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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缘灭长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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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赏月的吗?咦?二位还拎着杀鸡屠狗的家什?这位小哥腋下……”略歪头,端详了一下,“还夹着位姑娘?不过赏月而已,何须如此?何须如此?煞风景!真正是大煞风景!”说话时摇头晃脑,语笑晏晏。

王家父子不知这人又是何来路,不禁面面相觑。那边杀声震天,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文士却在吟诗赏月,情形大是可疑。自己父子逃命要紧,切不可与他过多纠缠。王无涯倒提鱼肠金剑,拱拱手道:“嘿嘿,阁下真是风流潇洒呀!既然喜欢赏月,只管自便,却恕老夫、犬子尚有要务在身,不奉陪了。”

“喔,二位有要务?只管去忙,只管去忙,不能和不才一齐赏月,无妨,无妨。”文士挥了挥衣袖,道,“不过,二位不如把这位姑娘交由不才代为看护,仅有明月,而无佳人,却会令这无边的美景亦逊色三分了。何况,少了个负累,二位办起‘要务’来,也方便得多了。”

他话音未落,王无涯已笑了:“老夫早就晓得,你赏月是假,要她是真。”一声大喝,“给!”王玉杰手“呼”地一抬,晏荷影便向文士直飞过去。与此同时,父子俩的双剑分向左右,毒蛇般径刺文士。

文士若接晏荷影,便无法拔兵刃挡格王无涯和王玉杰分别刺向他胸口和右腹的那两剑,但若不接,那她定会撞上他,纵不能,撞得翻跌船外,也能乱了他的身形,倘若如此,双剑就能洞穿他的胸腹。而他也不能后退闪避,他身后便是茫茫大海,莫说是退,便是稍稍向后挪动一下,也势必跌落海中。只刹那间,他已身陷绝境!

见双剑已堪堪刺到了自己胸腹前,文士朗声一笑,左袖一挥,拍在晏荷影左肩,轻叱一声:“接住!”晏荷影的横飞之势顿时改作向船舷外飞坠!

晏荷影被万圣天点中穴道,不能动弹。这时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道,这样也好,总胜过落在那对奸恶狠毒的父子手中。不料自己的一场绮丽春梦,最后竟是要长眠在这离家数千里之遥的浩瀚大海中了!她正等着“扑通”一声落入冰凉的海水里,忽觉左臂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拉,身子的下坠之势顿消。跟着整个人向右一侧,随即便仰倒在一件又硬又平的东西上。

变起不测,她一怔,大奇,睁眼就看见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她凝神细视,只见对方满脸凸凹不平的麻子,青色长衫,竟是尹延年!那个早就去了扬州的尹延年!

她一撑坐起,惊喜交集:“你……你,我是在做梦吗?”

尹延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道:“呵!夜半更深的,我倒还真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做个好梦呢!唉,只可惜呀,为了五十两银子,却是连觉也不敢睡了,只得巴巴儿地守在这里,祈望上天,好等着那五十两银子从天上掉下来。”

晏荷影这时才发觉了两件事。文士刚才的那一掌,不但将自己拍落下来,而且也拍开了自己被封的穴道。她不懂武功,却不知文士这看似随随便便、轻描淡写的一掌,实则蕴含了至为高妙精深的武学。力度、方位、距离、时间、分寸上均拿捏得恰到好处。若那些识货的一流高手见了,定会惊叹不已,只可惜,今夜他遇到的是懵懵懂懂的晏家大小姐,哪识得这其中的奥妙?

第二件事,是她与尹延年俱身处一艘小船之中,而这小船,正泊在大船的船尾。她望了望尹延年,又听了听头顶上文士爽朗的笑声,喜极地道:“尹兄,原来你根本就没去扬州,一直跟着我?”

尹延年嗤鼻道:“当然,五十两银子还没到手,如若就这样走了,那我岂不是卖金收土钱,连棺材本都要蚀进去啦?”就这一小会儿工夫,他的话还是句句微含笑讽。若放在从前,晏荷影必会气恼,但现在她身离险境,又见到了这个几日来一直令自己牵挂的人,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忽想起方才船上那一闪而逝的背影,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刚才在船上引我到王无涯窗下的人影,就是你?”尹延年笑了:“真真聪明不过我们晏大小姐!你的王伯伯精心为你准备的鱼汤不喝,倒半夜三更的跑出来乱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索性让大小姐听听,你的王伯伯和玉杰哥哥正在唱的一出什么好戏?也让大小姐你醒一醒瞌睡,长一长精神。”

晏荷影苦笑,咕哝道:“你这个……”

尹延年微笑道:“嗯,又想骂人了?”仰首纵声大呼,“叔叔,不要跟他们多做纠缠,带上那三个丫环和仆妇,快些下来,我们走吧!”

头顶传来文士的朗笑声:“不妨事,正气君子和王少侠热情得紧,定要留我跟他们再赏一会儿月,我若就这么走了,岂不辜负了人家的美意?”声音清朗,不疾不徐。虽从那么高的地方传下来,仍字字清晰,显见他内力充沛,虽以一敌二,却并不吃力。

尹延年无可奈何,清楚叔叔眼里素来揉不进一粒沙子,他早鄙视王家父子的为人,现若不结结实实地戏辱二人一番,势必是不会下来的。好在一时间也没什么事,就多待上个一时半刻的,也没什么大碍。

头顶上激烈的兵刃格击声中,忽有人大声惨呼。晏荷影吓一跳,急切间分辨不出是谁,急道:“尹兄,要不要上去看看,帮你叔叔一下?”

尹延年摇摇头道:“不妨事,方才是王玉杰左腿被叔叔一招‘晴空拂柳’刺了一剑。”侧耳细听,又道,“嗯,‘绿窗寻花、小莲出水、万叶临风’,再过个七八招,叔叔就会去找那三个丫环和仆妇了。”话音未落,突然自大船船腹中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响声。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震耳。

原来是一名海王帮弟子重伤倒地,无意间见到了圣火教布下的火药的一段引信,绝望愤激之际,咬牙取出身上所携的火折子,晃燃了引信。

正当其时,众人厮杀得分外眼红,竟无人发现。一处火药燃,便迅即牵连到另一处,瞬间,整艘大船上的火药便都炸响了。尹延年面色大变:“啊呀,糟了!”抬头急呼,“叔叔,叔叔!快点下来,船要炸了……”声犹未落,“轰!轰!轰!”一连串震天撼地的巨响,使得人的耳朵都被震聋了,随即无数道白光疾闪,“呼”,大船已四散爆开。

火光冲天,无数碎木破板及各色船上物事,和着人的断手残腿、头颅躯体,利箭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爆炸引起的巨大冲力瞬间掀起了万丈波涛,汹涌的巨浪狂暴地咆哮着,盖过了千军万马的声威。巨浪劈头盖脸而至,尹、晏乘的小船立刻被抛到万丈高空,然后急速堕落。尹延年在半空中疾伸手,一把扯住晏荷影,紧跟着一个巨浪打来,二人双双跌进海中。

一连串爆炸的巨响持续不断。从空中“噼里啪啪”倾盆暴雨般砸下大大小小、奇形怪状、数不清的船板、碎尸烂肉及着了火的桅杆、帆布、缆绳、木桶、方凳、团桌……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物事。海浪狂卷,呼啸奔涌,如无羁的野马,肆无忌惮地横冲直闯。二人身不由己,随着狂暴的海浪一起跌宕起伏。晏荷影只觉天旋地转,脑中“嗡”的一下,晕了过去。

亦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醒来,口中咸涩不堪,身上冰凉湿透。勉力抬头,见自己躺在一块三丈见方的船板上,半个身子都浸在海水中。游目四望,茫茫夜色中不见尹延年。她惊慌不已,呼道:“尹兄、尹兄……”喊了几十声,没有回应,待喊到最后几声,她已泪流满面,天哪,他……他怎么了?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想撑起身子,但腰却被什么东西紧紧拉住了。

她伸手一扯,才发觉是一根粗长的船缆,把她和船板捆在了一起。心中大喜:谢天谢地,这一定是他绑的,莫非他还活着?可现在他又在哪里呢?

她费劲地解开船缆,起身四处张望。乌云遮住了月亮,黑沉沉的,隐隐约约倒也能看见一些破桅烂杆漂浮在海浪之间,但没有半分人影。她惶恐极了,又喊道:“尹兄,尹兄……”但除了呼呼的风声及哗哗的浪涌,周遭一片死寂。

她痛哭失声,正在声噎气绝、不能自已之时,忽听人低唤:“小荷妹妹,是……是你吗?快拉我一把。”

晏荷影一惊,复又一喜:“尹兄,是你吗?”急扑至船板侧,用力过猛,险些翻落海里。见暗黑的海水中,一人正载沉载浮。他面色惨白、头发披散,虚弱地道:“小荷妹妹,是我,我是你的玉杰哥哥。”

她一怔,不禁咬牙道:“你?是你这个恶人?谁是你妹妹?老天爷怎么还没淹死你?”

王玉杰有气无力地道:“小荷妹妹,可怜可怜我……”

“别叫我妹妹!”

“是,晏姑娘,可怜……可怜我,我快不行啦!快拉……我一把,救救我吧!”王玉杰只觉左腿上适才被文士那一剑所刺的伤口,被海水杀得痛入骨髓,兼之在水中泡了许久,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随时都会昏迷沉入水中。“晏姑娘,我……跟我爹做错了,可,我真的不想杀你呀。那……都是……那个老畜生起的坏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又能有什么办法?我……向你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害人了,晏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语声渐渐低微,大声喘息起来。

晏荷影见他如此可怜,若再不伸手拉一把,一个大活人就要死在自己眼前了,而况他说的似也有理,他确实不想杀自己,虽然存心也许并不良善。她心里叹了口气,将手递了出去。王玉杰大喜,忙握紧她的手臂,同时双足踩水,右手攀住船板。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晏荷影才总算是将他拉上来了。

王玉杰喘息稍定,挽起裤筒,从衣服上撕下两条布,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包扎了伤口,心境立时一畅,幸好文士的剑上没有喂毒!但紧接着便沮丧无比,唉,自己跟晏荷影在这船板上挨得了初一,挨不过十五,身处这茫茫大海,无食无水的,只怕过得个三五天,两人一样,都活不成。眼风扫过晏荷影,见她全身湿透,衣裙贴在高挑纤秀的胴体上,曲线玲珑,凸凹有致,愈发显得迷人了。

晏荷影的目光仍在海浪间搜寻,忽听耳边喘息声大作,惊回头,见王玉杰眼中充血,喉头滚动,鼻翼翕动,纵身扑来,淫语浪笑声中,已将她抱了个满怀。

晏荷影惊怒至极,死命反抗,骂道:“畜生……你这个畜生!”

“小心肝,畜生也是被你逼的,谁叫你长了这么一副天仙似的模样?”王玉杰稍一用力,将她压在身下,“小乖乖,不要这样踢腾嘛,若点了你的穴道,哥哥我却要少了很多乐趣,你也不爽……”扼住她的手腕向两边一分,晏荷影立觉半身酸麻,而对方嘴里的臭气已喷到了她脸上,她气都透不过来了,眼前那张狰狞无比的丑脸也渐渐模糊了……

此时,却听王玉杰喉头“咯”地一响,似被人扼住了脖颈,随即那冰冷湿滑的身体向后摔落在船板上,死鱼般不再动弹。晏荷影见尹延年湿漉漉地从一侧慢慢爬上了船板,口中不住喘息,手足不停颤抖,显然已经精疲力竭。

她大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尹,尹大哥、尹大哥,你还活着?”扑过去,抓住对方手臂,喜泪夺尹延年早耗尽了气力,瘫坐在船板上,失神地盯着海面:“我没死,可,叔叔他……”胸中一阵摧肝裂胆般的剧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良久,他只觉双眼如被针刺,勉强睁开,立刻阳光直射进来,连忙侧头,耳听有人喜呼:“尹大哥,你醒了?”同时有人轻推自己的手臂。

他暗叹一声,睁眼,见晏荷影一双灼灼美目正关切地凝视着自己。见他醒转,她低声欢呼:“尹大哥,你真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差点吓死我了,我只怕……只怕……”

“只怕我再不醒来,你的玉杰哥哥倒先醒了。”尹延年微微一笑,坐起说道。晏荷影不觉红了脸,咬唇道:“人家心里急得要命,你还说这种混话?我……”眼圈一红,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尹延年一下慌了手脚,见她面色憔悴,声音嘶哑,低头见一件淡藕色四合如意万寿纹绣花绸衫披在自己身上,而她只着了一条缠枝海棠纹洒花金裥粉底罗裙、一件白底绿菱格小团花夹袄,在清晨的海风中,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他不禁暗自内疚,忙将绸衫除下,披在她身上道:“海上风大,你本就穿得少了,若再受了凉、生了病,那可怎么得了?”半湿的绸衫披上身,晏荷影只觉全身立刻暖洋洋的,不禁心旌摇动,又要流泪了。她慌忙岔开话头,将她方才捉到的一只海蜇提给尹延年看。

尹延年只见她雪白的右手腕上一道乌黑的淤痕,惊道:“啊呀,你被它蜇着了!”忙自怀中掏出小瓷瓶,将碧竹清凉散均匀地撒在她的手腕上,然后道:“幸亏晏姑娘,我们这才有早饭吃了!你有没试过早饭吃生鱼?”

“没有,你呢?”

“托晏姑娘的福,我也是平生头一遭。”尹延年微笑道。也不知为何,虽身处绝境,晏荷影却并无一丝恐慌,反倒十分欢欣愉悦。偷瞥了一眼尹延年,不料他亦正在暗窥她,两人视线相撞,俱心头大震,慌忙各自转头。

“罢,罢,罢!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不管它,且先用了早饭再说。”尹延年把海蜇撕成三份,一拍王玉杰,“王公子,偷听了这半天,吃点东西吧。”

王玉杰左手穴道被拍开,心下吃惊:自己屏住呼吸,佯装昏迷,这个臭麻子是咋识破的?讪讪睁眼,欲接海蜇,却听晏荷影怒道:“不给他!饿死活该。”

尹延年只得将两份海蜇递与她,自取一份,慢慢咀嚼。这海蜇看似鲜嫩柔滑,吃起来却腥膻无比,肉质更坚韧如牛革。晏荷影才吃一口,胃中便一阵翻涌,哪里还吃得下去?沮丧地把海蜇掷在船板上:“唉,想做野人都不成……”尹延年亦无法下咽,苦笑着将手中的海蜇放下。

却听王玉杰低唤道:“尹公子。”尹延年抬眼,见他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说道:“既然您二位不吃,就赏在下一点儿尝尝好吗?”尹延年把一块海蜇递给他,只见他三口两口,居然尽皆下肚,还意犹未尽地望着晏荷影的那两块,遂也拾起给他,他竟然一并吃了个干净。一时尹、晏二人两眼发直。

晏荷影愣了半晌,叹气道:“唉,打从家里偷跑出来以后,我没一件事看得准的,不过,现下有一件事,我却肯定不会看错。”

尹延年笑了:“何事?”晏荷影有气无力地道:“我们三个人中,最后一个死的,肯定是这位王少侠。”尹延年悠然微笑。晏荷影乜了他一眼,气道:“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笑得出?”

尹延年含笑道:“在下有件事要请教姑娘。”晏荷影一愣,不知他又在闹什么玄虚?

只听他说道:“现在姑娘若是大哭几声,会不会有一碗临安凭风听荷轩的东坡打卤面从天上掉下来?若我再痛哭一场,我们眼前,会不会立时现出一艘来救我们的大船?”晏荷影“扑哧”笑了,同时想到尹延年要不是为了救自己,又怎会被困在这船板上,望天等死?她深感歉疚:“尹大哥,都怪我,却害了你跟你叔叔。”

一听她提到叔叔,尹延年顿时黯然:“我不懂驾船航海,这次出海本来是要依赖叔叔,事先策划得好好的,王公子命平波预备的小船上,叔叔已置了足够的食、水,六个人凭那些食物和水,回去不是问题……”尹延年转头,强颜一笑,“打小叔叔就告诫我,‘女人是老虎,千万沾不得’。我却不听老人言,如今终于落人虎口,咎由自取,活该!只是害得叔叔也遭了无妄之灾。”他本想逗她一笑,但话犹未了,泪已夺眶而出。晏荷影见他悲痛难抑,不禁惭悔并作,低头无语。

临近黄昏时分,尹延年捕到一尾吻生长刺的青色大鱼,虽仍腥气,却比海蜇要好多了。但尹、晏二人却仍是食不下咽,勉强吃了几口,吸食了一点鱼汁,余下部分又全进了王玉杰的肚子。尹延年看着王玉杰津津有味地撕吃生鱼,佩服不已地道:“这鱼好像挺对王公子的胃口?”

王玉杰直直脖子,咽下最后一口鱼鳃:“尹兄,此言差矣,不是这鱼对小弟的胃口,而是小弟要留了这条命,有大事要做!”王玉杰仔细吮净了食指尖上残留着的那丝鱼血,“打小家严就三番五次地叮嘱小弟,人活于世,要记住的道理有很多,但其中最最重要的一条,却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有记牢了这一条,再加上个‘狠’字,才能干大事,成大业。俗话常说‘无毒不丈夫’,只有有一般人所没有的‘狠’,方能成一般人不能成的伟业。”

他越说越亢奋,暗淡无光的眼睛也明亮了:“说句心里话,鱼肉稍稍生腥,尹兄您就吃不下去,小弟却只当它是活命的根本,别说区区一点儿生鱼肉了,说句不是自我吹嘘的话,要真被逼到了绝处,就是人的腐尸,小弟也一样能两眼一闭,只当它是熊掌、燕窝吞了下去。”

尹延年苦笑。晏荷影腹中一阵翻腾,鄙夷地道:“千秋万世之后,王大侠定能名垂宇宙。只是,若有人得知,王大侠也曾有过谋害不会武功的女子、窃夺非属自己的财宝、污辱受伤无力的救命恩人,甚至还想吃人尸这些‘伟大的事迹’时,却不知那些对王大侠顶礼膜拜的后人们,脸上又会作何表情?”

“英雄成大业不拘小节!何况,成王败寇是千古不易的至理。小弟只须大名既享,自会有史官文人为小弟书碑立传,宣扬美名。至于那些不值一提的‘小节’,自是不会写到书中、刻在碑上的。嘿嘿嘿,晏姑娘,你敢不敢赌?若小弟成就了万世英名,不出半天工夫,就再不会有人还记得小弟曾做过的那些‘小事’了。就算有人不自量力,一定要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哼哼!小弟大人大量,当然不会跟他斤斤计效,但也肯定会有那忠贞不贰之臣,请他到那安静的去处,好好地训诫开导他,最后一定能令他幡然悔悟,痛觉前非的。”发完这一番宏论,王玉杰面生金光,倒像就这片刻的工夫,他已有了万世的英名。

沉默良久,尹延年深吸一口气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没想到,王公子竟是一位胸中深有韬略的万世英才!从前我倒真的小觑你了。”

王玉杰头脑正热得发晕:“哪里!哪里!尹兄过奖。其实,仅止对自己狠也还是不够的,在最最要紧的关口,却是须对所有的人都要下得去手,那才是成就大业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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