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第6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未等赵长平答话,已见赵长安负手,施施然跨进殿来,不禁皱眉:“怎么这么邋遢?包承恩,带世子到后殿更衣。”
“不必了!”这时,皇帝才发觉一件很奇怪的事,赵长安进殿后,并未如赵长平一般下跪请安。皇帝心一沉:“宸王世子,见朕为何不拜?”
“拜不拜,都是死,又何必再拜?”
皇帝愣了:“死?谁要你死?”
“我大宋的律令!”
皇帝一怔:“哦?你也知你擅不来朝、抗旨不遵的错失了吗?”他将赵长安犯的两款“大不敬”死罪,说成“错失”,言下之意极其明显,是不打算处罚他了。
赵长平正想借机开口,却听赵长安平静地道:“不,臣犯的死罪远不止这两款。”
皇帝愕然:“那你还犯了哪几款?”他一时迷糊了,只觉着今夜的赵长安,无论神态、举止还是说话,均大为可疑。
“臣今夜借酒装疯,为争两名舞姬,重伤了远道而来专程为皇上贺寿的福叔王,还有一等侯甄庆寿。另,太子殿下来传旨时,臣又未接旨,且也未跪拜太子殿下,现又入殿不参,皇上令臣更衣,臣又不从,已实属罪无可逭,现恳请皇上依律对臣从严治罪,以儆效尤!”他这一番滔滔不绝,将赵长平已涌到口边的话全说尽了,一时皇帝、赵长平及众太监俱面面相觑。
赵长平想:他酒还没醒?可看他那镇静自若的样子,又哪像个胡说昏话的醉鬼?
皇帝目光一闪,返身,缓缓走到御案前,拈了粒松仁,扔到口中,慢慢咀嚼,半晌方道:“世子长安,你醉得太厉害了。你酒量素来不行,既不善饮,就不该喝成这样。人一醉了,难免神昏智乱,连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都不清楚。”
“臣今夜的确曾饮酒,但不过浅尝即止,绝未到人事不知的分上。臣做过的事,臣心中十分明白。”
皇帝沉脸:“唔?还要说醉话?”这时见一个太监在大殿门口向内张望,问道,“何事?”
太监跪下叩头:“奴才上禀万岁爷、太子爷,适才宫外的陶太医来报,送治的福王爷他已诊视过了,他说王爷全身的筋骨都断了。王爷虽还有气,但已成了个活死人。”
皇帝奇道:“活死人?”
太监垂首答道:“奴才问过陶太医了。他说,活死人就是个除了吃喝,其他什么都不会的废人。”
皇帝悚然动容,犀利的目光直逼赵长安:“你竟为抢他的两个舞姬,就把他打成了活死人?”左眼角处的肌肤微微抽搐,脸色发青,显是已动了真怒。赵长平及一殿中人看了,无不害怕。赵长安却神色如常:“是啊,我看那两个妞儿舞跳得不错,想带回王宫去,叔王不答应,没办法,我就只好出手了。”
“你!前些天,为抢个倡女,你糟蹋了万两黄金,后又刺伤了保靖侯。现在,你竟然抢福王的舞姬,还把他人都打残了?”皇帝咬牙,“你知道你犯了《宋刑统》的哪几款罪吗?”
“知道!擅不来朝,抗旨不遵,见君不参,不拜太子,均为十恶不赦大罪之第六款——大不敬!重伤甄庆寿为第八、第十款:不睦、内乱;致残福王为第二、四、五、六、七款:谋大逆、谋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臣现身犯七罪,依律,每一款都应凌迟处死。臣虽为王世子,但狂妄悖逆,骄横跋扈,皇上若不严加惩治,今后将何以安民心、定天下?”
皇帝咬牙笑了,方待开口,赵长平急忙跪下,高声道:“皇上,世子确是犯了不赦死罪,但不过是酒后一时的糊涂。臣求皇上念在他也是皇室宗亲的分上,就不要剐了,用其他的刑吧?”
他这一番话,表面求情,实则敲钉转脚,定牢了赵长安的不赦大罪,只不过将磔改为斩、绞等其他死刑罢了。且这话句句在情在理,确是为朝廷着想的肺腑之言,一时竟让人驳不得。
皇帝侧目,听了这番诤言,笑得越发欢畅了,但那种面肌抽搐、恨怒不已的笑,令所有看见的人无不毛发悚立、心惊肉跳。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是不是料定了,朕不忍将你磔死、斩首?定会赐你自尽,以保全朝廷和皇室的体面?是以才敢这样放肆?”
听了这话,赵长安神色古怪,倒像如释重负。他轻轻吁了口气,一直站着的他立刻跪下了:“皇上待臣向来不薄,臣非草木,岂能无知?无奈臣已是朽木不可雕,皇上的隆恩,只能容臣来世再报了。”言毕重重磕下头去,“臣罪当诛,但乞皇上念在臣母早年孀居,现又要丧子,今后孤苦无依的分上,臣伏罪后,只求皇上勿要株连,赏臣母一口饭吃,使她得尽天年,臣在九泉之下,亦会感激涕零,不忘圣恩。”言毕,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用力太猛,前额立刻在金砖地上撞出血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应允了他的请求,随即吩咐:“虽是赐死,也须择日昭告天下,明正典刑。现天色晚了,宫门已经上钥,不能把你押到天牢去。包承恩!”
“老奴在!”
“把他送到东配殿,今夜暂行关押在里面,再派二十个人去,替朕看好了他。今夜他要有个什么差池,朕只拿你们这些奴才来问!等明日一早,再把他送交刑部!”
“是!”包承恩一招手,一太监疾趋上来,与他一左一右,扶起赵长安,向乾清殿的东配殿走去。
赵长安踏进殿内,感慨万千:快十年了,自己从这里搬走,有近十年的时间了!可殿内的陈设,却仍与十年前一模一样。一榻一几、一桌一椅,仍在原来的位置上,仍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就像自己就从没离开过一样。当年在这殿内,自己曾度过了近九年的时光,还只道今生今世,是再不会踏进这里一步了。可谁曾想,今夜自己又会宿在这里?
包承恩窥视他的脸色,唤着皇宫里众太监对他的尊称:“老爷子,打从您搬回王宫,这里面所有的东西,也再没让人动过。万岁爷还吩咐奴才们,仍照老爷子您在时一样,一天三趟儿地进来清扫整理。有时万岁爷没事,也会进来坐一坐,他坐在这儿。”他一指正对书桌的一张太师椅,“看着您写字的桌子,一看,常常就是一整宿!那神气,倒好像老爷子您,又坐在那儿,在写字看书一样!”
“嗯!”赵长安只觉就这一刻,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喉头,眼泪便要夺眶而出,哑声命二人出去,然后疲惫不堪地挪到床边,一歪身,倒在床上。
包承恩小心翼翼地将床里侧的被子拉开,为他盖上,又轻手轻脚地除去他的鞋袜,将他的双腿纳入被中,动作熟稔麻利。赵长安又想起了当年:十八年前,他还是个稚子蒙童,而包承恩也只是一个品阶低下的小太监,只因他小心勤力,谨慎稳重,皇帝便派他带了八十名小太监,专司服侍自己,每日天不亮起身,直至更敲二鼓上床,都是他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自己已是青年,而他也成了总管太监,早不用作贴身伺候的差使了,可……在他眼中,自己却永远都还是那个需他亲自服侍的孩子……
放下三重织绣梅花纹轻纱帐帘,捻暗了青铜梅枝方灯盏的灯焰,在白玉透雕梅瓣纹三足香薰中,续上一根西域进贡的万佛安息香,然后,包承恩蹑手蹑足地躬身倒退出去,悄无声息地掩上殿门。
于是,一股熟稔的、淡淡的气息就弥漫在殿中,充塞了赵长安的眼、耳、口、鼻及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他立刻松弛了。一闭眼,几乎是马上就睡着了。自斩了上官轻寒七人后,这还是他第一夜能够入睡,且睡得如此香甜。
这人生的最后一觉,让他直睡到次日的巳时三刻方醒。这于他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在他的记忆中,在这间配殿里,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没有在天尚漆黑的寅时初刻便唤醒他,而任由他恣意地睡至日上三竿。
他睁眼,轻轻咳嗽一声,早守候在床边的包承恩隔帘低问:“老爷子醒了?”
“嗯!”
“老爷子请起吧,万岁爷已候了老半天了。”
“嗯!”
包承恩招手,六太监上前,端洗漱用具,服侍赵长安净面栉发。然后,八执事太监上前,托珐琅金漆彩绘方盘,内盛全新的绣龙白丝袍,缠龙金丝冠,镶龙玉腰带,嵌龙金丝履。
“万岁爷让老爷子更衣后再去见他。”赵长安麻木地任由众太监卸去自己脏污的衣冠,换上簇新的袍服。然后,包承恩躬身,引着他出配殿,到了御案前。
皇帝端坐龙案后,瞟一眼正向自己三拜九叩的赵长安:“起来吧,不去天牢了,左右是个死,在这里赐死,也是一样。”
“臣谢皇上恩典。”
“你酒醒了?还记不记得,昨夜你都说了些什么胡话?”
“昨夜臣没喝醉!臣确是犯下了不可宽赦的……”
“行了!别人是择善固执,你可倒好,竟是择死固执!哼!临死前,想不想再见一面宸王太后?”
赵长安低头:“不想!”
皇帝一怔,目光锋利如刀,似是想将他的胸剖开,看看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竟是连亲娘都不想见最后一面了?”
他手足发冷:“是!”
“好吧,喏!”皇帝一指案头的一个金酒盏,对包承恩道,“端下去给他。”又对他道,“赐你这盏金屑酒。”
赵长安眼望金盏,颇有荒谬之感:就连死,皇上也要让自己僭越,竟以这连王爵也不得享用的金屑毒酒赐死自己。他方要接金盏,忽听皇帝又问:“那福王府的‘供养’,你晓得是怎么回事吗?”
“臣不知!”
“嗯?那你昨夜凶性大发,连犯不赦大罪中的七款,所为何来?”
“臣……臣想抢他的两名舞姬!”
“哈哈,是吗?你会为了两个女人就寻衅伤人?你很贪恋女色吗?”
“贪与不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臣确已身犯重罪,甘愿领死!”赵长安迈前一步,就要去端金盏。
“慢着!”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就这么死,难道……你不觉得太便宜了?”赵长安一怔。
“十恶不赦大罪,任犯了哪一款,均须凌迟处死,诛灭九族,而你,竟一下就犯了七款!现朕仅仅是赐死你,这种处置要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此事?又会如何看待朕?这些,你想过没有?”
赵长安心一横:“臣身犯重罪,该当如何刑处,全凭皇上裁夺。为不伤朝廷尊严,不违我大宋律例故,臣愿领凌迟之刑!”
“哈哈!”皇帝从牙缝中冷笑,“仅止你吗?那诛九族呢?”他不答。若诛九族,连皇帝都逃不了一刀,那当然不可能。
皇帝离座,缓缓踱到他面前,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刮削。他既早抱了求死之心,更有何惧?但也不知为何,他却被皇帝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目光刺得忐忑不安起来,不由得低了头。
皇帝将脸凑到他眼前,冷笑道:“不想活了?是不是?成啊,朕成全你。不过,你身犯七罪,罪大恶极,只死你一人,却教天下人如何心服?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父赵裕仁死得早,朕只好追究你那些授业恩师们的‘不严’之罪!”赵长安全身一震。
“七款不赦大罪,款款均可株连,朕倒是准你所请,不追究宸王太后,可你宸王宫的上下人等,却是谁也休想脱身事外!”说到最后两句时,皇帝声色俱厉,“你能自裁,但那些下人们却别想这么便宜!冯由、华静君,还有教导过你的太傅、太师、太常、少傅、少师、少常,朕要把他们全都磔死!哼,七款不赦大罪,只你的一条小命就想交代了?天底下哪找这么便宜的美事去?”他睥睨赵长安发白的脸色,“你口口声声求朕依律行事,依《宋刑统》,你宸王宫里的六七千人,都别想活!全都须陪你伏罪!”
皇帝负手,缓缓踱步,半晌,方拖长了声调问:“如何?世子长安,你昨夜……到底喝醉了没有?”赵长安僵立地上,早就傻了,良久,方艰难以应:“臣……昨夜……的确是……喝多了,说过些什么话,做过些什么事,已全都不记得了。”
皇帝笑了,揶揄地斜瞄他:“福王阴险狡诈,早有不臣之心,是以朕去年才严旨申斥,未料他非但不思悔改,竟还生谋反之心。朕顾念胞弟情谊,不忍明示他的逆行,以免兴起大狱,故命年儿你假救人之名,行除逆之实。但年儿你素来心慈,不忍杀人,只重残了他。”他微笑,“年儿不负朕之重托,把这件大事办得十分妥帖周密,朕甚是嘉许,你就等着朕的重赏吧。”
“臣谢皇上恩典。”
“谢恩倒也不必,只须日后,莫再‘喝醉’了就成了。”这时,皇帝眼角睃见一个太监逡巡进殿,对侍立一侧的包承恩附耳低语。然后,包承恩回身奏道:“启奏万岁爷,昭阳公主殿下回宫来了!”
皇帝一愣:“回来了?她还晓得回来?人呢?传她来见朕!”
“呃……公主殿下现在景春宫,听说荣庆太妃薨了,哭得站不起来了。”
“哼,一跑就是半年,她的事等下再说。来人,先送世子回宫。”皇帝又吩咐呆若木鸡的赵长安,“你半个月没回宫了,你娘甚是惦念。今天回去了,哪儿也不许去,拿出你那全套招人疼的招数来,好好陪陪她!另外,这些天,你莫名其妙地瞎胡闹,是为了那个永福郡主吗?”
赵长安眼观鼻,鼻观心,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不是。”
皇帝盯住他的脸,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端倪来:“那怎么朕听说,你又把她送回了东宫?”
赵长安躬身:“她的脸太白,不祥,臣不喜欢。”
皇帝又盯住他看了半天,然后叹了一声:“如此绝色,也不能令你满意?”一挥手,“你下去吧。”
赵长安方回到宫中,便有太监来颁旨:
“……石崇生包藏祸心,显露悖逆之状,今着令宸王世子施以薄惩,以儆效尤。现着革去其王爵、封地,逐往上庸居住,另赏汤沐邑五百亩。
宸王世子办事明白,深符朕意。着赏赐金一万两、细缎两千匹、金镶玉如意四柄、獭皮一百张,给以文华殿大学士荣身。钦此!”
自此,一切又回复了平静,朝中再无人提起他那半月余的荒唐行径,就好像他根本就未有过那样的一段经历。于皇帝而言,只当他生了一场大病,病况虽重,来势虽急,但毕竟痊愈了。只是,他已年近二十三岁,却仍形单影只。这令皇帝十分忧虑,却又无可奈何。
第四十二章 相聚春风拂
十一月二十二是皇帝寿诞。这天一早,文武百官按官位、爵衔的高低着朝服,入宫贺圣寿。皇帝临御大庆殿,接受百官的三十三拜礼,宰相代群臣上殿,捧觞祝皇帝万寿,皇帝赐百官茶汤,随即开重宴,开始庆贺。
殿前的万丈空场中,早有教坊乐工在彩棚中陈设好了檀板、琵琶、箜篌、高架大鼓等乐器,广场两边对列杖鼓二百面。
当皇帝举第一盏酒时,众乐齐响,宰臣举酒,百官倾杯。舞伎在台上起舞。至第九盏时,左右军演杂剧歌舞,上燕窝锅烧、群仙炙、荷蕊汤,皇帝方宴罢起驾,这时,已近午后申时三刻了。
整个盛宴其间,皇帝每举一盏酒,群臣均须离座跪谢。赵长安亦随班拜倒立起,行礼直行得麻木了,但皇帝起驾,他不能如官员们四散出宫,却须匆匆赶往后宫,因皇室宗亲为皇帝上寿的家宴要开席了。
家筵设在畅情园的万寿殿内,规制虽不及官宴繁琐冗长,但亦是花团锦簇。在一众皇子王孙、公主嫔妃中,赵长安看见了遍身锦绣、满头珠玉的昭阳公主,暗吃一惊:两月余不见,她变得厉害——形容憔悴,面色萎黄,恹恹的了无生气。
筵席进行到一半,采苹用银盘端了一盅鱼羹,来到他案前:“昭阳公主殿下赐宸王世子殿下福寿双全鱼羹一盅。”他忙起身谢赏,偷觑昭阳公主,见她抬手抿了抿发鬓,他会意,坐下继续进食。
筵席终了,一殿人皆叩头谢恩散去,赵长安将玉香手炉往案角一放,与众王爷世子说说笑笑地出殿。行出不远,他忽一拍前额,想起忘了手炉,于是让诸王先走,他要回去。回殿拿了手炉,他却不循原路出宫,而是径往北面的白玉石栏下去了。后宫禁地,除皇帝外,再无男子可以出入,太子也不例外。但赵长安却又不同,见了他,所有太监、宫女均慌忙避到一边,让出路来。
他施施然过去,进了白雪皑皑的御花园,三拐两绕,又往南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堆砌的假石山前,四顾无人,一闪身,进了石山的一道石缝内。从外看,这道石缝很狭窄,但一进到里面,却是豁然开朗,别有洞天,昭阳公主已等着了。
原来,二人幼年常一道嬉戏,偶然中发现了这个隐秘去处,二人遂常常避开宫女、太监,在这里面尽兴玩耍,还约定了暗号,一方若是要约另一方来这儿,就抿抿自己左额的头发。
他一进洞便问:“昭阳妹妹,怎么啦?病了?脸色这么难看?”将手炉递给她暖手。
昭阳公主接过手炉,面色凄惶,声音喑哑:“延年哥哥,总算盼到你来了,要是再见不到你,我可要活不成了。”他吓一跳,只道她是因迷恋自己,以至成了这副模样。正不知该如何劝解,又听她叹了口气:“延年哥哥,今天我约你来,是想让你想办法带我逃出这里。”
他越发心慌,正口讷舌笨,不知该如何措辞,才既不会伤了她,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兄妹之情时,却听她幽幽地道:“延年哥哥,我后悔死了,真不该回来,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一进了这金监牢,就再出不去了。我回来以前,答应过他的,只要再见我娘一面,就去跟他相聚。可……现在都半个多月了,别说出宫,就是封信都没法子带给他,再这样熬下去,我和他都要活不成了。”
这时他方知会错了意,不由得先松了口气,随即好奇之心大起:昭阳妹妹已有心上人了?
“哈哈!我的昭阳妹妹总算也会‘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了。咳咳咳,嗯,啊!”他清了清喉咙,“要本仙帮忙,做那牵线的月老,可以!不过,小妮子却须从实招来,那个‘他’是谁?”他又粗了嗓子,“招得本大人满意了,本大人就判犯妇你可以出宫,去跟他团聚,不然……”捏细了声音,“哼哼!本王母就叫你们俩做织女、牛郎,日日思君不见君,惟有泪千行。”
昭阳公主面生红晕:“啐!没个正经的,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取笑?”美目流转,“这个‘他’,你也是见过的,而且,你们俩还相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