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天下-第17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刚才的场面,其实是失控了。
最后,也只能落在近来压力太大的原因之上。李贤的事情之后,更多的其实不是轻松,反倒是沉甸甸的压力。随后要应付的事情,并不是一些小聪明可以解决的,需要的是真正的实力。这段日子以来,面临着很多局面,解决了很多问题。从花山之后,看似放松的表面之下,其实满满的都是警惕。有些累……到得今日,面对许安绮和白素贞的选择,给这样的烦恼上压了最后一根稻草。
总之……就失控了。
但是另外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心中的理智还在,但是……当然,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这么去想的。
总之,万历二年的末尾,他就是这样度过的。
第332章 远方的消息(一)
许安锦是赶早离开的,晨雾里,有些属于昨夜的硝烟还没有散去,喜庆的余韵残留。太阳还不曾出来的时候,女子朝身后的屋子又看了一眼,随后小心的掩上门。在石阶上站了站,目光落在一丈开外,白茫茫的雾气铺过来,什么都看不见。
随后“踏、踏”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其实心情也是复杂的。昨夜做出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有些不可思议。想象着他的温度,那些事情,说起来有些害羞……但是彼时的温柔,眼下还没有忘记掉。
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似乎很懂。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先前毕竟嫁了人,耳濡目染的,终究知道一些。第一次那般享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后来书生从床上起来,将温暖和宽大的床一并留给她,随后坐在窗边的桌子上,撑着脑袋度过了整个夜晚。朦胧的灯火之里,书生静静地坐在那里,让她觉得心安,反倒有些舍不得睡着了。眯着眼睛假装入睡的时候,注意到书生偶尔会翻一下桌角的书籍,她觉得找到了一些事情的原因了……
《金瓶梅》么……
至于受伤的脚,原本以为伤到骨头,但也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眼下咬咬牙,也能够走。后半夜的时候,书生起身忙活了一阵,拿了药杵倒腾了一番,随后将一些据说对眼下伤势又好处的药草敷在她的足上。原本其实很讨厌药草的味道,但以后……大概会喜欢了吧?
落了红,身子多少受了影响,眼下走路牵扯着,会有些痛。她跌跌撞撞地在晨雾里摸索,心思完全放在了别的地方。
这个时候,繁华散场,天光熹微。对于她的离开,书生自然是挽留的。只是眼下激情过去,终究不得不面对一些事情了……
想起同他的初识,某个微雨的午后,茶楼之上的龙井茶和蛋……对于她而言过去的回忆有很多糟糕的地方,但是其间偶有温馨点滴,其实也已经记住了。在那次相逢之前,她在心中其实有些看不起他的……
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思绪到得这里,原本愉悦的心情稍稍沉了沉。想起他为自己家里所做的事情,这些终究还是要落到另一个人身上。
自己的妹妹……但是眼下却是自己。感觉有些事情像是捷足先登了一般。多少也有一些类似孩子抢到心爱玩具的感觉,但是那写东西……其实并不属于她。
她在一棵老槐树下站住了身子,晨风飒飒地吹过来,将她的裙摆撩动起来。衣裙晾在屋檐下,经夜风吹了一宿,已经干了。
大年初一不适合浣洗,幸亏他昨夜将事情做了……女子心中这般想着。
怎么办啊……
……
路上见不到人,家家户户的门口可以见到一些炮仗的余烬,这些带着喜庆味道东西会在门口堆放一整日。狗昨晚大概被热闹的轰鸣吓怕了,狂吠了一整夜,到得此刻大概才睡下。鸡也是一样的。
原本将身子托付之后,便去做个了断的想法,但是这个时候……却有些舍不得了。
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和心情一样。
……
许宣打了个喷嚏,随后伸手在鼻子上揉了揉。昨夜后半宿,是趴在桌子上度过的,并没有睡着。眼下似乎有些着凉。
大概是伤了元气……
呵。
围着院子跑了几圈,随后在屋檐下上上下下地举几块砖头,做俯卧撑的时候,难免会想到昨夜的床邸间的情形。虽然有些类似,但那个却要香艳得多了。
晨雾稍稍散开一些,日光并不刺眼。
万历三年的早晨,也就这样了。
……
许安锦在自家门前徘徊了一阵,下人、门房已经回去过年了,但这个时候门却是敞开着的。于是也便知道,那是为了等她回来不至于被锁在门外。
随后小心翼翼地走上石阶,下体传来的轻微的疼痛。并非难以忍耐的那种,与此同时,只要感受到痛,心中稍稍会有些喜悦,根本压抑不住。
院落之内,灯笼沉默地在屋檐下摇摆,有些还亮着光,还有一些兴许是里面的蜡烛燃尽了,已经熄灭下来。
远远的,院落里视线的尽头有人在走动,晨雾里素雅的影子来来回回的,显然因为一些事情坐立不安。不时也会往外看,随后注意到她了。她在石阶上,望着视线尽头的少女,张了张嘴巴……
“姐姐……”那边先喊出来,随后带着几分欣喜跑过来。
“我不该的、不该……”
……
“姐姐,你去了哪里啊。”
焦急地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自晨雾里传出来。
许安绮一夜未睡——这样的情况哪里还有睡意——至于过节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一直等到酉末的时候,有人传过来一个消息。但也只是说许安锦无事,至于到底人在何处却是不曾说明。
眼下便紧紧地抱着对方的肩膀,很用力的那种。
世上唯一的亲人,眼下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么?
许安锦稍稍怔了怔,同那个书生在一起的点滴情形轰击在她的心头。她的双手抬起来,迟疑了片刻,才终于紧紧地也将对方抱在怀里。眼泪流下来,无声的那种。
“对不起……”
她声音轻轻的说了句。
以为她是在为昨日出走的事情道歉,许安绮将搁在她肩头的脑袋撤回来,伸手在之间的脸颊上拭了拭,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的。”
一阵脚步声,婢子云珠和黛儿过来,站在远一些的地方。见着姐妹两抱着哭的场面,随后相互对视的一眼。
……
二人进到闺房里,云珠端来热水,洗漱了一番。
早晨的日光这个时候穿透了浓雾斜斜地照耀在窗前的梳妆台上,许安绮临窗描着眉毛。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大方庄雅。少女口中碎碎地说些事情,似乎从昨日的伤心之中脱离出来的。
但是多半也是装的吧?
许安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
“姐姐……”许安绮突然转过来,双手俏皮地按在她的膝盖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她将疑惑的目光投过去。
许安绮大大的眼睛委屈的撅了撅嘴巴,小女人的模样:“原本是应该在年夜饭的时候宣布的啦……”她说着,注意到对面许安锦脸上歉然的表情,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不过今天是大年初一,更适合说。”
见到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许安锦心头难免有些好奇。昨日少女带着泪水的模样,可并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突然间这么高兴。
“其实是几日前的消息啦,胡叔都已经知道了……去年年里送到京里的一大批墨贡,许家拔了头筹。”少女说着,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脸上露出几分兴奋憧憬的神情:“徽墨原本就比其他地方的墨要好,这一次送过去的又是精品。那套‘御制天下名园’墨,引起了人的关注……你可知道是谁?”
许安锦皱了皱眉头,墨贡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原本这就是许家遭遇不幸的来源,只是后来被那个家伙翻转过去了……但是,这些都是生意上的事情,莫非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么?
许安绮见到女子满脸狐疑地神色,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的是有些庄重的话,但是声音清零,就将其间的肃穆打破了。不过好在眼下闺房之中,也不会有外人听见。
许安锦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目,素手掩在唇边,似乎呼吸都在这一刻止住了。
“许家,有可能做皇商。”
清零的声音带着坚定响起来的时候,许安锦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你、你是说……”她说着,伸出食指朝天上指了指。
少女在她对面用力地点点头。
“有了这一次的事情,许家之后就硬气了,什么程家、方家、曹家的……毛毛雨啦。”许安绮说着狠狠的挥手做了个劈砍的姿势,有些类似某人的惫懒。这样的动作她自己也觉得有些熟悉,随后神情稍稍怔了怔,声音降下来。
“倒是……要感谢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低下脑袋,肩膀似乎一下子矮了。
许安锦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轻轻的动了动唇:“对不起……”
声音微不可察。
……
县衙后院,刘守义在院落里舒展着身子。昨日醉倒了之后,一觉睡到日晒三更。在他这里而言,算是浮生半日的闲情,很难得的事情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昨日毕竟高兴,“徽娘”的酒劲有很大,多贪了几杯。至于高兴的理由……
心中想到这里,刘守义突然一拍脑袋,对着不远处正打着一套拳的老九说道。
“那件事情,本官昨日告可有告知他?”
老九拳风猎猎,“呼、呼”地挥舞几下,闻言右手在口中一抱,定住身子。随后偏头过来看了刘守义一眼,笑着说道。
“回大人,您忘记了。”
刘守义闻言愣了愣,随后右手在额头上撑了撑,转身急急地朝书房走去。
“这么重要的事情……登天的机会啊!”
声音隐隐传来。
第333章 远方的消息(二)
年景风调雨顺,那么过节的兴致就会浓上一些。除夕晚间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因此正月初一的清晨,人们起得比平日里晚了许多。连带着整个城市的生活节奏朝后推了推。许宣走在街上,入目的生活场面里,大抵都是闲适的。对于喜庆,除了用热闹来表现之外,有时候从容的姿态也没有任何问题。
街道上鞭炮的声音还不时响起来——作为万历二年除夕的余音,同时也算是万历三年开端的征兆。
才子们昨夜逸兴湍飞,诗才横溢,大概写了不少好东西。不过这个并不是许宣关注的重点,让他觉得有趣的是,眼下这群风度翩翩人都还见不到。清晨的时候光里,才子们都不曾起来。
怕是要睡到正午去了……他心中想着这些,随后牵动了一下嘴角。
孩子们起了大早,穿着漂亮的新衣在街道上跑动着,打打闹闹,最后会在某个点心店或是糖铺停下来,拿手里的铜钱换几个糖人放在口中吮着。
大年初一,大部分店铺都关门歇业。钱是赚不完的,浮生半日的闲情在这个时候被很多人看重。但也有一些,本就是将家中的房子隔出一间作为商铺的,因此并不介意顺道赚两个小钱。
就当开门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属于自己的过节方式。
对于孩子们而言,压岁钱总是很快就会用掉。若是跑动中跌倒在地上,也只是爬起来,将新衣服、新鞋子上的灰尘拍掉,但是不会哭。
大年初一不能哭,这是大人们三令五申过的事情,若是不听话的,那这一年都会倒霉。而听话的别人家的小孩,则会有零花钱、有糖吃。孩子们对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多少清晰的概念,但是既然大人们在这件事情上尤其严肃,那么便也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了。
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气象。
人们穿戴一新,进行着一些属于这一天的活动。即便生活清贫一些的人家,也会在之前扯两匹布,为做上一套新衣花费心思。当然,穿不上新衣的也有,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穷人了。
长辈们会做出威严的样子,但是在晚辈拜年的磕头还没继续的时候,就笑已经逐颜开。随后分些钱物,夸奖几句,还要依次向辈分更高的祖宗拜年去。而同辈之间的互相恭喜,也是时时能见到的场面。
新年的第一天,当然也会讲究一些忌讳。比如不动刀剪,不拿针线,不下锅煎炒。大抵是因为“忌吵”的缘故,因此一日所用的膳食,都是昨夜剩下的——年年有余,大抵便是这般体现出来的。
至于不沾扫帚、不向门外泼水、不打碎杯碗器皿、不打骂孩童,也是要注意的事情。所以这一天如果小孩子不乖一些,问题是不会太大,当然若是真的犯了错,心头依旧会惴惴不安,毕竟大年初二随后就会到。但是,总归能保一日无恙。
以上这些都是忌讳,如果犯了,就会被当做不吉来看待。那么随后的一年,或许就会迎来破财、生病或者类似的灾祸。准不准是另一回事了,但是这一日,整个城市和谐的气氛到处都是。见面打个招呼、问声好,即便火气最爆的人,也会稍稍放轻松一些。至于酒徒们,为了避免误事,今日也会少喝一些酒。
远处有人在“喊年”,这也是徽州这边的老习俗了。大抵是聚居的一些邻居们中间的一家,由年事最高的老者引着,组织一批人,排成队伍挨家挨户地拜年。
“向秉之拜年。”“安潜拜年。”老者这般喊了一句之后,身后整整齐齐的声音跟着响应。
那边会回应:“多谢诸位前来。”
“应该来。”
具体的流程便是这般了,会持续两日。
许宣慢慢走着,在年味十足的气氛里,很快到了原本临仙楼附近的街道。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都是面熟之人。于是笑着回应一下。
“有空去寒舍坐一坐。”
“一定的。”
简简单单的说上几句话。
来到临仙楼前,原本精致的楼栋,失火之后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轮廓,在大火中燃烧了几个时辰,眼下这座楼已经算是废了大半,只能依稀能辨认出原本的一些格局。
在临仙楼被烧毁之后,或许是因为心态的缘故,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查看烧毁的程度。这个时候,见到眼前的情况,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就没有了。
这下好,可以放手施为了,搞一个“天上人间”之类的……
啧。
今日他过来,主要是做一番考察,随后的一些规划就依赖着这些了。如果真的要做的话,原本临仙楼的规模或许就不够,倒是可以考虑将附近的其他的店铺买下来……赔偿所得的钱,直接就能拿来用。
当然,这个时候即便想要立刻开始重建,也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大年初一,按照一直以来的习俗传统,民间甚至不能动火的。那么即便心头再急迫,也需要等上一等。
所以,临仙楼的遗址……大概还会维持上一段时间。
人们打他附近走过,认识的会走上前来小声的安慰几句。当日临仙楼的火情在徽州府这边已经多年未曾遇见,况且还死了人。因此人为纵火的消息传开之后,关于事情的始末也被人翻了出来。
“许公子,人还不曾抓到么?”
“我家连襟同段捕头是旧识,我托他替你催一下。”
“事情发生了,这些……还是要想开一些啊,许公子。”
“有说法是那个杭州的富家公子派人做的?这种人,若是再来徽州府,我等一定会替许公子你讨个公道。”
“还有王法么!”
“啧啧……”
在对许宣、对临仙楼的遭际表示一些同情的时候,也对于那个来自杭州的书生,有些咬牙切齿。眼下徽州府的整体民风比较团结,内里或许也会有些磕磕碰碰的矛盾——这个在所难免——但是若是被外来人欺负了,那么是不干的。先前许宣并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一点,只是考虑到民众的朴实,终究觉得还是应该尊重。
眼下传开的事情当中,有些八卦新闻,也已经有了。有人也会旁敲侧击的问上几句关于许家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对于众人的安慰,许宣笑着表示感谢。随后远处有声音传过来。
“便是许公子吧……”
许宣闻言偏过头去,那边一个老妪正带着打量和好奇的目光朝许宣看过来。五十来岁的样子,大概是农人,脸上有些皱纹了,右边的身侧挎了一个篮子。
许宣狐疑地点点头,随后注意到老妪身边的少女。
“嗨,柳儿,新年好。”冲着长腿帅妞挥了挥手,许宣目光重新落回老妪身上:“这位是……”
“老身是柳儿她娘哩。今日过来是要感谢许公子救命之恩的……”柳儿娘说着,偏头冲柳儿说了句:“果真是一表人才。”
声音并没有有遮掩,柳儿伸手将耳际的发丝拢到耳廓之后,下意识地看了许宣一眼,随后扯了老妪的衣角。
“娘……”
许宣连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执了晚辈礼:“原来是老婶子。”
对面的地方,老妪满脸笑意,带着几分农人的淳朴,手中的竹篮朝前递了递。一些腊肉、咸鱼。
“野兔的肉,她哥从山里弄来的,还有一些鱼……”她说着,脸色变得有些歉意:“老身也知道,这些东西或许入不了许公子眼,但是……也是一点心意。家里穷,能拿得出也只有这些了。”
“味道很好的。”柳儿在旁边帮着说了句话,随后可爱的脑地低下去望着脚尖。神情显得有些局促。
许宣脸上露出一份受宠若惊:“这哪里好意思呢……”随手伸手接过来,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感觉。
这当然未必是真实情绪的流露,但是在他而言,即便只是刻意做出这样的举动,也能够让人觉出几分很诚恳的感觉。
“许公子拿着……”见到许宣的模样,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几分。先前她一直当心这些东西对方看不上眼,这个时候终于放心下来。
“这些日子,公子对柳儿的照顾,她都同老身说起过了。先前中秋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