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第8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太子、将来的皇上,的确慈惠爱民、睿智圣明。众人戒慎戒惧之余,均对他敬畏臣服。
三月二十四,銮驾离杭州尚有一百余里,杭州城已内外隔绝。杭州太守林淳风亲领差役军士,驱除宵闲人等,洒扫街衢巷道,又添置巡查兵卒。三月二十六,銮驾至杭州,全城均已预备妥当,但林淳风却忐忑不安:因自本月初二,城中便陆续来了许多武林中人。仅止三月初六,手下报上来的数目便有五千之众,全城客店、栈馆、行驿尽皆爆满,而人还在每日数以百计地拥入。“看来,全武林人都齐聚于斯了!”他对幕僚顿足,“唉,姓宁的最好是临战生惧,根本不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下人来报,宁致远及四海会众人,已于昨日戌时人住城中四海会的分会得月阁。到了这个地步,林淳风便只能期望赵长安的武功远高于宁致远,能一招便致其于死地。不然……对于后面的情形他连想都不敢想,绕室彷徨,终夜不眠。林淳风次日难免心火大盛,一连发了几道严令,其中之一,便是即日起,全城无论白天黑夜,全都戒严,无论是谁,晚上戌时之后上街,均须有太守府发的符令,而城南为赵长安驻跸而建盖的行宫,则在六条街的范围内,便是一只苍蝇,白天也不许飞了进去!
但三月二十七,天刚擦黑,一乘青布小轿穿街绕巷,通行无阻地抬到了行宫正门前。值守宫门的六十名侍卫一看,无不诧异。侍卫长喝停轿夫,下阶盘查,及到近前,未等开口,轿帘掀处,一纤纤素手伸出,上托一方金印,一看那印文,侍卫长噤若寒蝉,立刻跪伏于地,同时吩咐打开行宫侧门,让小轿进去。
宫中亦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但所有人一见金印,无不如侍卫长一样,立刻放行。待到第三进宫门,轿已无法前行,一妙龄少妇方下轿,款款进了宫门,就看见一座大殿——景德殿。
殿前及四周倒无侍卫、太监,是赵长安令他们退避。少妇排闼直入,倒像是回自己的家,进了前殿,四处一瞟,不见有人,又往后走,进了中殿,才转过一架大画屏,便看见了赵长安。
他正呆坐窗旁,对着空中的明月发怔,人虽在那里,但心思显然早已不知到了何处。像他这样武功修为这么高的人,少妇面对着他走过来,他竟然根本没有察觉。
明月凄冷的清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比雪还要白,眼眶深陷,眼周发青,人像个被掏空了的布袋,双肩塌陷,没有半点儿精神。明日大战在即,他却为何如此颓唐?而最令人吃惊的还是他的眸子,看见那双眸子,少妇打了个寒战:这是双死人的眼睛!
“延年哥哥!”这一声,赵长安总算是听到了。他缓缓转头,呆望来人,眼色还是一片茫然,半晌方问:“昭阳妹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怎么?”昭阳笑道,“延年哥哥不想我来?”赵长安关切地道:“你有六个月的身孕,行动不便,又何必深更半夜地跑来?”
昭阳坐在他对面的椅中:“延年哥哥,看起来你很不开心?”赵长安答非所问:“你不也是很不开心?”
一语说中心事,昭阳不禁叹息:“唉,这都是怎么搞的?一个夫君,一个哥哥,两个都是好人,却要在一处拼命!”
赵长安苦笑一声:“人生本就如此,岂能尽如人意?昭阳妹妹今夜来,该不是要陪我闲聊的吧?”
昭阳点头:“嗯,我今晚上来,是有件事求你。”
赵长安目光闪动:“你是来求我明天不要杀他?你对自己的夫君怎么没一点儿信心?”昭阳微微着恼,道明日决战,赵长安占尽天时、地利,对宁致远太不公平。
赵长安反唇相讥,道宁致远先挑起此战,现又让她来做说客,令人不齿。昭阳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禁出言指责。赵长安冷笑,让她最好快些回去,替宁致远寻一柄上好的宝剑,明天好迎战他的缘灭剑。
昭阳大震:“你要用缘灭剑对付远哥?”赵长安斜睨她一眼:“很久没使缘灭剑了,那是因为没人值得我动它。但现在,总算是遇到—个了。”
“可你莫要忘了,他是你的结义兄弟。”
赵长安失笑:“公主殿下,你已忘了我现下的身份了?我现在是位极尊贵的孤家寡人,既没有兄弟,更没有朋友,就连父母也可舍弃,何况不过一个拜把的兄弟而已?”
昭阳开始发抖:“刚才世子殿下说我是来求情的,但殿下未免也太骄狂了。我今夜来,为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赵长安仍然一副不屑的表情:“何事?该不会是要我宽展期限,好让你的远哥再多活几天吧?”
昭阳肺都险些气炸了,腾地跳起来,急赤白脸地冲他嚷:“姓赵的,你凭什么就认定了,明天一战定是你活他死?我本是想来消弭这一场争斗,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哦?”赵长安翻翻白眼,“明日一战已是箭在弦上,我倒想不出,你这吕洞宾有何高招,能把这迫在眉睫的一战消弭于无形?”
“这一战,追究起来,祸根都是传世玉章。你莫如把它交给我,我让远哥将之公之于众,这样你能脱祸,远哥也不用跟你斗了。然后我们把这个不祥之物送回少林寺,让它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再惹是生非。”这主意她已盘算了不知几万几千遍了,自觉两全其美,既可消解了明日的一场大战,也替赵长安摆脱了一个附骨之疽。
但话未完,便见赵长安面浮冷笑,待她话音方落,他问:“是逆首让你来说这话的?”昭阳摇头:“没有。他怎会让我来?就连今晚我来这里,他也不知道。”
赵长安轻叹一声:“公主殿下,你以为,就凭你红口白牙的这几句话,就能把事情解决了?就算我跟他肯罢手,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上万英雄好汉又怎肯让我俩罢手?所以,明日一战势在必行。何况,”他嘴角一歪,笑得极其阴狠,“为传世玉章,想当初,我耗费了多少心力?如今凭什么拱手让出?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昭阳失望至极:“你怎么成了这副德性?古人云: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珍宝钱财再多再盛又有何用?徒然添灾惹祸。何况,以你现在的地位,还会看得上那些身外之物?”
“嘿嘿,我本就是这种人!财物再多,也不嫌多;宫殿再广,也不嫌广!想汉灵帝还公然卖官鬻爵,只恨不能把举国的金银全攥在手中,我不过一区区王世子,财物再多再盛,又岂能与之相比?人生在世,万事万物本就都是假的,你喜爱的女人,不定哪一天就跑了;你倾心相待的朋友,不知何时就会跟你绝交;父母妻儿,也要死要散;兄弟?哈哈,简直就是你天生的死敌;官职爵位,也有难保的时候;至于性命,更是无常。公主殿下有夫君,皇上有天下,太子有储君之位,大臣也有他们的官位爵禄,就是一介寒贱百姓,也有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我呢?我有什么?我若不紧紧抓住传世玉章,那活在这世上还有个什么想头?”
他这一番话虽极贪婪,但又倍觉凄凉。昭阳公主傻了,良久方喃喃自语:“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我那么敬爱佩服的延年哥哥竟是这样!”她起身,一眼都不再看对方,向前殿走去,待已转过画屏,方道,“民女恭祝世子殿下千岁明日一战功成,名垂千古!”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大殿外的汉白玉石阶下。赵长安望着那一弯明净的下弦月,亦不知过了多久,方失神地道:“慢走,不送!”
第五十一章 一笑泯恩仇
次日绝早,六天前就已赶到的太康郡并太广郡、湖州郡、江宁郡、沪宁郡的五郡郡守及官员六千人,会同吴郡下辖六十三城的千余文武官员便已冠袍带履地到了西湖北岸。
林淳风领着下属的一十八县及五城兵备道,一夜未睡,撵逐闲人,除尘洒扫,安布卫卒,搭设帐幕,除本城的一千余衙役、差吏、军士,又向邻近十城借来七千人,这才勉强将北岸围实了,但其余三处湖岸却是有心无力,只派两千衙役散落岸边,虚应故事而已。
北岸自东面的沁碧轩起,用明黄锦缎张设了三重锦帐,每重锦帐间距十丈,分向左右延伸,与西岸的晴翠山楼连接,这万余幅锦帐围起的便是禁地。守护最外一重锦帐的是三千各郡兵士,第二重是一千五百名吴郡兵士,而第三重,财是特从京调来的殿前司禁卫军诸班直八百人。
而锦帐中心,则是一座巍峨壮观的大殿。此殿广十一楹,深五楹,重檐歇山式顶,上檐斗拱出跳单翘三重昂九踩,下檐为单翘重昂七踩,两侧是两座各为七间的东西配殿。
整座大殿建在工字形汉白玉石台基上,台基三层,每层雕石栏杆围绕,在龙凤纹饰的望柱下,伸出排水用的浮雕螭首一千一百四十二个,叫千龙吐水,大殿命名“崇元”,是去春皇帝诏告天下,赵长安将代天子出巡后,吴郡费时一年,发兵四十万建盖的。
殿前庭院占地三千余顷,中用巨青石铺漫,左右是磨砖对缝的“海墁”砖地,东西各有一百余块仪仗墩石,御道两旁放置品级山,每行自正、从一品至正、从九品,共十八级,东西各两行,文东武西。
殿内一品大员六十人,分立东西两侧,殿前丹墀上是礼部官员四十人在照料,殿外玉阶下,四百名三品以上的大员站班,而在距大殿十余丈外,方是各郡、州三品以下官员站立的地方。殿内、殿外总有千余人,却都端然而立,声息不闻,静得如深山古寺一般。
但湖东、西、南三岸的情形就不同了。吴郡守汪承运眼望那无边无际的人海,耳听那嘈杂喧腾、震耳欲聋的人声,满腹的忧烦都摆在了脸上:“这是赶庙会,还是上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昨天报上来,不是说只有一万多吗?可现下这样,只怕就算四五万亦是少估了。”
林淳风早满额见汗:“唉!汪大人,这武林中人的确是只有一万多,可谁承想还会来了她们?”一指人群中那些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少女、少妇,“也不晓得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她们要么父兄陪,要么仆从护,全赶了来,都要瞻仰世子殿下的风姿美仪。这么一来人就多了,更别提还有那些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以后回乡才好夸耀的闲人。弄成了现下这样,下官也是没办法呀!”
一个青年官吏不识轻重地道:“世子殿下不该下旨,任由百姓自由出入。若早早严令挡住了这些贱民,又怎会搞成现在这个场面?”话方出口,便见两上司立刻沉了脸,方知失言,忙低头再不敢作声。
而警戒弹压的衙役差吏更是叫苦连天,挡得了这个,走脱了那个,围住了东边,又散了西边。一个衙役心头火发,不禁咬牙骂娘:“日他奶奶的赵长安!要寻人打架,哪地界不好去,偏来老子这儿?找死都不作兴挑日子,日他个直娘贼!”
这一通骂,吓白了几张脸:“曹哥,您老小声些,兄弟的家小还指着这月的几两散碎银子呢!”曹哥早悔了:“嘿嘿,老子刚才昏头了,不晓得都胡说了些什么!众位兄弟莫怪,莫怪!”
一衙役笑道:“曹哥刚才什么都没说,对不对啊?”一路说,一路使眼色,众衙役均笑:“是极,是极。曹哥什么都没说,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一个小衙役晃头问道:“曹哥,等下千岁爷来了,跟那土匪头儿在哪儿打架?是那儿吗?”一指崇元殿。
曹哥笑了:“真正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可怜孩子。那姓宁的任他再牛气,也不过一个跟你我一样的穷鬼罢了,想那多尊贵的地方,怎会容他上去?你没见几千人守着?要有人敢跷一根脚趾头到那块地毯上去,那他吃饭的家伙立马就会……”抬手在脖子上作势一砍。
小李不由得挠头:“那他俩今天倒是在哪儿动刀子啊?”曹哥见众衙役都看着自己,不免得意,倒也不卖关子:“喏,就那儿!”
众人循他所指之处一望,烟波浩渺的湖心有一个小沙洲,上面十几树粉白的桃花开得正盛。时近暮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树下花间,一张书桌,两把太师椅,椅中铺坐褥,桌上是汝窖茶具一套。从人声鼎沸的岸上望去,只觉小洲说不出的清幽安静,远避尘嚣。
“上面原有个亭子的,前些天,奉千岁爷的旨,太守大人把亭拆了,空出这块地方来。除他们俩,其他闲杂人等任谁也到不了那儿去。等下他们俩你死我活的时候,倒也就不怕会有人拦手绊脚了。”听了这话,曹哥身后站立的九人均想:赵长安果然了得!他把决战放在四面环水的小洲上,那所有想助宁致远一臂之力的武林中人,便都因相距太远而无法可想了。他现在才不过二十出头,便已如此老到阴毒,若再过上几年,嘿嘿,那天下的人还能有活路吗?
九人均非泛泛之辈,他们是少林寺方丈弘慧大师、武当派掌门清远道长、飞剑山庄老庄主东方笑天、七郡六十三镖局总头领骆阳泰、清城上人欧阳道士、回疆长老义得、天雄堂总舵主,吕雄风、苗峒山金尊土司阿勒他及西域天竺教教主袒沙广利。这九个名字,在江湖中混过一天的人,只要一听到了,都会立刻色变。
此时九人及带来的一众弟子为掩人耳目,均作寻常打扮。而少林寺那一十八名须眉蟠然的老僧为了遮住光头,都戴了竹笠。他们早作了周密计议,今天无论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都一定要杀了赵长安,以绝天下患!此时眼见多日的筹划就要见分晓,众豪杰无不盼赵长安快些到来,也免得大伙等得心焦。
比他们更心焦的,是早列队等侯的三千官员,人人均鸦雀无声地在殿内、殿外、阶下、庭中已站了许久,两眼都要望出血来了,却不见那条专为銮舆而修,黄土铺地、净水洒街的青石大道尽头有何动静。汪承运问:“什么时辰了?”
下属道:“回大人话,现刚过辰时二刻。”汪承运身宽体胖,不耐久站,不由得叹了一声:“怎么还不来?”忽听远处銮铃声伴着马蹄声一齐作响,众人精神一振:“来了!”忙躬身执手,整理队列。
但声音近了,才见只一骑人马。林淳风认得,是自己派去打探銮舆行踪的家人。离主人还有五十步远,家人下马,向疾步迎来的汪承运、林淳风行礼:“给二位大人请安!”二人急问:“殿下快来了吗?”
家人回道:“回二位大人话,只怕还早。殿下是卯时初刻方起的身,卯正三刻用过早膳,辰时正刻乘三十二抬銮轿往灵隐寺进香,为天下黎民祈福,辰时三刻再乘六十四抬銮舆去六和塔,为皇上祝拜,只怕得到巳时初刻才会起驾来这儿呢!”
二人一听,身上俱凉了半截。林淳风对满头油汗的汪承运道:“大人,看这光景,殿下一时三刻的还到不了,莫如让诸位大人都进围帐中坐下歇歇,毒日头下的,若晒出个什么毛病,只怕不好。”汪承运早盼着这一句,当下连连点头。
这一歇,就又过了近一个时辰。非但三千官员,便连湖岸边、桃花林中的数万人都焦躁开了。四海会众人一早便被官府安置在西岸一座三面临水的方亭中坐候,一候就是两个时辰。宁致远、昭阳倒也罢了,章强东却按捺不住,这时翻来倒去的,只骂赵长安的祖宗十八代。众人倒没在意,昭阳却微感不快,但她一想到待会儿将要发生的事,哪还有心思去理这些小事?
正当心浮气躁之际,“来了!”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一传十、十传百,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数万人抬头踮脚,望向青石大道,道尽头空荡荡的,无一丝动静,却不知是什么“来了”?
再左右看一看,方始明白:隐隐传来了一片清脆繁响的马蹄声——几百骑马的铁蹄,敲打着青石板路,迎着春天的艳阳,奔来了一列马队,是一百名着褚袍的禁卫军殿前司诸班直。百官精神一振,忙奔出歇息的黄帐,整肃衣冠,在各自的位置上站齐。
诸班直到路尽头,下马,马缰交与赶来的差吏,然后散开,守住湖岸。过一会儿,传来极整齐雄壮的声响,这次是御龙直,又是一,百人,“刷刷刷”,踩着匀整踏实的韵律;接踵而至的,是一百名金甲朱衣的御前捧日军,一百名旌头绣衣的天武军,一百名黑衣武冠的龙卫军,随即又是一百名头着金蝉惠文冠的神卫军。
一众人到崇元殿前,俱到各自的位置上列队站齐,面北而立。
然后再来的便是御前太监了。先来三十个,面东而立,接着又是三十个,面西而立。这样一会儿来三十个,再过一会儿又来三十个,直到来了约二十来拨,才听得隐隐的细乐之声,识乐律的官员一辨,是天子出巡时奏的《太和》乐。这时大道尽头,整整齐齐走来一队队褚袍太监,持龙旌凤尾,雉羽夔头,约二百人之多;随即又来二百名紫衣太监,提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九龙金黄伞,再又是二百名绿袍太监,高举朱漆描金牌,上用金粉写着大字:代天子巡。然后便是冠袍带履,又有执事太监捧漱盂、拂尘、香炉、玉盏等物,皆神态恭谨,缓步前行。
一队队过完,方见六十四个朱衣太监抬着一乘金顶明黄绣龙三重銮舆缓缓而来。一见銮舆,伏在地的数万人又乱套了,纷纷抬头起身遥望,有性急胆大的,拼命往前挤。众差役皮鞭挥得山响,但因赵长安有旨在先,不敢真打,结果就像无数葫芦掉进了水里,按倒了这个,又起来了那个。压不胜压,最后索性连众衙役都不跪了,踮了脚尖,拼命抬头,也想先睹为快。
但人们立刻便失望了,銮舆虽宽大,却四面垂挂明黄纱帐,任你如何注目,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瞅见一人端坐舆中。距离既如此之远,这人的样貌穿着根本看不分明。銮舆后跟着四顶十六人抬的金黄大轿,是扈驾的四位王爷,之后是近百名郡王、侯、诸王公大臣的轿子,再往后又是一队队的太监、御前侍卫。
銮舆距殿前尚有百步之遥时,三千官员及上万侍卫、军士、衙役全数拜倒,三跪九叩首,山呼万岁。銮舆不停,径直上了明黄地毯,抬上三重汉白玉石阶,直到丹墀上才放下。四王爷早赶到了前面伺候,这时躬身趋至銮舆前,跪请君王下舆,然后两名王爷打起舆帷,两名王爷从中小心搀出一人,缓步跨入崇元殿内,随即前殿帷幕落下。
数万双瞪得铜铃般大的牛眼,竟都未瞅见这人的一丝衣着样貌。小谭低声嘟嚷:“咦?这戏是唱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