可以得到绿岫的答复,而不管绿岫是否答应,兰尘都不想轻易放过那个坐在帝座上的男人。
不错,从权谋的角度来说,弘光帝采取那样的行动,也许难以指责,但前提是冯家人并非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危害皇帝的事,兰尘不相信皇帝那些神出鬼没的密卫真的查不出冯家人的清白。
因为怀疑部下,所以谋杀昭国百姓。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驾驭这片江山?
不管有多了解古代帝王重得可怕的戒心,在兰尘的概念里,终究是认定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的。何况即使古代的君主的确握有对万民生杀予夺的大权,但若有人真敢这样胡作非为,哪里需要兰尘来指责,他的臣民早就揭竿而起了。如此看来,皇权从来就没有至高无上过。
至于弘光帝,他算不上暴君,也不是昏庸,这个人,只是太多疑了。但可恨的正是他把自己的多疑理所当然地凌驾于普通民众之上,那种生命被肆意轻贱的感觉,那种认真生活却被人如尘土般抹去的痛,让兰尘气闷于心。她必须发泄,即使现在的她实在做不了什么。
是弘光帝先惹到她的,既然冯家人不是唯一死在他疑心下的冤鬼,那她就有成功的可能。这场角逐里谁都没有怨恨的资格,打倒自己的通常就是自己。
纵使要宣扬以德报怨,也是得看对象的。
第三天下午,兰尘才又来随风小筑,麟趾神医当真了得,加上萧寂筠照顾周到,绿岫的伤势已经明显好了许多。
陪着绿岫坐在房里,兰尘兴致盎然地摆弄插花。绿岫靠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兰尘。以往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绿岫都会央她讲历史、说传奇的——这样的时光,恐怕从此不会再有了。
突然,绿岫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传来。
“兰姐姐,做皇帝可不简单呢!”
停下手中的动作,兰尘侧头盯住平静的绿岫,半晌才回应。
“要做好一个皇帝,的确很不简单。永远的政治漩涡,永远的不安宁,永远没有绝对的信任,永远不能让理智被感情的冲动蒙蔽,到咽气的那一刻为止,天下事,永远没有尽头。至于评价,那更是任由天下人戏说笑谑,这辈子爱恨情仇的故事会给怎么编,全没个准儿。”
“……你是在劝我放弃吗,姐姐?”
拿起一支半开的白茶,兰尘淡淡道。
“绿岫,虽然我那么说了,但并非一定要你做皇帝。我不会那么鲁莽地随随便便推一个人去争夺皇位引起昭国动荡的——我没心思去瞎折腾,也背不起那个千古骂名。进入朝堂,慢慢获得那个多疑皇帝的信任,一步一步夺取军政大权,同时逐渐培养自身的能力与心理素养,最后尽量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登基。如果你坚持复仇,那么这就是我要弘光帝付出的惨痛代价。”
“这样不得了的事,既然姐姐并未选定了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直接地说出来呢?倘若传出去,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呀!”
笑一笑,兰尘放下花枝。
“无所谓,反正那种话在随风小筑里是不会传出去的。但是这件事,绿岫,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帝王不是生来就有那份能耐统领天下的,而后天的培养也不代表就一定能让你作为帝王应具备的能力与性格完美成形。你是璞玉,可凿的璞玉,我虽不是雕工,但我会让你拥有的,尽管没法绝对。”
“……为什么认为我是璞玉?”
“你没有拒绝我的提议。”
“要是我最终也统御不了这个国家呢?”
“那我们就摔下去吧,想站上颠峰的人,就得有跌下万丈深渊的准备。”
绿岫看了轻描淡写的兰尘半天,突然笑道。
“姐姐,为什么你想的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呢?昭国,不会有你这样的人。”
“因为我不是昭国人。我从太遥远的地方而来,今生恐怕都回不去了,我原想在此安安静静地终老的,可是心一旦蠢动起来,就算知道前路艰难坎坷,也难以停止。我好像,偶尔也算得上是个冒险家。”
“冒险家?”
“就是那种不安定分子。”
“不像,至少以前看着不像,姐姐,你应该是个淡远的人。”
“哦?是吗?”
偏一偏头,兰尘想了想。
是指在苏府翡园里的那一年么?这么说还真有点像,世人所谓的隐士差不多也就是那样吧。
但是能有几个真正出世的人呢,吃着五谷杂粮,半儒半道,大抵如此。
见绿岫还在看着,她顺下眉峰,笑道。
“一半一半吧。”
严陌瑛的宅子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