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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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军从两路南下,一路走陈仓道,陈仓(宝鸡)、大散关、凤州、固镇、青泥岭;一路走秦州(甘肃天水)、成州、固镇、青泥岭。
(走秦州南下,可以从“阴平道”自陇右直入蜀国,但阴平道是狭窄的羊肠小道不适合大军运动;而且向拱这次的目标是汉中,所以两路大军得在固镇汇合,攻青泥岭……或者不走青泥岭,就得借“连云栈道”插向东部的褒斜道南部,直达汉中。但顾名思义,连云就好像连入云天,是一条险恶的栈道。大军行军,最好走的还是陈仓道,有点绕,但比较平坦。)
向拱亲率前锋人马快速抵达青泥岭北,当即发动攻势,意图一鼓作气突破这处险地。
可惜天公不作美,山下虽然寒冷却是晴天;唯独那片山岭,半路就在下冰雨。这地方的气候好像被上苍诅咒了一般,一年四季就很少有干燥的时候,非常邪门。
山坡上军队成片,队伍歪歪斜斜好像已经溃不成军。向拱自己试试山路,也感觉非常吃力,所以不能无缘无故地呵斥将士。马是不可能骑的,牵着马都走很艰难。
天上下的玩意,雨水里夹杂着冰粒子,淅淅沥沥的下得不大,但落在地上非常滑。人多一踩便把道路踩得泥泞不堪,上面浮着一层冰水稀泥,下面是结实的硬土,道路又是倾斜的坡道,一步一滑,那滋味难以言状。
向拱走了不到两里地,问常年驻守固镇的一个将领:“这地方有晴的时候?”
将领道:“有,时而放晴,一个月有十来天、最多不超过十五天。但通常天上云层厚,特别是冬季天冷,晴了之后道路还没干透,又下雨了。我在固镇两年多,时常派出斥候刺探蜀军动静,就很少遇到道路干燥的时候……夏天可能好点。”
向拱听罢,心道:老子不能等半年到夏天才用兵吧?等天晴,头上好受点,路还是难走。
他滑得脚心发痛,满额大汗,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克服难关,强行要求将士进攻一次试试……刚到青泥岭,说不定还能趁蜀军准备不足。
向拱直起腰,又看了一番周围的状况。众军士大部分摔了不知多少次,一身是泥苦不堪言;加上连日行军刚到此地,将士都是疲惫不堪。
走了小半天,终于看见了山腰的一道防线。蜀军在上面挖沟立寨,远远地正瞧着山坡上乱哄哄的周军。向拱杵着一根木棍亲自靠近观看,部将劝道:“将军小心。”
向拱不予理会,又跋涉了一会儿看得比较清楚了才停下。只见那沟壕之间又许多排水口,后面修筑了一道藩篱,还搭建了一些简陋的草木棚。看起来甚有章法。
向拱寻思,弓箭在雨水中使用会损坏,蜀军躲在草木棚里避雨,就能用远程居高临下抛射。因为有斜坡,蜀军只需射几十步远,就能抛射出一百余步……而周军没法在雨中用弓弩,便要仍受一百多步的距离被当靶子射;而且路那么难走,在泥泞中爬一百多步的坡,怕是被弓箭慢慢也磨崩溃了。
他看了一番,感觉胜算不大。便强忍着郁气,放弃了进攻的打算,当即下令:“叫跟上来的人都撤了,今日下山休整。”
……向拱只得一面派人打探那白水路的状况,一面等着青泥岭天晴。
不多久,斥候便回来禀报,白水路一段山崖栈道已被摧毁不通,无法经过……当年郭绍利用这条路突袭在青泥岭背后的蜀军,动静很大,似乎已经引起驻守青泥岭的蜀军将领重视了。
向拱一愁不展;只有走这些前人开通的道路才行,否则走不通还可能迷路。现在只好先尝试青泥岭了。
好在两天之后就得知岭上天晴,向拱不等道路晾干,因为固镇的武将提供的消息是干不了。当下叫人准备好火种、桐油、布条等物,再度率军上山岭。
蜀军战斗力不如周军,向拱还是想试试,觉得那些草木棚是个弱点。及至工事前,便下令将士聚集军队整军备战。
周军在两百步外勉强整顿成军,前面刀盾手,后面弓箭手在“咚咚”鼓声中缓缓向前逼近。泥泞之中渐渐喧嚣起来,鼓声和呐喊声、吆喝声响彻山岭。不出所料,周军尚在百余步外,便遭到了上面的箭矢、弩炮覆盖。
“兄弟们,只要攻过青泥岭,后面路就好走!现在吃点苦,咱们长驱直入!”向拱在阵后大喊道。各部将领也在吆喝,旗帜在摇摇晃晃之中前进。
“啊!”正前方一声惨叫,一个后面披甲较少的士卒中箭,倒在泥泞里惨叫。四下里陆续有人中箭受伤,周军前进得更慢;脚下是很滑的泥泞道路,头上前方还有箭矢飞来,大伙儿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仰射距离又远,不在射程内。
但周军镇兵照样表现出了比较坚韧的忍耐力,愣是冒着箭矢艰难地推进了数十步。就在这时,军中的武将大喊道:“点火……”少倾哐地一声锣响,武将们扯着嗓门大吼:“放箭!放箭……”
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弦响,向拱抬头看时,一窝蜂火箭如萤火虫般呼啸而去。果然点燃了工事藩篱内的草木棚,许多地方渐渐冒起了火光,上面烟雾弥散,闹哄哄一片。
“嗖嗖嗖……”一丛火箭再度飞去,周军连续齐射数轮。那藩篱内已是火光冲天,浓密弥漫。
但因为是晴天,那些蜀军不在棚里,此时仍然躲在半人多高的藩篱后放箭还击。双方在五十步内互相射箭,战阵上嘈杂一片。
第三百二十九章 蜀国焉有名将
道路泥泞难行,周军将士疲惫不堪无法形成起有力的进攻压力,双方在数十步外一番弓箭交锋,山坡上大片的周军士兵渐渐溃退了。
向拱看着上面工事后的浓烟,以及周围乱哄哄的连滚带爬的士卒,无法斥责将士。大伙儿并不是神仙,道路状况如此他不能怪人们作战不力。
战斗渐渐缓和、趋于消停。山坡上只剩一些人扶着、抬着受伤的士卒渐渐往回走。向拱转头对静难军节度使折德扆说道:“今日试探,没法一蹴而就。此地蜀军将领是何人?很有点能耐。”
折德扆道:“蜀国焉有名将?”
向拱道:“名将已无,人才还是有。此人挖沟设栏谨慎防御毫不贪功,战术呆板,但非常务实;部下士卒看不出有什么非常之处,不过军纪严明颇有章法。今日我等若是遇到虚有其表之人,抓住机会一鼓作气拿下青泥岭也未可知晓;但蜀军这样呆板防守,咱们反倒没啥好办法。”
折德扆拜道:“向公言之有理。”
……向拱无可奈何,只得率先军下山岭,在青泥岭北扎下大营,等候余下的大军从两路陆续前来。不多时,在中军见到了刚到青泥岭的前营监军李谷,李谷监督各州县运来了第一批粮草物资。
于是向拱和部将一起,接待了李谷,一众人在中军大帐一番言谈。
向拱看向一个头发花白的武将,此人叫王廷义,王景的长子……年纪比向拱大、看起来起码五十几了,但说起来向拱是先和王景认识、曾一起称兄道弟并肩作战;要是客气起来论起关系,这王廷义应该叫向拱叔叔才对。
这样的话有点不好意思了,向拱才四十五岁而且人显年轻,他便称呼道:“王将军,王侍中(王景)身体可好?”
“家父已六十八岁了,身子倒还硬朗,不过长途跋涉有些吃不消,故派末将率秦州军前来效命。”王廷义拜道。
向拱点头道:“王老节帅当年老当益壮,现在提起,我才醒悟老节帅已是高寿之年。”他沉吟片刻又道,“王家曾在凤翔多年,又镇守秦凤诸州三年,在这边应该结交的人多。我得请王将军找一些熟悉蜀道的人来,重新整理一遍去往汉中的道路。”
王廷义起身拜道:“末将领命。”
李谷听罢问道:“向将军不攻青泥岭?”
向拱道:“走陈仓道过青泥岭是最好走的路,当然还得试试;我只不过想提前准备别的法子。”
“向将军预计多久能攻下青泥岭?”李谷又问。
“这……”向拱皱眉道,“我现在的打算,要先派人运石子、炭渣到岭上铺一条路;在靠近敌军工事的地方构筑防御工事和营寨。然后可以逐次进攻。
否则像前天那样急于求成,将士到达战阵已是疲惫不堪,无法攻破蜀军阵线。”
李谷不太高兴,说道:“青泥岭虽然道路难行,但蜀军亦无大城可倚仗。咱们攻个山岭要如此缓慢,何日能下汉中?向将军应知,要从蜀道运粮运物山高路远,两万大军若在这荒郊野岭太久,耗费巨大,我没法向朝廷交代。”
李谷是宰相,又是监军;向拱面色不虞,但也没有发作。他沉声道:“青泥岭大量蜀军的补给,最近的地方也只能靠兴州;蜀军耗费也并不比咱们少。蜀军若是这样凭借气候气势逐层死守,谁也没办法,那只有拼国力了。”
“若是如此,向将军最好亲自上书朝廷,叙述此间状况。”李谷提醒道。
……此时青泥岭上,一个又黑又矮的人正按剑站在藩篱后面,遥指前方说道:“派人去前面把坡上的箭矢都捡回来,洗洗晾干。把住人的草棚在后面重新搭建,远离工事。”
部将领命而去。
发号施令的蜀军将领叫侯茂,不过人们背地里一般称他“猴子”,因为矮小的身材容易被人戏谑、而且不幸又姓侯。猴子本来是打算读书科举的,但做的文章被人骂狗屁不通,只好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干武将,靠熬资历混到了兴州防御使的位置。半路出家武艺是完全不行,正是文不成武不就……自然不是什么名将。
侯茂在前方跋涉巡视了一番,回到山岭上的营寨,只见更多的人正在运送材料修建简陋房屋、搭建帐篷。山的背面,无数的民夫弯腰缓慢地拉着大车,后面还有人推。一辆四轮板车上装满了木料,不幸陷到了一个泥坑里,前方一个浑身污泥的民夫连拉带爬地使着力,麻绳深深勒进了肩膀上的衣服里,后面几个人上前帮忙推。
“一二,起!一二,起……”带着汉中口音的人吆喝着。崇山峻岭中生存的人们,还是非常能吃苦耐劳。
侯茂刚走到山顶,一众人便纷纷弯腰拜道:“侯将军……”
“贺喜侯将军首战得胜,他日荣归‘蓉城’,只待凤池夸。”一个文官客气地说道。今天大伙儿对“猴子”有点另眼相看。
侯茂反应并不热情,哼了一声便走,及至中军,便对一个当他幕僚的亲戚说道:“给我写封信去汉中告急,要求人和物大量增援青泥岭!”
那亲戚的个子却比“猴子”高整整一个头,纳闷道:“咱们打了胜仗,不请功却告急?”
侯茂道:“蜀军能挡住周军首战,只因依靠地利;这边路不好走,但不止一条路,战线太长。等周朝大军一到四方突进,咱们这点人很快就扛不住。”
侯茂一口的成都口音,西川语气比较软;东川(重庆那一带)口音较硬。他是川西本地人,不是后唐时期跟着孟家入蜀的那批迁徙者。
“将军何不守兴州城?”一个小辈亲戚提醒道。
侯茂哼了一声:“你要像别人骂的那样,蜀人四面环山不长见识?汉中的城坚,比河北、河东诸镇何如?便是比南唐国寿州城何如,要看周军将领再‘立军令状一月下兴州’?”
他转头对幕僚道:“写清楚了咱们的状况。蜀军战力完全不如周军,决战必败!”
幕僚道:“怕山南西道军府不高兴。”
“等周军夺取了汉中就高兴了?”侯茂一张黑糙的脸十分难看,“青泥岭一带地形,道路难行、人烟稀少,补给作战都十分不便;但周军也不比咱们好过。守险不守城,就拼消耗,看谁耗得过谁;蜀国富庶,耗起来不比周朝差。
但若依城决战,靠得就是将士战力,蜀军面对常年南征北战的周军,便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几个人只得一起说道:“但凭侯将军做主。”侯茂在军中没什么威望,这回赢了一场,一时间倒让诸将士认可了。
青泥岭上依旧一片烂泥,所有人像在泥泞里打滚挣扎求生一样。
……
但成都却是另外一番光景,花都蓉城,非浪得虚名。
肥沃、湿润的平原,已经收割完的水田白晃晃的,哪怕在冬季田野上也绿油油的种着不少蔬菜。数十年的太平,广袤西部平原和各地丘陵山区的丰富物资运到成都,让这座蜀国都城十分繁华富庶。丝竹管弦之声日夜不息,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人口稠密,贩夫走卒在其中做着各式各样的小吃,香味在冬季的街上一直飘荡,叫人们垂涎欲滴。
皇宫里更是雕栏玉砌、画栋明净,南方连冬季都有不少花草树木不会凋零,此时亦有葱绿点缀其中,十分生动活泼;比起北方东京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光景。
但这阵子气氛不太好。
西北周军两路南下,动静太大,孟昶早已获悉此事。周朝恐吓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次好像是动真格的,大军都调动过来了。孟昶震恐之下,便想积极应对……但一上朝就是扯皮,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好采取最常规的法子,派大量军队北上增援;但各处将领人选又很扯皮,很多人举荐,还有毛遂自荐的。
孟昶这阵子好不容易从女人堆里出来,花蕊夫人费氏抓住机会,再度劝他:“陛下应选贤任能,重赏将士,方可为长久之计。”
孟昶现在忧惧之间,还是听得进花蕊夫人的话,一时间态度也谦虚些了,问道:“如何选贤任能,朕怎么知道谁忠谁奸?”
费氏一口软软的成都蜀音,声音并不清脆,但颇有些中音韵味:“陛下少花时间和那些女子、方士相处,多和文武大臣见面,时间一久,就瞧得出来谁是什么样的人了。”
“言之有理。”孟昶一本正经点头道,“重赏将士怎么赏?”
费氏道:“天下诸国混战不休,所有国君都以军务为重,不断加重税赋以供养军队。陛下无须重赋,只要把已经收到的财税从文官弄臣向武将士卒偏斜,将士察陛下之心,自然用命。臣妾斗胆进言,皇室重臣已经入蜀数十载,陛下仁治,蜀人心向往之;陛下不必再偏心,可以把一些大权放权给蜀中本地的能臣贤士。”
孟昶全都接受,不住点头。但花蕊夫人情知自己是歌妓出身,一个皇帝能把歌妓对军国之事的议论真当回事就怪了,便幽幽叹了一口气。
孟昶此时倒是很有热情,踌躇满志道:“明日朕便上朝,用心治国,励精图治!”
第三百三十章 酒骨槽
青泥岭蜀军营地。周军白天刚刚又发动了一次进攻。这次的兵力更加密集,两军都伤亡惨重,与上次不同,这次发生了短兵相接的厮杀。
“哎哟,哎哟……”火光之中,伤兵在痛苦地叫唤着。
一个小官在简陋的窝棚里嚼烂了很苦的草药,吐出来敷在一个伤兵的腰上,“呸呸”地吐了几口,转头道:“水。”一个浑身是泥的士卒赶紧捧碗上去让他漱口。
床板上躺着的伤兵,浑身除了大腿处全是泥和血迹,裤子上的血已经凝结,像是浆糊裱过的硬布一般。文官说道:“晚上给他盖厚点,以我的经验,受伤后极易染风寒。”
他说罢刚要走,忽然被伤兵拽住。那伤兵用四川口音说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文官看了一眼伤口,说道:“别弄脏了,没化脓就死不了。”
伤兵哀求道:“我不识字,要是死了,求相公帮我给老娘写封遗书。”
“格老子,那么想死?”文官骂了一声,“老子还要去看别的伤患,你要死的时候再说。”
“娘呐……”昏暗脏乱的窝棚中,伤兵痛苦地叫唤着。
……
蜀国后宫中。碧玉窗前,窗户真正是玉石雕琢成的花窗,冬季再镶以琉璃当风;琉璃不是玻璃,透明度很有限,却反而将初升的明月光辉衬托得朦朦胧胧、分外温柔。如雾的光晕透着碧玉的浅绿,房中的流光十色。
站在窗前的花蕊夫人的额头光洁平坦,长长的眉梢,大眼睛,面部光洁平整略欠饱满,下巴微尖。她的面相在这个时代其实不算好,世人觉得那种饱满的鹅蛋圆脸才是福命相;不过她的皮肤白皙、明眸皓齿,黑色的有些细浅头发的发际和洁白的皮肤颜色鲜明,有这样的姿色、就算面相不好也会被人认为是绝妙美女,所以她一个歌妓出身的低贱身份才能从万千佳丽中被孟昶额外喜爱。
她的眼睛里波光流转,但一个人在这里却毫无笑意,反倒有点冷清。她正拿着一把镶着宝石的很薄很锋利的刀子在裁“酒骨槽”,一种用酒腌制过的羊头肉,是她的独门厨艺。被裁出来的羊肉如同纸薄,晶莹剔透;所以要额外用心才能做到,她的眼神十分专注。
花蕊夫人不善笑,嘴唇形状看起来还有点倔强,所以不是现在她才不笑,平时也很少笑……世人一提到歌妓,总以为就是卖笑的;但讨男人喜欢其实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不一定就要用笑容。花蕊夫人恰恰是用她那种冷清又叫人怜惜的娇媚,男人反而会情不自禁地主动想讨好她。
不过她现在不必刻意去讨好男人了,因为已经身为贵妃。
花蕊夫人认真又轻柔地裁好一块晶莹的薄片,便放在旁边一直黄金盘子里。只有蜀国皇帝孟昶才能享受到她这样费心的厨艺……连她自己也不愿意享用,实在比较费工夫。
今晚要好好对待他……男人就像个孩子,他愿意努力的时候,就应该鼓励他。
但孟昶就是那种人,做什么事都是一时兴起,这会儿要发愤图强,要是过阵子情况好点了,他就会抛诸脑外继续在女人堆里研究房中术。可不管怎样,他只要有干劲的时候,就不能打击他,说不定他哪次想通了呢?花蕊夫人只能依靠他,希望他好好做皇帝。
不论怎样,只有孟昶才给了她身份、居所,活得像个人样。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孟昶给的,她很珍惜。以前做歌妓的时候,虽然姿色绝佳,容易让达官贵人们献殷勤,一次两次还能在纸醉金迷中满足虚荣心;但很快她就能感觉到,他们不过是逢场作戏。
连她的艳名都是孟昶捧起来的,若非皇帝百般称赞,封“花蕊夫人”的称号,她也就是个漂亮点的歌妓而已。
花蕊夫人自然而然地用一个十分娇柔的姿态捻起一块薄片,放在金盘里,一举一动都十分雅致。她不由得想起十二三岁的时候,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