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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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的出现,确实是大出所有人预料之外,因为在李隆基和背后的人布置之下,今夜的布置可谓是巧妙到了极点,诚如秦少游所言,虽然宫中有防备,可是金吾大将军武懿宗已被收买,固然李隆基现在并非是一呼百应的得到支持,可是深夜发动,足以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在情况不明之下,没有谁敢冒天下的风险动手。譬如庐陵王李显,他和他的支持者是绝对不愿让李隆基夺门的,可是这种处境之下,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李隆基为陛下所忌,难道他庐陵王就不为陛下所忌吗?这时候他们若是调动一兵一卒,即便功高,最后说不准也有弥天大祸。
正是料定了如此,李隆基才决心铤而走险。
至于秦少游的天策军,他也多少有些防备,不过天策军在夜里入京的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李隆基压根就没有料到眼前的结果。
他禁不住问:“马脚,本王有什么马脚?”
秦少游看着不甘的李隆基,却又是另一番的心境,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结怨已久,这两年来没少给自己使绊子,而今日,总算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秦少游慢悠悠地道:“有一件事,其实下官一直觉得奇怪。我记得,当年的时候,武懿宗任金吾大将军在宫中训斥侍卫,却被你撞见,你立即说,这是你家的庙堂,这句话固然是引来了武懿宗的不满和愤恨。甚至让人开始轻视武懿宗,为人所笑。可是据我所知,自从武懿宗被你训斥之后,陛下固然夸奖了你,可是此后,武懿宗这个武家不起眼的人,却是逐渐开始受到陛下的器重,器重的缘由,秦某也就撇开不提了,以殿下的智慧。想必也能想到,那么……殿下既然知道这样做对殿下有害无利,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许多东西,若是只看表象,确实很容易被迷惑,可是秦少游这句话却是点中了要害。
武懿宗的发迹,某种程度不是因为他是武家之人,毕竟武家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而武懿宗又是远支。可是这两年,他的恩荣甚至远远超出了近支的一些武家皇亲,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况且武懿宗只在禁卫中任职。并不是边将,假如是边将,那么还可以说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武家的人在禁卫中任职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何以他能脱颖而出?那么武懿宗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个人曾被李隆基羞辱。
而另一方面,李隆基虽然年轻。可是他并不蠢,他自幼便饱受熏陶,深谙宫中的权谋,岂会不知这样做,除了发泄之外,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武懿宗借此飞黄腾达?
李隆基当然知道,至少他背后一定会有人暗中提点,告诉他应当怎么做,而这些背后的人,无一不是人精。
既然明明做了对自己没有好处,反而会让自己讨厌的人得到好处的事,李隆基为什么要做?
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所有人都可以说,李隆基是年少无知,可是秦少游却是知道,李隆基绝不糊涂,其才智,已经凌驾于许多人之上。
这样的人,会为了自己一时痛快,而让仇者快?
秦少游脸上泛出笑容,继续道:“其实……本来我并不会想到这些,只是殿下上书请陛下恩准就藩,那一日,我记得我入宫觐见,谈及了此事,陛下对殿下的野心勃勃,也是忧愤无比,并且告诉秦某人,她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呢,等我即将出宫,却是撞到了这位武懿宗将军,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宫中这么大,这位将军负责洛阳宫的防卫,却是好巧不巧,在出宫的时候却是撞到了他。其实这倒也罢了,偏生这位武将军还给秦某人透了底,竟是告诉我,这一切,陛下都已经布置妥当,洛阳城里,能调动的棋子都已调动妥当,万无一失。这言外之意,就是告诉秦某,这件事,天策军并没有受到陛下的秘密调用,所以完全可以作壁上观,即便是夜里发生了什么,也不必担心,只需在孟津作壁上观即可。否则就是不经奉诏,擅自调兵入城,这便是大罪。”
说到这里,秦少游看了一眼李隆基那依然不甘的脸,才继续道:“武懿宗这个人,平时并没有这样的智珠在握,他们武家为了打击你李隆基,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按理来说,一旦发生变故,即便是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也寄望于天策军能够予以协助,这毕竟是牵涉到了阖族命运的事,稍稍一丁点的马虎,都不可能有。正因为如此,我才起了疑心,于是便开始暗中调查武懿宗,最后才有了一个构想。殿下若是敢夺门,单靠殿下手里的这些力量是不足的,殿下绝不是莽夫,一旦起事,就一定会有杀手锏。而这个杀手锏也绝对令人没有想到,而唯一与殿下关系特殊的人就是武懿宗,武懿宗在得知我入宫之后,生怕我得了什么密旨,坏了你们的好事,所以在我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守候,随即问起我与陛下说了什么,当他得知我与陛下并没有说什么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是一时糊涂,居然旁敲侧击,明面上是告诉我,陛下圣明,暗地里却是意有所指。”
秦少游说完这些,不禁笑了:“所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你当众羞辱武懿宗,为的就是今日,因为你知道,武懿宗蒙受了羞辱,在外人看来就是你不共戴天的寇仇,也正因为如此,陛下为了防备你,一旦要对付的时候,就定会启用武懿宗,等到今日这个时候,便是你和武懿宗阴谋得逞之时!”
秦少游絮絮叨叨,将自己所有的猜测统统抖落了出来:“我虽然有这样的猜测,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毕竟只是猜测,自然不可能当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也做了一些布置,比如结好了城门的守卫,等到今夜,我看到洛阳城起了火,便晓得殿下已经决心动手,而殿下既然决心动手,就必定有所依仗,那么我的猜测就十之**了,于是我连夜带兵入京,虽然也冒着擅调官兵的风险,可是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临淄王殿下好大的气魄,只是可惜,殿下赌输了,输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李隆基万万想不到,只是因为武懿宗的画蛇添足,就将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的大事毁于一旦,当秦少游说到代价二字时,李隆基不禁打了个冷颤,猛地,他似乎醒悟了什么,突然爬起,又猛地跪地,膝行着向武则天的方向磕头,歇斯底里地道:“陛下,陛下……孙臣……孙臣万死,孙臣不晓事,受人蒙蔽,恳请陛下饶孙臣一命,孙臣毕竟是陛下的嫡亲血脉啊……”
武则天端坐不动,却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隆基。
她没有说话,于是李隆基不断地乞求,甚至滔滔大哭起来,这个时候,他倒是真像是一个孩子。
可是对此,武则天的脸上只是麻木,那眼眸里,只剩下一丝疲倦,或者是平静,但是绝没有怜悯。
渐渐地,李隆基面如土色,而这个时候,秦少游已经一步步走上前来。
陛下虽未开金口,可是意思,秦少游却已经明白,他走到了李隆基的身后,缓缓地抽出了长刀。
此时的秦少游,没有任何的怜悯,也没有丝毫的恻隐,因为他知道,若是这个痛哭流涕的人大功告成,就是自己人头落地的时候。他更知道,自己一路杀到紫微宫,死伤的部众就已超过了百人,自己对他的怜悯和恻隐,就是对那些肯和自己一同去死之人的无情。
锵……
长刀出鞘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此时的秦少游更像是一个刽子手,没有表情,不疾不徐。
李隆基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后颈发凉了,他没有躲避,这时候,他的理智终究还是战胜了畏惧,因为他清楚,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武则天,这个曾经自己想要夺取她一切的祖母,他只是匍匐在地,拼命的告饶……
长刀已经高举。
秦少游张着眼眸,就这么站在李隆基的身后,双手握刀,开始蓄力。
武则天依旧没有动,她只是在似笑非笑,她的脸上,甚至连愤怒都不曾有过,犹如局外之人。
“陛下……陛下……”
声音戛然而止。
手起刀落!
一刀锋芒狠狠斩下,鲜血也随之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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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大变之局
清晨。
薄雾腾腾。
经过了一夜的喧闹,一下子静谧起来。
只不过……有些通宵达旦之人,此时却纷纷出了府邸。
宫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外间传来的消息是乱贼已经覆灭,可是事情的经过到底如何,却是谁也分不清,可是无论现在金銮殿上坐的是哪家的天子,身为大臣,也理当此时入宫。
大家的心情,不免忐忑不安。
尤其是李显,这一夜,他是一丝儿困意都没有,只看到龙门宫外火光冲天,喊杀阵阵,虽是狄仁杰在旁不断劝解,无非都是些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请殿下勿忧之类地话。这些话,李显自记事起,就不知听了多少次,他自是不敢相信的,可是偏偏,他见狄仁杰焦急,又觉得心怀愧疚,知道狄仁杰乃是好心,虽是吓得瑟瑟作抖,却还是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
就这样度日如年的到了天光,狄仁杰疲惫不堪,却还是道:“殿下,此时该入宫了。”
他的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却是包含了许多的智慧。
眼下的情况,其实无论胜利者是谁,其实都已经不重要,若是陛下胜了,作儿子的,当然在第一时间赶去问安,否则陛下遇险,而你李显却还躲在龙门宫,这可是不孝的恶名。
若是真到了情况紧急万分,那李隆基当真成功,此时也应当前去表明立场。
对狄仁杰来说,这位庐陵王殿下的悲剧就在于,他自出生开始,就要为自己保护自己而明哲保身,这一辈子都在躲各种各样的暗箭。所以今日的情况,对于庐陵王殿下来说已是习以为常。
李显显出了几分疑虑,他期期艾艾地道:“是否要多带一些侍卫,以备不测。”
狄仁杰则是严厉地道:“殿下。此举万万不可,殿下应当孑身一人,只带随扈若干,只身入宫,这是为人子,为人伯父理所应当的事,殿下决不可显露防备之心。”狄仁杰叹口气,继续道:“若是当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也只好各安天命了。”
李显只好咬咬牙,道:“好。便称狄公的心意。”
他准备好了车驾,带着寥寥数人往则天门去,这一路上,真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丢弃的刀剑和脱下来的盔甲,街道上没有人烟,只有孤零零的几匹战马,似在寻觅主人。
干涸的鲜血在薄雾之中,好似消融了一些。更显殷红,李显甚至不敢掀开车帘子去看外头的景象,这空气中有一股使他有些作呕的味道,令他有些反胃。
他坐在车驾里。小腿肚子还是禁不住在颤抖,他恨不得立即跳下车,直接逃走,逃得远远的。
呼……当车驾稳稳停住。他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旋即踩着高凳下了车。
外头有些冷,早就有熙熙攘攘的百官在此等候。只是未听传诏,不敢入宫,都在宫门之外窃窃私语。
当李显出现,许多人立即蜂拥围了上来,这个道:“太子殿下受惊了……”,那个道:“殿下要注意身体……”
听到这些暖人心的话,李显终于松了口气,这倒不是他受用这些恭维,而是即便老实如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假若李隆基大功告成,这些人绝不可能如此热络的,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个太子,只怕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会对自己避之如蛇蝎。
也就是说……临淄王败了,而且似乎败得很彻底。
李显禁不住要热泪盈眶,他险些要落泪下来,只是不断地朝诸臣点头。
众人自然为他分开一条道路来,李显在众臣的拥簇之下,到了则天门门洞口,于是百官止步,他则跨前几步,新来的侍卫,李显感觉陌生,虽然都穿着明光甲,不过这些人穿着的明光甲却是通体漆黑,他仔细打量,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在这些人袖口的皮护腕上,分明绣着天策军的字样。
是天策军……
李显有些惊讶,道:“请转告母皇,就说儿臣李显来问母皇安好。”
门口的天策军武士听罢,不敢怠慢,有人匆匆入宫。
过不多时,竟是有人跨刀走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少游。
从门洞出来的时候,百官们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般情况,李显要请求觐见,往往是有宦官出来相迎,有时若是显得陛下对来人重视,则是由女官来负责传唤,可是现在,秦少游却是出现在这里,只怕……昨夜的那一场夺门之变,这个秦少游……
种种的猜测,已经来不及让人心生妒意,也没有人再有心思去权衡这秦少游为何会出现于此了问题了,所有人都是沉吟不语,脑海中一片空白。
秦少游见了李显,脸上立即露出笑容,热络地道:“殿下来得太早了一些,怎么,昨夜不曾受过惊吓吧。”
李显定了定神,道:“尚可,不知母皇……”
秦少游道:“陛下英明,不过是些许乱臣贼子,如今已经伏诛,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是陛下很是牵挂殿下,生怕殿下遭受了什么波及,下官在此见殿下安好,也就放心了,殿下已移驾凤羽楼,请殿下随下官来。”
李显颌首点头,与秦少游一前一后,一道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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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发生的事,看上去,陛下是想举重若轻地处置,不过……显然此事影响太深,几乎可以预料,整个大周的情势都会重新洗牌,李显心刚刚定下,又不禁为未来而担忧,李隆基这个侄子确实曾是他的竞争者,如今事败,固然对李显来说是松了口气,可是不要忘了,此次谋反的也是母皇的亲孙子,亲孙尚且不可靠,那么亲儿呢?
李显乱七八糟地想着,猛地想到了秦少游,他露出几分歉意的表情,道:“秦上尉,这一次有劳了你。”
秦少游知道他这是没话找话,李显这个人,并非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不知该如何与自己交涉,所以憋了老半天,却出来一句有劳。可是他虽不善言辞,似乎又生怕冷落到自己,于是又不得不搜肠刮肚的去想一些使秦少游不至受冷落的话。
这种矛盾的样子,却让经历了一场变乱,满是疲惫的秦少游轻松了一些,他颌首点头:“殿下也辛苦。”
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其实最是折磨人的,偏生秦少游得罪不起李显,而李显又觉得这样有失礼数。所以……李显压低声音道:“长公主在大漠……”
秦少游猛地打断他:“殿下何故见了我,不问昨夜的事,却问长公主。”
李显被秦少游突然反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禁道:“本……本王……习以为常了。”
这倒是很实在的回答,他和秦少游打交道,无非就因长公主而起。
秦少游却是驻足,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远处只有几个天策军的官兵在戒备,于是他正色道:“殿下,下官希望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提起长公主了,殿下乃是千金之躯,出不得分毫的差错,至于大漠那边,自有下官来料理,长公主绝不会有什么差错,若是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自会登门造访殿下,往后的这些事,就烂在我和殿下的肚子里吧。”
李显错愕了一下,很快明白了秦少游的意思,他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他似乎还有话说,憋了老半天,才郑重其事地对秦少游道:“秦上尉……谢谢你。”
秦少游微微一笑,他这样的劝诫,或许有功利的因素,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无法对这庐陵王生出什么恶念出来。
秦少游笑了笑,待到了凤羽楼外,秦少游把双手一抱,颇有几分门神的样子。而这楼外的宦官见了李显来,忙是进去通报,过不多时,里头就传来声音:“进来说话。”
李显瞥了秦少游一眼,这才跨入楼中,他遥遥看到,武则天的神色似乎还算不错,虽是显出几分疲倦,脸上却还含着笑容,似乎早已把夜里的事没有放在心上,她道:“朕的太子来了吗?”
李显忙是拜倒在地,对这个母皇,他只有惶恐不安的份:“母皇……儿臣……”
武则天淡淡地道:“这倒是怪了,有乱贼是冲着朕来的,何故却是让你吓得魂不附体,婉儿,给太子赐座,朕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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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大恩大德
武则天对李显的态度,说不上好坏。
可正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却是让人感觉到不安,李显跪坐下,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武则天却是品着公主茶,一面淡淡地道:“昨夜的事,太子知道了吗?”
李显道:“母皇,儿臣已经知道了。”
武则天便吸口气,道:“是啊,真是可怕啊,朕平日待那李隆基不薄,可是呢,这李隆基到底是什么胆子,安敢如此。这一次也实在是让朕寒透了心,朕已一宿未睡,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要见你,要见百官,得把昨夜的事给弄清楚,这事儿不小啊,太子怎么看呢?”
武则天左一口太子,右一口太子, 让李显有些受宠若惊,他定了定神,才道:“临淄王触犯了天条,自是该死,儿臣是赞同严惩不贷的。”
武则天平淡地道:“临淄王已经死了。”
李显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