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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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行医,难免遇到突发的情况,因此需要一些及时迅捷的传讯手段。
到得此时使用这只信鸽,也是代表着事情紧急到了一定的程度。
……
老者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郑允明今日应该过去找那许宣了……他的性子一直要强,这老夫是知道的。这些日子里,你所做的一切,那些关于种牛痘的准备,以及‘手术’之类的说法,他都看在眼中,听在耳中……显然是不太服气了。”
“但是,他毕竟是你的师兄,从小与你一道长大,知道你的性格,心中认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被改变的。既然说服不了你,那么他也就只能从其他的地方下手了。”
白素贞听到这里素雅的表情上露出一抹愕然:“怎么会?这也、这也太……”迟疑了半晌,有些话终究还是不曾说出来。
郑允明对手术之类的说法不赞同,白素贞早就知道。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郑允明时常会提出反对的意见,二人之间也有过几次带着火药味的辩驳。但对于这些,白素贞也只是认识是观念的差异,但是并没有想到变得这般严重。
他应该是试图去说服许宣的罢?但是这些毒药是怎么一回事?
黑衣男子在一旁“呵”的笑了一声,而裴青衣脸上的表情,除了冷漠之外,也有一丝古怪在其中。
似乎遇到那个叫许宣的书生之后,身边的事情,就总能同他扯上关系。原本在这里远离尘嚣闹市的清静之地,以为没有别的事情来打扰了,但是不料转眼之间,又听到他的消息了。
而且还是同往常一样,并不是好消息——怎么有种这家伙同阎王爷是亲戚的感觉?
呵。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老者望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沉默了一阵,随后低头叹了口气:“他觉得若是说服不了许宣,那么便可以杀掉许宣……这样便能终止这种在他看来是邪念和歧途的想法。”
“但是,那个许宣……从他所做的事情来看,能轻易被说服么?”老者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何况,许宣所说的,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郑师兄……郑师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白素贞的素雅的面容上,惊骇的情绪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似乎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这样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况且,杀人的理由还是那般奇怪。
她重复着说了几遍,随后仿佛总结一般的咬咬牙:“不可能的。”
老者双手撑在拄杖之上,面色平静地望了她一眼:“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种事情,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呃……”女子闻言,脸上的表情终究还是僵住了,思绪似乎受到阻隔,良久的时间之后,才小声地说了句:“怎么会……”
“贞儿可还记得几年前,你余师兄的事情?”
老者的话带着几分追忆的气息,白素贞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终于还是心中将有些陈旧的往事翻了出来。
余师兄,叫余广田,在很多年前是她的师兄弟里最有天赋的一个。当时的很多说法里,他是有可能传承师父衣钵的人。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后来却因为性情刚直的缘故,得罪了杭州豪门的贵公子,最后被人害死了。
在知道这样的事情之后,师父怒不可遏,亲自出山,发动多年积累的关系和人脉追究这件事情。但对方的来头太大了,杀人之事又做的干净,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官府出面探查了一番,到得最后,在对方金钱和权势之下,也只是不了了之。这样的事情之后,对方也知道老者这边的能力,不过最后也只是在表面上对余广田不幸遭遇表示悲切云云。
因为余广田的死,白素贞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当时还是一个少女的她并没有能力去做什么。其实莫说是当时,即便眼下,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依旧没有应对的可能。
一桩冤案,却没有雪清的一天了……至少白素贞觉得在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对方的家族有衰落的一天。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样的话,有的时候都是来自弱者的自我安慰罢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但是不料半月之后,那家贵公子在突然传来暴毙的消息。当时只觉得是大快人心,但是到得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事情背后居然有别的原因?
莫非是郑师兄所为么?
“那次事情,老夫知道是允明做的,虽然他做的隐秘……”老者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这个时候,他对郑允明的称呼又有了变化,也可以看出他心中情绪的波动:“但那毕竟是在报仇,因此便装做不知。你余师兄死的惨,在明面上我们无能为力。”老者说到这里,有些古怪的笑了一声:“呵,当时老夫也被仇恨的情绪蒙住了双目,觉得血债血偿,也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老者说到这里,声音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但这种做法……其实不对。现在想来,也是我一直对允明的纵容。眼下他又一次做出了类似的举动,老夫……难逃其咎。”
“允明这孩子,在医道正统之上属于中人之资,同你以及广田是比不得的。但是在用奇之上,却有着几分天赋。他所配的毒,即便让老夫来解,也会觉得很有些棘手。这些日子,原以为他只是想想而已,大概不会去真的行动,老夫也就疏忽了。”
“那晚我已经意识到了他在做这些事情,后来稍稍留意了几次,就已经确定下来了。用在狗身上的毒,比几年前他所用的,还要厉害的多。”
“临仙楼最近闹出了很大的风声,先前老夫同汤家的下人交谈了几句,知道在允明也是在同他们交谈之后才失踪的,眼下怕是已经过去临仙楼了……”
“那边离此地比较远,我们若是赶过去,大概也已经来不及了……眼下便只有期待刘大人那里能做出一些及时的反应。”
白素贞听完,咬了咬嘴唇,随后说道:“只是、只是还是想不通,郑师兄为什么会怎么做?他没有理由的……横竖只是理念是的差异,这个是可以谈的,可以沟通。何至于要杀人?”
老者闻言,转过头来,苦笑着看了白素贞一眼:“贞儿,你平素太过钻研医道,忽略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在杭州的几年间,已经有不少人家派了媒人过来,试图说一门亲事给允明。但是他一概拒绝。这一次徽州之行,他原本也是没有必要跟随的,但终究还是跟来了。”声音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感慨:“贞儿,你的郑师兄……早已倾心你很久了。”
白素贞闻言,表情又露出一抹愕然。
黑衣男子在一旁耸耸肩:“其实,这个事情,即便我们都已经发现了……”
……
县衙里如同往日一样忙碌,差役们来回奔波,面色偶尔会露出一丝苦意。但好在这一年的辛苦,到得眼下的时候也已经是顶峰了,再往后,事情处理完,就会好过很多。并且,辛苦并不是没有回报——从这些天的饷银就能够知道。所以即便疲累,积极性也已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鸽子扑棱棱地飞过来,停在县衙后院的树枝上。县衙这些日子整个节奏都很快,每日安排在此等候信鸽的人也被分配了别的任务,只是每日会在固定的几个时间点过来瞅上一眼。
日光的影子斑斑驳驳的,温润的冬日午后,鸽子落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人们丝毫的注意。
……
临仙楼的厨房同往常一样飘满了四溢的香气,一阵阵的,即便午时的饭点已经过去,晚间用饭的时间还早,但依旧能唤起人们内心的食欲来。只不过这样的香味,与往日相较,又有了很多不同的含义。
“手术这种说法,纯属无稽之谈……”郑允明望着许宣,口中这般说道。
许宣闻言,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如果用专业的话来说,你大概不会懂,所以我说的尽量简单一些。手术么……是一种破坏组织完整性,或使完整性受到破坏的组织复原的操作。你可以直接理解成切开和缝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郑允明面色古怪地望着许宣,随后说道:“一派胡言。”
许宣闻言挑了挑眉头:“怎么?你听懂了么?”
“哼!”
“手术在医学上有着广阔的前景,但在眼下,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在体表进行切、割、缝,如脓肿引流、肿物切除、外伤缝合等。以后如果技术进步了,配合相应的器械,就可以在人体任何部位进行。
“按照病情可以分为择期手术、限期手术、急症手术……按照次数可以分为一期手术、分期手术……按照目的可以分为诊断性手术、根治性手术……从种类来说,可分为普通外科手术、骨科手术、泌尿系手术、胸科手术、心血管手术……呃,算了,反正你不会听懂的。”许宣说到这里,笑着摇摇头,而对面的地方,郑允明的表情显得有些纠结。
他的一番话,按照后世已经成为基本教条的东西进行的一番科普,但因为接受者本身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背景,因此根本未能取到科普应有的效果。原本郑允明的目的,便是试图找到许宣话语中的漏洞对他进行一定的攻击和反驳,但是这样的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清楚……仿佛事实真的是这样子的。
更多的其实是听不懂,这让他根本没有了反驳的可能,到得最后也只能重复地说上一句:“简直一派胡言。”
“那就胡言好了……”
许宣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已经被证明了的事情在眼下同郑允明动情绪。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郑允明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显然,对于最后是不是真的要用毒,在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一定的迟疑在的。这个时候其实也是希望着许宣能够点个头将错误承认了,那么之后的事情或许可以不会发生。
虽然是杀过一次人的,但眼下的情况却同曾经很不一样。
郑允明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意和几分恐惧:“人的身体,岂能刻意去割开缝合?原本完整的躯体,偏生要割开。莫非你不知道因为利刃割破了身子,有时候即便伤口不深也是会死人的么?”
“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许宣点点头,笑了笑:“那是因为伤口感染,破伤风……不过只要注意消毒,还是可以一定程度避免的。手术只是在关键的时刻用,若不是到那一步,哪有必要呢?“
“你是读书人,莫非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么?”
“这个道理当然知道了,
“你……你不要逼我!”郑允明压着嗓子,口中吐出这样一句话,厨房里,菜肴已经完成了,小二们正端着走出来。
“呃……我怎么就逼你了?”
……
县衙的后院里,有人发现了正在梳理羽翼的鸽子。随后将其取过来,鸽子匍匐于枝桠间,乖巧地不会反抗。
刘守义将几个折子批阅完毕,一丝不苟的写了些批语,随后放在一边码齐。一个上午过去,到得眼下,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摞。
都是一些琐碎的工作,到了年末,各个部门的下属都会来哭上几嗓子,宣扬一下自己所做的事情多么多么无可取代,自己多么多么廉洁奉公,又或是手头在做的事情还要收尾……
无非是想多捞些银钱,这样的心思,根本不需要去猜的。
基层的工作便是这般,刘守义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对于一些事情,仅仅有条地说清楚,该给的钱会给,偶尔也会满足一下表现不错的下属的要求,但是大局上还是要把持住。有些不该松口的地方,就绝不松口。
老九走进门来,冲刘守义扬了扬手中的卷起的纸筒,食指般粗细——眼下的飞鸽传书,所遵循的大抵都是这样的规格。
“药池公的飞鸽传讯……”老九走过来,随手将纸卷递过去。对于刘守义,他的尊敬已经有了其他的表达方式,因此地位的差距虽然在,但二人之间大抵的交往还是随意平常,如同朋友一般。
“这倒是奇了,如今的时候飞鸽传讯过来,还能是什么大事不成?”刘守义挑了挑眉毛,接过来展开,略略地扫了几眼,目光微微一顿。随后偏偏头朝身边的老九看了一眼:“啧……还真是有事情。”说完之后,他将手中的纸卷递给老九:“你也来看看吧。”
老九闻言,望了刘守义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哦……”刘守义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拍了拍:“被公务弄得有些失神了,倒是忘记你不识字。”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纸卷上的内容:“你那个徒弟,似乎又有麻烦了。”
……
第298章 收场(四)
人群聚满临仙楼前的街道,随后涌进临仙楼之中,吵闹的声音让原本的喧嚣变成了令人烦躁的喧哗。各大酒楼针对临仙楼的行动,到得今日才真正算得上一个正面的摊牌。
先前的一切虽然也都算得上是带着赤裸裸的敌意的,但是那些都是暗地里的斗争,虽然手段什么的已经很明显,但明面上正式的交锋也还没有。今日的事情,算是给了一个契机,将所有的前期积累下来的矛盾,做一个总的交汇。
当然在这样的交锋之中,临仙楼横竖都是处于劣势的。
正因为势弱,所以没有别的选择了。人群的到来,让临仙楼原本的顾客,对于菜肴的可靠性也开始动摇。特别是很多人“现身说法”之后,情况就变得更糟了一些。眼下不论是来给闹事的愤怒人群一个交代,还是给原本在临仙楼的消费的顾客一个说法,许宣都必须做些什么。既然菜肴已经做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吃几口,也算是平息众怒的一个手段了。虽然效果之类的,并不好说。
但是在临仙楼的二楼,气氛却有些不一样,外间或是鼎沸的人声,或是愤怒的呵斥,到得这里,都仿佛被某道无形的墙壁隔开了一般。甚至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有一些读书声传过来,若是听得仔细一些,竟然还有几分书声琅琅的味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样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认真,但是在念出来之后其实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感觉,随后便被一旁的声音所打断。
“呃、黄兄,这个是三字经,不会考的啊……”
“苟不教,性乃迁……”声音因为惯性又稍稍朝下读了一句,才说道:“方兄有所不知,这叫打基础……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
方元夫有些无言的看着正在摇头晃脑的黄于升,日光从敞开的窗户里斜斜地照进来,照在他不断开阖的嘴唇,那些读书声就从那里发出来。带着暖意的午后阳光也照在他手中的书页上。方元夫注意到他手中的书册,随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无奈了一些。
手里拿的明明是《论语》,而且还拿颠倒了……这读得到底是什么东西?!
啧……
随后摇了摇头,便就着晴好的光线,也翻动了身前的一些纸页。一切八股的试题,都是许宣在先前留下来了,这个据说叫真题的东西,眼下还不知道有什么用。这个时候,破题和承题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便准备着手起讲的部分。
宣纸铺开,笔也蘸了墨,但是想了一阵之后,思路并不顺畅。方元夫觉得这样子的状态若是写出来东西,大概也没有特色的那种。于是手中的笔在宣纸上停留了片刻,待到一滴浓墨滴上去慢慢渲染开来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写下半个字。
“念卿……你就不担心么?”方元夫放下手中的笔,这般问道。
“赵、钱、孙、李……不担心的啊。”已经开始读起《百家姓》的黄于升闻言这般说道:“周、吴、郑、王……”
方元夫闻言,想了想,随后还是出口点破:“咳,你的书……拿倒了。”
“呃……”黄于升闻言望了望手中的书籍,愣了愣,随后赶忙将书摆正。这样的间隔之后,他突然抬起头:“方兄,方才我念到什么地方了?”
“还说你不担心。”方元夫苦笑着说道。
“算了,不念了……”黄于升撇撇嘴,随后将那本标着《论语》二字,却被他当做《三字经》和《百家姓》来读的书籍扔在一边:“我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外面那么吵,看不进去啊。不过,若说对于汉文要做的事情……我是真的丝毫也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所要面对的事情,既然他决定去面对了,肯定就不会有问题的。”黄于升对于许宣的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样说完之后:“好了,把心放在肚子里罢……若说打架,汉文肯定是不行的,被人捏扁揉圆都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这些人的把戏,肯定难不到他。对了,你的那篇八股制艺……写的怎么样了?”
……
菜肴被端放在众人都看得到的地方,一道道菜肴,精致华丽并且不失雅趣。不仅是味道,连着菜式都是按照后世的美食标准来制作的,因此无论从卖相还是味道上而言,都已经做到了眼下所能达到的最好程度。
因为这些事情,许宣甚至有过会被招进皇宫当御厨的担忧,虽然是玩笑般的想法,但是若真的有这样的一天,他也觉得,问题应该是不会太大的。
郑允明在一旁,沉默着注视着眼前铺开的席面,听着对面书生“有点像满汉全席”之类听不懂的话,心思慢慢地沉下去了。
投毒……到底要不要做,他心中还在盘算。从先前与许宣的谈话中,他觉得对方并不是一个轻浮的人,这同房他先前的理解有些不太一样。而且说出那番关于“手术”的话,虽然自己理解不进去,但只是听一听,也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许宣三言两语之后,他便有了某种被说服的趋势,让他心中微微警惕起来。
自己居然会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这个简直可笑了。
随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他也同许宣说了一些其他方面的东西,大抵都是抛出了手术之后,在眼下医道的范围之内传统的一些东西。但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只会胡说八道的许宣,居然能仅仅有条的给出了很多有用的说法,并且,很多还能给他以不小的启发。心情也就因此惊疑不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