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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残剑孤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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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鹏心念飞转,暗自忖道:他年纪这样轻,纵得老秃驴宠爱,未必当真有此功力,莫非刚才我起意杀他,已经被他暗中察觉,故意借口过穴通脉,想暗下毒手,害我性命,不能!

不能!万一当真中他算计,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那才死得冤枉哩!

他此时心情,正应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俗话,虽然明知任督二脉一通,武功等于倍增,却宁可不涉此险,甘愿放弃了大好机会。

韦松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师兄有些不信小弟能够办到?”

凌鹏连忙招手道:“不!愚兄资质愚劣,无此厚福,何况,助力通脉,必然使你耗费不少功力,损人而利己,愚兄不能做这种事。”

韦松听了,大感钦佩,忙道:“师兄,你顾虑得太多了。”

凌鹏笑道:“别多说了,愚兄武功修为还能在江湖上过得去,这件事将来有机会时再说,现在还是上路追人要紧。”

韦松恍然,只当他傲骨天生,不肯受人助力,这种事在江湖武林中常有见闻,遂也不再勉强,快快收拾动身。

凌鹏一面行着,一面暗察韦松神情,见他颇有失望之色,越加认定自己猜想不错,心里骂道:小贼,你还敢在凌大爷面前玩这一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这也许是天意要他不该得此机遇,假如他这时知道韦松竟是一片赤诚,不知将会多么懊悔呢!

一路迤逦而行,申刻时候,赶到一处镇甸。

两人略一打听,得悉欧阳珉一行数十骑,在午到过后不久,已经向南而去,反正一时无法追及,便找了一家酒楼,对坐小酌,准备饱餐一顿。

席间,凌鹏一再向韦松问起桐柏山情形,韦松毫不隐瞒,据实相告,凌鹏确知神手头陀果已失去功力,如今形同废人,心下暗暗高兴。

而韦松虽然惦念“兰表妹”,却因无意间寻到凌鹏,见他并无“叛师欺祖”之意,口口声声不忘师恩旧情,心中也无限欣慰,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他们各怀心思,谈得却很亲切投契,酒到便干,渐渐都薄有酒意,离了酒店,仗着酒性,蹒跚直出南门。

这时日已西沉,天色将暮,两人趁途中行人稀少,一齐展开“神行缩地法”,真个快逾奔马,赶了十余里,却是一处三岔路口。

道口既无路碑,更不知欧阳珉所循途径方向,心正犹豫难决,东方大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

凌鹏向韦松招招手,两人刚闪身躲进路边草丛,蹄声迅若奔雷,四骑快马已如飞驰到。

最前面一骑马上,坐着一个臂束金环的光头壮汉。

韦松见了,心头一震,再看那后面三骑,果然正是东方莺儿姊弟,和“鲁家堡”少堡主鲁克昌。

四匹骏马在三岔路口一齐勒住,那鲁克昌遍体血污,头上包缠着布带,光头壮汉苗真也创痕累累,东方莺儿妹弟更是衣衫零乱,蓬头斜钗,个个都狼狈不堪。

东方莺儿红着眼圈,含泪哽咽道:“苗大哥、鲁哥哥,咱们就在这儿分路,再见了—

一。”

鲁克昌凄然叹道:“愚兄才薄力弱,未能护卫你们,心里实在惭愧得很。”

东方莺儿道:“不,鲁哥哥,你为我和弟弟,毁家蒙难,连伯父也遭受牵累,是我和弟弟连累了鲁家堡,我们太对不起鲁伯父了—一。”话声未完,泪水已潸然而下。

鲁克昌垂首说道:“莺妹妹再别这样说,在劫难逃,这也许是天意——。”

那光头壮汉苗真忽然接口道:“由此前往桐柏山,途中难免遇上万毒教贼党,叫人放心不下,贤姊弟俩不同往岭南暂避些时候?”

东方莺儿凄然摇头道:“谢谢苗大哥,生死有命,我们不想再连累苗大哥了。”

鲁克昌道:“莺妹妹,你一定要到桐柏山去,又有什么用呢?”

苗真也道:“你们妹弟从未行走过江湖,这一去,实在令人担心。”

东方莺儿愤愤地道:“你们不用再劝我了,除非我们死在途中,否则,我一定要去问问和尚伯伯,问他为什么将一生功力,竟给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一。”

韦松听到这里,脸上一阵臊热,他明自东方莺儿口里所谓“狼心狗肺的东西”,正是指他而言,那当然是因为他蒙面夜入“鲁家堡”,纵有百口,难以辩解,但他自问役有害死鲁伯廷:“狠心狗肺”四个字,用得未免太过分了。

思忖间,又听鲁克昌叹息说道:“唉!真是叫人难以置信,那韦松既然被万毒教地心火毒所伤,又被打落君山绝壁,幸遇莺妹妹才得死里逃生,想不到一旦活命,竟反而投身万毒教,甘愿俯首事敌,恩将仇报,这是什么原故呢?”

苗真敞声道:“原因有什么难懂,那小贼必是被田秀贞贱婢美色所迷,才忘恩负义,无耻投靠了万毒教!”

韦松一听这话。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扬声叫道:“你不可以信口胡说——。”

路口四人尽都一惊,纷纷奔马涌退丈许,苗真功行双臂,沉声问:“是谁?”

韦松迈步从草丛里走出来,凌鹏紧随身后,一双色眼,却直勾勾注视着东方莺儿。

四人一见竟是韦松,惊呼一声,纷纷下马,“呛呛”连响,各自拔出兵刃。

鲁克昌咬牙切齿,戟指着骂道:“姓韦的,原来你仍旧放不过咱们。竟一直跟踪追到这儿,好吧!杀父之仇,毁家之恨,鲁克昌一条命跟你拼了!”话声甫落,唰地一剑当胸刺到。

韦松微一错步,避开剑锋,沉声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东方莺儿气得浑身颤抖,娇声叱道:“无耻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韦松极力压抑激动,缓缓说道:“东方姑娘,承你在洞庭湖中救我性命,再生之恩,厚比天高,我深悔盂浪,不该夜入鲁家堡,但是,其中别有隐情误会,求你容我解释几句,说完之后,姑娘要是仍不相信。韦松宁愿引颈受戮,立毙当场,绝无悔恨。”

东方莺儿想了一下,恨恨道:“好,你说吧!但别想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韦松长嘘一声,幽幽说道:“在下身披血仇,与万毒教仇深似海,种种经过。东方姑娘均已洞悉,韦松纵或无耻,但恩仇是非,总能分辨得出,怎会腆颜仇,反而投效万毒教下—

一。”

东方莺儿冷哼一声道:“说下去!”

星韦松继续又道:“只因家父惨遭毒害之时,席间拾获一枚六角金星,偶尔闻及鲁老堡主号称‘摘星手’,恰好使得一手绝妙星状暗器,在下急于父仇,追查当时疑凶线索,因此贸然夜入鲁家堡,不想竟因此铸成无法解释的误会,事后深感鲁莽,惜已悔恨无及,但在下可对天发誓,夜入鲁家堡绝无恶意,更没有害死鲁老堡主,而且,和在下一同入堡的,乃在下表妹徐文兰,绝不是万毒教主田秀贞,只因她与田秀贞容貌身材十分酷似,致使诸位未辨真伪,径将韦松视同卑鄙小人,在下虽非圣贤,然而平白获此奇辱,心中却十分愤慨不平。”

他一口气将心中激愤吐露出来,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说完之后,如释重负般又嘘了一口闷气,昂首而立,显得极是倔强。

东方莺儿脸上冷漠如故,淡淡问道:“说完了吗?”

韦松道:“在下言尽于此,未必得邀信任,但却句句实言。”

东方莺儿啐了一口,冷叱道:“你以为一场血海深仇,只凭这几句巧言,便能蒙蔽天下人耳目吗?”

韦松傲然道:“姑娘如是不肯相信,在下自然无法勉强,但真情必须剖白,一命虽不足惜,却不能使清誉蒙垢,贻羞九泉。”

东方鸳儿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夜入鲁家堡情有可原,但我要请问你,为什么第二天一早,重又用黑巾蒙面,率领华山派降贼叛徒,用歹毒的华山火筒,烧毁鲁家堡,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美妙的理由解释?”

韦松蓦然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谁用华山火筒, 烧毁了鲁家堡?”

东方莺儿厉声叱道:“你装什么傻,你以为黑巾蒙脸,便能掩蔽你那卑劣无耻的面目?

你以为去而复返,咱们就想不到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干的?告诉你,韦松,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早就认出你的奸计诡谋,你放火焚堡,屠我无辜,虽然得意一时,迟早必遭报应,可笑你竟有脸来否认解释,你把咱们全看成傻瓜了!”

说到激动之处,粉面铁青,声音颤抖,垦眸中怒火飞射,仿佛要穿透韦松的心腑。

韦松越听越惊,骤然变色,喃喃自语道:“黑巾蒙面,华山火简—一放火焚堡—一屠杀无辜—一奸计,这是谁的奸计?”

东方小虎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大声喝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姓韦的,还想抵赖不成广!”

韦松用力摇着头道:“不,不,我绝没有做这件事,绝没有—一。”

东方莺儿叱道:“事实俱在,难道咱们冤枉了你?这些伤痕也是假造出来的?”

东方小虎接口道:“姐!不必多说了,咱们要替鲁家堡数百冤魂报仇!”话声甫落,呼地一斧拦腰砍了过来。

他自幼天生神力,武功虽不甚精,斧势却如雷霆万钧,破空声起,石飞砂扬,十分惊人。

韦松脚下倒踩七星,让开斧招,急叫道:“假如真有这回事,必定是万毒教阴谋陷害我,我死不足信,却永世含冤莫白,怎能甘心!”

东方莺儿喝道:“事到如今,还图狡赖,韦松,你要不要脸!”说着,长剑一摆,分手便刺。

韦松此时蒙冤莫白,有口难辨,脑中飞忖道:难怪伍菲等整整一日未见到鲁家堡去,原来其中竟有这些阴谋,唉!

我纵然说破嘴唇,也无法洗雪这一身奇冤了。

他万念俱灰,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眼角泪珠光莹,无限幽怨遗根,尽化在那两滴无声无息的泪珠之中。

东方莺儿剑出如风,剑尖湛湛已沾近他的衣襟,忽见韦松含泪阖目,挺然屹立,不避不让,神情凄楚而激昂,仿佛一个壮志未酬便慷慨就义的烈士,令人肃然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心中一动,玉婉微沉,剑尖向上疾扬,一缕寒芒,贴着韦松前胸掠过!

“嘶”地一声响,衣破、肉裂。洁白而坚实的胸膛上,进现出半寸深一道血槽,鲜红的血夜汩汩而出。

韦松本能地睁开眼来,目光相触,忽然发现东方莺儿星眸中正含着一种异样的光辉,似惊恐、似怜惜,又似懊悔,扬剑的纤手,不住颤抖。

他竟然毫未发觉自己已经受了伤,只觉一阵心血沸腾,喃喃说道:“如果一死能表明清白心迹,就请姑娘成全了我吧——。”

东方莺儿眼眶一红,螓首忽垂,扬手掷了长剑,“哇”地掩面痛哭失声。

那凌鹏一直在韦松身后五尺之处,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开过口,见东方莺儿突然中途变招,以及挪剑痛哭失声,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韦师弟,亏你好性子,白挨一剑,竟无怨言,你答应了,我这做师兄的却不肯答应哩!”

韦松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胸前血肉模糊,伤得不轻,创口也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楚感觉,心灵和肉体的创伤立时进发,真气一泄,内腑旧伤也同时发作,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东方莺儿却骇然仰起头来,惊叱道:“你是他的师兄?”

凌鹏逐步走了过来,色迷迷地笑道:“不错,你伤我师弟,少不得要还凌大爷一个公道。”

东方莺儿听了这话,疾退两步,叫道:“凌鹏!你是北天山叛徒凌鹏——?”苗真、鲁克昌、东方小虎见她惊骇之状,连忙都闪身上前,各挺兵刃,蓄势而待。

凌鹏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嘿!你倒知道不少,叛徒两字,也是你叫的吗?”声落、人动,独臂一抬,五指如钩,径向东方莺儿香肩抓来。

东方小虎大喝一声,钢斧“拨风扫雪”,迎面挥出。苗真和鲁克昌趁机拥着东方莺儿退到两丈以外。

那凌鹏一身武功得自神手头陀亲传,虽然仅只一条手臂,却未把东方小虎钢斧放在眼中,独臂飞快地一沉一翻,变爪为掌,竖劈横扫,呼呼连劈两掌,东方小虎全仗天生神力,一时闪避不及,直被掌风震得踉跄倒退了三四步。

凌鹏傲然长笑一声,“叮”地一声,撤出了长剑。

苗真望见,急挥九环刀飞身抢了过来。

凌鹏长剑大开大阖,寒光闪耀生辉,他有心要在东方莺儿面前显出绝学,数招过后,倏忽扬声大喝,剑上内劲如涛,又将苗真逼退。

鲁克昌连忙挥剑上前,双攻凌鹏,激战十余招,仍然无法取胜,东方小虎抡钢斧,重又加人了战圈。

场中四人盘旋交错,此进彼退,刀光剑影,犹如风卷雪飞,眨眼间,又战了二十余招,凌鹏以一敌三,并未落败。

这时候,夜色渐浓,旷野间阴霾四合,寒风飕飕,带来几分凉意。

东方莺儿凤目掠过斗场,见韦松闭目行功止血疗伤,脸色平静安详,竟无一丝怨尤和憎恨。

她心里突然泛起难以形容的愧疚,莲足一顿,掉头飞上马背,抖缰疾驰而去—一。

凌鹏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东方莺儿,见地忽然独自上马离去,心头大喜,长剑一式“铁腕挥戈”,匹练绕身疾转,叮叮叮三脆响,刀剑钢斧齐被封荡开去,晃肩抢出了战圈。

甫一脱身,立刻插回长剑,探手从怀中扣了一把喂毒牛毛金针,扬臂向苗真等三人洒去,自己却施展“神行缩地之法”,快如轻烟,直追东方莺儿坐马。

苗真等微一怔愕,及待挥刀舞剑格落毒针,凌鹏已经一连三次起落,如影随形追到马后,闷声不响,凌空向马鞍上扑到。

东方小虎急得大叫:“姐姐当心,后面有人—一。”

莺儿闻声反顾,芳心骇然猛震,连忙运掌反劈,不想掌势才出,忽然嗅到一股奇浓异香,顿觉头晕目眩,力道再也发挥不出来。

凌鹏这时已如飞絮般飘落在马背上,探臂拦腰抱住,狂笑一声,那马儿绝尘昂奔而去—

—。

苗真等三人心慌意乱,匆匆抢了马匹,旋风般衔尾直追。

蹄声如雷,渐去渐远。

路口上,只剩下垂目跌坐的韦松,犹自一动未动,静静地在运功调息。

他内外伤都很严重,失血既多,心灵上又蒙受了无法洗雪的奇冤,若非仗着功力深厚,只怕早已不能支撑。

长夜漫漫,荒郊寂寂,浓雾沾满了他的衣襟发梢,但他浑然未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缓缓睁开眼来,夜空中只有疏疏落落几粒寒星,伴着一弯残缺的新月。

韦松里然一惊,忙要挺立起来,身子才动。胸前创口立刻像撕裂似地奇痛撤骨,哼了一声,重又跌坐下来。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小伙子!要是还不想死,最好坐着别动。”

韦松循声望去,旷野中一片空寂,并无人影,不觉骇然,沉声道:“是谁在说话?”

语声甫落,那阴冷的声音接口又道:“别怕,是我!”

韦松张目四顾,但闻其声,却未见其人,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失声道:“你—一你在哪儿—一?”

阴冷的声音吃吃笑了起来。道:“我在这儿,难道你眼瞎了,不会看吗?”随着笑声,一丈外暗影中,突然闪射出两道鬼火似的碧绿光芒,一瞬即逝。

就在那一瞬之际,韦松已看出那竟是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离地约有四尺,隐隐有一颗头颅,下面却空空的不见身躯,直如两盏飘浮在空中的绿色灯火。

他触目一震,连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怪异的目光复又闪现,沉声道:“叫你坐着别动,你没有听见吗?”

韦松既惊又奇,伤处奇痛,实在也无力站起来,不得已,揉揉眼睛,注目细看,这一看,更把他惊得心头卜卜乱跳。原来那绿色光芒,果然是一双眼珠,但那人却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倒悬着身子,挂在一棵枯树横枝之上,脚上头下,就像一只森林里倒挂的蝙蝠。

他看清之后,比没看清时更感惊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脚便奔。

才跑了几步,忽然风声飒飒,一条黑影其快无比从他身侧掠过,眼前一花,迎面已立着一个黑抱怪人。

那人身材枯槁廋削,满头黄发,尖嘴猴腮,双臂过膝,脸上遍布黄毛,若非是穿了一件人类的黑袍,几乎和一头披毛猛兽毫无分别。

韦松心惊难抑,跟跄倒退了三步,壮着胆拔出长剑,准备万不得已时,只好一拼。

那人瞪着一只绿色鬼眼,向韦松注视了好半晌,忽然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竟十分平和地说道:“孩子,你身受重伤,剑峰又划断了胸前血脉,如不及时治疗,耗费真元过多。决难活过十天,你难道不伯死?”

韦松惊魂未定,喘息着问:“你一一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耸耸肩头,道:“人鬼之分,有何凭藉?有些人白昼是人,夜晚是鬼,又有些人表面像人,心里实在比鬼也不如,还有一些人披了人皮,尽说鬼话—一你又何必把人鬼分野,看得那样严重?”

这番话,听得韦松心头暗颤,私忖道:这人形貌虽然可怖,口气却超然脱俗,竟不像是害人的鬼怪,何况他纵是鬼

怪,我韦松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也不用惧怕他。

如此一想,怯意大减,精神松懈之下,全身劲力顿失,身子立刻摇幌不稳,迫得用剑尖支撑住才没跌倒。

那人眉间微皱,道:“孩子,你伤得甚重,别再倔强,坐下来,让我看一看!”说着,伸手扶着韦松胁下同时替他取下了长剑,插回鞘内。

韦松被他一番亲切柔和之言,说得戒心尽释,毫无反抗,依言坐下。

那人伸出一双毛茸茸的手掌,轻轻扯开他前襟,略看了一会,使从怀里取出一支形如树根的东西,轻声道:“躺下来,我得替你立刻止血封闭伤口。否则,寒露一浸,难保不伤及心络,寒毒若人心腑,纵然伤势好了,也将成终身痼疾,永远无法再练习进一步的上乘武功了。”

韦松果然顺从地仰面躺下,更幽幽闭上了眼睛,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竟似对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生出浓厚的好感,也有坚强的信心。

这时候,摩娑在他胸前,好像已不是那只毛茸茸的巨掌,而是慈母亲切的爱抚,荡漾在耳际的,也不再是阴冷的语声,而是安详和善的醉人乐曲—一。

那人将树根形状的东西一寸一寸咬人口中,用牙嚼碎,和着口涎,缓缓敷在韦松伤口上,一着伤处,赤热灼人,韦松不由轻哼出声。

那人忙嘘气为他吹拂,一面敷药,一面随口道:“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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