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枭-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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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疑问,并没有在余风的心头盘旋多久,因为,在他心情愉悦的回到余家庄园的时候,就被余家庄园的管家伍胜男告之,慕镇抚已经在庄子里等候他足足两个时辰了。
慕海涛是知道他的行踪的,但是,他回到余家庄园,每个月都有那么一两次,有什么事情,慕海涛一半就在登州的军营里处理了,只有难有决断的事情,才会留在那里,等到余风返回军营了才请余风决断,像今日这般,从登州风尘仆仆的追到灵山,这是第一次。而余风心里更是水一般的清明,此时此刻,能够让慕海涛追到灵山来禀告的消息,只有可能是他目前正在图谋朝鲜地方的事情。
见到一直稳健成熟的慕海涛,眉梢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他心里砰然一动,当下也不顾自己威仪,撇下护卫,走上前去。
“事情成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事情成了?”慕海涛压低声音说道,尽管堂上没有其他人,他仍然保持着必要的警惕。
“走,去书房说!”
如果说在军营,中军大帐是一军枢纽重地,那家宅之后,书房就是当仁不让的机要重地了。余家庄园里,规矩最大,关防最严密的,无疑就是此处,在哪里说话,余慕二人都不担虞有泄漏的危险。
“说说,事情是怎么样的?”余风一待坐定,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云青山和维拉斯科一行,按照大人的计策,已经成功和那黄海右道察访使,签订了契约,云青山做事稳健,已经将盖有朝鲜国主的契约连夜派人渡海送了回来,此刻,他们已经去接收梦金浦里了!从此刻起,朝鲜任由大人出入了!大人应速速派人去那里,接应他们,迅速站稳脚跟!”
“那梦金浦里有多大?云青山可曾提过,要多少人手才能把握住局面?”余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干过这抢山头占地盘的勾当,更别说从一国政权的手里,名正言顺的接受一块地盘了,当下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这地方小了,自然不管用,但是若是地方大了,要掌握地盘,派驻的人手自然要多,这给养兵器之类的后勤工作,自然是千头万绪,这可不是往一处海岛上随便派几个人就解决了的事情。
“应该不小于一县之地,不过朝鲜地广人稀,和我大明自然无法相比,云青山的意思,至少还要派驻两个百户,才能镇住场面!”
“依他,按照上次一样,从军中有家眷的士兵中,挑选两个百户的士兵,一同带过去,朝鲜那边,云清山为主,维拉斯科为辅,把架子搭起来,咱们的地盘,绝对不能乱!”
“是!”
“云青山现任何职?”
“天机营试百户!”
“授云青山天机营副千户,你亲自走一趟,带过去的士卒,也划归到天机营,你虽是天机营千户,但是手下却没有多少兵卒,这一次,可不能说我小气,不过,虽然这手下有了兵卒,这风字营的镇抚,你得依然兼着!先去到那边看看,然后还是得回来这边办差!”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新城新景 西洋军团
“新城”这是余风给梦金浦里取的新的名字,不管这梦金浦里的朝鲜百姓,在如何不愿意,这个名字,也将取代梦金浦里这个称呼,成为今后官方使用的名字。对于维拉斯科来说,不管是名字叫做梦金浦里也好,新城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在乎的是,这片土地,现在已经是他名义上的领地了。
在当地的百姓看来,这些新来的老爷们,无疑是要以那些金发碧眼的番人老爷为主,他们构成了这片土地的最高的统治阶层,而番人老爷招募的那些大明人,自然是属于第二阶层,而在这之下,才是原本当地的基本官吏,管理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至于对于百姓而言,无论是统治者换了谁,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区别,该缴税的还是要缴税,该出丁的还是要出丁,和以往没有多大的区别。
作为极力想融入余风的这个集团的维拉斯科来说,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就是他手中的力量太小,即便是名义上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的话语权,也远远比不上掌握了充足武力的云青山云大人,这情况,在当初与崔阳浩接触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非常的明显,等到慕海涛带领着三只大海船,装载着数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军需到来的时候,这感觉就更加让他不安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只怕这做摆设的意味就更足了,而被边缘化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维拉斯科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一搭上余风的线,就果断的攀附过来,如今眼看这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要是他放过了这样的机会,那他也不是维拉斯科了。
在慕海涛来到新城之前,他和慕海涛并没有见过面,以前,他们两个一个是负责军事训练,一个是负责文书教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从云青山对慕海涛的态度上,判断出,慕海涛是余将军属下的一个大人物。有了这个认识,他的表现就不用赘述了,即便是余风亲自来,他也不过如此来。还在慕海涛此次前来,余风的授意对于维拉斯科这些人,是要他尽量的怀柔笼络,所以他对对于维拉斯科主动的种种投效讨好之举,倒也不曾有什么反感拒绝之类的反应,只是抚慰维拉斯科,叫他安心帮余大人做事情,自然不会少了他们好处。
他这样的态度,自然是让维拉斯科欣慰之余,多了几分想法,甚至趁着某日言谈甚欢的时候,开口找慕海涛讨要兵丁,风字营的官兵,虽然他们一手训练的,但是在训练之外,他们可是指挥不动一兵一卒,但是,现在身在朝鲜,他们这些人又是高高在上的“维拉斯科商团”的老爷,身边没有些武装力量护卫,未免太寒碜了一点,当然,这也不乏是维拉斯科对于慕海涛的一个试探,普通的人也就罢了,让有着抱负自命不凡的维拉斯科,仅仅做一个台前的傀儡,也实在是难为了一点他,他虽然不知道大丈夫建功立业之类的大明人的观念,但是,在他的信条中,骑士的荣誉和财富都是靠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博来的,以前他不过是缺少这样的一个机会而已,现在,无疑是上帝将这个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
当时慕海涛说的一番话,确实让他好几天都没有睡踏实,每天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事情。
他清楚的记得,那位慕大人说道:“大人说了,这次来,如若你们闲得住,仅仅想过些安生富贵日子,自然是少不得你们的,除了一例用度开支以外,教习营在新城办差,薪饷都是双倍计算!”
这个答案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屏息听着慕大人接下来的话语:“不过,大人还说了,如果维拉斯科想要做一番事情的话,倒也不能给他泼了冷水,教习营虽然成立了这么久,但是人数倒也一直不多,若是维拉斯科有能耐,能够招募到兵丁的话,对于我风字营,也是一件好事。不过,以前教习营是客卿地位,如果招募兵丁,加入风字营的序列,一切就要遵守风字营的章程,这一点,切莫不要忘记了!”
这些话,让维拉斯科大喜,余风大人的意思,是允许他招募雇佣军壮大力量了,而且,这些雇佣军还可以直接经过训练,加入大人的军队,虽然,他也知道这军队,可能只是大人的私人军队,但是,这一切,就已经让他很满意了。有武器,有士兵,有先进的战术,背后还有大人的财力和武力支持,要是这样的话,他还不能做出一番事业的话,那就说明,他信仰的上帝,已经抛弃了他,他就要考虑是不是换一个信仰了。
不过,慕海涛告诉他,既然是教习营,自然是要招募着有着不同于大明的军事技艺的军人,至于他原想就在朝鲜,甚至日本招募一些士兵的想法,顿时在这个叮嘱下,化作的泡影。余风大人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教习营是招募一些像他来自大洋彼岸的雇佣军,职业军人,他估计,即便是他招募海盗,大人也不会怎么管的,只要是西方人就行,反正出了差错,大人只会找他。
这几天,维拉斯科,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想的都是这事情,如今,葡西王国,英格兰,法兰西在东方的军人,冒险者甚至是半职业海盗,商人,都算是有不少,真要是在这些人的聚居地,招募一些人手,其实也不算是难事,问题是这里是朝鲜,除了新城,再想看到像他们面目的西洋人的话,就得到釜山那边去,而且,即便去了,也见不到几个,这里根本就不是在这些冒险者的主航线上。
要先招募人手,就得他亲自到日本、琉球,吕宋,甚至更远一点到勃泥、占城、马尼拉那边,这路途未免太遥远了一些,而且他现在手里已没有了船只,要说服余大人给他调拨一只这样的船只,去做这样一件把握并不是很大的事情,那也未必太困难了一些。
他的那些原来的水手手下,大副二副,也一个个被他召集起来,商议着这事情。招募来的人,就是他们手下的战士,他们也自然就水涨船高,成为军官,而且招募的人越多,他们的职位,薪水也就越多,这样的好事情,不用他多动员,一个个都是兴奋不已,好主意馊主意,别管是什么主意,一个个不要钱似的从他们脑子里朝外蹦。
“船长,不用去那么远的,九州那里,咱们跑的熟了,那里各国的船只商人都是很多,咱们把消息散播出去,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来,不愁找不到人手!”
“不是说了吗,大人不要那些日本矮子,是要上帝的信徒!”维拉斯科不悦的朝着自己的手下看去,他这些手下,一个个打都是能打,要说脑子多灵活,就未必了。
“不是啊,船长,我说的是消息散布出去,那些佣兵,逃亡者,知道有这么一个好的去处,还不好好打听打听,咱们只需要能派人指引一下就行了!”
“能行吗?”维拉斯科有点迟疑,他干过佣兵不错,但是,他一入伍就是小军官,还真的不知道那些落魄的佣兵如此好招募。
“行,像萨克森那边的佣兵,只要有钱,什么都干,我在九州的时候,就认识不少,为了一顿吃的就敢杀人,现在咱们这样的好的条件,他们还不打破脑袋也抢着来?”
“还有啊,余将军不是和南边的大明将军,有着生意往来吗,别忘记了,大明的南边还有咱们的落脚点,咱们派人过去,难道还怕招募不到人吗?”
“你是说镜濠?”维拉斯科皱着眉头:“我记得我们王国在那边驻扎的士兵,还没有余将军在朝鲜驻扎的士兵多,能招募到人吗?”
“试一试,试一试总不碍事吧,消息散播出去,三两月要是再没有什么成效的话,咱们再往远一点的地方走,消息散播也需要一定的时间的吧,我们等到消息散播开来,我们再去招募人,岂不是事半功倍!”
维拉斯科这群人,在这边商议,并派出了人手奔赴九州,镜濠,慕海涛是知道,他不仅没有表示反对,还明里暗里提供了很多的便利,虽然,他对余风这样的做法,很多地方不明白,但是,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尽管不明白,他还是要坚决执行的。
消息散播得很快,几乎是维拉斯科的手下一到目的地,这消息就散布开来了,不少一直在海上,港口讨生活的佣兵,流亡者,甚至不如意的商人,都知道了这样的一个消息,在朝鲜的某个新开辟的港口,一个新的殖民军团正在招募人手,而且,除了战利品收获以外,即便是平日里不作战,士兵的收入都是国内军官的数倍,在那边干上一年,就可以回到家乡买个庄园娶老婆过甜美的小日子了。一时间,风起云涌,这些人都是跃跃欲试,更有心急者,打听到大略的位置,带着自己的家当,就径直寻了过去。新城的新开辟的港口,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异国男子、妇孺,从海船上下来,打听着维拉斯科爵士的所在。
第一百二十二章 虎巡领地 铜来何用
晴空万里,碧波粼粼,这是这时节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在这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却有一只小小的船队正在向前行驶着。船队由三只中样福船组成,一前两后,呈着品字形,正在劈波斩浪。偶尔有几只海鸥,不知道从哪里飞来,驻停在船只桅杆的顶端,被甲板上走动的人惊起,又扑棱着洁白的翅膀,沿着海面飞走,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当先那只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面硕大的水师龙旗,赫然是一个“余”字,若是有些跑老了船的水手看见,一眼就可以分辨出,这是大明登州水师的船只,可惜的是,登州水师的辉煌,已经只是这些海上人家的记忆中的事情,在这海面上,这水师的旗号,显然远远不如挂着“郑”字的旗号来的更令人敬畏一些。
在那面旗帜的下面,林林总总的站着几人,当先的一人,一脸的斯文模样,却是身着一身软甲,一副武人的打扮,眉目中不喜不忧。颇有几分儒将风度,只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海鸥和不时跳出水面的小鱼身上,而是仔细的眺望着前方,而在他的前面,天水的尽头,一道黑色的地平线,隐隐可见。
此人正是大明登州镇守游击余风,他镇守登州,自然顺手将名存实亡的登州水师仅剩下的几只船只一并接受了过来,不过,这登州的水师,指望作战,那是靠不上了,但是,作为运输船只来说,还是勉强够格的。
他的坐舰和身后的两艘船上,大部分都是运载的人,剩下的空间,则是一些火器营生产出来的最新火器,这一次去新城,余风除了带来和原来驻守新城的神机营轮换的士兵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云清山的报告,在新城境内,居然发现了铜矿。
无论是带领新丁轮换,还是来处置这铜矿的事情,他亲自带队前来,都是无可厚非的,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这个新城的实际掌控者,一次都没有巡视过自己的领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而且,维拉斯科那帮番人,目前的实力据云青山说,并不逊色天机营的几百官兵的实力,他要是摆出一个放任自流的姿态,未免会让这些无法无天的番人们,生出别样的心思。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既要用他,又要提防他们,自然不能等到出了差错再去收拾烂摊子,那么防患于未然就势在必行了,余风索性就亲自带队过来,此举彰显主权和敲打的意思,非常的明显,就看维拉斯科领会不领会得到了。
“老爷,海上风大,您还是去舱房先去歇息一下,要到港口,怕是还要两三个时辰,要不等到了再去叫您!”从几个人身着军装的人的身后,一个身穿褐色长衫的人走了出来,从称呼上,就可以判断出,此人一定不是这军中之人。
“吹吹海风也好,我还没有那么娇嫩,这几日在舱中也憋屈了一些!”余风笑着摆摆手说道:“薪酬啊,这几日在海上,有没有想好了到了那边,该拿出个什么章程来,将咱们的商号最快的搭起架子来?”
这褐色长衫的人有点谄媚的一笑,眉眼都几乎挤到了一起,这副尊容,不正是当日在安丘随着余风跑前跑后的龙薪酬龙大掌柜却又是谁?
新城发现了铜矿,对于余风来说,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也不为过。别说大明朝,就是前朝各代,这铜铁都是国家专营的战略物资,岂容私人染指的。大明通宝可是没了铜,就铸不出来的,换个角度想,只要你不怕死,有了一个铜矿,就等于是拥有一座金山,你可以大把大把的铸造出铜钱,进入市面流通,这对于目前又扩招了不少兵丁甚感拮据的余风来说,还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吗?
新城是他的地盘,这铜矿出现在他的地盘上,等于这铜矿就是他的,这天下无论是做什么赚钱的买卖,能比自己直接铸钱来得快?更何况,无论是毕懋康的新式火铳,还是他日思夜想的大炮,这铜都是主要的材料,自己坐拥铜山,可比拿着银子到处买铜或者到市面上收购铜器回炉的要划算的多,这成本,几近于无了。
一接到这个消息,他兴奋之余,确实骇了一跳,要知道,从地图上看来,这新城距离长渊距离可不是多远,要是这消息传到了长渊,那帮高丽棒子有了心思,起了反复,那可怎么办,就算他们不起反复,名正言顺的要求来分一杯羹,他也受不了啊,到了手的东西,再不清不愿的拿出来分给别人,换任何人也不会很爽的。
当下他立刻就下令给慕海涛,叫他令云清山封锁新城四周的消息,以防走漏,而事关重大,他为了万全之计,还打算给教习营的维拉斯科一道命令,叫他出人配合云青山一起行动,彼此互相监督。不料,在朝鲜呆过了一段时间的慕海涛,倒是很是仔细的给他解说了一番,他这才抹抹自己额头的冷汗,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
原来,这铜在大明来说,那是不折不扣的战略物资,重视得很,但是,在日本,在朝鲜,却是没有遭到如此的重视,原因很简单,大明之所以重视铜的原因,主要是用于经济和军事。这两点,这两国家基本上就是抓瞎,作为铜的最重要的用途,铸造铜钱,这两国家,自己的流通货币都是大明的铜钱,再就是黄金白银,要这铜钱有什么用,铸造出来被不被本国人接受暂且不说,万一天朝上国知道了他们私自铸造铜钱,这好处恐怕没得到,天朝的大军就杀过来了,日本远了点,大军去不容易,但是,我断了你的贸易,不许你朝贡总可以吧,朝鲜你屁大点国家,还挨着天朝,那肯定是踩死你没商量。当然,这日本有没有铜矿还是两说,连织田信长这样的人物都是为了晚餐几条发臭的小鱼丢掉了性命,很难相信他们除了个当家的银山,当时还有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至于铸造兵器,那就更扯淡了,朝鲜,一说这个,眼泪都要汪汪的,这孩子苦啊,辽镇淘换下来的破烂衣甲兵器,都能在他们那里换几个漂亮媳妇回来,你还指望他们能造出什么好玩意来?要是他们的什么火器制作所真能造出媲美大明的火铳大炮,也不至于那崔艳浩见到云青山了就死皮赖脸的纠缠对方了,你说他们要铜何用,做花瓶吗?
日本,啥也别说了,就算现在是德川那个老乌龟统治了日本,手下号称铁炮数万,(对了,顺便提一下,在日本,火铳鸟枪,一律叫做铁炮,至于大炮,他们有个更拉风的名字——大筒,你看这名字取得……向当时日本人民的智商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