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第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金庸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金庸作品集“三联版”序
我在小学时就爱读课外书。低年级时看《儿童画报》、
《小朋友》、《小学生》,后来看内容丰富的“小朋友文库”,再
似懂非懂地阅读各种各样章回小说。到五六年级时,就开始
看新文艺作品了。到现在,我还是喜爱古典文学作品多于近
代或当代的新文学。那是个性使然。有很多朋友,就只喜欢
新文学,不爱古典文学。
现代知识当然必须从当代的书报中去寻求。小学时代我
得益最多、记忆最深的,是我爸爸和哥哥所购置的邹韬奋先
生所撰的《萍踪寄语》、《萍踪忆语》等世界各地旅行记,以
及他所主编的《生活周报》(新的和旧的)。在童年时代,我
已深受邹先生和生活书店之惠。生活书店是三联书店的主要
组成部分,十多年前,香港三联书店就和我签了合同,准备
在中国大陆地区出版我的小说,后因事未果。这次重行筹划,
由三联书店独家出版中国大陆地区的简体字本,我不但感到
欣慰,回忆昔日,心中充满了温馨之意。
撰写这套总数三十六册的《作品集》,是从一九五五年到
七二年,前后约十三、四年,包括十二部长篇小说,两篇中
篇小说,一篇短篇小说,一篇历史人物评传,以及若干篇历
史考据文字。出版的过程很奇怪,不论在香港、台湾、海外
地区,还是中国大陆,都是先出各种各样翻版盗印本、然后
再出版经我校订、授权的正版本。在中国大陆,在这次“三
联版”出版之前,只有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一家,是经我授
权而出版了《书剑恩仇录》。他们校印认真,依足合同支付版
税。我依足法例缴付所得税,余数捐给了几家文化机构及支
助围棋活动。这是一个愉快的经验。除此之外,完全是未经
授权的。
不付版税,还在其次。许多版本粗制滥造,错讹百出。还
有人借用“金庸”之名,撰写及出版武侠小说。写得好的,我
不敢掠美;至于充满无聊打斗、色情描写之作,可不免令人
不快了。也有些出版社翻印香港、台湾其他作家的作品而用
我笔名出版发行。我收到过无数读者的来信揭露,大表愤慨。
相信“三联版”普遍发行之后,可以制止这种种不讲道义的
行为。侠义小说的主旨是要讲是非、讲道义,可不能太过份
吧。
有些翻版本中,还说我和古龙、倪匡合出了一个上联
“冰比冰水冰”征对,真正是大开玩笑了。汉语的对联有一定
规律,上联的末一字通常是仄声,以便下联以平声结尾,但
“冰”字属蒸韵,是平声。我们不会出这样的上联征对。大陆
地区有许许多多读者寄了下联给我,大家浪费时间心力。
为了使得读音易于分辨,我把我十四部长、中篇小说书
名的第一个字凑成一副对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
碧鸳”。我写第一部小说时,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再写第二部;
写第二部时,也完全没有想到第三部小说会用什么题材,更
加不知道会用什么书名。所以这副对联当然说不上工整,“飞
雪”不能对“笑书”,“白”与“碧”都是仄声。但如出一个
上联征对,用字完全自由,总会选几个比较有意义而合规律
的字。
有不少读者来信提出一个同样的问题:“你所写的小说之
中,你认为哪一部最好?最喜欢哪一部?”这个问题答不了。
我在创作这些小说时有一个愿望:“不要重复已经写过的人
物、情节、感情,甚至是细节。”限于才能,这愿望不见得能
达到,然而总是朝着这方向努力,大致来说,这十五部小说
是各不相同的,分别注入了我当时的感情和思想,主要是感
情。我喜爱每部小说中的正面人物,为了他们的遭遇而快乐
或悲伤,有时会非常悲伤。至于写作技巧,后期比较有些进
步。但技巧并非最重要,所重视的是个性和感情。
这些小说在香港、台湾都曾拍摄为电影和电视连续集,有
的还拍了三、四个不同版本,此外有话剧、京剧、粤剧等。跟
着来的是第二个问题:“你认为哪一部电影或电视剧改编演出
得最成功?剧中的男女主角哪一个最符合原著中的人物?”电
影和电视的表现形式和小说根本不同,很难拿来比较。电视
的篇幅长,较易发挥;电影则受到更大限制。再者,阅读小
说有一个作者和读者共同使人物形象化的过程,许多人读同
一部小说,脑中所出现的男女主角却未必相同,因为在书中
的文字之外,又加入了读者自己的经历、个性、情感和喜憎。
你会在心中把书中的男女主角和自己的情人融而为一,而别
人的情人肯定和你的不同。电影和电视却把人物的形象固定
了,观众没有自由想像的余地。
武侠小说继承中国古典小说的长期传统。中国最早的武
侠小说,应该是唐人传奇中的《虬髯客传》、《红线》、《聂隐
娘》、《昆仑奴》等精彩的文学作品。其后是《水浒传》、《三
侠五义》、《儿女英雄传》等等。现代比较认真的武侠小说,更
加重视正义、气节、舍己为人、锄强扶弱、民族精神、中国
传统的伦理观念。读者不必过份推究其中某些夸张的武功描
写,有些事实上不可能,只不过是中国武侠小说的传统。聂
隐娘缩小身体潜入别人的肚肠,然后从他口中跃出,谁也不
会相信是真事,然而聂隐娘的故事,千余年来一直为人所喜
爱。
我初期所写的小说,汉人皇朝的正统观念很强。到了后
期,中华民族各族一视同仁的观念成为基调,那是我的历史
观比较有了些进步之故。这在《天龙八部》、《白马啸西风》、
《鹿鼎记》中特别明显。韦小宝的父亲可能是汉、满、蒙、回、
藏任何一族之人。即使在第一部小说《书剑恩仇录》中,主
角陈家洛后来也皈依于回教。每一个种族、每一门宗教、某
一项职业中都有好人坏人。有坏的皇帝,也有好皇帝;有很
坏的大官,也有真正爱护百姓的好官。书中汉人、满人、契
丹人、蒙古人、西藏人……都有好人坏人。和尚、道士、喇
嘛、书生、武士之中,也有各种各样的个性和品格。有些读
者喜欢把人一分为二,好坏分明,同时由个体推论到整个群
体,那决不是作者的本意。
历史上的事件和人物,要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去看。宋
辽之际、元明之际,明清之际,汉族和契丹、蒙古、满族等
民族有激烈斗争;蒙古、满人利用宗教作为政治工具。小说
所想描述的,是当时人的观念和心态,不能用后世或现代人
的观念去衡量。我写小说,旨在刻画个性,抒写人性中的喜
愁悲欢。小说并不影射什么,如果有所斥责,那是人性中卑
污阴暗的品质。政治观点、社会上的流行理念时时变迁,人
性却变动极少。
小说写成后曾有过不少改动和增删,但失误和不足之处
不免仍旧很多。我把每一位读者都当是朋友。朋友们的指教
自然永远是欢迎的。
金庸
一九九四年一月
第一回 危邦行蜀道 乱世坏长城
大明成祖皇帝永乐六年八月乙未,西南海外浡泥国国王
麻那惹加那乃,率同妃子、弟、妹、世子及陪臣来朝,进贡
龙脑、鹤顶、玳瑁、犀角、金银宝器等诸般物事。成祖皇帝
大悦,嘉劳良久,赐宴奉天门。
那浡泥国即今婆罗洲北部的婆罗乃,又称文莱(浡泥、婆
罗乃、文莱以及英语Brunei均系同一地名之音译),虽和中土
相隔海程万里,但向来仰慕中华。宋朝太平兴国二年,其王
向打(即苏丹,中国史书上译为“向打”)曾遣使来朝,进贡
龙脑、象牙、檀香等物,其后朝贡不绝。
麻那惹加那乃国王眼见天朝上国民丰物阜,文治教化、衣
冠器具,无不令他欢喜赞叹,明帝又相待甚厚,竟然留恋不
去。到该年十一月,一来年老,二来水土不服,患病不治。成
祖深为悼惜,为之辍朝三日,赐葬南京安德门外(今南京中
华门外聚宝山麓,有王墓遗址,俗呼马回回坟),又命世子遐
旺袭封浡泥国王,遣使者护送归国,赏赐金银、器皿、锦绮,
纱罗等物。
遐旺王奏称:小国后山,颇有神异,乞皇上赐封,表为
一国之镇。
成祖便封其山名为“长宁镇国山”,亲制碑文,并题诗一
首,诗曰:
“炎海之墟,浡泥所处。煦仁渐义,有顺无迕。
慺慺贤王,惟化之慕。
导以象胥,遹来奔赴。同其妇子,兄弟陪臣。
稽颡阙下,有言以陈。
谓君犹天,遣其休乐。一视同仁,匪偏厚薄。
顾兹鲜德,弗种所云。
浪舶风樯,实劳恳勤。稽古远臣,顺来怒趑。
以躬或难,矧曰家室?
王心亶诚,金石其坚。西南蕃长,畴与王贤?
矗矗高山,以镇王国。
镵文以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王国攸宁。
于斯万年,仰我大明。”
成祖皇帝的御制诗文,便刻在浡泥国长宁镇国山的一块
大石碑上。此后洪熙、正德、嘉靖年间,均有朝贡。中国人
去到浡泥国的,有些还做了大官,被封为“那督”。
到得万历年间,浡泥国内忽起内乱,《明史·浡泥传》载
称:“其王卒,无嗣。族人争立,国中杀戮几尽,乃立其女为
王。漳州人张姓者,初为其国那督,华言尊官也,因乱出奔,
女王立,迎还之。其女出入王宫,得心疾,妄言父有反谋。女
主惧,遣人按问其家,那督自杀。国人为讼冤。女主悔,绞
杀其女,授其子官。”
这位张那督的女儿为何神经错乱,向女王诬告父亲造反,
以致酿成这个悲剧,想必另有曲折内情,史书并未详载,后
人不得而知。福建漳州张氏在浡泥国累世受封那督,颇有权
势。为国人所敬。
华人在彼邦经商务农,数亦不少,披荆斩棘,甚有功绩,
和当地土人相处融洽。费信《星槎胜览》一书中记云:“渤泥
国……其国之民崇佛像,好斋沐。凡见唐人至其国,甚有爱
敬。有醉者,则扶归家寝宿,以礼待之若故旧。”有诗为证,
诗曰:
“浡泥沧海外,立国自何年?夏冷冬生热,山盘地自
偏。
积修崇佛教,扶醉待宾贤。取信通商舶,遗风
事可传。”
浡泥国那督张氏数传后是为张信,膝下惟有一子。张信
不忘故国,为儿子取名朝唐。
到张朝唐十二岁那一年,福建有一名士人屡试不第,弃
儒经商,随着乡人来到浡泥国。这人不善经营,本钱蚀得干
干净净,无颜回乡,就此流落异邦。有人荐他去见张信,想
要谋个生计。张信和他一谈之下,心下大喜,便即聘为西宾,
教儿子读书。
张朝唐开蒙虽迟,却是天资聪颖,十年之间,四书五经
俱已熟习。那老师力劝张信遣子回中土应试,若能考得个秀
才、举人,有了中华的功名,回到浡泥来那可是大有光彩。张
信也盼儿子回乡去观光上国风物,于是重重酬谢了老师,打
点金银行李,再派僮儿张康跟随,命张朝唐随同老师回漳州
原籍应试。
其时正是崇祯六年,逆奄魏忠贤虽已伏诛,但在天启朝
七年之间祸国殃民,杀害忠良,天下元气大伤,兼之连年水
旱成灾,流寇四起。张朝唐等三人从厦门上岸,雇船西上漳
州。不料只行出数十里,四乡忽然大乱,一群盗贼涌上船来,
不由分说,便将那教书先生杀了。张朝唐主仆幸好识得水性,
跳水逃命,才免了一刀之厄。
两人在乡间躲了三日,听得四乡饥民聚众要攻漳州、厦
门。这一来,只将张朝唐吓得满腔雄心,登化乌有,眼见危
邦不可居,还是急速回家的为是。其时厦门已不能再去,主
仆两人一商量,决定从陆路西赴广州,再乘海船出洋。两人
买了两匹坐骑,胆战心惊,沿路打听,向广东而去。
幸喜一路无事,经南靖、平和,来到三河坝,已是广东
省境,再过梅县、水口,向西迤逦行来。张朝唐素闻广东是
富庶之地,但沿途所见,尽是饥民,心想中华地大物博,百
姓人人生死系于一线,浡泥只是海外小邦,男女老幼却是安
居乐业,无忧无虑,不由得大是叹息,心想中国山川雄奇,眼
见者百未得一,但如此朝不保夕,还是去浡泥椰子树下唱歌
睡觉安乐得多了。
这一日行经鸿图嶂,山道崎岖,天色渐晚,他心中焦急
起来,催马急奔。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到了一个小市镇上,
主仆两人大喜,想找个客店借宿,哪知道市镇上静悄悄的一
个人影也无。张康下马,走到一家挂着“粤东客栈”招牌的
客店之外,高声叫道:“喂,店家,店家!”店房靠山,山谷
响应,只听见“喂,店家,店家”的回声,店里却毫无动静。
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猎猎作响,两人都感毛骨悚然。
张朝唐拔出佩剑,闯进店去,只见院子内地下倒着两具
尸首,流了一大滩黑血,苍蝇绕着尸首乱飞。腐臭扑鼻,看
来死者已死去多日。张康一声大叫,转身逃出店去。
张朝唐四下一瞧,到处箱笼散乱,门窗残破,似经盗匪
洗劫。张康见主人不出来,一步一顿的又回进店去。张朝唐
道:“到别处看看。”哪知又去了三家店铺,家家都是如此。有
的女尸身子赤裸,显是曾遭强暴而后被杀。一座市镇之中,到
处阴风惨惨,尸臭阵阵。两人再也不敢停留,急忙上马向西。
主仆两人行了十几里,天色全黑,又饿又怕,正狼狈间,
张康忽道:“公子,你瞧!”张朝唐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远
处有一点火光,喜道:“咱们借宿去。”
两人离开大道,向着火光走去,越走道路越是窄小。张
朝唐忽道:“倘苦那是贼窟,岂不是自投死路?”张康吓了一
跳,道:“那么别去吧。”张朝唐眼见四下乌云欲合,颇有雨
意,说道:“先悄悄过去瞧一瞧。”于是下了马,把马缚在路
边树上,蹑足向火光处走去。
行到临近,见是两间茅屋,张朝唐想到窗口往里窥探,忽
然一只狗大声吠叫,扑了过来。张朝唐挥动佩剑,那狗才不
敢走近,只是乱叫。
柴扉开处,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手中举着一盏油灯,颤
巍巍的询问是谁。张朝唐道:“我们是过路客人,错过了宿头,
想在府上借宿一晚。”老婆婆微一迟疑,道:“请进来吧。”张
朝唐走进茅屋,见屋里只有一张土床,桌椅俱无。床上躺着
一个老头,不断咳嗽。张朝唐命张康去把马牵来。张康想起
刚才见到的死人惨状,畏畏缩缩的不敢出去。那老头儿挨下
床来,陪着他去牵了马来。老婆婆拿出几个玉米饼来飨客,烧
了一壶热水给他们喝。
张朝唐吃了一个玉米饼,问道:“前面镇上杀了不少人,
是甚么匪帮干的?”老头儿叹了口气,道:“甚么匪帮?土匪
有这么狠吗?那是官兵干的好事。”张朝唐大吃一惊,道:
“官兵?官兵怎么会这样无法无天、奸淫掳掠?他们长官不理
吗?”
老头儿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位小相公看来是第一次出
门,甚么世情也不懂的了。长官?长官带头干呀,好的东西
他先拿,好看的娘们他先要。”张朝唐道:“老百姓怎不向官
府去告?”老头儿道:“告有甚么用?你一告,十之八九还陪
上了自己性命。”张朝唐道:“那怎样说?”老头儿道:“那还
不是官官相护?别说官老爷不会准你状子,还把你一顿板子
收了监。你没钱孝敬,就别想出来啦。”
张朝唐不住摇头,又问:“官兵到山里来干么?”老头儿
道:“说是来剿匪杀贼,其实山里的盗贼,十个倒有八个是给
官府逼得没生路才干的。官兵下乡来捉不到强盗,掳掠一阵,
再乱杀些老百姓,提了首级上去报功,发了财,还好升官。”
那老头儿说得咬牙切齿,又不停的咳嗽。老婆婆不住向他打
手势,叫他别说了,只怕张朝唐识得官家,多言惹祸。
张朝唐听得闷闷不乐,想不到世局败坏如此,心想:“爹
爹常说,中华是文物礼义之邦,王道教化,路不拾遗,夜不
闭户,人人讲信修睦,仁义和爱。今日眼见,却是大不尽然,
还远不如浡泥国蛮夷之地。”感叹了一会,就倒在床上睡了。
刚蒙胧合眼,忽听见门外犬吠之声大作,跟着有人怒喝
叫骂,蓬蓬蓬的猛力打门。老婆婆下床来要去开门,老头儿
摇手止住,轻轻对张朝唐道:“相公,你到后面躲一躲。”
张朝唐和张康走到屋后,闻到一阵新鲜的稻草气息,想
是堆积柴草的所在,只听见格啦啦一阵响,屋门已被推倒,一
人粗声喝道:“干么不开门?”也不等回答,啪的一声,有人
给打了记耳光。
老婆婆道:“上差老爷,我……我们老夫妻年老胡涂,耳
朵不好,没听见。”哪知又是一记耳光,那人骂道:“没听见
就该打。快杀鸡,做四个人的饭。”老头儿道:“我们人都快
饿死啦,哪里有甚么鸡?”只听蓬的一声,似乎老头儿被推倒
在地,老婆婆哭叫起来。
又听另一个声音道:“老王,算了吧,今日跑了整整一天,
只收到三两七钱税银,大家心里不痛快,你拿他出气也没用。”
那老王道:“这种人,你不用强还行?这几两银子,不是我打
断那乡下佬的狗腿,这些土老儿们肯乖乖拿出来吗?”另一个
嘶哑的声音道:“这些乡下佬也真是的,穷的米缸里数来数去
也得十几粒米,再逼实在也逼不出甚么来啦,只是大老爷只
得骂咱们兄弟没用……”
正说话间,忽然张朝唐的马嘶叫起来。几名公差一惊,出
门查看,见到两匹马,议论起来,说乘马之人定在屋中借宿,
看来倒有一笔油水,当即兴兴头头的进屋来寻。
张朝唐大惊,一扯张康的手,轻轻从后门溜了出去。两
人一脚高一脚低,在山里乱走,见无人追来,才放了心,幸
亏所带的银两张康都背在背上。
两人在树丛中躲了一宵,等天色大亮,才慢慢摸到大道
上来。主仆两人行出十多里,商量到前面市镇再买代步脚力。
张康不住痛骂公差害人。正骂得痛快,忽然斜刺小路里走来
四名公差,手中拿着链条铁尺,后面两人各牵着一匹马,那
正是他们的坐骑。
张朝唐和张康面面相觑,这时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只得
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走路。
那四名公差不住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