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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鹦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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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服所象征的权威,也同样是绝不容人侵犯的。

秋日的阳光虽然艳丽如春,怎奈花树已凋零。

春已逝去,秋毕竟是秋。

走在秋日阳光下的花树间,心里总难免有些萧索之怠。

秋色满院,秋风满院。

天外突然吹来了一声冷笛。

何处楼台?谁家冷笛?

笛声中无限伤悲,秋也就更萧,瑟了。

安子豪既不伤秋,也不悲秋,他又在考虑,考虑应该怎样继续未完的话。

王风又替他说了出来:“你可要我遵守法律?”

安子豪点头,表情更严肃,道:“国家的法律,本来就是每个人都应该遵守。”

王风笑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道:“你这话实在很有道理,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懂得。”

安子豪冷冷的道:“不懂得的人据我所知,大部只是没有将法律放在心上。”

王风点头,承认这是事实。

安子豪一偏脸,盯着王风,道:“你好象也没有将法律放在心上。”

王风道:“只因为法律并不公平,也并不怎样有效。”安子豪尚未表示意见,王风已又道:“法律就像蛛蜘网,捕捉小苍蝇倒还可以,至于大黄蜂,轻易就可以将它毁坏。”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道:“执法的确比立法更难!”他一声冷笑,接着又道:“不过只要守在网旁的那只蛛蜘够大,行动够迅速,就算大黄蜂,撞上去还是得遭殃。”

王风道:“那种蛛蜘好象并不多。”

安子豪道:“最少有四只。”

“三只。”王风忽然亦叹气起来,“铁手虽无情,可惜这一次遇上了一只比大黄蜂还大好几百倍的血鹦鹉。”

安子豪道:“我知道你带来的那副棺村里头就载着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无情铁恨。”

王风道:“四减一是不是只剩三?”

安子豪只有点头。

王风又叹气起来,道:“即使是他,在他生前,相信也有很多事情束手无策,蜘蛛不够坚韧,漏洞也多,一只蜘蛛的力量岂非亦是有限?”

安子豪点头,叹息道:“譬如七海山庄的庄主海龙王,他就完全没有办法。”

王风瞪着安子豪,他奇怪这个人为什么在他面前提起七海山庄那个充满了罪恶的地方,提起了海龙王那个奸淫掳掠,无所不为的海盗。

安子豪还有话说,道:“对于能够将海龙王一家数十人一夜间杀得干干净净的侠客,当然他同样完全没有办法。”

王风的目光更奇怪,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安子豪道:“也不多。”

王风道:“还知道什么?”

安子豪道:“你本来叫王重生,铁胆剑客王重生名满天下,所做的几乎都是行侠仗义的事情。”

王风怔住在那里。

安子豪接道:“七海山庄事件发生的那天早上,有人看见你走入七海山庄。”

王风道:“也有人看见我杀人?”

安子豪摇头,却问道:“你当时有没有杀人?”

王风没有回答。

安子豪道:“我知道你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但法律上并不容许这种事情存在。”

王风忽问道:“你可是已找到了我杀人的证据?”

安子豪一再摇头,道:“七海山庄离这里虽然还近,可不是我管得到的地方。”

玉风道:“你管的只是这里?”

安子豪不觉挺起了胸膛,一张脸在阳光下也发了光。

他又盯着王风道:“所以我绝不希望有人在这里犯法。”

王风微微一笑,问道:“我有没有在这里犯法呢?”

安子豪反问道:“杀人算不算犯法?”

王风不能不点头。

安子豪又问道:“昨天在街上你是不是杀了一个黑衣人?”

王风道:“我只不过用一块小红石打在他耳后的穴道之上,那并不是致命的地方。”

安子豪道:“石上淬毒就足以致命。”

王风道:“你怎么知道石上淬毒?”

安子豪道:“谁说我知道,我只知道那个黑衣人倒在你的脚下之后,不久就化成了飞灰,连骨头都消蚀,你却说只是用石头打了他一下。”

王风道:“是以你那样推测?”

安子豪对于“推测”这两个字眼,并无异议。

王风又道:“你当然也不知道那块石头本来并不是我的东西,石上即使淬了毒也与我无关。”

安子豪的面上立时露出了笑容。

一种充满了讥诮的笑容。

他笑着问道:“石头自己会不会打人?”

王风居然还笑得出来,道:“自杀算不算犯法?”

安子豪一怔。

王风笑接道:“我相信有件事你一定还知道。”

安子豪还没有问伺什么事。

王风随即说了出来:“首先动手的是那个黑衣人,不是我。”

安子豪怔怔的望着王风,苦笑道:“你这个人有胆识,口才也很好,要说服你承认曾经在这里犯法,实在不容易。”

王风笑了笑,道:“我本来就没有在这里犯法,所以,你也根本就不必特别提醒我遵守法律。”

安子豪道:“其实你就算承认犯法,以我力量的单薄,也不能将你怎样,不过那么一来,我请你离开这里,你也就不好意思不离开的了。”

王风道:“你说那许多,目的原只是在要我离开这里?”

安于豪点头,道:“这里本很太平,可是你一来,这里就乱了。”

王风并没有否认。

平安老店内谭门三霸天的死亡;长街上那个黑衣人的肉消骨蚀;死在棺材旁的捕快;只剩一滩浓血,一只黑手的官差。

到现在为止,先后己六个人死在这里,每个人的死亡多少都跟王风有点关系。

潭门三霸天是与他发生争执在先,那个黑衣人是给他打倒地上,铁恨的棺材亦是他带来这里。

最要命的是变成了僵尸的铁恨现在仍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活着的时候,他已经够凶,死后无疑亦已成厉鬼,他到底还会闹出什么事情,这里到底还会乱成什么样?

王风连想都不敢再想。

他只有叹气。

安子豪也叹气,道:“你不单是带来了棺材,带来了死亡,而且还带来了一具僵尸,所以这里的人都不欢迎你留下。”

王风道:“要我离开,并不是你个人的意思?”

安子豪道:“并不是。”

王风道:“我好象听你说过,在这里真正能够说话的只有两个人。”

安子豪道:“这里,本来就是两个人的天下。”

王风道:“武镇山武三爷好象还没有意思要我离开。”

安子豪道:“没有。”

王风道:“要我离开的,只是李大娘的意思?”

安子豪承认。

王风的一双眼瞳突然显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笑意道:“李大娘的家中是不是也有人做官,而且,做得很大?”

安子豪又是一怔,显然并不明白王风的话。

王风好象已看出,接着道:“那如果不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你要穿上官服来传述李大娘的话。”

安子豪没有作声,但表情上却变得非常奇怪。

王风接着又道:“官服所象征的是官家的权威。”

安子豪仍没作声,默默的踱了出去。

秋阳更绚烂。

日已又升高了很多。

花径上转了一个弯,安子豪突然收住了脚步,道:“你决定留在这里?”

王风点点头,说道:“你可以这样回复李大娘。”

安子豪又问:“留多久?”

王风道:“最低限度也得寻回伐朋友的尸休。”安子豪道:“铁恨已变了僵尸。”

王风道:“无论他变成了什么,都是我朋友。”

安子豪淡淡一笑,道:“他变了僵尸之后是不是也认得你这个朋友?”

这问题王风不能回答。

他还没有见过铁恨那具僵尸。

安子豪随又笑道:“据讲僵尸只在晚间才出现。”

王风道:“据讲是这样。”

安子豪道:“只要你今夜还留在这里,即使见不到你那位僵尸朋友,也应该有机会见到另一只蜘蛛。”

王风并没有忘记安子豪口中的蜘蛛代表什么,道:“四大名捕又来了一个?”

安子豪道:“这一个比铁恨更有名气。”

王风道:“这一个是哪一个?”

安子豪道:“铁恨向来在南方走动,他奉职北方,却走遍天下,凭我这句话,你总该想到他是哪一个了。”

王风道:“毒剑常笑?”

这名字出口,他的眼瞳中突然露出了憎恶之色。

安子豪道:“正是毒剑常笑。”

王风眼瞳中的憎恶之色更浓,对于毒剑常笑这个人,他似乎深恶痛绝。

毒剑常笑,的确比“铁手无情”铁恨更有名。

铁恨侦破的案于无疑已不少,还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这未必他比铁恨更聪明,但毫无疑问,他比铁恨更有权势。

铁恨只是平民出身,他却是当今天子至宠的一个妃子的兄长,就是他的父兄还有近戚在朝中,亦不少身居高位。

所以铁恨不能动的人,他都能动,他办起案来,当然亦比铁恨来得方便。

传说他奉职北方,却走遍天下,是奉了当今天子的密命,暗中调查各地的官员。

这传说并非只是传说。

事实他经手的大都是那方面的案件。

他出身峨帽剑派,峨帽派的“夺命十二剑”据讲已有九成火候,出手为迅速,已不在峨嵋剑派的掌门半脸大师之下。

他用剑不单止快,而且狠。

他的心更狠。

铁恨办案只针对主谋,调查清楚才下手拿人。

他办案,却是本着宁枉毋纵的主张,是以他调查的如果是凶杀案,在死在他剑下的人往往比凶手所杀的更多,多几倍。

那其中当然不乏善良的百姓。

所以他的声名并不好。

王风不喜欢这种人,这种行事作风。

安子豪好象也不喜欢,面上亦现出憎恶之色,道:“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遭殃,这里相信也不会例外。”王风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这里?”安子豪道:“他座下有十二个跟班,都是六扇门中的好手,除了侍候他左右,替他搜集证据之外,还兼任他的开路先锋。”

王风道:“开路先锋已到了?”安子豪道:“昨日就到了。”

王风道:“现在在什么地方?”

安子豪道:“诸魔群鬼的幽冥世界,”王风诧声道:“他怎会去了那个世界?”安子豪道:“遇着僵尸,他想不去那个世界也不成。”

王风耸然动容,试探地问道:“那个只剩一滩浓血,一只黑手的官差,莫非就是常笑座下十二个跟班之一?”

安子豪道:“所以我知道常笑今午不到,今夜必到。”

王风说道:“这里的人,只怕真的要遭殃了。”

安子豪就道:“第一个遭殃的,也许是你。”

王风道:“哦?”

安子豪说道:“莫忘了那具僵尸跟你交朋友。”

王风沉默了下去。

安子豪笑了笑,又道:“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在他未到之前最好就赶快离开。”

王风笑应道:“我不是个聪明人。”

安子豪闭上嘴巴,再次举起了脚步。

这次他却是踱向院外。

王风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盯着安子豪的背影。

太阳才爬上屋脊,安子豪迎着阳光,在他的后面,拖着长长的一个影子。

他背后的官服亦因为照不到阳光显得异常的黯淡、即使在烈日的照耀下,都没有绝对的光明,任何东西都仍有阴暗的一面。

安子豪明里是朝廷命官,但暗里又是什么人?

他的背影并不是完全阴暗,阳光在他的周围勾出了一个鲜明的轮廓。

在他的周围,都闪着光彩。

一种神秘的光彩。

这个人是不是也有些神秘?

他怎会知道那许多事情?

王风想不透。

“看来我真的不是个聪明人。”

他喃喃自语,转过身,亦举起脚步。

西风惊绿。

窗前的两个盆栽几乎都已褪了鲜色。

血奴外露的一边胸脯却仍像早春绽开的鲜花。

她毕竟年轻。

一个人的青春不会朝夕就消逝。

只是,花谢了还会重开,一个人的青春一去永不复回。

人怎样年轻,始终也会有衰老的一天,发觉这衰老的降临,也许就是在朝夕之间。

无论你活得是否有意义,那会儿的感觉相信都不会怎样好。

血奴当然还没有这种感觉。

她盯着那两个盆栽,只因为从那里望下去,整个院子的景物都尽入眼帘。

人也不例外。

她看见安子豪离开,也看见王风步返小楼,却始终没有回身。

一直到王风入门,在椅子上坐好,她才回头。

王风的目光亦落在她面上,道:“你都看到了?”

血奴嫣然道:“你这个人实在有几分本领,附近数百里,官陛最高的安子豪,居然大清早就来给你问安。”

王风苦笑道:“不是问安,是警告。”

血奴道:“警告你什么?”

王风道:“两件事。”

血奴道:“我可否知道?”

王风已说了出来:“第一件是李大娘不喜欢我留在这里。”

血奴冷笑道:“她也不喜欢武镇山留在这里,可是这么多年了,又何曾见她如愿以偿?”

王风道:“武镇山在这里已生了根,并不易动摇,我不同。”

他就像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只是个没有根的浪子。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岂非到处亦是孤立无助?

血奴盯着他,道:“不过你也莫忘了凭你的身手,若是不愿走,她未必拿你有办法,。”

王风道:“这我可不敢肯定,我不认识她的人,也不清楚她对待敌人向来采取什么手段。”

血奴道:“她不是已叫了安子豪穿上官服到这来迫你离开?”

王风道:“如果就是恐吓的手段,这个人倒也不难应付。”

血奴道:“你不怕恐吓?”

王风道:“她能恐吓我什么?”

血奴道:“最低限度你还有一条命。”

王风笑了。他的生命虽未尽,已将尽,一个生命已将尽的人,又岂会再因为生死恐惧。

血奴奇怪的盯着他,道:“你只是一个人,说不定她真的有能力杀了你,难道你连死都不怕?”

王风道:“给你说对了。”

血奴怔住在那里。

王风道:“要我死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血奴道:“还有谁?”

王风道:“毒剑常笑。”

血奴吃了一惊。

王风鉴貌辨色,道:“你好象也听过这个人?”

血奴没有否认。

王风道:“昨夜那个要开棺材验尸的官差,就是他的开路先锋,所以他今午不到,今夜必到。”

血奴道:“这就是安子豪警告你的第二件事情?”

王风点头道:“僵尸是我带来的,那官差死在僵尸手下,我当然亦脱不了关系。”他怕血奴不明白,随即加以解释:“毒剑常笑的行事作风向来都是宁枉毋从。”

“我知道。”血奴倏的举步向门外走去。

她仍是那种装束,左半边身赤裸,只有右半边身穿着农裳。

头也是一样,只有右半边脸上抹着脂粉,耳上戴着珠环,发上插着珠翠。

脚步一移动,发上的珠翠就晃动,裸露的半边胸脯也在颤动。

王风眼都直了。

血奴虽然没有再望他,那种颤动已是一种强烈的诱惑。

他的咽喉又开始发干,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血奴道:“出去走一趟。”

王风吃惊道:“就这个样子出去?”

血奴失笑道:“我只不过到隔壁。”

王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并没有忘记隔壁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血奴接着道:“我忽然想起该去看一看宋妈妈,昨夜她虽然还可以开声咀咒你,但语声已听出有些不妥。”

王风道:“我不过打了她一石头,再在她双膝之间撞了一膝盖。”

血奴道:“你倒将她打得惨了。”

王风道:“当时我却给吓怕了,混身的气力最多只剩三成。”

血奴道:“那已经足够,你应该看出她已有多大年纪。”

王风点头道:“不过她既然还能开口诅咒我,那一撞相信还不成问题,我只担心那块石头。”他沉吟着接下去:“那是块魔石,就我听见已有四个人在那种石头的一击之下死亡。”

血奴却笑了起来:“你似乎忘记了她是个巫婆。”王风冷笑道:“我没有忘记,奇浓嘉嘉普的妖魔最好也没有忘记。”血奴道:“所以,我非要去看一看她不可了。”

王风道:“你对她倒也关心。”

血奴道:“她本来是我的奶妈,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

王风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宋妈妈那一对于瘪了的乳房。他又打了一个冷颤。

血奴居然看得出他在想着什么,娇笑道:“你也许不知道,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混身上下都美得很。”

王风并不怀疑血奴的话。他倏的又站起了身子。

血奴不由得道:“你又准备做什么?”

王风道:“跟你去看一下那个宋妈妈。”

血奴一怔说道:“你以为她还会高兴见到你?”

王风道:“她本来就不高兴见到我,但我要见她,她还是非要见我不可。”

血奴并没有忘记,王风昨夜是用脚将门踢开。

她忽又问道:“你还敢再到那个地方?”

王风拾头望一眼,道:“现在是白天,太阳底下不成还有什么妖魔鬼怪?”

血奴道:“那个地方终年不见阳光。”

王风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那个地方,嗅到了那种恶臭,感到了那种阴森可怖。

他的嘴巴却仍很硬,道:“你敢去的地方我为什么不敢去?”

血奴闭上了嘴巴。

王风还有话说:“你像是不高兴我再到那个地方。”

血奴道:“我只是关心你,昨夜你不是给吓得失魂落魄?”

王风道:“有过一次经验,就不会再害怕的了。”他一顿,急问道:“你真的关心我?”

血奴道:“假的。”

王风叹口气,道:“我也只不过想知道那魔石对她有什么影响。”

漆黑的门,阳光下完全不见光泽。

那种黑色,是一种死黑色,已不像人间所有。

门上雕刻着奇怪花纹,王风现在总算已看清楚,却仍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不祥与邪恶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

那种奇怪的花纹只是象征着某种难言的不祥与邪恶,血奴是这样解释。

王风不能不相信。

门又在内关紧,格子上糊着的不是纸,是黑布。

血奴屈指在门上轻轻地叩了三下,轻轻地叫了一声:“宋妈妈。”

一个声音立时在里头传了出来:“血奴么?”

声音很微弱,但毫无疑问,是宋妈妈的声音。

王风悄声说道:“这巫婆的生命力还算强韧。”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宋妈妈却竟听到,阴笑道:“姓王的小杂种也来了?”

王风苦笑道:“她的耳朵的确灵得很。”

这句话才说完,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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