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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情天炼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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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明伦祖居沂州府,返家不久便东迁入海,落藉登州府小蓬莱,从此不再进入中原,一别三年,至今方遣子前来问好。

鲁神医的妻子甘氏,是荏平县的望族,先祖上曾出了一位十二岁拜相的甘罗,甘家在荏平县枝荣叶茂,人才辈出。甘氏出身望族门第,风度之佳自不待言,虽是村妇打扮,荆钗布裙明洁朴素,隐含雍容华贵端肃和蔼的风仪。她亲切地接待这位远道的佳客,接受青山以子侄辈拜见的大礼。

青山为人平和敦厚,个性爽朗,有燕赵男儿的豪放,难得的是举止安详温文有礼,当年就曾经博得这位鲁伯母的赞誉和好感,这次拜见自然不敢有失札仪。拜罢就坐,他的目光立被旁边的一位少女所引。

“小华,快见过青山哥哥。”鲁伯母慈祥地向少女说。

少女侧身而立,羞态可掬,脸红红地敛衽行礼,柔声说:“小妹若华,青山哥你好。”

青山回了一揖,讶然道:“小妹好。三年前小兄在府城时,不曾见过面,想不到小妹已经这么大了。”

三年前,若华只有十二三岁,在他的心目中,必定是个流鼻涕爱哭的小丫头哩!而现在,却是个十五六岁,亭亭玉立步上金色年代的姑娘了。北地娇娃一般来说,身材修长发育较迟,十五六岁的闺女。仍像是一条竹竿,但如果以衣饰相衬得宜,便另有一股清新可喜的动人风韵流露在外。这位若华小姑娘梳了三丫髻,瓜子脸,眉目如画,给人的印像是文静中充满了活泼气息;衣裙整洁朴素娴雅,而且清丽照人,清新脱俗。但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中,可看到隐藏在内的慧黠,可不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懂事愚昧村姑。

一旁的兆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不是一样,当年你还不是一个大孩子?记得当年和我角力的事么?你只有这么小不点高。”兆祥比了比肋下,笑了,又道:“呵呵!当然我也记得,一照面便被你放平手脚朝天的笑话。”

青山也掩口笑,道:“难怪大哥一见面,就来上一记陈年火腿做见面礼。”

鲁神医拈须大笑,说:“孩子,你这位大哥天天说练武,但一进武馆便愁眉苦脸,呆不了半盏茶时分,打不了两拳踢不了三腿,不是头疼就是肚疼,都是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毛病,师傅们只好让他溜之大吉,居然想和你较量,岂不可笑?”

青山微笑着搓动他那双大手,说:“本来嘛,练武志在强身,能练练总是好的,但千万不可用来争强斗胜。小侄在随家父旅游京师时,确也太野了些。时至今日,方能管束自己。要不是家父严加告诫,真不知要闯下多大的乱子呢。”

“所以你一到本村,便被人打得抬来急救,要是我有你那么好的武艺,哼!”兆祥愤愤地说。

鲁伯母大吃一惊,急问道:“青山,刚才他们送来救治的人就是你?”

“是的,伯母。”他笑答。

“哎呀!青山哥,你……”姑娘花容失色地叫。

“没什么,我还挨得起。”他毫无其事地答,转向鲁神医道:“看厅堂的格局,伯父好像已不在府城行医了呢。”

鲁神医叹口气,说:“一言难尽,目下只在家中替附近的父老们略尽心力而已。”

“伯父,你老人家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为何不多行义举?良相良医,方是济世的最佳途径。小侄奉家父之命,带来了济南府祥泰钱庄的一千五百两银票,敬送伯父作为开设济堂施药局的专款。家父在九月初,可能亲自前来拜望。据家父说,如果伯父这儿造福桑梓的义举遭忌而无法拓展时,希望伯父能迁至登州,家父准备在那儿设施药局,请伯父主持局务。当然,如果伯父这儿可以发展,家父即将五千两银子留交伯父成此心愿,共襄义举。”

鲁神医目放豪光,惊喜地问:“贤侄,令尊哪来的这许多银子?”

“两年前,家父到沙门岛访友,在旧戌垒废城下,掘藏金大定年间巨盗东海王的宝藏,价值巨万。这些财宝都是不义之财,用来济世岂不是一大功德?伯父如果有意,家父愿……”

“贤侄,等我几天,愚伯即随贤侄迁至登州。”鲁神医兴奋地说。

“这……”

“贤侄,有困难么?”

“伯父为何不造福桑梓,而……”

“愚伯在桑梓已不能立足,府城的药局已经被封……”

“什么?”

“贤侄,一言难尽。目下,连望鲁店故园恐怕也无法安居了。”

“是那些匹夫恶霸的事么?”

“是的,说来真也令人发指。府城有一位曾出任河南归往知府的退职大人沈鸿图,他看上了望鲁店附近的田地,去年就安排他的内侄粱一海,入赘本村的族人鲁大为为婿,逐渐摸清了本村的一切,月前便现出本来面日,要求本村南十里方圆的田地,让给梁一海作为牧场。”

“伯父,贵村不会派人上告么?此至济南布政司衙门并不远。”

“贤侄,那梁一海是济南一霸的门人……”

“是绰号叫神力天王的李文耀么?”

“不知道姓甚名谁,反正是济南的恶霸。梁一海又是沈鸿图的内侄,与官府皆有交情。恰好敝族人鲁大为又不是个好东西,年轻时就是个偷鸡摸狗的货色,与女婿梁一海狼狈为奸。鲁大为的侄子鲁芳,十年前调戏堂嫂,被族中父老在祠堂公议驱逐出村的不肖畜生。有这些人从中兴风作浪,天下哪得太平?”

“哦!原来如此。”

“上告,衙门不受理;私斗,半月来三次斗殴,本村死了六名子侄,重伤十九名。梁一海多天前放出风声,说要从济南府请来一些杀人放火的英雄好汉,杀光本村的人。你想想看,这里还能久住么?”

“真想不到,此地居然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人。”

“鲁大为准备了十余份田契,公然放置在祠堂中,收购的田亩每顷白银十两,要田主盖手摸画押出售让渡。还有三天期限,届期将以武力迫让了。牧场设立之后,他们的牛马羊群满山遍野放,村北的田地还能种吗?除了奉送给他们之外,别无他途。不出半年,鲁望店恐怕不会有鲁家的子弟了;当然鲁大为叔侄不会离开。”

“我想,他们不至于真的那么毒辣吧?”

“他们的人尚未到来安居,这里已经不成样子了,等他们的主子带了党羽们住进村中,更是不堪设想。贤侄入村以来,可曾看见外面有妇女走动么?”

“这倒是不曾见过。”

“鲁大为家中来了几个自称牧工的人,进出村子见了女人就动手动脚,再过几天他们来的人多了,不侵入宅中才怪。”

青山沉吟不语,久久方说:“伯父,这样好了,何不立即拾掇,一两天之内便可离开……”

“立即拾掇离开?”

“是的,到登州去吧,此地虽好,已非可恋之家。”

“这个……”

“小侄本来是外出游历,遨游天下看看各地风光以增长见识,准备三年两载方返小蓬莱。既然此地发生变故,小侄且护送伯父一家迁至登州好了。”

“只是,此地……”

“伯父是担心族中父老兄弟日后的出处么?”

“这件事我确是放心不下。”

姑娘长叹一声,似是心中不忍。

兆祥大眼一翻,说:“青山弟,能不能助我一臂之力。”

“大哥的意思是……”

“和他们拼了,我可以找一二十个拼命的弟兄一同出面。”

“哥哥,你怎么啦?”姑娘焦急地叫,不赞成乃兄逞血气之勇。

青山坚决地摇头,说:“君子犯义,小人犯刑;这些人无法无天,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亡命。大哥以身家性命和他们相斗,犯不着的,这绝不是解决之道。”

“但他们已经官匪勾结,绝了我们的生路,我宁可一拼。”

“大哥,千万不可鲁莽。”

“青山弟,你认为有解决之道?”

“我到京师走走。”

“去击钟鸣鼓么?”

“不,些须小事惊动龙庭,可能弄巧反拙。”

兆祥摇摇头,苦笑道:“青山弟,即使你到京师有门路,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哪。”

“我想,只要你们能忍耐几天,我会在京师找到朋友,他们将受到国法的制裁,我深信一个小小退职知府,在京师算不了什么的。”

鲁神医呵呵笑,接口道:“贤侄说得对,这件事必须忍耐。我在府城找到不少士绅,希望他们帮帮忙,结果是一无所成,他们也是一句话,逆来顺受忍耐。忍就忍吧,且放过一旁,至少目前他们还不敢迫得太紧。撇开这些恼人的不平事,贤侄,我们来话话家常。贤侄这次出外游历,但不知打算到哪些地方?”

“小侄打算先到江南,然后入川走汉中,西入河西走廊。看看塞外风光。再东返沿边墙北行从山西经京师返家。”

“打算玩多久?”

“我想,三年也就够了。”

“不错,贤侄壮志凌云,可喜可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人生一大快事。贤侄目下学业如何?”

“小侄不想入学,书涉猎虽广,不求甚解。好教伯父失望。”

“贤侄既不想求取功名,不求甚解无可厚非。真要治学,不求解便失于偏颇了。贤侄今年该已及冠了。”

“是的,目前已行冠礼。”

“哦!恭喜。成家了么?”

青山俊面一红,笑道:“还早呢,家父认为游历之后,尚未为晚。而且,小侄练的是童子功须满十六年方能成家。”

“还要十六年?贤侄,你……”

“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指从练功起算的十六年。小侄四岁筑基,今年八月中秋,恰满十六年了。”

“原来如此。”

“小侄年初与家父驾舟寻觅海上三神山遗迹,在一座荒岛上,碰上了来自龙须岛的东海神蛟洪淇,在数十名海贼的进迫下,不得不挺身起而自卫。小侄被一名海贼用一种毒雾喷中,当时并未感到不适。可是至今仍不时感到昏眩,可能是遗毒在体内作怪。家父要小侄乘此次游历之便,先至伯父处请伯父详加诊断,再至江南寻找灰衣使者吕定远求治。灰衣使者号称毒王,熟知天下奇毒,可是行踪如谜,不易寻觅。”青山神色泰然地说,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鲁神医没有他那么轻松,脸色一变,极为关切地说:“贤侄,你何不早说。走,到书房去,好好把症状告诉我。”

“不急……”

“不行,随我来。”

青山只好向鲁伯母告辞,与兆祥伴同鲁神医进入书房。

鲁伯母与爱女亲自下厨,治酒替佳客接风。

当酒席备妥时分,书房中鲁神医仍在细心检查青山的全身经脉。

鲁神医一直没表示意见,推说查不出病由,只嘱青山放心,并无可疑之征候。但青山的看法却不同,他已从鲁神医脸上严肃神色中,看到了些端倪。

筵席上,鲁神医一直心神不安,显出有点心不在焉,笑容也显得十分勉强。

兆祥的脸上,也显出焦虑不安的神情。

青山心中疑云大起,却又不好追问,以为是父子俩因为即将失去故园而忧心忡忡,因此也就不太介意。

当夜,佳客安顿在西院。

乡居人家早睡早起,通常掌灯后不久便行安寝。今晚主客双方皆无倦容,谈天说地直至二更尽三更初,方各道晚安各自就寝。

青山熄灯静坐房中,思潮起伏,心情甚乱。不住思索望鲁店村民的未来厄运,内心中天人交战,难以委决是否挺身出面与这些恶徒周旋。

他年轻,富正义感。但他也是个孝子,亲命不可违,父亲一再告诫他不可多管闲事,如非必要,不可显出武林人身分。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天下间不平事多如牛毛,管不胜管。平民百姓不是执法人,管上了便是违法,以武犯禁,出了人命害人害己,万一不能明察一时意气用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他委决不下,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他悄然下床,将剑紧系在背上,掖好衣袂,悄然推窗一跃而出,像一个无形质的幽灵声息全无。

“我要去看看,到底他们横行到何种程度。”他心中暗叫。

跃登瓦面,他发觉书房中灯光明亮,不由一怔,心说:“鲁伯父在书房有何要事?怪!”

好奇心油然而生,他向书房掠去。

上弦月已落下西方的地平面,夜深了,万籁无声,不时传来三两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书房中,鲁神医父子俩面对孤灯愁容满面。兆祥不住搓手,心情沉重地说:“爹,还是将实情告诉他,也让他心中早作准备。”

鲁神医不住摇头,苦笑道:“笨东西!你怎样去告诉他?告诉他只能活一年或半载?你告诉他这是脑消之症?谁受得了这种沉重的打击?”

“爹,那……那我们怎办?”

“我们什么也不要说,先到登州小蓬菜,与他父亲商量。”

“这个……能早些告诉他,让他能好好享受这有限的岁月,岂不显得仁慈些?”

“你在讲傻话,除了他爹爹,谁也无权决定,谁也负不起这件事的责任。”

“目下……”

“目下我们要做的事,是赶快准备动身,以便阻止他独自出外游历。”

青山回到房中,颓然坐下,只感到冷汗流透过全身,浑身是水。大热天,他只感到冷得不住发寒颤。

头,沉重得似乎压碎了颈骨。眼,一片朦胧。耳,似乎有人在向他呼唤:“一年半载!一年半载!一年半载……”

脑门“嗡”一声响,他颓然坐倒在床上。

静,死一般的静。耳中,那声音仍在呼唤:“一年半载!一年半载……”

久久,久久。三更正的更鼓声入耳。

他感到背部发麻,有物顶得他感到十分不适。伸手一摸,原来是系在背上的剑,剑鞘顶住脊骨,难怪感到不适。

这把剑像一道强烈的闪光,像一声春雷般震撼着他。

他一跃而起,自语道:“爹要我历练江湖三次,第一二两次只许看,不许过问江湖是非。第三次历练,该是十年后的事。三十而立,思路成熟,条理分明,明辨是非,信心勇气毅力皆经得起考验,方许行道江湖,行侠仗义。现在,我在世时日无多,何不利用此短暂的有生之年,完成此生的心愿?”

充溢全身的冷流开始消退,灵台逐渐清明,肌肉不再颤抖,大汗渐收,脸色开始红润,呼吸恢复平和,他脸上涌起微笑,徐徐推开窗户,夜风送来了凉意,神智一清。他吁出一口长气,仰望苍穹微笑道:“人生几何?能预知死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柏青山哪!你不能虚度此生,赍志以殁,好好利用此宝贵余生,尽一份人的本份。”

他穿窗而出,一闪即逝。

次日,洗漱罢出厅,爽朗地向鲁神医请安毕,笑道:“伯父,不久将有人前来兴问罪之师,请心中早作准备。”

“咦!什么人前来兴问罪之师?”鲁神医讶然问。

“就是那些人。”

“哦!为什么?”

“有人前往通风报信,说你老人家收容了小侄。”

“哎呀!这……”

“一切不劳伯父多费唇舌,来人提出任何条件,伯父皆可顺从地答应。”

“这……”

“小侄自有妙计,等着瞧啦!”

“咦!你……”

“小侄要看看他们凶横到何种程度。”

“哦!你……你能对付他们么?”

“能。”他微笑着说,语气平和,但很肯定而自信。

姑娘奉上一杯香茗,花容失色地叫:“青山哥,你……你要……”

“若华妹,这些人不会比东海神蛟的数十名江洋大盗利害。小兄既然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如果不挺身而出,后果可怕。望鲁店数百生灵流离失所,府上即使能获苟全,相信伯父也难以安心的。唔!脚步声急迫,恶贼们来了,贤妹退!”

他放回茶杯,说声谢谢,从容举步出门,手提辟邪剑挑着包裹,像是要告辞出门。踏出大门,他回身拱手,高声道:“鲁先生请留步,小可告辞,不劳远送,打扰了。”

鲁神医父子站在门内,手足无措,脸色大变,惶恐地向门外注视。

八名青衣大汉在他的身后止步,虎视眈眈。

两邻十余家住户,有不少人推开一条门缝向外张望。

他转身向外走,向众大汉善意地一笑。

八名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一字排开,叉腰而立拦住去路。

“借光。”他拱手叫,请众人让路。

“进去。”为首的大汉鼓着大牛眼叫。

“进去?在下已向主人告辞……”

“叫你进去就进去,少废话。”

“好吧,进去就进去。”他无可奈何地往里走。

大汉们涌入厅,鲁神医父子不安地躲在一旁。

“老东西,昨天是你收容他么?”为首的大汉向鲁神医厉声问。

青山淡然一笑,抢着说:“在下昨天本来是专程前来请神医前往敝处治病的,不幸被人打伤了,好心的人将在下抬来施救,在下不敢逗留,可以走动便告辞离村,与神医无关。”

为首的大汉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本来在下奉命前来拆掉这所鸟屋,限令你老不死的全家立即离村。”

鲁神医大惊,哀求道:“爷台明鉴……”

“住口!在下平生唯一尊敬的人便是郎中。因此,在下擅行决定网开一面,给你一天工夫,在日落前带了全家大小离村,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这……老朽遵命,准于日落前离村就是。”

“离不离那是你的事,反正你一家大小的死活与我无关。”

青山微笑点头,说:“爷台一念之慈,天必佑之。”

“你少废话!”大汉怒叫。

“是,在下多言了。”

“你跟我走。”

“在下跟你走?”

“你耳背了么?咱们的长上要在祠堂前见见你。”

“在下遵命。”

□□□□□□

祠堂前,大大小小站了不少人。

朝霞满天,又是万里无云的大好天气。

祠堂的两廊下,歪歪倒倒站站坐坐共有十八名大汉。广场四周,也散落地站着十余大汉。每个人都带了单刀,匕首等等兵刃。

宽大的祠门大开,摆了一张八仙桌,四张条凳,分坐着九名不三不四的人,其中有昨天的三位仁兄。

中间坐了一位年约半百,鹰目勾鼻穿了长袍的人。一旁坐着两个尖嘴凸腮相貌猥琐的村夫,一个年约花甲,另一人约有三十上下。

桌上,摆了十余份卖田契,一盒印泥,一把钢刀,一堆碎银。

六名大汉看守着阶下的十余名村民,有两人手提皮鞭。

有三名村民浑身血污,躺在地上呻吟,其声凄厉。

廊柱下,吊着三名村民,号叫之声震耳。

八大汉将青山带到,踏入了广场。

上首的鹰目中年人取过一张契单,冷森森地叫:“带下一名。”

尖嘴凸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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