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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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原是罪有应得。”
郭襄叹了口气,道:“那叫做晦气,甚么罪有应得?”她
比张君宝只大几岁,但俨然以大姊姊自居,又问:“为了这事,
便罚你师父不许说话?”张君宝道:“这是寺中历代相传的戒
律,上镣挑水,不许说话。我听寺里老禅师们说,虽然这是
处罚,但对受罚之人其实也大有好处。一个人一不说话,修
为自是易于精进,而上镣挑水,也可强壮体魄。”
郭襄笑道:“这么说来,你师父非但不是受罚,反而是在
练功了,倒是我的多事。”张君宝忙道:“姑娘一番好心,师
父和我都十分感激,永远不敢忘记。”
郭襄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可是旁人却早把我忘记得一
干二净了。”
只听得树林中一声驴鸣,那头青驴便在林中吃草。郭襄
道:“张兄弟,你也不必送我啦。”呼哨一声,招呼青驴近前,
张君宝颇为依依不舍,却又没甚么话好说。
郭襄将手中那对铁铸罗汉递了给他,道:“这个给你。”张
君宝一怔,不敢伸手去接,道:“这……这个……”郭襄道:
“我说给你,你便收下了。”张君宝道:“我……我……”郭襄
将铁罗汉塞在他的手上,纵身一跃,上了驴背。
突然山坡石级上一人叫道:“郭二姑娘,且请留步。”正
是无色禅师又从寺门中奔了出来。郭襄心道:“这个老和尚也
忒煞多礼,何必定要送我?”无色行得甚快,片刻间便到了郭
襄身前。他向张君宝道:“你回寺中去,别在山里乱走乱闯。”
张君宝躬身答应,向郭襄凝望一眼,走上山去。
无色待他走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说道:“郭二姑娘,
你可知是谁写的么?”郭襄下了驴背,接过一看,见是一张诗
笺,笺上墨沈淋漓,写着两行字道:“少林派武功,称雄中原
西域有年,昆仑三圣前来一并领教。”笔势挺拔遒劲。郭襄问
道:“昆仑三圣是谁啊,这三个人的口气倒大得紧。”
无色道:“原来姑娘也不识得他们。”郭襄摇摇头道:“我
不识得他们。连‘昆仑三圣’的名字也从没听爹爹妈妈说过。”
无色道:“奇便奇在这儿。”郭襄道:“甚么奇怪啊?”
无色道:“姑娘和我一见如故,自可对你实说。你道这张
纸笺是在哪里得来的?”郭襄道:“是昆仑三圣派人送来的么?”
无色道:“若是派人送来,也就没甚么奇怪。常言道树大招风,
我少林寺数百年来号称天下武学之源,因此不断有高手到寺
中来挑战较艺。每次有武林中人到来,我们总是好好款待,说
到比武较量,能够推得掉的便尽量推辞。我们做和尚的,讲
究勿嗔勿怒,不得逞强争胜,倘若天天跟人家打架,还算是
佛门子弟么?”郭襄点头道:“那也说得是。”
无色又道:“只不过武师们既然上得寺来,若是不显一下
身手,总是心不甘服。少林寺的罗汉堂,做的便是这门接待
外来武师的行当。”郭襄笑道:“原来大和尚的专职是跟人打
架。”无色苦笑道:“一般武师,武功再强,本堂的弟子们总
能应付得了,倒也不必老和尚出手。今日因见姑娘身手不凡,
我才自己来试上一试。”郭襄笑道:“你倒挺瞧得起我。”
无色道:“你瞧我把话扯到哪里去啦。实不相瞒,这张纸
笺,是在罗汉堂上降龙罗汉佛像的手中取下来的。”郭襄奇道:
“是谁放在佛像手中的?”无色搔头道:“便是不知道啊。我少
林寺僧众数百,若有人混进寺来,岂能无人见到?这罗汉堂
经常有八名弟子轮值,日夜不断。刚才有人见到这张纸笺,飞
报老方丈,大家都觉得奇怪,因此召我回寺商议。”
郭襄听到这里,已明其意,说道:“你疑心我和那甚么昆
仑三圣串通了,我在寺外捣乱,那三个家伙便混到罗汉堂中
放这纸笺。是也不是?”
无色道:“我既和姑娘见了面,自是决无疑心。但也是事
有凑巧,姑娘刚离寺,这张纸笺便在罗汉堂中出现。方丈和
无相师弟他们便不能不错疑到姑娘身上。”郭襄道:“我不认
得这三个家伙。大和尚,你怕甚么?十天之后他们倘若胆敢
前来,跟他们见个高下便了。”无色道:“害怕嘛,自然不怕。
姑娘既跟他们没有干系,我便不用担心了。”
郭襄知他实是一番好意,只怕昆仑三圣是自己相识,动
手之际便有许多顾忌,唯恐得罪了好朋友,说道:“大和尚,
他们客客气气来切磋武艺,那便罢了,否则好好给他们吃些
苦头。这张字条上的口气可狂妄得很呢。甚么叫做‘一并领
教’?难道少林派七十二项绝艺,这三个家伙要‘一并领教’
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说不定寺中有谁跟
他们勾结了,偷偷放上这样一张字条,也没甚么希奇。”无色
道:“这事我们也想过了,可是决计不会。降龙罗汉的手指离
地有三丈多高,平时扫除佛身上灰尘,必须搭起高架。有人
能跃到这般高处,轻功之佳,实所罕有。寺中纵有叛徒,料
来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功夫。”
郭襄好奇心起,很想见见这昆仑三圣到底是何等样的人
物,要瞧他们和少林寺僧众比试武艺,结果谁胜谁负,但少
林寺不接待女客,看来这场好戏是不能亲眼得见了。
无色见她侧头沉思,只道她是在代少林寺筹策,说道:
“少林寺千年来经历了不知多少大风大浪,至今尚在,这昆仑
三圣倘若决意跟我们过不去,少林寺也总当跟他们周旋一番。
郭姑娘,半月之后,你在江湖上当可听到音讯,且看昆仑三
圣是否能把少林寺挑了。”说到此处,壮年时的豪情胜概不禁
又勃然而兴。
郭襄笑道:“大和尚勿嗔勿怒,你这说话的样子,能算是
佛门子弟么?好,半月之后,我伫候好音。”说着翻身上了驴
背。两人相视一笑。
郭襄催动青驴,得得下山,心中却早打定主意,非瞧一
瞧这场热闹不可。
她心想:“怎生想个法儿,十天后混进少林寺中去瞧一瞧
这场好戏?”又想:“只怕那昆仑三圣未必是有甚么真才实学
的人物,给大和尚们一击即倒,那便热闹不起来。只要他们
有外公、爹爹、或是大哥哥一半的本事,这一场‘昆仑三圣
大闹少林寺’便有些看头。”
想到杨过,心头又即郁郁,这三年来到处寻寻觅觅,始
终落得个冷冷清清,终南山古墓长闭,万花坳花落无声,绝
情谷空山寂寂,风陵渡凝月冥冥。她心头早已千百遍的想过
了:“其实,我便是找到了他,那又怎地?还不是重添相思,
徒增烦恼?他所以悄然远引,也还不是为了我好?但明知那
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我却又不能不想,不能不找。”
任着青驴信步所之,在少室山中漫游,一路向西,已入
嵩山之境,回眺少室东峰,苍苍峻拔,沿途山景,观之不尽。
如此游了数日,这一天到了三休台上,心道:“三休,三休!
却不知是哪三休?人生千休万休,又岂止三休?”
折而向北,过了一岭,只见古柏三百余章,皆挺直端秀,
凌霄托根树旁,作花柏顶,灿若云荼。郭襄正自观赏,忽听
得山坳后隐隐传出一阵琴声,心感诧异:“这荒僻之处,居然
有高人雅士在此操琴。”她幼受母教,琴棋书画,无一不会,
虽均不过粗识皮毛,但她生性聪颖,又爱异想天开,因此和
母亲论琴、谈书,往往有独到之见,发前人之所未发。这时
听到琴声,好奇心起,当下放了青驴,循声寻去。
走出十余丈,只听得琴声之中杂有无数鸟语,初时也不
注意,但细细听来,琴声竟似和鸟语互相应答,间间关关,宛
转啼鸣,郭襄隐身花木之后,向琴声发出处张去,只见三株
大松树下一个白衣男子背向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焦尾琴,正
自弹奏。他身周树木上停满了鸟雀,黄莺、杜鹃、喜鹃、八
哥,还有许多不知其名的,和琴声或一问一答,或齐声和唱。
郭襄心道:“妈说琴调之中有一曲《空山鸟语》,久已失传,莫
非便是此曲么?”
听了一会,琴声渐响,但愈到响处,愈是和醇,群鸟却
不再发声,只听得空中振翼之声大作,东南西北各处又飞来
无数雀鸟,或止歇树巅,或上下翱翔,毛羽缤纷,蔚为奇观。
那琴声平和中正,隐然有王者之意。
郭襄心下惊奇:“此人能以琴声集鸟,这一曲难道竟是
《百鸟朝凤》?”心想可惜外公不在这里,否则以他天下无双的
玉箫与之一和,实可称并世双绝。
那人弹到后来,琴声渐低,树上停歇的雀鸟一齐盘旋飞
舞。突然铮的一声,琴声止歇,群鸟飞翔了一会,慢慢散去。
那人随手在琴弦上弹了几下短音,仰天长叹,说道:“抚
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世间苦无知音,纵活千载,
亦复何益?”说到此处,突然间从琴底抽出一柄长剑,但见青
光闪闪,照映林间。郭襄心想:“原来此人文武全才,不知他
剑法如何。”
只见他缓步走到古松前的一块空地上,剑尖抵地,一划
一划的划了起来,划了一画又是一画。郭襄大奇:“世间怎会
有如此奇怪的剑法?难道以剑尖在地下乱划,便能克敌制胜?
此人之怪,真是难以测度。”
默数剑招,只见他横着划了十九招,跟着变向纵划,一
共也是一十九招。剑招始终不变,不论纵横,均是平直的一
划。郭襄依着他剑势,伸手在地下划了一遍,随即险些失笑,
他使的哪里是甚么怪异剑法,却是以剑尖在地下画了一张纵
横各一十九道的棋盘。
那人划完棋盘,以剑尖在左上角和右下角圈了一圈,再
在右上角和左下角画了个交叉。郭襄既已看出他画的是一张
围棋棋盘,自也想到他是在四角布上势子,圆圈是白子,交
叉是黑子。跟着见他在左上角距势子三格处圈了一圈,又在
那圆圈下两格处画了一叉,待得下到第十九着时,以剑拄地,
低头沉思,当是决不定该当弃子取势,还是力争边角。
郭襄心想:“此人和我一般寂寞,空山抚琴,以雀鸟为知
音;下棋又没对手,只得自己跟自己下。”
那人想了一会,白子不肯罢休,当下与黑子在左上角展
开剧斗,一时之间妙着纷纭,自北而南,逐步争到了中原腹
地。郭襄看得出神,渐渐走近,但见白子布局时棋输一着,始
终落在下风,到了第九十三着上遇到了个连环劫,白势已然
岌岌可危,但他仍在勉力支撑。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
清。”郭襄棋力虽然平平,却也看出白棋若不弃子他投,难免
在中腹全军覆没,忍不住脱口叫道:“何不径弃中原,反取西
域?”
那人一凛,见棋盘西边尚自留着一大片空地,要是乘着
打劫之时连下两子,占据要津,即使弃了中腹,仍可设法争
取个不胜不败的局面。那人得郭襄一言提醒,仰天长笑,连
说:“好,好!”跟着下了数子,突然想起有人在旁,将长剑
往地下一掷,转身说道:“哪一位高人承教,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向郭襄藏身处一揖。
郭襄见这人长脸深目,瘦骨棱棱,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
她向来脱略,也不理会男女之嫌,从花丛中走了出来,笑道:
“适才听得先生雅奏,空山鸟语,百禽来朝,实深钦佩。又见
先生画地为局,黑白交锋,引人入胜,一时忘形,忍不住多
嘴,还祈见谅。”
那人见郭襄是个妙龄女郎,大以为奇,但听她说到琴声,
居然丝毫不错,很是高兴,说道:“姑娘深通琴理,若蒙不弃,
愿闻清音。”
郭襄笑道:“我妈妈虽也教过我弹琴,但比起你的神乎其
技,却差得远了。不过我既已听过你的妙曲,不回答一首,却
有点说不过去。好罢,我弹便弹一曲,你却不许取笑。”那人
道:“怎敢?”双手捧起瑶琴,送到郭襄面前。
郭襄见这琴古纹斑斓,显是年月已久,于是调了调琴弦,
弹了起来,奏的是一曲《考槃》。她的手法自没甚么出奇,但
那人却颇有惊喜之色,顺着琴音,默想词句:“考在槃涧,硕
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勿谖。”这词出自《诗经》,是一首
隐士之歌,说大丈夫在山涧之间游荡,独往独来,虽寂寞无
侣,容色憔悴,但志向高洁,永不改变。那人听这琴音说中
自己心事,不禁大是感激,琴曲已终。他还是痴痴的站着。
郭襄轻轻将瑶琴放下,转身走出松谷,纵声而歌:“考檗
在陆,硕人之轴,独寐独宿,永矢勿告。”招来青驴骑上了,
又往深山林密之处行去。
她在江湖上闯荡三年,所经异事甚多,那人琴韵集禽、画
地自弈之事,在她也只是如过眼云烟,风萍聚散,不着痕迹。
又过两天,屈指算来是她闯闹少林寺的第十天,便是昆
仑三圣约定要和少林僧较量武艺的日子。郭襄想不出如何混
入寺中看这场热闹,心道:“妈妈甚么事儿眼睛一转,便想到
了十七八条妙计。我偏这么蠢,连一条计策也想不出来。好
罢,不管怎样,先到寺外去瞧瞧再说,说不定他们应付外敌
时打得紧急,便忘了拦我进寺。”
胡乱吃了些干粮,骑着青驴又往少林寺进发,离寺约莫
十来里,忽听得马蹄声响,左侧山道上三乘马连骑而来。三
匹马步子迅捷,转眼间便从郭襄身侧掠过,直上少林寺而去。
马上三人都是五十来岁的老者,身穿青布短衣,马鞍上都挂
着装兵刃的布囊。
郭襄心念一动:“这三人身负武功,今日带了兵刃上少林
寺,多半便是昆仑三圣了。我若迟了一步,只怕瞧不到好戏。”
伸手在青驴臀上一拍,青驴昂首一声嘶叫,放蹄疾驰,追到
了三乘马的身后。
马上乘客挥鞭催马,三乘马疾驰上山,脚力甚健,顷刻
间将郭襄的青驴抛得老远,再也追赶不及。一个老者回头望
了一眼,脸上微现诧异之色。
郭襄纵驴又赶了二三里地,三骑马已影踪不见,青驴这
一程快奔,却已喷气连连,颇有些支持不住。郭襄叱道:“不
中用的畜生,平时尽爱闹脾气,发蛮劲,姑娘当真要用你时,
却又赶不上人家。”眼见再催也是无用,索性便在道旁一座石
亭中憩息片刻,让青驴在亭子旁的溪水中喝一个饱。过不多
时,忽听得马蹄声响,那三乘马转过山坳,奔了回来。郭襄
大奇:“怎地这三人一上去便回了转来,难道竟如此不堪一
击?”
三匹马奋鬣扬蹄,直奔进石亭中来,三个乘客翻身下马。
郭襄瞧那三人时,见一个矮老者脸若朱砂,一个酒糟鼻子火
也般红,笑眯眯的颇为温和可亲;一个竹竿般身材的老者脸
色铁青,苍白之中隐隐泛出绿气,似乎终年不见天日一般,这
两人身形容貌,无一不是截然相反。第三个老者相貌平平无
奇,只是脸色蜡黄,微带病容。
郭襄好奇心起,问道:“三位老先生,你们到了少林寺没
有?怎地刚上去便回下来啦?”青脸老者横了她一眼,似怪她
乱说乱问。那酒糟鼻的红脸矮子笑道:“姑娘怎知我们是到少
林寺去?”郭襄道:“从此上去,不到少林寺却往何处?”红脸
老者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姑娘却又往何处去?”郭襄道:
“你们去少林寺,我自然也去少林寺。”青脸老者道:“少林寺
向来不许女流踏进山门一步,又不许外人携带兵刃进寺。”说
话语气傲慢,他身形甚高,眼光从郭襄头顶上瞧了过去,向
她望也不望上一眼。
郭襄心下着恼,说道:“你们怎又携带兵刃?那马鞍旁的
布囊之中,放的难道不是兵器么?”青脸老者冷冷的道:“你
怎能跟我们相比?”郭襄冷笑一声:“你们三个又怎样?难道
便这般横?昆仑三圣跟少林寺的老和尚们交过手了么?谁胜
谁败啊?”
三个老者登时脸色微变。红脸老者问道:“小姑娘,你怎
知道昆仑三圣的事?”郭襄道:“我自然知道。”青脸老者突然
踏上一步,厉声道:“你姓甚么?是谁的门下?到少林寺来干
甚么?”郭襄俏脸一扬,道:“你管得着么?”
青脸老者脾气暴躁,手掌一扬,便想给她一个耳光,但
跟着便想到大欺小、男欺女甚不光彩,自己是何等身分,怎
能跟姑娘家一般见识?身形微晃,伸手便摘下郭襄腰间悬着
的短剑。这一下出手之快实是难以形容,郭襄但觉凉风轻飏,
人影闪动,佩剑便给他抢了过去。
她猝不及防,猛地里着了人家的道儿,实是她行走江湖
以来从所未有的事。其实以她武功阅历,要在江湖间闯荡原
是大大不够,但武林中十之八九都知她是郭靖、黄蓉的女儿,
自经杨过传柬给她庆贺生辰之后,旁门左道之士几乎也是无
人不晓,就算不碍着郭靖、黄蓉的面子,也得碍着杨过的面
子。兼之她人既美丽,又豪爽好客,即是市井中引车卖浆,屠
狗负贩之徒,她也一视同仁,往往沽了酒来请他们共饮一杯。
因此江湖间虽然风波险恶,她竟履险如夷,逢凶化吉,从来
没吃过大亏。此刻这青脸老者蓦然间夺了她的剑去,竟使她
一时不知所措,若是上前相夺,自忖武功远远不及,但如就
此罢休,心下又岂能甘?
青脸老者左手中指和食指挟着短剑的剑鞘,冷冰冰的道:
“你这把剑,我暂且扣下了。你胆敢对我这等无礼,自是父母
和师长少了管教。你要他们来向我取剑,我会跟他们好好说
一说,教你父母师长多留上一点神。”
这番话真把郭襄气得满脸通红,听此人说话,直是将她
当作了一个没家教的顽童,心想:“好哇!你骂了我,也骂了
我外公和爹娘,你当真有通天的本事,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
乱逞威风?”她定了定神,强忍一口怒气,说道:“你叫甚么
名字?”
青脸老者哼了一声,道:“甚么‘你叫甚么名字’?我教
你,你该这么问:‘不敢请教老前辈尊姓大名?”
郭襄怒道:“我偏要问你叫甚么名字。你不说便不说罢,
谁又希罕了?这把剑又值得甚么?你为老不尊,偷人抢人的
东西,我也不要了。”说着转过身子,便要走出石亭。
忽然间眼前红影一闪,那红脸矮子已挡在她身前,笑眯
眯的道:“女孩儿家脾气不可这般大,将来到婆家去做媳妇儿,
难道也由得你使小性儿么?好,我便跟你说,我们是师兄弟
三人,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