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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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叶小天既然怀疑官府中有贩私者的耳目,又怎敢用他们。
而这些账房先生来自于各个人家,都是葫县士绅的私人账房,不大可能与此事有瓜葛,就算其中那么一位士绅恰好就是隐藏在葫县的走私大鳄,而且他的账房也参与其事,仅凭他一个人,也休想一手遮天。
只不过这些账房先生们大多老迈年高,骑不了马,又不可能步行,所以用车子送他们来,这一来到了月亮湾时,他们就落在了叶小天等人的后面。
当初驿道开凿到月亮湾时,曾经想绕过湖水,但那样一来要绕出七八里远,而尽头又是绵绵不绝的崇山峻岭,想要从中开条道路出来其难度十倍于摆渡,奢香夫人又急于建成驿道向朱元璋示忠,所以这一段就采用了摆渡。
如今月亮湾两岸都建了码头,有平底大船运载车马和货物通过,因为这里地形特殊,载了货物的车子很难直接驰上甲板,所以有大批力夫聚集在此,专门替过往商贾装卸货物,或者抬车上船。周围百姓以船夫、力工为业,靠这条月亮湾,养活了无数的人。
账房先生们连人带车等着摆渡,没有叶小天等人牵马登船便利,叶小天也没等他们,便先奔了老虎关。当关隘石壁上“老虎关”三个大字赫然在目的时候,便见大万山司的榷关税课大使带着几个头役差官等候在那里。论阶级,叶小天是县丞,职位远在其上,他是需要恭迎的。
叶小天勒住坐骑,那榷关税课大使马上率人迎上前来,向叶小天叉手施礼:“大万山司老虎关税课大使庞少钧,见过葫县叶县丞。”
“哦!庞大使?”
叶小天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便翻身从马上下来,他一动弹,身后十余骑便一一下了马。
叶小天感到意外的是庞少钧的名字,当今皇帝万历,大名可是叫做朱翊钧,所以这翊钧两个字是避讳,在万历登基之前名字里就有这个字的,那么在万历登基之后。就该改一个字,或者把这个字省去。
幸亏今上不叫朱翊天,否则叶小天就得改叶小地或者叶小小了。也幸好他没生在正德朝,正德朝刘瑾专权的时候,就曾请旨下令,禁止天下臣民用天等字为名,结果当时的郎中方天雨改名叫方雨,御史刘天和改名叫刘和,等刘瑾垮台,这道荒唐的命令才撤消。
但避讳当朝皇帝的名讳。这一条却是一直沿袭下来的,而这庞大使……,这种事若是在中原,绝不可能发生。也就是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又是土知县自行任命的税课大使,上头才无人理会了。
叶小天不是纠风御史,自然懒得理会这事,只是因此一事,他更加清楚在这种地方。很多时候皇权与朝廷的威慑,是难以及于地方的,在这种地方做事,他必须得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如果一味照搬他从关押在天牢里的那些京官儿口中学来的手段,有时候是会碰钉子的。
“庞大使请起,客气,客气啦!”
叶小天打着哈哈搀起庞少钧。 笑吟吟地道:“庞大使,实在对不住啊。近来有大批缅国私货流入中原,朝廷屡屡下令严查。可叹我葫县正卡在驿道的出口上,所以屡受责斥,说本官不能尽责。无奈何,上上下下查了个透澈,也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今日到你这老虎关来,也只是为了尽量多做些事,上头问责下来,多少有个交待。”
庞少钧四十出头年纪,瘦长的倭瓜脸,留着两撇胡须,听叶小天这么说,庞大使皮笑肉不笑地道:“叶县丞不必客气,既然有铜仁府的命令,下官自然该全力配合。只是,下官自问任上勤勉,克尽职守,叶县丞在贵县查不到什么,到了我们大万山司,呵呵……”
叶小天可不知道大万山司早在铜仁府授权之前就已得到消息。但是对于庞大使的态度,他还是理解的,如果换成是他,其他县的官员破不了案子,受到上司责斥,就跑到自己的辖区挑自己的毛病,他也不会有好脸色。
所以一向驴脾气的叶小天这次很好脾气地笑了笑,不以为忤地道:“有劳庞大使,还请头前带路。”
庞大使不冷不淡地引着叶小天一行人进了榷关,关口正有税课司的税丁头役们忙碌着。三道门,左边那道门是从南方过来的货车,右边那道门是从北方南下的货车,中间那道门是不携大批货物的行旅们所走的道路。
左右两道门前支着拒马,头役逐车验货,门旁支着一张书案,后面坐了一个书记,听那头役报出货物的品种、数量,便逐一登记入册,同时拨拉着算盘,算出该纳的税款数目记在后面。
督检官按着刀,横眉立目地走来走去,巡视着检货现场,而中间那道门,都是行旅和行脚商,身上大多只有一个包袱,所以这个门的书记只记过往人数,按人头收税,当然,他们携带的包裹也是要检查的。
搜检的、监督的、记账的、收款的,开税单的,在路引上加盖关防印信的,整个流程井然有序,虽然因为叶小天一行人的到来,其中必有故意做戏的成份,也可看出,平时老虎关的管理也不差,否则就算装,也做不到这样井井有条。
叶小天一行人边走边看,频频点头,庞大使虽对他们不太友善,可是瞧见他们的神色,也不禁有些自得。
庞大使把叶小天领进关内,对叶小天道:“叶县丞,你们是不是先歇歇,喝口热茶,查账之事随后再说。”
叶小天一笑,道:“不啦,先请庞大使带我们去账房吧,接收了近五年来的账簿再说。”
“也好,大人这边请!”
庞大使微微一笑,也不客套,便把叶小天一行人领到了账房。
“把门大开!‘
庞大使指着一扇高大的门户说道,一个账房上前打开门锁,一拉门,“哗啦”一声,堆在里边的账簿竟然像流沙似的倾泻出来,把他两条大腿都给埋了。庞大使指着仓库里满满当当的账簿对叶小天微笑道:“大人,这就是五年来,我老虎关南北商贾货物的账册。”
庞大使笑容可掬地道:“右边那两间房也是,你们慢慢查,查完了这一屋子,再查那两屋子也不迟!”
苏循天看着那堆积如山、杂乱不堪的账簿,张口结舌地道:“我的老天,这么多!”
叶小天也吓了一跳,虽说他早有预料,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但是当着庞大使的面,叶小天却面不改色,一脸安详地微笑道:“如何?你现在知道,本官为何要带那么多账房了?”
苏循天等人异口同声地道:“大人就是大人,英明!英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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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双管齐下
老虎关的两个账房先生袖着手站在长廊下,抻着脖子向前看。其中一人道:“老贾,你说这五年多的账册呢,他们看的过来吗?”
老贾道:“你管他呢,葫县抓不到贼,到我们大万山司来捣乱,这也太不像话了。要不是有知府大人的命令,早让他们滚蛋了。折腾吧,嘿嘿,咱们那账叫他们好好整理整理,那就规矩多了。”
账房里,一群白胡子老头儿忙着满头大汗,马辉、许浩然等捕快不会盘账,只能帮他们打打下手,搬运账簿、提供笔墨、侍奉茶水。
同那两个老虎关的账房先生预料的不同,这些精于盘账的老家伙们可没有帮他们整理账簿。这些老账房到了老虎关,刚开始是有些发晕,这么多的账簿,怎么查?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加快速度的好方法。
他们先分出一些人来,对每本账册进行甄选,但凡记载南下货车的一律扔到一边,只选北上的货车簿子,因为老虎关对南来北往的客商分左右两个路口检查放行,所以账簿也是分开的,这一下就少了一半工作量。
叶小天受此启发,又吩咐他们只查与常氏车马行以及胡奇峰、吕默两个商人有关的记录,如此一来,速度就更快了,账房们只管飞快地浏览由南向北的运货簿册,只挑其中与这三家有关的记录,另外由一位账房对这三家的所有北上货物进行登记,其速度比老虎关的人预计的快了十倍不止。
这样的要求也只能由叶小天提出来,那些老账房们不会把他们三个锁定为重要嫌疑人的,即便是锁定了,在没有得到真凭实据之前,他们也无人不敢公开宣称只查这三个人,那等于指着人家的鼻子说:你最可疑!
他们不能这么做,叶小天却不同。事已至此,他也不大在乎赵文远会怎么想了,既然向铜仁府讨来了这口“尚方宝剑”,他若不查出点东西来,如何向大万山司和张知府交待?是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不过,这种针对只表现在他们内部,在老虎关的人眼中,他们依旧是茫茫然全无头绪,这不,庞大使刚一迈进房门。那专门负责浏览常氏车马行以及胡氏商行、吕氏商行账簿信息的几个账房立刻闭口不语了,只管默默地翻着账簿,不时摇头晃脑一番。专门搜捡北上货物信息的账房也变成了全部翻拣,似乎正在按照账簿的记载日期一一整理。
叶小天则抻了个懒腰,痛苦不堪地道:“哎,真是累死人啦,看的我头昏脑胀!”
庞大使钦佩地道:“啊!原来县丞大人也会查账,佩服、佩服。”
叶小天道:“吓!本官哪会查什么账!”
庞大使奇怪地道:“县丞大人不会查账,那怎会看的头晕眼花?”
叶小天翻开书面。神神秘秘地对庞大使道:“喏,本官看的是这个!”
庞大使定睛一看,就见很粗糙一个封面,黄啦吧叽的。封面上印着模糊不清的一副春宫图,旁边写着《如意楼艳史》五个大字。庞大使迟疑道:“叶县丞,这是……”
叶小天小声道:“这是话本儿,金陵名家岳小关的大作。言词艳美,故事风流,很是引人入胜啊。哈哈……,庞大使,你要不要看看?本官还有两三天功夫就能读完,到时可以借你。”
庞大使干笑道:“呃,这……这个……,多谢叶县丞美意……”
叶小天道:“哎,不谢,不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不过,庞大使看的时候千万要仔细着些,这可是本官的珍藏,你可不要把它涂污了哟,嘿嘿嘿,你懂得!”
庞大使呆了呆,苦笑道:“多谢叶县丞的美意了,下官……下官公务繁忙,就不看了吧。”
叶小天忽然想起来似的,道:“哦!对了,庞大使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庞大使道:“那倒没有,下官只是有件事要与大人您打个商量。”
叶小天笑吟吟地道:“什么事?来来来,庞大使请坐下,坐下慢慢说。”
这儿是人家庞大使的地盘,他倒反客为主了,弄得庞大使哭笑不得,只好在椅上坐了,咳嗽一声,这才说道:“叶县丞,下官这老虎关呢,关系到大万山司很大的财税收入,所以我们知县大人是很在意的。”
叶小天点点头,这他也看得出来,大万山司的知县是土知县,也就是做的是朝廷的县令,实际上是当地的土司,只是为了表示是朝廷的官员,换了个称呼而已,人家这知县是父传子、子传孙,世袭的,跟花知县可大不一样。
而且土司治下的一切税赋都是自征自用,他们对朝廷也有义务,但比起流官治下地区要轻的多,属于高度自治,这种情况下,大万山司的土知县关心老虎关税赋收入也就很正常了。
庞大使道:“因此上,从咱们这儿的日常管理上,大人您也该看得出来,下官是不敢有所马虎的,否则知县老爷那儿无法交待。这老虎关是由下官打理,可很多事并不是下官一个人说了算……”
叶小天不耐烦地道:“你也不必说那么多,绕那么多弯子干什么,本官是爽快人,你就直话直说吧。”
庞大使道:“是这样,大人,您要查账,下官全力配合,这不,所有的账都在这儿了。可是您的人不能影响我们老虎关的事务啊。”
叶小天奇怪地道:“我们有影响你们的事务吗?本官怎么不知道?”
庞大使苦着脸道:“你看吧,那个苏循天苏班头,今天请我们黄副使吃酒,明儿请我们刘税吏嫖。妓,问了些什么嘛,嗨!不说也罢,但是弄得他们要么大醉不归,要么欠了妓家一屁股债,这就有点过份了,你看……”
叶小天大怒,道:“有这种事吗?这个苏循天,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吃喝嫖赌,无恶不做,本官真想把他……”
叶小天忽地怒容一敛,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庞大使道:“庞大使,你不晓得,这苏循天,是我们知县大老爷的内弟,所以本官也不好对他太过刻薄,此人一身恶习,本官也只能忍他。”
叶小天向庞大使大吐苦水,庞大使耐着性子听完,道:“那税课司的两个人呢,他们整天跟着我们税课司的人出出入入,一点也不见外,倒是挺自来熟的,弄得现在有些过往行商还以为他们是本关新来的税吏,大人你看这……”
叶小天道:“哦!他们两个啊!他们是我们葫县税课司的人,不是本官直接的下属。闲极无聊,就只好到处乱窜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教训他们的,不让他们给贵关增添麻烦就是了。”
庞大使无奈地道:“还有那个姓华的,好象叫华安?”
叶小天笑容可掬地道:“没错,是叫华安,华安是我身边的人,这孩子挺乖巧的啊,怎么,他给你惹什么麻烦了么?”
庞大使长长地吸了口气,道:“他……他跟个游魂似的,神出鬼没,指不定抽冷子就出现在哪儿……”
叶小天有点不高兴了,拉长着脸道:“庞大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是想让我把人都关起来吧,我们来老虎关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坐牢的,东晃西晃也不成了?你们老虎关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庞大使据理力争道:“他东晃西晃我懒得理会,可就是刚才,他居然晃进了我的内宅,那里是我女眷的居所呀。结果……,我问他原因,他说是迷路了,这真是岂有此理,迷路居然迷进了我家后院……”
叶小天马上又是笑容可掬,道:“啊!我知道了,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喜欢偷看女人洗澡。”
庞大使瞪起了眼睛:“嘎?”
叶小天深为理解地道:“这个年龄的男子,又不曾有过女人,难免对女人好奇了些……”
说着他又脸色一变,恶狠狠地道:“可是闯进庞大使家偷看女人洗澡这就太过份了些,他这个臭毛病,我都训斥过不止一回了。你放心,我一定严加管教于他,他再敢出现在你家后宅,我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庞大使满头黑线,只好道:“那……那就有劳叶县丞了。如果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如果出些什么意外,只怕是下官也约束不了。想必大人您也知道,大万山司,可是我们知县老爷的地盘。”
最后一句,庞大使加重了语气,叶小天连连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庞大使你尽管放心,本官这就把他们找回来,这些兔崽子,一个个就没有省心的,我一定严加管教,一定严加管教!”
眼见叶小天这么好说话,庞大使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强挤出一副笑脸,对叶小天拱拱手道:“既如此,那就有劳叶县丞了,下官告退。”
叶小天笑的一团和气:“庞大使慢走,庞大使不送!”
庞大使一走,众账房又忙碌起来,翻拣的翻拣,浏览的浏览,报账的报账,记录的记录,叶小天望着庞大使离去的背影,一丝淡淡的忧虑浮上了眉梢。
官场就像一个漏勺,哪有守得住的秘密,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查账上,这才有了苏循天等人的分头行动,如今已经引起庞大使的警惕,他们还能有所收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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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休息日放在今明两天,望诸友周知。(未完待续。。)
第11章 另辟蹊径
傍晚,老虎关闸口落锁,关内灯光渐次熄灭,而账房院内依旧掌着灯。叶小天一行人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几处厢房耳房都被他们借用了,白天老虎关的账房先生们照常在正房里办公,他们则在库房查账,晚上则借用办公场所休息。
叶小天的住处相对于其他几人要宽敞的多,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但是一下子挤进五六个人之后,也嫌拥挤了些。炉子上煮着茶,几个人或坐椅或坐榻,在幽暗的灯光下讨论着今日查账的收获。
苏循天道:“老虎关的人对咱们很有敌意啊,想查点什么,总被人盯着、防范着、戒备着,太难了!”
叶小天笑道:“这才正常。咱们是外县来的,就这一点就很令人反感了,何况如果咱们在他们这儿真的查出了问题,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能把我们当贵客那才稀奇。这种情况我们出发前就已预料到了,地利、人和,我们是一样也不占的,困难确实很大。不过,这件案子,还是要查下去,你可有什么收获?”
一提起这个,苏循天就一肚子气,恨恨地道:“我这几天注意观察,特意挑了两个看起来在老虎关混的不怎么如意的货色亲近,可他娘的,这两个混蛋,一个色鬼,一个酒鬼,酒来杯干,色来不拒,可就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老子被他们给耍了!”
“你把别人都当笨蛋,还怪人家把你当笨蛋?”
叶小天苦笑着摇摇头,又看向税课司的人,那人道:“卑职等这几天跟定了他们税课司的人,不管他们怎么冷言冷语,卑职只当没听着。细心观察之下,倒是发现他们的确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引起庞大使的警觉。卑职再想继续查下去怕是很难了。”
叶小天眼神一亮,忙道:“你说的不正常,是指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道:“县丞大人,卑职是在税课司做事的,对于税课司的习惯、章程,都了如指掌,所以里边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儿,下官嗅得出来,这只是一种感觉。真要说个子丑寅卯,卑职还真说不清楚。”
叶小天点点头,他理解这种感觉,这就像动物的本能,不过动物的本能是天生的,而他这种“嗅觉”却源于他对行规、习惯的了解,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