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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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下子,秦少游从自己的执念里解脱出来,秦少游笑了,道:“堂哥,给我煮点茶来吃,大清早的,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咱们喝茶。”
秦寿点了头,其实他有许多疑问,比如昨天宫里召堂弟入宫,比如他很晚回来,秦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却是知道,这位堂弟已经是越来越教人看不透了。
他煮了茶,送到了柜上,秦少游则倒入茶盏吃了一口,口里吧唧了一下,道:“这茶不好,还是泡的茶好吃,往后我教你做茶。”
“对了,邓健呢?今天都没有看到人。”
“他只怕要迟一些才能上工,他的性子闲不住的,一到晚上,就不知和哪些狐朋狗友厮混了。”
秦少游乐了:“其实活得简单一些也好,我现在也想简单地活着,开开心心,不去追逐那些自己不该有的东西,我给你念一句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秦寿听不懂,有点打瞌睡。
秦少游鄙视地看着他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哎……此等高尚之事,你怎么会懂。话又说回来,你若是懂了,我吃什么?”于是摇头,一副清淡如水的样子,自得其乐。
啪啪啪啪……
急促的敲门声响了。
秦寿去开了门,那门外却是一个宦官装饰的人高声道:“门下有旨,布衣秦少游听封。”
秦少游脸上的平静顿时打破,他先是微愣,而后狂喜!
圣旨来了,门下的圣旨,也就是说,这是门下省签发的,通常情况之下,都是加官进爵的恩旨,而且后头还有听封二字……他脑子瞬间嗡嗡作响,要做官了……
“他娘的,我真要做官了!”顷刻之间,什么淡定,什么从容,什么古今之事的所谓笑谈之中,顿时都被秦少游抛去了九霄云外。那啥……写这首词的杨慎,这厮倒是官做够了,官都没做过,也配说都付笑谈中么?
秦少游一个箭步,就绕过了柜台,一下子冲到了那宦官面前。
“草民接旨。”
那宦官只见眼睛一花,然后恍然一下,便看到一个小家伙出现在了自己的对面,呵呵地对自己笑。
这……
“门下:布衣秦少游,满腹经纶,有才学,经鸿胪寺卿卢胜举荐,言其德才兼备,即日,征秦少游入四门学,为助教,望其不负卢胜推举,不负国家。”
这是一封非常平常的圣旨,没有太多花俏的言语,秦少游被提及到的机会也不多,倒是那位卢胜卢寺卿倒是被坑得不轻,话里话外都是和皇帝没关系,这位秦厨子走的乃是卢胜的门路。
而秦少游听了旨,却是一头雾水,助教,没听说过啊,好像也没有多少油水的样子,单凭一个教字,多半就是个弼马温。
秦少游禁不住有些失望,心里还在琢磨,这助教是不是官呢?
待接了旨意,那宦官走了,秦少游拿着圣旨左看右看,秦寿则在一旁探头探脑。秦少游禁不住道:“助教是什么官?”
秦寿双手一摊,道:“我不知道啊,要不,问问邓健?”
秦少游鄙视地看他一眼,道:“你都不知道,他能知道?有了……我找我的前辈去。”
前辈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大力推举,甚至拿自己身价作保的鸿胪寺卿卢胜,不找他找谁啊,官是他举荐的,还给自己赐了字,不赖着他说不过去。
秦少游说干就干,把圣旨一卷,塞进自己怀里,吩咐秦寿道:“待会儿把门打开来做生意,不要耽误了,邓健若是来迟了,给我记着,我得克扣他的工钱,我有大事要办。”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
卢胜最近眼皮子老跳,不安心啊,他特意叫人打听了一下秦少游,这不打听是睡不着,打听了想上吊的心都有。
这么个家伙,明摆着是一个定时炸弹,据说门下那儿已经颁了旨,许多人也在打听这个自己保举的人,看来……有麻烦了。
卢胜清早到了鸿胪寺,便耸拉着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昨晚他是一宿未睡,一晚上只是背着手在自家厅里团团转,**良辰,连流mang都不耍了,现在一落座,就忍不住打瞌睡。
“大人,有个自称秦少游的求见。”
听到秦少游三个字,卢胜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他来做什么?
这关系撇都撇不清啊。
他本想说不见,可是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以这厮连擂三通鸣冤鼓的性子,若是不见,会不会闹出事端来,到时候满洛阳都要晓得了。
还是见吧。
卢胜露出威严的样子:“叫进来。”
随后,卢胜就看到了秦少游那副欠揍的笑容,这家伙居然还彬彬有礼,双手作揖道:“下官见过前辈。”
前辈……
卢胜有点打哆嗦,可是气势不能输,样子不能不做,他捋须,摇晃脑袋,照旧还是一副很欣赏的目光看秦少游,和颜悦色的道:“和之啊,不知你来所为何事?”
秦少游道:“今日有门下恩旨来,下官觉得费解,特来赐教。”
说罢,秦少游取出圣旨,交给卢胜。
卢胜只得将圣旨打开,这一看圣旨……呆住了。
居然是助教……
这个家伙,何德何能,就凭他也配?
完了,这一下,麻烦更大了!
卢胜差点儿没一口气抽不上来,直接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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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嚣张狂拽
见卢胜面带猪肝之色,沉默不语,秦少游当然不肯放任这样下去,大老远跑来问你,你装深沉,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免不了再三追问。
这追问之下,秦少游终于知道助教是什么官了。
助教还真是官,不但是官,而且远远超出了秦少游的预期,大周的教育体制,其实很简单,至少在洛阳,国子监总揽教吾,在国子监之下,则是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大学堂,前头三所学堂,是综合学堂,也就是什么都学点,为朝廷培养综合性的人才,至于后头的律学、书学、算学,则属于专科学堂。
且不论专科,单说国子、太学和四门学,这三所学堂,与后世的某清,某北相当,是朝廷的主要人才培养基地。
国子学的博士,是正五品,助教,则是从六品;招揽地学生,当然是天下最顶级的权贵子弟;太学呢,博士为正五品,助教为从七品;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弟,都可入学;四门学再次一等,博士只有正七品,而助教则为从八品上。
所谓从八品上,就是已经摸着了七品芝麻绿豆官的门槛了,在芝麻绿豆都不如,值得庆幸的是,从八品上这个官衔之下,还有从八品下,还有九品,还有流外官,所以这个官职,其实还是能唬的住人的。
其实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官职的大小,这官职大小就和职称一样,虽然和自己的工资、福利息息相关,可是官的本质,其实就是权责。
很不幸,助教没有权,其实他就是负责教书的,只不过教书的对象,是功勋、官员子弟而已。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官很被人看重,为何?因为按照大周的礼制规定,教化乃是重中之重,而教化是靠谁来推广?当然是老师,师者为父也,也就是说,做了你老师,我就是你爹了,如果你很幸运,做了许多人的爹,那么值得鼓励的是,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可是假若这些孩子都是官宦和功勋子弟呢?这些孩子都有祖上的余荫,将来在学堂里读了书就可以直接做官呢?那么恭喜你,你的儿子们将来都是非富即贵,混的最次最次的,也能拼个武库署监事、上中县尉、诸津丞之类的职衔,混吃等死,揩揩朝廷的小油,搜刮一点民脂民膏的资格还是有的。
那么……这算不算厉害?
更厉害的是,这些人还有亲爹,比如四门学,虽然大多数的官职其实并不高,最高也就五品罢了,都是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国子博士、给事中、中书舍人之类不上不下的老家伙,可是按照尊师重道的传统,他们见了你,态度也得客客气气,逢年过节,还得领着孩子送上束修,领着孩子让他给你磕头行礼。
你要在京师帮忙办个事,那还不简单,一句话招呼出去,立马有人抢着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连人情都不必欠,为何?应该的啊,尊师重道啊,老兄!
所以说,这个助教,没有油水,可是很厉害,一般能混进教师队伍的,将来的仕途都会很风顺。这又为何?因为没有树敌,你一个做老师的,每天仁义道德,不触及人家利益,清流中的清流,道德的楷模,大家都愿意提拔你,这样才显得自己也和你一样,都是道德模范嘛。但凡是人,都晓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既是朱,我跟你凑近一些,提拔了你,不也说明我也是朱么?
所谓国子、太学、四门三所学堂的博士、助教名额,几乎都是无数人抢个头破血流的对象,便是门下、尚书、中书里头的那些大人物,也都对这些名额,虎视眈眈。
卢胜恨不得捶胸跌足的是,想不到秦少游居然成了四门学的助教,虽然这四门学,及不上国子和太学,可是单凭这样的资历,可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清贵无比的身份,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就意味着,原先一个很不起眼的举荐,本来大家至多也就‘噢,知道了,卢胜举荐了个厨子’,然后呢,就该干嘛干嘛去了。现在则是‘什么,卢胜举荐了个厨子做四门学的助教!”
树大招风、招人恨哪!
“原来如此。”秦少游收起了遗憾,然后乐了,显然他是不怕招风的,天塌下来有举荐自己的鸿胪寺卿顶着呢,原来走助教也可以如此嚣张狂拽,很好,很对自己的胃口。
卢胜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还没回过劲来,这消息传出去的影响,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了,想夹起尾巴,怕也不成,所以他必须得安嘱几句才好,于是眼珠子一转,道:“和之啊……”
“啊……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前辈二字,又一次刺瞎了卢胜的眼睛,他狠狠的用手抠着案牍,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又一次的平复了心情,挤出笑容:“如今你既是助教,为人师表,老夫有几句良言相劝,不知你肯听么?”
“前辈金玉之言,下官洗耳恭听。”
“和之啊,你看,这为师者,首要是什么?”
“授业解惑啊。”
卢胜摇头,憋红着脸:“不对,是要制怒。”
“制怒?”
卢胜已经感觉秦少游是榆木脑袋了:“就是不要惹是生非,要恭顺平和。”
“噢,这个请前辈放心,下官最擅长就是这个。”
卢胜要吐血,你最擅长的就是这个,还他娘的把鸣冤鼓当自己家的玩具,敲着玩么?
“做人要懂分寸,进退有据,不该做的事不能做?”
“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呃……”卢胜一时愣住。
“敢问前辈,有人向下官借钱,下官不借,是不是不该做的事?”
“不算。”
“那……偶尔……下官说的是偶尔,去喝花酒呢?”
“这……”卢胜老脸一红,显然他也是深谙此道的高手,一时语塞,羞于回答。
老半天,他才道:“老夫最讨厌不三不四之人,尤其是那些,去了堂子里,叫十个八个歌姬作陪的。”
秦少游心里掐指一算,十个八个吃不消,五六个够了,等等,十个八个,哪个禽兽这样天赋异禀?
…………………………
从鸿胪寺出来,秦少游心情格外的好,做官了,还是助教,清贵不可言,道德楷模,劳动模范,好厉害的样子。
他兴匆匆的回到了酒楼,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可是走马上任,自己的酒楼该怎么办?交给秦寿打理,若是如此,看来这些时日,得多教他一些做菜的技巧才好,还有一些先进的管理经验。
毕竟,自己是清流官,想要贪赃枉法,怕也没什么机会,好遗憾啊,以后还得靠酒楼来接济了。
酒楼里的食客比平时多了一些,口碑是慢慢积攒的,如今也有了一些熟客。
邓健在内外忙活,端菜递茶,不亦乐乎,他见秦少游回来,满是愤恨,禁不住一堆牢骚:“好歹我也是好汉,这般拿我当驴子使唤,是什么道理,我不干了,还怕你不成。”
秦少游轻描淡写的看他,然后憋住了一句话直接将他秒杀:“很好,赖本官的帐不还,我这就去给洛阳县打个招呼。”
“本官?”
“对,就是本官!鸿胪寺卿卢老大人慧眼识珠,举荐本官,陛下圣明,已自门下下旨进封为官,邓健啊,你的态度很恶劣啊。”
邓健脖子一缩,笑了:“哈……今日天色真不错,东家,你大老远回来,真是辛苦了,我给你倒点热水。”
第三十七章:走马上任
按照规矩,京师的官员任命之后,必须半月之内至户部司封司点卯接印,随即走马上任,而这半个月时间对秦少游至关重要。
酒楼的生意虽然回暖,可是要渐渐建立口碑,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压箱底功夫。
鸡精的调制,秦少游已经教给了秦寿,除此之外,秦少游教了他一些特殊的菜色,还有一些结合了后世管理的经验。
自然,招募人手是需要的,几日下来,总算是募了三个人,一个和邓健一起跑堂,一个是给秦寿打下手,负责一些简单的烹饪,再有便是一个帐房。
帐房是个外乡人,姓席名弘,居然还有字,叫超凡。读过一些书,粗通一些计算,而秦少游招募他,不只是因为他老实,而是因为他人在异乡,说穿了,孑身一人,孤苦无依,好欺负!
安排布置妥当,秦少游便走马上任了,先是去了吏部,司封司有十几房,有负责外官入京报备的,有授印的,有赐服的,还有造册之类,很是繁琐,秦少游晕乎乎的到各房转了一通,吏部的官儿没有碰到一个,全是一群胥吏板着脸邀三喝六,压根就没把秦少游当干部,足足三个时辰,终于尘埃落定,秦少游的脑子嗡嗡响,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禁不住冒出一个感叹“我去,官僚主义害死人哪。怎么是人是鬼都和二百五似的。”
然后他开始念叨起自己的前辈卢胜的好来,看看人家,好歹也是腰间系金鱼袋子的人物,多么和蔼可亲。
…………
“你是秦少游?”
四门学的占地是最大的,有学生近千人,其中四百多为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六百人为庶人子弟之俊异者。有博士六人,助教六人,再有书吏若干。
而博士又各有职责,如五经博士,这是专门督导五经的,司业博士,这是专管学生考试的,还有训导博士,这是管理课堂纪律的,当然,现在坐在案牍前,眼眸打量秦少游的,则是四门学最大的博士,督学博士王伦。
王伦的眼里,分明透着不屑,洛阳城里,其实早已传开了,说是一个厨子,居然入了四门学,举荐人是鸿胪寺卿卢胜,这卢胜如今已经成了笑柄,这自然不去提,可是四门学又何尝不是成了笑话?
在国子、太学、四门三学之中,四门学的师资力量是最差的,虽然学生多,可是大多数子弟只是低级官员之子,并没有太深厚的家学渊源,至于所谓的平民俊杰子弟,那更是笑话。这里头牵涉到的是另一个问题,所谓的俊杰子弟,都是各州县举荐的,有不少人是富家子弟,地位不高,却是拼了命钻营进来,质量更是参差不齐。
三大学里,四门学本就最烂,国子监每次测考的成绩都是垫底,惨不忍睹。
学校烂并不代表博士们服输,不管怎么说,王伦还是很有上进心的人,只要维持不算太烂,面子上至少过得去。可是现在,一个厨子都成了助教,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厨子可以做助教,那他这个博士岂不是只要一个货郎就可以胜任了?这何止是侮辱四门学,简直就是侮辱自己。
王伦很冷漠,冷漠到了骨子里,他查验着秦少游从吏部取来的文书,警惕地打量秦少游,很想从秦少游的身上挑出点刺来。
可是他有点失望,因为这个家伙不像厨子,反而生得颇为俊秀,再配上一身青衣官服,腰间扎了个铜腰带,把身子束紧,反而有点卓尔不群的潇洒。
而且这厮还彬彬有礼:“下官是秦少游,还望大人赐教。”
王伦斜着眼,轻轻地冷哼一声,手搭着案牍,漫不经心的道:“你既是市井出身,这是你的机缘,可是步入了四门学,就要为人师表,万不可滋事生非,更不能将一些恶习带到学里来,如今助教有六人,分掌算学、律学、五经、书学、史学,唯独有诗学一门,却是无人教授,本官会让胥吏先带你安顿,明日开始,至明经堂,传授诗学吧。”
唐朝很重诗,大周也不能例外,甚至所谓科举,还有专门的诗考,诗做得好也能做官。
秦少游想不到王伦居然给他这样的重任,他现在不明就里,所以行了个礼,告退出去。
王伦则是捋着须,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更加冷漠。
过不多时,一个绯衣的博士却是从一旁的偏房里走了出来,此人乃是督导博士,叫王岩,他和王伦是同乡,又算是本家,平时走得最近,王岩禁不住皱眉,道:“诗学博大精深,岂可让一个厨子来传授?王公,这样不妥当,太儿戏了吧。”
王伦捋须,笑了:“四门学的诗学如何?”
“这……与国子和太学相比,自是相差甚远。”
相差甚远都算是抬举了,其实是差之千里。
这一点都清楚,道理很简单,一方面是师资差,而且学生良莠不齐,与国子学和太学那种动辄家里就是宰相、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