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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昆仑-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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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跟着哭。

赵星说得颠三倒四,含混不清,梁萧的脸色随他诉说而忽明忽暗,过了半晌,苦笑道:“想不到,竟在此地遇上你们。嗯,你们姓赵吧!”两人瞪大眼睛望着他,呙儿脆生生地道:“叔叔……你………你怎么知道呀?”梁萧一愣,忖道:“生平倒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叔叔!”当即和颜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姑爹叫杨镇,你妈妈姓全,奶奶姓谢!”二人更是惊讶,呙儿露出警惕之色,缩进阿雪怀里,声音打战:“你……你来捉我们的吗?”

梁萧更无疑虑,寻思道:“昨日便听说附马杨镇挟持益王赵星、广王赵呙逃往南方,脱欢担负追踪之责。原来山外那些兵马竟是脱欢遣来捉拿这二王来的!”他盯着二小,眉头大皱,又忖道:“但这益王赵星、广王赵呙竟是两个不满十岁的娃娃,当真叫人设想不到。”他一心脱出战争之外,不想方才弃官出走,便又陷人此等麻烦,一时浓眉紧蹙,大感棘手。

阿雪给两人拭了泪,柔声问道:“你们饿不饿?”赵呙点头道:“呙儿好饿,有燕窝吃么?”阿雪愕然,摇头道:“没有啊!”赵星吞了口唾沫道:“五珍脍呢?”阿雪愣了愣,又摇了摇头。赵星小眉头一皱,道:“墉鸭羹有没有呢?”阿雪叹道:“都没有,只有牛肉饼呢!”说罢拿了干粮、泉水过来,二人虽在锦衣玉食里长大,但此时一天没有进食,着实饿极,抓过面饼猛嚼,急得阿雪连声叫唤,只怕二人噎着。

梁萧默不作声,离开了一阵,回来时脸色铁青,将阿雪叫到一边,将两人来历说了,沉声道:“咱们一路上遇上的兵马,都是冲着他们来的,刚才我已瞧见许多元人军士,只怕过不多久,便会搜到这里。”阿雪惊道:“那我们找个隐蔽处藏起来。”梁萧摇头道:“脱欢领了将令,必会倾力搜捕。他手下兵马甚广,能人众多,仅是贺陀罗,便难应付。如今这片山峦已被重重围困,届时千军万马一齐搜山,无处能够藏身。”阿雪听到贺陀罗之名,不由打了个寒噤,颤声道:“那怎么好?难道将这两个孩子扔下不管?”

梁萧神色阴沉,缓缓道:“阿雪,伯颜已经颁了号令,擒住这两个孩子,就地处斩。军令如山,决五更改。你我要离开此山,或许不难,但这两个孩子要想活命,十分不易。”阿雪望着他,细眉紧蹙,发起愁来。

此时间,忽听人声传来,梁萧一皱眉,转身抱起两个孩子,与阿雪行走一程,只待人声消失,方才钻人一片山谷,觅地歇息。赵星惊惧过度,很快沉沉睡去,赵呙却精神尚好的嘴蜜里调油,叫梁萧叔叔,又叫阿雪婶婶。阿雪脸上羞怯,私心里却颇欢喜。梁萧却淡淡一笑,自去一边喝酒。

阿雪和赵呙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阵话,见他精乖可爱,又想到山外那么多人要取他性命,心中好不难过。想了一会儿,忽地手指梁萧,在赵呙耳边低声道:“呙儿,你给那个叔叔磕几个头,叫他两声叔叔!”赵呙瞪圆亮晶晶的双眼,茫然不解,阿雪轻轻推他一把,低声道:“快去呀!”赵呙不明就理,依言来到梁萧面前,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站着。梁萧正喝闷酒,见他畏畏缩缩,奇道:“你做什么?”赵呙被他吓了一次,始终有些怕他,梁萧一出声,顿时心惊胆战,两腿一软,扑地跪下,磕了个头。梁萧大为惊讶,看他还要再磕,急忙扶住,叫道:“小家伙,你这是为什么?”赵呙不知如何回答,嗫嚅道:“叔叔

……叔叔……”叫了两声,心头一阵害怕,禁不住哭了出来。
梁萧好不惊讶,阿雪走上前来,抚着赵呙的头,笑道:“哥哥,他想认你做叔叔呢!”梁萧看她神情,顿知根底,心道:“笨丫头,你也太小觑人了。”看着赵呙红扑扑的小脸,又忖道:“不管他爹爹是皇帝也好,妈妈是皇后也罢,他终归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怜意大起,拭去他的泪水,微笑道:“小家伙,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

阿雪喜道:“呙儿,叔叔答应护你,还不磕头?”赵呙虽不大明白,但也依言磕头,梁萧慌忙托住,阿雪这才将赵呙抱回,照顾他睡去。
梁萧心事重重,始终未曾合眼,到得半夜,忽听金铁交鸣声,暗暗吃惊,当下携起弓箭赶到北面。举目望去,只见远处山道上火光通明,数十个元军举火舞刀,正与四个宋人厮杀。忽听一声惨呼,宋人中倒下一个,再一霎的工夫,又倒两人,仅剩一名女子,披头散发,长剑狂舞,如中疯魔一般。

元军有意生擒此女,一名百夫长大声吆喝,众军两面包抄,欲要断她退路。梁萧生出侧隐之心,纵身跃下,觑那百夫长一箭射出。那人闷哼一声,颈上血流如注,梁萧贴地飞奔,连连开弓,当真箭无虚发,元军不明虚实,纷纷叫喊退却。那女子趁机钻入林子,梁萧低喝道:“来!”当先疾走,那人紧随其后。

二人七转八转,到了歇息之处,借着火光映照,梁萧认出那人,大吃一惊,敢情那女子竟是楚婉;楚婉更是骇异,举剑欲刺,却又知不是敌手,一时间进退不能,神色尴尬。

梁萧皱眉道:“怎么是你?”楚婉怒道:“这话理当我来问才是!”这时候阿雪和两个小孩闻声醒来,楚婉转眼望去,忽地双目一亮,扑上前去,拉住赵星、赵呙,喜道:“你们……怎在这里?驸马爷呢?”赵星咕哝道:“姑爹死了。”

楚婉面色一黯,蓦地心生警惕,挡在二人身前,瞪视梁萧。梁萧冷道:“我若有歹意,何必等到现在!”楚婉双颊一红,放下剑,将两个孩子搂在一旁,问东问西。原来她离开常州之后,到了临安,协助二王出逃,但元军势大,一队宋人被冲得七零八落,遁人深山,楚婉躲了半日,终被元军搜到。

梁萧心知元军迟早搜来这里,当即熄了篝火,自去要隘处布设木石机关。楚婉防范梁萧,一夜中握剑守着二王,寸步不移。但她连场苦战,疲倦异常,到得卯时,竟打了个吨儿。迷糊睡了一阵,隐约听得笑声,睁眼一看,却见梁萧用草茎编了个玲珑剔透的金花雀儿,正逗二小玩耍。

楚婉惊骇欲绝,一跃而起,举剑叱道:“滚开!”梁萧闻声退丁半步,赵呙最是胆小,见楚婉凶狠模样,顿时扑入梁萧怀里,哭道:“叔叔……”楚婉更惊,忙道:“千岁,你……你快让开,他不是好人!”赵呙瞪圆乌溜溜的大眼,望了望梁萧,说道:“叔叔……怎么……不是好人?”楚婉气得顿足,正要喝骂,梁萧摆手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我有事求你!”

楚婉冷笑道:“你这么大本事,还用求人么?哼,你又有什么诡计?”她素知梁萧狡黠,认定他必有阴谋。梁萧也懒得分辩,道:“我查探了一下,不远处有个峡谷,你带这两个小孩,过去躲避!”

楚婉惊疑不定,道:“干吗要我去?”梁萧道:“搜山兵马太多,无论怎么躲避,都难免被寻着。我惟有设法引开搜兵。我妹子阿雪生性糊涂,当不得大事!你带她和二王躲藏两日,待元军退去,立时赶往这个地方!”在地上画出地图,道,“这里叫做天机宫,你只需找到宫主花清渊,告诉我的名字,他一定会收留你们。”

楚婉见他神色恳挚,不似作伪,不由支吾道:“你……你有什么诡计?”梁萧略一苦笑,找来阿雪,同样交代一遍。阿雪一听,急道:“哥哥,我与你一起!”梁萧笑道:“你放心,我晚上几天,自到天机宫与你会合!”说罢将铉元剑解给她,道:“这个给你。”阿雪接过,眉眼通红,低头不语。

梁萧硬起心肠,指明峡谷方位,督促四人前往。阿雪落在最后,一步一挨,频频回头,眼中尽是不舍之意。楚婉望了梁萧一眼,神色迷惑,身边的赵呙奇道:“叔叔不来么?”楚婉叹口气,将他抱在怀里,转身去了。

梁萧目送众人消失在峡谷深处,牵了马匹,奔上隘口旁的高冈,冈顶树木尽皆弯曲,上有大石尖木,下有粗韧藤蔓,一排一排,设成机关。梁萧取出一浑脱马奶酒,大口畅饮。极远处,草木瑟瑟,传来蒙古

语的呼叫声。
片刻工夫,浑脱见底,梁萧酒意也涌上来,平躺在地,蓄养精神,心忖道:“一日之前,我为大元平章,
横扫三吴,谁想今日却要与同袍刀兵相向。”他抬眼仰望晴空,不觉一呆,只见朵朵白云聚集一处,依稀
结成一张人脸。乍眼一瞧,竟似极了梁文靖的模样。梁萧只觉心头颤抖:“莫非爹爹天上有知,也在瞧着我么?”霎时间,他胸中热血滚烫如火,当下坐起身来,举目一瞧,只见一队元军手持枪矛,逼近山冈。

梁萧蓦地拍地跃起,纵声长笑。那些元人听得笑声,还未抬头,嗖嗖两支羽箭飞来,当头两人踉跄惨叫,扑倒在地。
众人措手不及,被梁萧引弓发矢,又杀七人,剩下士卒向后退却。梁萧也不追赶,任其逃遁。不到一柱香工夫,只见四面林中人头乱动,千百士卒大喊大叫,持着盾牌向山冈涌来。

梁萧隐忍不发,待其攀登至半,挥刀斩断藤蔓,只听轰隆声响,大石尖木势若雷霆,滚滚落下。元军措手不及,一时间鲜血四进,惨呼大作。机关放完后,元军土卒死伤百计,剩下人退到山下,乱糟糟挤成一团。

梁萧不待对方重振旗鼓,翻身上马,飞驰而出。他算好路径,东南面树木稀少,山路子坦,正是用武之地,当下驰马弯弓,势若山洪泻下。
众军抵敌不住,眼睁睁看他冲透重围,穿过一座山谷,沿着山道,驰往山外。众军怒不可遏,各自拉来马匹,围追堵截。梁萧奋起神威,箭不虚发,所到之处,死尸遍地。脱欢闻报大怒,召集部众,上马弯弓,亡命追逼。

梁萧杀至山外,所携十袋箭耗尽,三张强弓弦断身折,不堪再使,当下掉马杀回,长矛摇动,刺死五名追兵,夺下弓箭,驰人众军之间,弯弓如月,左右连发,一直冲至领头将官面前。那人惊骇欲绝,举枪欲迎,梁萧伸手攥住,迎面一矛,将他刺于马下。梁萧顺手扔掉长矛,舞开花枪,一朵枪花满阵飞舞,所到之处,或兵或将,纷纷落马。

双方时分时合,杀出五十余里。元军士卒越来越多,四面八方涌来。梁萧故伎重施,抢过两匹战马,反身蹈阵,直逼一名千夫长,欲先杀大将,再冲乱其军,正抖枪欲刺,却听那人脱口惊叫道:“平章大人!”梁萧花枪一凝,认出此人是自己一名部下。那人张口结舌,眼中惊骇欲绝,梁萧见他神情,心头一软,笑道:“去吧!告诉脱欢,我梁萧反啦。”反手一枪,将他扫落在地,左冲右突,再度驰出阵外,且战且走。

战不多时,遥见脱欢帅旗徐徐而来,众军齐声喝道:“活捉反贼梁萧!”梁萧心知那千夫长话已传到,不由哈哈笑道:“活的没有,死的要么?”倏地调转马头,破阵而人,劈波斩浪般直逼帅旗。众军见他骁勇至斯,齐声呼叫,纷纷后撤,拱卫脱欢。岂料梁萧本是虚张声势,趁其溃乱后退,夺下一匹骏马,望东南斜驰。

杀到午时,梁萧忽觉马匹一顿,中箭软倒。他弃了马,奔上一座小丘,但见元骑四来,喝叫声此起彼伏,他举起强弓,竟是拉之不开,不觉苦笑,举首四顾,但见峰峦挺秀,林蔼苍茫,忖道:“此处风光秀冶,景致佳妙,老子今日埋骨于此,却是不枉了!”想着放声大笑,众军闻声,四面拥至,但见梁萧矗立山头,神威凛凛,一时竟是无人敢上。

正当此时,数声长啸传来,与梁萧笑声呼应,远远望去,忽忽五骑自北面驰来,元军阵势未定,顿被冲散。
梁萧心头诧异,举目看去,心头大惊,敢情来得竟是中条五宝。只看五人抛开马匹,左一穿,右一纵,让过箭枝,一溜烟蹿上丘顶。胡老一老远嚷道:“老大,你要当反贼么?这么好玩的事,怎也不让老子晓得?”其他四人点头笑道:“胡老一说得极是!”

梁萧怒道:“好玩个屁!谁让你们来凑趣?”胡老万笑道:“李庭不让老子说!”梁萧听得这话,便知必是李庭得知消息,自己不敢出头,便怂恿五人前来相助,一时心头说不出是何滋味,破口骂道:“要你五个混蛋多事!”他本想战死此地,一了百了,但知五宝虽是乱七八糟,却极有情义,既然来了,绝无抛下自己之理,只得打消念头,枪指南方,喝道:“好,冲他妈的!”振奋精神,冲杀在前。

中条五宝从来无事还要生非,既有如此热闹,岂有不喜之理,闻言大笑,纷纷嚷道:“对,冲他妈的!”
各持兵刃,跟在梁萧身后,杀人敌阵,齐心协力,抢下数匹战马,再度杀出重围。
转战半个时辰,六人暂且抛下追兵,奔入一个林子。梁萧侧耳聆听马蹄声响,觉出身后人马又多了一倍,心道:“这回惊动三军,只怕伯颜也来了,嘿,比起老子,那姓赵的小娃儿算什么?”想着计谋得逞,忍不住放声大笑。

胡老十诧道:“老大,你高兴个啥……”话未说完,咳嗽不已,梁萧目光扫去,只见中条五宝无不挂彩,他们武功虽高,却终究未经战阵,难以应付硬弓劲箭,当下笑道:“老子厮杀半天,突然有些尿急,想要嘘嘘一回!”胡老百悻悻道:“嘘嘘也值得高兴?”梁萧笑道:“老子嘘得又高又远,天下第一,想到你们拍马都及不上,老子自然高兴至极!”中条五宝齐声怒喝:“放屁放屁!前来比过!”

五人不知轻重,又极好胜,不顾追兵在后,纷纷跳下马来,拉掉裤子,站成一排。梁萧佯装解带,慢腾腾转到五人身后。五人兴致盎然,比斗正欢。胡老千看着尿迹远近,喜道:“说到嘘尿,谁能及得上老子……”话未说完,倏地背心一麻,顿时软倒,目光所及,其他四个兄弟也尽倒地,猛然醒悟过来,骂道:“老大,你暗算伤人,不算数,不算数……”

梁萧不待他们骂完,拍中五人哑穴,扔到树上浓阴处,翻身上马,放出五匹战马开路,提枪杀出树林,大喝道:“梁萧在此!”声如雷霆。元军正在林外,不敢轻入,见状纷纷迎上围堵。梁萧挽弓长呼,单骑陷阵,向西突出数里,只觉气促神虚,不禁伏在马上,连连喘息。正当此时,忽听前方马蹄声响,百余骑飞奔而至,梁萧哈哈大笑,正要举枪迎上,那支人马突生纷乱,举目望去,只见一骑人马挥舞长剑,冲人阵中,与众骑兵杀作一团。

梁萧惊讶至极,心道:“除了中条五宝,还有谁来?”定睛一看,惊得几乎掉下马来,那人绣衣倭髻,不是阿雪是谁。想是苦斗已久,她浑身是血,殷透绣衣,只一霎,又中两箭,坐在马上摇摇欲坠。梁萧心胆俱裂,长枪乱抖,冲人阵中,抢到阿雪马前,将她揽人怀中,然后反手一枪,刺死领头大将,透阵而出。一时间,身后箭出如雨,不出十丈路程,梁萧马匹中箭,将他颠了下来。

梁萧本已疲惫万分,此时不知为何又生出无穷气力,翻身落地,驰足狂奔。众军死伤惨重,眼红如血,眼见对头失了马,嗷嗷如群狼乱嚎,不防梁萧突地转身,遁人道旁树林,众军战马跑发了性,勒控不住,被树枝挂着,前推后拥,跌作一团。

天光透梢而过,稀微暗淡,前方哗哗有声,似有流水。梁萧狂奔不休,脸上被荆棘树枝挂出道道伤痕,也是浑然不觉。奔出一程,倏尔眼前一亮,敢情林子到了尽头。放眼望处,一条江水襟山连海,甚是阔远,原来追逐半日,竟已到了钱塘江畔。

梁萧浑身虚脱,跪倒地上,方要挣起,忽听阿雪道:“哥哥……”气息微弱至极。梁萧低头看去,只见她俏脸煞白,血迹斑斑,眼中却满是笑意,颈项中箭处鲜血长流,堵之不住,一时间心痛已极,骂道:“笨

丫头……”手忙脚乱,给她裹伤。阿雪眼神迷蒙,轻轻叹道:“阿雪是笨……本事又小……帮不了哥哥……但今生遇上哥哥……阿雪好……好欢喜……”鲜血如泉水般涌出,目中神光淡了下去,梁萧聚起内力,透人她“命门”穴,含泪道:“我骂错你啦,阿雪,笨的是我,我早该知道你会来……”

阿雪苍白纤细的手指掠过梁萧眼角,为他拭去泪水,轻轻笑道:“其实……阿雪……也不想死的……”梁萧心如刀绞,紧紧搂住她,摇头道:“胡说八道,你怎么会死……我不许你死……”他面对千军万马,也能谈笑自若,但此时此刻,眼泪却如决堤一般,沾湿衣裳。

此时天空越发黯然,层云叠起,如苍色大纸上泼了一团浓墨。狂风疏一阵、紧一阵地吹着,拂过江边野草,簌簌有声,蓦然间,一个炸雷在二人头顶响起,苍莽大地为之动摇。

阿雪听得雷声,灵台倏清,只觉三魂七魄正被狂风一丝丝带走,眼眶一湿,竭力举手抚着梁萧鬓角,叹道:“阿雪死了本也不打紧的,可……却放不下心。你……你总不知怜惜自己,阿雪不在啦,谁会担心你呢,一”她喃喃说着,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一行行落下来,“人都说哥哥厉害,其实……只有阿雪明白,哥哥就像一团火,会烧着别人……也……也会烧着自己……”不知为何,她脑子此时竟清楚无比,平日里决然想不到、说不出的话全都涌了上来,“哥哥像一团火……而……阿雪么……就像一只扑火的小

蛾子……”她美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异彩,用尽气力,抱住梁萧的胳膊,喃喃道:“喜欢……哥哥……好……喜……欢……”语声低沉了下去,化作一缕游丝。
钱塘江水呜呜咽咽,向东流去,一只水鸟哀声呜叫着,掠过江面,向西方飞去;梁萧的心也似随着怀中的身子一般渐渐冷了下去。天空中,一道道闪电在浓云中撕裂翻滚,欲出不能,巨雷一个接着一个响起,盖住成百上千的蹄声。人马在梁萧身后聚集,也如半空云层,越积越厚,越来越沉。忽然间,一道电光曲曲折折,如火蛇般蹿过天穹,映出箭链的精芒,照出梁萧如斧劈般的黑影。

一名百夫长大着胆子,钢刀抡出,劈向梁萧背脊。数百军土齐声助威,咆哮嘶吼,哄然作响。忽然间,电光闪过,那百夫长厉声惨叫,跌出五丈之遥,扭了数下,再不动弹。吼声戛然而止,偌大江岸,倏地

静了下来。
雷声越发紧了,黄豆大小的雨珠裹着狂风,迎面扑来,凉浸浸透入骨髓。梁萧打了个寒战,抬头望天,脸上冷冰冰的,也不知是泪是雨,这时间,忽听身后一声大喝,无数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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