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侠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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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昭洵倏泪落如雨,叹道:“福伯,我来时悔不听你的话,今天是自取其辱!”
纪福勉强作出一份苦笑,道:“少爷,一隅之失,不如一隅之得,能得到那个消息,这份代价化得还值得!”
纪昭洵颓然叹息道:“得到了消息,又有什么用?以我现在功力,此去还是送死!”
纪福一呆,急急道:“少爷,现在已没有时间顾虑得那么多了,好歹到了少林后再说,再说那人能把消息泄露给咱们,难保不会泄露给别人,若要让别人抢在咱们前面,你母亲含辛茹苦十八年,岂不落得一场空,而且结局如何?末可逆料……”
提起了母亲,纪昭洵脑中不由又浮起那憔悴惨淡的影子,他不得不强振起精神,连夜赶路。
黑暗吞没了他们的影子,一切恢复原有的静寂,只有夜风吹过树梢时,响起一阵犹如呜咽般的簌簌之声,像在为纪昭洵悲怆的生命在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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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云雨荒台梦成空
薄暮方临,日落崦嵫,嵩山少林中响起了一阵悠扬宏量的钟声,当当之声,震得群锋回音不绝。
钟声渐渐疏落,代之而起的是一阵肃穆的禅唱,当禅唱袅袅而落片刻后,漫山涌起一片黄云。
只见山道上还满是身穿黄色袈裟的和尚,纷纷而下,这么许多和尚下山,难道有什么大事?
不错,三日来,这座名传天下,首屈一指的古刹正有一场盛会,这场盛会虽不是武林大会,却是一桩佛门空前盛举!
当今少林方丈百智师禅师大开“法华坛”,邀请普天下古寺名刹高僧,研讨传讲法华金刚经。
这次礼佛传禅,可说自唐玄奘西天竺返朝,在长安大傅佛法后,破天荒的第一次佛门盛事。
而现在,三日期满,八方高僧纷纷复归,在这些漫山而下的和尚中,却见有二个俗装人士逆山而上。
一个是神色憔悴的白衣少年,一个是家丁装束,面含沉思的五十左右老者,这二人正是纪昭洵主仆!
二十余天行程就在忧心重重之下过去了,眼见目的地已近,纪昭洵的内心,也愈来愈纷乱出生未曾见过面的父亲将见面了,然而这不是承笑亲前的开始,却是“天伦梦回”的结果……
他内心颓然浩叹着,虽然在这段行程中,纪福每天向他开导解释,一遍又一遍地形容十八年前纪家庄烟消云散时的景象及母亲内心的痛苦,但他始终无法解开内心中这个死结,反而使这个结在心底埋得更深,结得更紧。
此刻眼见满山和尚纷纷擦身而过,心头倏觉得少林之行,事情一了,自己与母亲何不也找个深山古寺,终年青灯贝叶,以换过这痛苦的一生?行行复行行,行程已到山腰,远眺苍然古松间,已隐隐露出一段黄墙,一角飞檐,少林寺已经在望了。
就在这时,前面陡然传来一阵狂笑嚎叫之声,纪昭洵冥思未落,顿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所惊醒。
他觉得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人从少林寺方向狂笑狂叫着,飞奔而下,在笑声中夹着一阵阵令人听不懂的言语:“哈哈哈……石可烂……但是海未枯……我现在人未老而心已死了啊……哈哈哈……海可枯…石可烂……但是海未枯……石未烂……哈哈哈……”
那人长发披肩,须生满面,蓬头垢身,语无伦次地飞奔而下,眨眼已越过纪昭洵停足之处,奔行竟快速异常。
身后却有二个年青僧人,一面追赶,一面高叫着:“各位道友帮帮忙,截住他!截住他!”
纪昭洵吃惊地望着,心想这人像是个疯子嘛,少林寺怎会跑个疯子出来?
这时满山和尚都驻足而望,只听得身畔二个和尚轻轻呼道:“疯居士,疯居士!……”
什么疯居土?纪昭洵微微一怔!
山家修行是和尚,在家修行称居士,这点纪昭洵是知道的,但既是疯子,又怎会修行,怎会变成居土呢?他心头不由大感好奇。
转身向山下望去,逃的疯居士和追赶的和尚已渐渐远去,同时可见山道上黄衣纷动,有几个驻足而观的和尚似在帮忙截拦。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纪昭洵向身畔二个老和尚一拱手道:“请问大师,那疯居士是谁?”
右边的老和尚立掌还了礼,方微微一笑回答道:“是少林方丈的记名弟子!”
纪昭洵闻言更加诧然,不禁脱口道:“少林方丈怎会收一个疯人做弟子?”
左边的老和尚立刻插口说道:“施主别以为他人疯,清醒的时候,对佛经禅理的领悟力、连老衲也都自叹弗如。
……“
纪昭洵呆了一呆,左边的老和尚却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又道:“少林方丈是独具慧眼,但那疯居士也的确是别具慧眼,唉!若非神经失常,怕不是佛门一代奇僧。”
左边的老和尚也跟着叹道:“道友之言,老衲虽是有同感,少林方丈大开法华坛,讲经三日,依老衲看,恐怕还是为了那疯居士,欲启开他的智慧之门!”
纪昭洵讶然不止……少林寺大开“法华坛”,他是已经知道的,但若说这桩劳动天下高僧的盛举,骨子里却是为了启发一个疯人,谁肯相信。
这时山下嚎叫之声又起,回头望去,正是那个疯居士,在二个少林和尚挟持中,又嚎又跑地而来,转眼已进入少林寺中。
纪昭洵呆呆望着,倏觉衣袖被人牵动了一下,侧首一看,原来是纪福,只见纪福低声道:
“少爷,别再相干旁事,我们应该商量一下正经事了!”
许多愁思又复回到心头,纪昭洵暗暗一叹,遂向身前二名老和尚抱拳告别,黯然踏着沉重的步子上山。
行不几步,纪福又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少爷,看你这几天的神色,老奴实在为你担心……”
纪福担心的是什么?纪昭洵心头明白,不由也叹道:“福伯,我不会违背母亲的吩咐的,你不必担心,唉!
一切你看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纪福闻言,脸上顿时闪过一层欣然之色,如释重负地掩饰道:“少爷切勿误会,老奴是说,少爷应该放开心胸,保重身体才对。”
纪昭洵默然不语,纪福倏拉纪昭洵止步,目光四下一扫,才低沉地道:“少林武学深奥广大,寺中和尚无一弱者,稍等应对之间,少爷应该要谨慎一些,切忌莽撞。”
纪昭洵眉心紧蹙,叹道:“若人真在少林,而少林能隐藏庇护他十八年,自然不会将人交出,我想此行冲突难免!”
接着,又是一叹,说道:“就是少林寺肯交人,我们也无可奈何!凭我加上你,恐怕也挡不了杨家百蝶剑法三十招,因此我觉得此行结果,必然是失败的。”
纪福沉凝地道:“不瞒少爷说,老奴这几天来,一直在思索这个难题,强弱悬殊,而欲达目的,势必要改变方式手段。”
纪昭洵哦了一声道:“改变什么方式手段?”
纪福似乎胸有成竹地道:“暗中下手!”
纪昭洵问道:“暗中又怎样下手?”
纪福咬牙狠狠地吐出一个字:“杀!”
“杀?”纪昭洵悚然一震,注视着纪福,心底的痛苦与矛盾,又翻涌而起,他痛苦地摇摇头道:“不!”
纪福叹息着道:“少爷是反对?”
纪昭洵叹息道:“娘那天吩咐不要我们杀人,而只要我们查出下落,或是把活的抓回去,你难道忘了?”
纪福凝重地道:“若要通知主母,老奴唯恐夜长梦多,若要擒活口,少爷知道根本无此可能!”
纪昭洵点点头道:“我知道,但是这些并不是必须杀的理由啊!”
纪福轻轻长叹一声,方自说道:“老奴所以如此大胆,自作主张,却完全是为了主母与少爷……”
纪昭洵怔了一怔,迷惑地道:“你的话我不懂!”
纪福道:“老奴可以把话再说清楚一点,若少爷一定要照主母的吩咐,恐怕到时不但无父;且将丧母!”
纪昭洵一愕,急急道:“这话怎么说?”
纪福道:“主母那次曾说,对你有妥当的安排,少爷还记得么?”
纪昭洵点点头叹息:“我不但记得,而且你回答的话,我也没有忘记。”
纪福苦涩地笑了一笑,道:“其实主母作什么安排,老奴是早已知道的,只是因主母相嘱,不准告诉少爷,所以不敢说罢了,现在老奴不得不说了,以前老奴所说‘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这只是主母安排的结局,却并不是开始。”
纪昭洵神色更加迷惑,紧紧地盯着纪福,似欲看穿这老仆心中的闷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只见纪福接下去用询问口气道:“少爷可知道主母为什么要把那姓杨的活捉回去?”
纪昭洵悲痛地叹道:“想必娘觉得除非亲手杀他,难消心头之恨!”
纪福点点头道:“主母亲手杀他,却不是主要原因!”
“那么母亲要活捉我父亲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纪福神秘地道:“先要嫁给他,而且要明告天下武林,举行大礼!”
纪昭洵一怔,摇摇头道:“不通,根本不通,娘一向这么恨他,又岂会再与父亲结合?”
纪福长叹一声道:“少爷,主母是完全为了你啊!若是不如此,何以扶正你的名份?……”
这句话,纪昭洵完全懂了,不错,若不如此,自己一生脱不了“私生子”的地位,也等于一辈子见不得人,痛苦一生,如坠深渊。
“娘啊!你太苦了……你也太伟大了……”他心中不由一阵悲怆,星眸中倏流下激动的泪水。
只听见纪福低沉的语声说下去道:“但是杨逸尘的手段已太卑劣,老庄主及夫人的血仇不能不报,所以主母决定在完成大礼后,亲自手刃他血祭老庄主在天之灵……”
纪昭洵脑海中顿时浮起一幅血淋淋的惨象,痛苦地道:“但是娘又怎会死呢?”
纪福又叹道:“唉!你应该知道母亲的个性,刚正不阿,素重纲常,君臣,夫妇,父子是为三纲,乃人伦之大道,主母既欲报父之仇,又不欲背杀夫之名,除了最后自行了断,还有何途可循?”
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主母这一生实在已够惨了,老庄主又唯此一女,老奴实在不忍心看她再死,何况少爷你也够痛苦了,老奴一生服侍纪家,岂能再见你无母伶仃!”
纪昭洵此刻心如刀割,悲痛地喃喃道:“唉!娘啊,今生今世,我要一辈子与你相依为命……”
在悲痛而沉重的思绪下,纪昭洵终于迸出了一句话:“好,纪福,我就听任你怎么做!”
纪福知道,纪昭洵自受了杨逸凡的影响后,内心一直在矛盾摇摆不定,此刻见他终于被说服,方自松出一口气道:“少爷能想通了就好,我们进寺吧,希望老庄主在天之灵保佑,让我们有机可趁,替他报仇!”
纪昭洵心乱如麻,木然地移着步伐,进入了少林寺。
少林寺中许多年青僧人正忙碌地在打扫,高耸宽宏的大雄宝殿,烟雾缭绕,三日盛举似尚留着余韵。
一名年青僧人一见纪昭洵主仆进入,立刻放下扫把,迎了上来,先双手合什,见过礼,然后询问道:“二位施主是要进香?”
纪福抢先上前抱拳还礼,呵呵一笑说道:“不错,小师父,我家小主人素仰少林雄伟,佛殿庄严,故特来进香观瞻一番,以偿夙愿!”
语声方落,年青僧身后倏响一声宏亮的佛号,笑着说道:“难得二位施主有礼佛之心,佛门接纳四方善士,二位请随贫僧人人殿。”
纪昭洵与纪福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年约五十余岁的老和尚,正面含慈笑,合什作礼,从年龄语气中,纪昭洵就知道这老和尚在寺中的地位,比年青的高多了,忙抱拳道:“请问大师法号?”
老僧微笑回答道:“贫僧慧觉,忝为前堂知客,二位施主贵姓?”
纪福抢着含笑道:“我家少主人姓杨。”
慧觉僧点点头道“原来是杨施主,请随贫僧来!”
转身就向大雄宝殿走去。
由于江湖经验阅历,纪昭洵自觉一无所知,所以一路上都听纪福摆布,此刻他望着纪福,奇怪他为什么要捏造假姓,不说出真正来意?
却见纪福连施眼色,仿佛示意不必多问,于是只得默不作声,跟在知客僧慧觉身后进人大殿,随着纪福装模作样,上香礼佛。
殿中烟气缭绕,高大的金身佛像,令人感到无比的庄严肃穆,纪昭洵身心受感,倒是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暗暗向佛祖祷告自己的心愿。
这时纪福却大方地取出十两纹银,放在香金柜上,对慧觉大师笑道:“区区香资,权请笑纳,只是我家少爷素闻少林殿院广阔,能否请大师引导,随意参观一番。”
慧觉大师含笑说道:“施主有命,贫僧敢不引导,请!”
首先出了大雄宝殿,漫步向后殿走去,沿着一列列禅房回廊,已走到了膳堂。
一路上慧觉僧点点指指,为纪昭洵主仆详为说明,可是纪昭洵心有所思,只是随着点头敷衍着。
纪福却似乎大感兴趣,每到一处地方,问个不休,一双眼睛,更像猎犬一般,四下搜索扫视,像在搜寻什么猎物。
纪昭洵眼见这种情形,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纪福是在探路兼而搜查那可疑的地方,由于他清楚了纪福的意图,于是也不惜问长问短,分散慧觉的注意力。
经过膳堂,经堂,修堂,已到了第三进深院,一条白石小径,在排列整齐的二行松树中,一分为二。
正中一条直通一座月牙门,岔出的一条小径左转向一排极为幽静偏僻的房舍,却见慧觉大师突然止步,笑道:“二位参观,只能到此为止了!”
纪福一怔,指着前面月牙门道:“这里面是何处,大师何不带老奴与小主人去观瞻一下?”
慧觉僧歉然笑道:“那已是敝寺方丈清修精舍,贫僧未奉谕,不敢擅入,施主千万包涵。”
纪福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贵寺方丈精舍,老奴莽撞了,那末咱们到那边再参观一下!”
说着一拉纪昭洵,就向左转进幽静偏僻的一排禅房闯去。
慧觉大师慌忙伸手一拦,笑道:“施主请止步!”
纪福一愕,收回步伐,诧然道:“那地方也不准人去么?”
慧觉微微一笑道:“贫僧之意,并非不准施主参观,只是那排房舍,只是敝寺弟子居宿之处,无物可供观瞻,故觉得施主不看也罢!”
接着抬头望了暗下来的天色,又道:“时将入夜,山路难行,二位施主还是早早归去,再晚恐怕赶不到城中了。”
纪福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既然大师如此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多谢大师引导,我们就回去吧!”
纪昭洵主仆抱拳告别,于是在慧觉恭送下,出了少林寺。
天色早已一片漆黑,纪福引纪昭洵走至山腰人道旁僻静的松林中,得意地一笑,低声说道:“少爷,你知道老奴刚才的用意么?”
纪昭洵点点头,纪福又道:“我们走遍全寺,就是到了那个僻静院落中,被那个知客和尚挡驾,老奴觉得那个地方大有问题,尤其是左转一排禅房,更令人起疑!”
纪昭洵沉思着道:“福伯,你是认为人就被藏在那僻静的禅房中?”
纪福点点头道:“老奴确实如此猜想,现在路已摸熟,咱们就在此休息,用过干粮,等半夜好歹要去探一探,看看老奴是否猜错。”
新月黯淡,繁星点点。
初夏的夜风,触肤生凉,少林寺中已是灯火零落。
时正二更,两条黑影,倏出现于少林寺外,略一静听,觉得寺中无人,立刻疾如轻烟,翻人墙中。
仗着白天已来过,各处道路已了然于胸,纪昭洵与纪福双双扑向殿后。
各处禅房灯火全无,只有几处佛殿中尚燃着昏黄的长明灯,整个少林寺更加显得肃穆幽静。
可是纪昭洵内心却紧张无比,他第一次做夜行不速之客,而且他知道百年来,从未有谁胆敢夜闯少林寺,若被僧侣发觉,后果之严重,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但是他见纪福的神色,虽然极为谨慎凝重,却丝毫没有紧张之色,这平时显得老态龙钟的老仆,此刻行动间,显得无比的机灵与矫健。
不用说,一颗仇恨之心,已使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纪福已把杨逸尘恨之入骨。
纪昭洵暗暗一叹,循着白天来时的途径,扑至那三进深院靠左僻静的后排禅房前。
因为已是夏天,那一排禅房窗户皆半启,自外可以清楚地看到房中熟睡的和尚,纪福向纪昭洵靠近低声道:“小心点,咱们一间一间查着过去。”
纪昭洵点点头,亦步亦趋地依着墙边,顺次巡查,可是走完沿廊,却并没有发觉什么可疑之处,更看不到半个俗家人士。
纪福顿有失望之色,向纪昭洵默然地摇摇头。
方在这时,漆黑夜色中,倏隐隐有声长叹,在大气中流浮,纪昭洵顿吃一惊,循声四扫,却未见半个人影。
但目光瞬间,却见左角另有一段矮墙,有一座圆门,只见纪福立刻施了一个眼色,向那圆门掠去。
纪昭洵急忙跟着,过了圆门,却见眼前是一座小巧院落,花木扶疏,随风摇曳,极是清雅。
院尽头有一座独立房舍,门户紧闭,隐隐中有一阵喃喃语声传出,显得房中人还未安寝。
在这深夜,寺中僧侣,皆人憩乡,这房中的和尚怎未人眠呢?又在同谁说话呢?
纪福及纪昭洵同时引起了好奇心,同时轻若狸猫地扑近屋边,走近才发觉这间禅房颇为特别。
房门漆黑,竟是铁制的,另外还加上铁栓,门上多了一个铁栅小窗,露出一丝微弱的灯火。
二人分扑二边一看,四周竟然没有窗户,而门户铁栓在外面插上,把屋中人关着,好像是监房一样。
二人四周打量清楚后,更加疑心起来。
纪福向纪昭洵摆摆手,示意特别小心点,轻轻地一步一步挨近房门,伸首向铁栅小窗边,向内一望,心头同时一愕!
房中陈设很简单而清洁,一床一几,一盏油灯火焰昏暗地伸缩不停,然而床上盘坐的人,却并不干净,长发蓬首,衣服垢秽,形如乞丐。
那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要找的杨逸尘。竟是上山途中所看到的疯居士,此刻正呆呆坐在床上,瞪着无神的目光,默默地望着灯火。
纪福看清楚房中的人后,向纪昭洵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原来是那个疯子,少爷,我们还是离开吧!”
语声方落,突听得那疯居士在房中呜咽起来,断断续续叫道:“瑶屏……纪瑶屏……我好恨你……”
这含糊不清的喃语声,虽极低沉,但听在纪昭洵主仆耳中,无异是晴天霹雳,同时一呆,二人不约而同地忖道:“这疯子怎么在叫主母的名字?”
纪昭洵念头尚末转过来,纪福的神色却倏然一动,再度伸首从铁栅小窗口中望去,这一仔细打量,立刻精神一振。一拉纪昭洵,附耳恨恨道:“就是他,他就是杨逸尘,十八年不见,老奴不仔细看,几乎不认识了!”
纪昭洵始则一愕,继则心头砰然大震。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父亲竟是个疯子。
这刹那,内心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