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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迎春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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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玲脖子上围着毛巾,坐在小凳上,脖颈弯着,头伸进脸盆里。春梅蹲在妹妹跟前,给她仔细地洗涤长发。“姐,爹说你想找我谈谈,谈什么呀?”春玲想起来问。
  “哦,刚才谈一半啦。”春梅在妹妹头发上擦肥皂。“那一半呢?”
  “这就谈。”春梅关心地说,“我想问问你和儒春的事。”
  “快别说了,那有什么好谈的!”春玲要抬头。“老实点。”春梅轻捺了她一下,“我问你,儒春参军的思想真通了吗?”
  “通啦。怎么不通?”春玲顺口道,又补充说:“不过他的情绪不大安,象有什么心事。刚离开家,这也难免。”春梅揉搓着妹妹的头发,说,“这末说,儒春还是有顾虑的,东山大爷脑筋还没开窍。”
  “你等他脑筋开了窍,山上的石头也变成水啦!”春玲气愤地说,擦了把滚进眼角的水珠。
  春梅边向她头发上洒水,边说:“你也不要拿死眼光看人,石头硬还有个碎的时候,不过时间长些罢了。春玲,你要多做些工作。他是劳动人,中农,自私是自私,可是革命对他有好处,他不会存心反对。我们多教育,他还能积极。再说,他是你公公,不进步你这当儿媳妇的也有份。”“这个我知道,爹也常指点我。儒春走后这些天,哪天我也抽空去看他们。那老大妈对我可亲啦,叫我说得对她儿子放下了心。就是老东山大爷象我欠他多少钱似的,板着脸不理我。好,我不和他一样态度,还要多去说服他。”洗好头,春玲对着镜子梳湿发。她那黑黄的柔发洗过后,向下披散着。脸蛋刚被热水的蒸气烘过,泛出红润的光彩。墨一样黑的大眼睛一忽一闪地发亮。
  春梅站在妹妹身后,望着镜子里的春玲,似乎她今天才察觉妹妹已发育成一个成熟的姑娘,出息得这样美丽妩媚。她情不自禁地叹道:“说真的,春玲!你真俊,真美!谁有你这个媳妇,真不亏心。”
  春玲的脸更红了,调皮地斜着眼睛瞅镜子里的姐姐,用手指划着脸腮羞她道:“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当姐的夸起妹来啦!”
  “谁好还不一样表扬!”春梅笑着,又问道,“说心里话,春玲,你从心里头爱儒春吗?”
  春玲怔了一下,真情地说:“姐,前一个时候,我可心烦啦!真是又爱他,又恨他,又伤心。我爱他人品好,恨他进步慢,伤心不能和他好。有一段时间,我差点不等他了……姐,他这一进步,当上解放军,我恨化了,气消了,伤心也自然飞了,全剩下一个味道——爱他啦!姐,你说怪不怪?”春梅含着笑说:“这有什么怪的?很自然么!你俩有感情,都进步,样样一个心,这就是爱情!”
  “姐,你知道得真多!想必你和我日东哥,就是这样的吧?”春玲甜蜜又淘气地笑道。
  “俺们俩怕比不上你俩有意思。”春梅爽朗地笑了几声,又问,“春玲,儒春走后你想不想?”
  “日东哥走了你想不想?”妹妹以攻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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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丫头,我想他做么!”姐姐不好意思了。
  “你不想我也不想。”
  “嗬,这可是由不得你的。我们是老夫妻啦,无所谓。你这话可是假的,哄姐啦!”
  春玲深切地喘了口气,望着窗外走来的人说:“我想他,姐!想得很真,梦见过几回啦……”
  全区各村的妇救会长、青妇队长会议,一直开了一下午。会议听取了关于妇女工作的汇报,布置了发动妇女进一步参加生产、积极支前等工作。区委书记曹春梅在会议最后,谈到了村向青妇队员们说明……春玲离区往家走时,夕阳已经沉进了西山。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晚霞炙烤着半个天空,红艳艳的象少女的脸色。在田里春种的人们,还在紧张地劳作。山上梯形的田里,一组组的人们,跟着一犋牲口,来来往往在播种。那驱赶牲畜快步前进的清脆的皮鞭声,女人们的爽朗的呼唤声和欢笑声,分布在各处撒欢的牛犊的叫妈声,把山野搞得热热闹闹,生气勃勃。
  春玲登上山岗,拭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被前方远远的景色吸住了。她停了下来。
  黄垒河的黄昏时刻,真是耐看。白色的细沙河床,从西面的丛山里冲出来,象条巨大的白布带,弯弯曲曲地向东方无边无际地伸展开去。河道中的水流,在霞光中闪烁着光彩。顺河两畔的山前,是一片平原。一簇簇乌黑的树林表示着村庄的所在。此时,女人们做晚饭的炊烟升起,在村庄上空轻柔地缠绕,飘荡。顺河极目东望,在天地连接处,闪着碧蓝的一片,好象镜面一样平静,平面上隐隐约约地浮动着一些黑点点——船帆的影子,那就是黄海了。
  春玲望着这瑰丽奇幻的景色,心旷神怡,真想放声高歌。这姑娘,从人称“小玲”时就爱唱歌,也天赋了一副动人的嗓子,加上这几年的业余剧团生活,不但有见景生情的灵感,还有触景作歌的才能。她见了什么使感情来潮的景物,兴趣顿生,一面想一面就能用熟悉的曲调配上新词顺口唱出来。有时为配合运动,戏排得很生,上台忘了词,她也能随着需要编上去,使观众一点觉察不出来。
  这时春玲刚要唱,但一见天色不早,离家还有五六里路,要回去料理家务,晚上还要召开会议,布置工作,于是心里说:“留着兴致以后再唱吧!”就一溜碎步,轻盈得象只燕子一样下了山岗。
  在大河水面上闪烁的霞光已被下弦月的光辉所代替。昊空缀满明朗的星斗。新月悬空,春夜宁静,宜人的南风中,飘散着嫩叶青草的新鲜气息、百花的浓郁馨香。
  春玲来到河北岸,月光下见一个军人停在水边,样子象要过河,但刚下水又退回来,望着对岸发呆。春玲有些奇怪,赶上前问道:“同志呀,你要……”她突然住口,惊讶地叫起来:“儒春,是你!”
  那儒春背着背包,手拿着鞋袜,愕然地看着春玲,好一会才结巴地说:“啊,是你!你上哪去啦?哦……我,我回来……嗯,军队从东往西开,路过咱北面,我……”“真巧啦!我上区开完会走到这……”春玲欢喜地说,急切地把他的背包接过来,“走呀,快回家歇歇吧!”说着脱掉鞋,下了水。
  儒春在她背后想说什么,又忍回去,迟疑了一下,跟在她后面。
  春玲划着没腿肚深的清凉的河水,边走边转头瞧未婚的丈夫。虽说是在月亮底下,似乎他两眉之间那颗小黑痣,她也看见了。姑娘心里象饮过比河水还要多的甘露,甜蜜,陶醉,脸上充满了幸福的春色。
  “儒春哪!你可不知道,你走后,我多思念你呀!”春玲柔情地说,“你呢,不想我?”
  “想。”他闷声地吐出一个字。
  “是吗?”春玲羞答答地笑笑,“俗话说,欢乐嫌夜短,愁苦恨更长。你走后我倒不愁苦,可是老觉得有很长时间——有一年啦!你走多少天啦?对,我记得,到明天一个月啦,对吧?”
  “对。”儒春悄声答道。
  “哎,军队的生活挺好吧!吃什么饭?”春玲兴致勃勃地问。
  “好。吃大粑粑……”他仍是闷声地回答。
  “哦,比俺们吃的强。俺老百性宁愿不吃饭,也巴不得叫你们解放军顿顿吃大米白面,这应该!”春玲欣喜地说,又关怀地问,“睡得好不?不睡炕睡铺草,你过得惯吗?”“人家能睡,咱也不是面捏的。”儒春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我知道你能过得来,劳动人出身,受得了苦!”春玲兴奋地夸奖道,心想:“到底不错,他真是个好青年,思想开花啦!真有意思,才几天他还在那顽固家里,现在已大变样啦!回村叫大伙看看,儒春不是从前的儒春啦,是解放军,江儒春同志啦!哈,我可真成了革命战士的媳妇……咦,不害羞,又瞎想到哪去啦?”春玲又问道:“你们军队今夜在哪驻防呀?”儒春发愣,神情有些紧张,欲言又止。
  春玲见情急忙笑着说:“呀,保密吧?好,俺不问啦。你可真不简单,参军几天就学会保密啦!对,应该!”儒春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问:“家里好吗?”
  “挺好!妈——”春玲近一年没叫妈了,这个“妈”的意味又不同,故此每逢叫“妈”不免要梗一下。“妈刚开始想你,这些天被我劝导着,已放下心啦!就是爹还没转过弯来。不要紧,他会变过来。这次你回家,咱俩分下工,你站他左面,我站他右面,你一言,我一语,左右开弓,保险能叫他脑袋改改样。儒春,信吧?”
  儒春长长地叹一口行。春玲安慰他道:“你不用犯愁,有信心,别悲观,准能把爹改造好。”
  “春、春玲,我……”他声音颤抖着说。
  “怎么啦?有话说呀!”春玲见他垂下头,有些迷惘。
  儒春忽然抬起头,嘴张了两张,又摇摇头,神情恍惚地分辩道:“没事,没事,我很快就回部队去……”他又住口不说了。
  春玲的心一沉:“他怎么啦?心里象有事,象为着什么不高兴……”想着想着,她疑惑起来。当他们刚跨上南岸,春玲就急切地问:“儒春,战争这末紧,你刚出去这几天,怎么请假回来的?”
  “我……”儒春慌乱又痛苦地说,“我不对!我……”“什么?你不对什么?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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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春玲感到一阵寒气袭身,墨黑的大眼睛瞪圆了,骇然地问道:“你!你是开小差?逃跑的?”
  “逃跑?开小差?”儒春使劲地叫起来,头摇得象货郎鼓一般,“不,我还回军队,很快就回去!”
  春玲紧问一声:“你不是开小差,请假了没有?啊!”
  “这……”儒春又怔住了,瞅她一眼,耷拉下脑瓜子。春玲“啊”了一声,木呆呆地停了一会,接着浑身哆嗦,头脑发昏,向后退了半步,背包脱手落到沙滩上。她瘫软地坐到背包上,双手捂脸,呜呜地哭了!
  儒春见她这般情景,惊吓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急上前争辩道:“这怨不得我,是我爹逼得我没法子,才这末做的!”春玲哭着抢白道:“你别强调客观!你爹没用绳子拴你回来!”
  “春玲,这比拴我还难对付!”儒春着急得快哭了,“你听我说……”
  “好,你就说吧!”春玲拭把泪,平静了些,“他怎么逼你的?”
  儒春直着肠子背诵父旨:“俺爹叫我等队伍开走时溜下来,藏到家里不出门;半路要碰着熟人,就哄人家是请假回来的。等队伍走远了,他们知道也晚啦……”
  “好哇!你们父子俩商量好,这样来对付革命,对付我呀!”春玲激怒地说,将身子扭向一边。
  “好春玲呀,听我说啊!”儒春赶到她的对面,难过地流下泪来,“原先,俺爹对我的参军一直没说反悔话。要我开小差,是临上区那天早晨对我说的。我自然不干,他发了大火。末了他说,我一月之内不回家,就和我在‘地府’里见——他要上吊,死!我吓得要命,又没法子,想和你商量,可是俺爹一步不离开我的身……”
  “嗯!”春玲恍然道,“原来他一直送你上区,就是为的分开你和我呀!”
  “是啊,就为这!”
  “那你——”姑娘陡然站起身,气恨地盯着未婚夫,“你就这样没出息!你就听那顽固爹的话,啊?”
  “你不要火,听我说……”
  “事到如今,你还不让我火?你还有脸说什么!”春玲怒不可遏,拔脚就走。
  “春玲!”儒春叫着跑到她身前,用胳膊拦挡她,“你要怎么的?”
  “咱俩一刀两断!”姑娘断然地回答。
  儒春在她面前退着,阻挡,央求:“这怎么好啊!我求你,听完我的话,你再走也不迟!春玲啊!我求你……”
  春玲站住了。她望着儒春那焦灼万分的动作,听着他那发自肺腑的言语,她的心怀禁不住热潮翻腾,声音也软下来了:“好,我听着,你说吧。”
  “唉!”儒春深叹一口气,埋下头,说:“我知道开小差不对,丢人!坚决不能干,应当听你的话,去打反动派,革命。可谁叫我摊上那样一个爹呢?他真要寻短见了,我们一家人就完啦!我心里想着,不忍。这些天,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左想不行,右想不好,就怕我爹真会寻死……到明天,就是我参军一个月啦!部队往西开,去打仗,不能请假。我越想越怕,就咬咬牙,瞅空跑回来,先稳住爹不要寻死,再和你想想办法,打通我爹的思想,我就很快去赶上队伍,算不得开小差……刚才我在河北岸,望着村子,想着你,心里象打鼓一样,不知回去还是不回去……一碰上你,我就慌了神,只怕你会上火……我说完啦!春玲,我错了,不该私自跑回来。”儒春蹲下身,孩子似的啜泣开了。
  春玲的心全软了。她单腿跪在沙滩上,手扳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儒春哪,别难受,是我性子急。唉,刚才我可也真生你的气。你不要怨我,说我狠心,不顾你父子情份,一心要你走。儒春,你该明白,你爹那些话,教你走的路,不是疼你,倒是害你,不让你向前进。你想想,人人都象你爹那样做法,守在家里,只顾过自己的日子,全中国怎能解放?穷人怎能翻身?那些被反动派欺压得喘不上气来的人民,不都要苦死吗?儒春哪,我是真心疼你,爱你!你去打反动派,为了全中国,也是为咱俩。你要是真心爱我,疼我,就听我的话,永远跟着共产党,当个好战士,坚决革命到底!”儒春揩干眼泪,扶着春玲两人一齐站起来,他说:“这些话,我明白,我愿上前线,打光反动派那些吃人鬼!我是担心我爹落后,想不开,寻短见。”
  “这个你放心,”春玲十分肯定地说,“他无非是借此吓唬你,等你跑回来罢了。”
  “我也这末想过,”儒春舒了一口气,“只是我爹做事认真,万一想不开……”
  “他想得开。过日子发家致富的事儿,他比谁都精明,比谁都打算得周到。别人逼他死,他也不愿去死。信吧,儒春?”“你说得在理。还有个事,我没敢告诉你,现在我说给你,你别生气。临走,我爹给了我一个纸包,说是包的‘护身符’,是向冯寡妇嫂子请来的。我爹说,带着它刀枪不着身。在区上他还嘱咐我,万一跑不回来,千万不使符离身。”儒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给了春玲,并补充声明:“我本想撕掉这张迷信东西,又怕回来爹问起来不好交代。这是他花了一丈布的礼品换来的。”
  春玲打开纸包一看,里面是一张有巴掌大的牛皮纸。明亮的月光下,春玲看得清楚,那牛皮纸上是个大“符”字,周围写满“命”、“神”、“灵”等小字。春玲顿时火从心起,气恨地说:“这个老头子,净走歪道儿,听混帐巫婆的瞎话!为革命,流血牺牲理所当然,怕死就别去,省得丢人民军队的人!好人也叫他教坏啦!”她转对儒春道:“你看看,这不一清二白啦!他对你说,一个月你不回家他上吊;可是,又吩咐你,万一跑不了带好符。瞧,他这是真想下‘阴曹地府’的做法么?”
  “哎,对呀!我真笨,怎么就没想到这层上面。”儒春拍着头叫起来。他马上提起背包,说:“我全明白了,春玲,我走啦!”
  春玲抢上前扶住他的背包,欣喜地问:“这就走?”“就走。我们的部队走出还不远,我急走,用不多久就赶上了!”
  “也好,回家一见你爹又是难缠。你就走吧!你尽管放心去战斗,家里有我。我爹说的,革命在发展,你爹的脑筋也会开化的,他顽固不多久了。”春玲说着接过他的背包,边走边嘱咐他:“归队后把自己的错处向上级坦白,接受批评。”“我知道,首长和父母一样亲。”儒春应着,大步来到水边,“背包给我,你回去吧!”
  春玲想起她手里还拿着老东山向冯寡妇请来的护身符,于是就把它塞给儒春,假装生气地说:“还你。别辜负你爹一片疼儿的心,宝贝似的藏着吧,靠它,能保住命。”儒春接过符,憨憨地笑着道:“你别生气了,我还要它做什么!”一面说,一面三下两下将符撕碎,抛进了水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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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玲满意地看着儒春的举动,高兴地说:“我送你过河去!”
  “不用啦。”儒春拦住她。
  春玲将背包给他放上脊梁,打掉背包上的细沙,理扯好他身上的军装。
  “春玲!你对我还有什么话吩咐?”儒春激动地望着她说。
  春玲那双细眉下的黑亮大眼睛,妩媚地脉脉含情地端量着未婚夫。她深情地说,“话说得不少了,可是还多得象大河的水似的,永远也说不尽。我只盼你记住我送给你的‘卫生袋’上绣的那四个字——”
  “革命到底!”儒春马上背诵出来了。他使力握了一下未婚妻那烫热的手,毅然地转回身,大步向彼岸迈去。
  春玲紧望着他那在闪光的水面上迅速前去的背影,胸腔里激|情澎湃,使姑娘抑制不住,高声叫道:“儒春哪!你听着,我唱歌欢送你。”
  明月当空照山川,我郎杀敌赴前线。
  等你胜利归来那一天,媳妇拿花迎河边……春玲眼里,儒春的影子模糊了。渐渐地,他越去越远,隐没在苍茫的月色里。姑娘依然睁大眼睛伫立在河边。她希望他走得慢些,再慢些,不要在她的眼中消失;她又希望他走得快些,更快些,以便早点赶上队伍……
  第十二章
  在少吃缺劳动力的极其困难的情况下,山河村和临近各村一样,战胜了重重的困难,没使春地荒芜一分,全部抢种上了;同时完成了繁重的支前任务。人们挺着腰杆,肚子里塞满野菜、树叶,一面苦干着,一面焦急地注视麦子的成长。终于,麦子在千百双焦急期待的目光下成熟了。但是,这一带种的麦子不多。一来是土地少,麦子的产量低,不够吃;二来土质大都较薄,沙土山地占的比重很大,不宜种麦子。可是毕竟有了粮食,有了依靠。人们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可以吃顿面食,换换吃了一春野菜的胃口了。有的人家在麦子还没全熟的时候,已经开始割着吃了。在这种情况下,完成征收公粮的任务,沉重地压在负责干部头上。
  山河村在麦收前夕开了一次行政干部会。会一开始,民兵队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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