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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锦衣王侯-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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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钦差带了六十万两银子,那可是六十万,听到这个数,自己部下的儿郎怕是有多一半心都活了。这时候就算鼓动他们打闹冲击,怕也是指挥不灵。他只好施了个礼“我们这些土司没见过世面,不识天朝威仪,还望钦差不要见怪。这军饷的事,只要钦差记得就好,儿郎们实在是太苦,拖欠的久了,就要饿死了。”

“你们土司,确实没见过世面,不但没见过世面,就连规矩也不懂!”杨承祖哼了一声“你不过一个指挥同知,本官是二品都指挥,以左都督体统行事,万岁赏穿斗牛服。你的官衔比我小多了,见面之后,为何不施廷参?你的眼里,究竟是没有我这个钦差,还是没有朝廷?还不给本官跪下?”

“跪下!”身后许泰吐气开声,沉声大吼,那两百名列阵新军也同时高喝“跪下!”

岑猛心头一震,膝盖几乎一软,不过他终究是做久了土司,总算维持住威仪。面色也变的有些难看“钦差,你是让我跪你?”

“废话,本官是钦差,代天巡狩,视察东南。这次广东主持对佛夷事,两广总督以下,不拘文武,皆受我节制。虽然没有王命旗牌,但是本官这宝剑宝刀,皆万岁亲赐,要斩个不听话的武官,还是绰绰有余,难道你要试一试本官的利刃?”

他竟然说到了砍头的问题,岑猛的眼睛慢慢瞪圆,身子也向后退了退,保证自己在拔刀时,不至于被那个力士一击制住。这边许泰的手也紧紧握住了关刀的刀杆,青龙刀头,发出嗡嗡之声。

“大都督容禀,土司不懂汉家礼数,冥顽无知,应当慢慢教化,不可急于求成。于礼数上,土人也有土人的礼数,与我汉家礼数不同,不可为此,就伤了土人忠于朝廷之情。”一名三十出头的武官忽然在迎接人群中站出来,算是缓和了一下局面。

这人生的面皮白净,仪表堂堂,很是有些威风。杨承祖看了他几眼,冷声问道:“你是?”

“卑职广西都指挥同知沈希仪,见过大都督。末将世居广西,久与这些土司打交道,对他们的事还算是了解,这些土人并不是真的目无朝廷,只是未奉王化,不懂礼数,大都督不要见怪。”

他与岑猛似乎很熟,又转头对岑猛道:“这种场合闹饷,也亏你想的出来。你的脑子不好使,就多问问你岳父,不要糊涂的被人当了枪使,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不带你的人回营房去,非要闹出事来么?”

岑猛正好借这个机会做落场势,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沈兄弟,你是我的结拜手足,我们这些人,都卖你面子,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听你的就是。”

杨承祖这时倒没顾上岑猛,而是端详着沈希仪,心里小声念叨着:沈希仪,会不会有个捕快叫王动啊……。他虽然对于历史上的素养很差,但托一本江山打头读物的福,对于沈希仪是知道的,似乎这人,是个很不错的武将来着?看他年纪轻轻,就升到了都指挥同知这个位置上,似乎也确实有点本事。

当然,有本事的人,未必和自己是一条路上的,比如王守仁,不管有多少穿越者一见王守仁就两眼放光,杨承祖对之也只敬而远之。他今天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收拾岑猛一通,为朝廷立威,如果能逼反他,就顺手把新军安插到两广一到两营,在这里增强朝廷控制力。可是沈希仪明显是替土司说话,他心里对这位名将,也就有了些芥蒂。

毕竟初来,也不好跟所有人弄僵,表面上还是卖了沈同知面子,对于岑猛没继续追究,这一场风波似乎真的就此化解。广东本地官员,这时也依次过来拜见钦差,迎接钦差进城接风。

两广总督张嵿与杨承祖并马而行,一边叙旧,一边表达了对杨承祖的感激。他的族人还在萧山,如果不是新军驻扎,他的家人也难免受倭寇袭扰。由于家里的书信早就到了,他是整个两广高层中,对于新军战力最为看好的一位。但是这次对佛郎机作战上,这位总督并不是军事主官,真正承担指挥职责的,乃是广东提刑按察使,汪鋐。

汪廉访并没在码头上迎接钦差,据说是忙着什么要事,实在抽不开身。一边的布政使吴廷举则冷哼着“他成天和一群工匠混在一起,鼓捣着什么佛械,连钦差都不肯来迎接,这官做的,也当真是越做越回去了。前者失机败阵之过,朝廷还未降罪,结果他自己不反省,还是我行我素,目无上官,早晚要吃大苦头。”

他又朝杨承祖一施礼“钦差放心,下官定竭尽全力,协助钦差扫荡佛夷。那些粮饷么,我看还是先存在藩库里,不要下发。就算发下去,也落不到狼兵手里,白白打了水漂。下官这段日子一直在筹措粮款,我们广东还算富庶,狼兵开支足以自给,怎么能让钦差出钱发饷?”

他正说着,只听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闷雷似的声音,随即就看到硝烟渐渐升起,几名护卫武将提马上前,只待冲锋。很快消息就传了过来,并不是佛郎机人进攻,而是汪鋐试制新式火药出了问题,导致火炮作坊爆炸,大家不必紧张。

第八百三十四章接风(二)

爆炸的火炮作坊,是广州官府新近成立的,在上次战斗里,官军吃夷炮的亏吃的实在是太大。虽然一炮糜烂十里这种鬼话,不能真的往心里去,但是这种火力上的压制,确实也是官军失败的主要原因。毕竟官军所乘多为鱼船,没有什么火力能伤到佛郎机船,挨上一炮,船体就要严重受损,这样的仗,打输了倒也不能完全算错。

后来官府从佛郎机人那里招回来几个工匠,他们是跟着佛人制械的,懂得制夷炮夷铳,也对夷船有所了解,汪鋐对这几个工匠甚为倚重,专门筹了款项制械,还亲自上去学习。在大明整个官场环境里,这样的官员绝对算的上异类,几位同僚提起他来,口气里也就难免带上几分轻视与讥笑。

“打仗终归是打人,一味依赖器械,也成不了什么大气。上次战败,明明是三军不肯用命,将官指挥不当,都归咎于器械上,这仗还是要糟。”吴廷举似乎对汪鋐意见颇大,抓紧时间说着他的坏话

“为了制这夷炮夷铳,花费了大笔的银两不说,也没见有什么成绩出来,这回火炮作坊一炸倒好,什么帐都没了,倒是也不怕人查。有这么多银子,留下来发给狼兵,他们或许就直接杀上岛去了。诚斋兄身为臬台,理应执掌刑名,清理冤狱。结果不是忙于兵备,就是忙于制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依旧是巡海道呢。”

广州的军务,从道理上说,确实归巡海道管。可是巡海道只是差遣,不是本官,担任巡海道的,也都出自按察使司衙门,自家老大出来说要抓这个案子,下面做部下的,谁又敢不放了。可是吴廷举似乎对汪鋐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意见甚大,说的话也确实要命。

制炮制枪,都不是省钱的事,从筹备原料,到制造样品,白银像流水一样花出去。钦差来视察的时候作坊一炸,几乎可以看做是火龙烧仓,就是没事,也容易让人觉得有事。杨承祖也没法断定汪鋐是忠是奸,不过倒是对他亲自与工匠制械,颇产生了几分兴趣。

他之前练新军时,也制造鸟铳,包括后来造大船,仿制洋炮,但都是拨银子下去,至于谁去做,他是不管的。像什么开发科技树种田之类,第一没这个能力,第二没这个兴趣。

像汪鋐这样深入一线的事,他肯定会觉得失体统,再者工匠里也没有美人,有什么意思?可他也得承认,在大明朝做事这么认真的官,确实不多见。再一想到他身为臬台,主动带兵剿贼,对这样自己找事做的官,倒是很有些见上一见的想法。

汪鋐自己在作坊爆炸时,被手下救了出来,只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的妨碍。总归是得上药调治,来不及参拜钦差,接风酒席就没他什么事。张嵿对于汪鋐倒很是支持,酒席之间还是尽量为他说着好话,表示上次的战败并不是汪鋐的责任,如果要追究,也是自己的过错。制炮制枪,也是自己同意的,并且以汪诚斋的为人,不可能贪墨掉那些钱款。

沈希仪则趁着敬酒的当口,先是向杨承祖请罪,后又主动分说道:“岑猛这个人,素来桀骜,朝廷确实要对他早做提防,免得他日真的生了什么不测,反倒是手忙脚乱。他在田州穷兵黩武,还收容了不少江洋大盗,又攻打周边的泗城、龙州、镇安,闹的很不成话。依末将愚见,此人久后,恐为广西之患。”

杨承祖打量着沈希仪,本以为这个将军是站在土司一边的,没想到反过头来,又在宴会的时候,向自己告土司的状,这种行为就颇值得人玩味了。

“沈同知,既然你也看岑猛不顺眼,何不让本官刚才就杀了他?”

“末将与岑猛并无私仇,说起来,还有些交情,我们是结拜兄弟,换过贴。广西那地方,不比腹里,穷山恶水,十万大山,跟这些土司要搞好关系,就要唱他们的歌,合他们的调。末将说这些话是为公,不是为私。是想要朝廷有准备,不是为了对付某个土司。如果钦差以他不下跪为理由杀了他,那么广西所有土司,都会不服气。因为每一个土司见到朝廷的钦差,都不会下跪,就算强迫他跪下,他们也是面服心不服。今日以这种罪名杀了他,会让各路土司都心向岑氏,于朝廷不利。不如放他过关,体现朝廷恩德,与岑氏争夺人心。大多数土司还都是忠于朝廷的,只要我们找到他谋反的证据,再行捉拿,那些土司不但不会帮岑猛,反倒会来帮我们。”

吴廷举忽然咳嗽几声“沈同知,你不要凑过去和钦差说小话,有什么话大声说出来,大家都能听到比较好。今天是为钦差洗尘,公务的事,等到回头再上手本也不晚。现在这样说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私相授受,在算计谁呢。”

众人一阵大笑,沈希仪作为从广西借过来的武将,显然不敢和本省方伯颉颃,忙赔笑着喝了几杯酒算是罚罪。张嵿对这一切只当没看到,与杨承祖说的都是平倭大捷之事,倒确实是不涉公务。

等到酒席宴散,杨承祖回了自己的公馆,素来冷面朝天的马氏,脸上竟是难得的充满了笑意,也不理幺娘等人的眼神,一头靠在杨承祖怀里“承祖,你今天跟那土司说的话,我的心里真的……真的好高兴。就算为了你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

她被自己丈夫送了一次人,对于这等事最是在意,至于杨承祖敢不敢把一个豹房出身的女人当妾送掉这些事,她是想不到的。只认定杨承祖肯为她得罪任何人,也就不管什么矜持或者体面,主动与他抱在一处,拉着他就去自己的卧房。

青青又有了身孕,一路上吐的天昏地暗,对于两人的亲昵只好不说什么,幺娘则小声和铁珊瑚议论着什么,后者满面通红的不住摇头,后又点头。

两人没走几步,冷飞霜就从外面走进来,看两人这亲昵样子,她脸上也有几分古怪的笑意,轻轻嗓子道:“吴方伯前来拜见钦差,是让他等一个时辰再说,还是先把他打发回去?”

“别捣乱,吴方伯找我肯定是要紧事,自然是要紧去见了。”马氏也乖巧的点点头,主动松开了手“承祖是要做大事的,我不会拦着你,我今晚上给你留门,不管多晚,都会等。”

铁珊瑚可怜兮兮的看着马氏,似乎是想提醒今天晚上是自己的日子,杨承祖已经点头答应,随着冷飞霜出去,马氏那边则得意的朝铁珊瑚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和胸脯,又指了指她,轻哼一声,步履轻松的回了房。

客厅内,吴廷举换了身儒生巾服,打扮的好似一个老学究,见杨承祖出来,忙上前施礼。“钦差远路而来,又是来帮我们打海盗的,如果只是一顿酒席就打发了,那也忒怠慢了。张军门为官是好的,招待上,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就由老朽这个方伯尽一尽地主之谊。”

两人坐定之后,吴廷举很快切入正题,他换了百姓衣服来拜见杨承祖,就是要为他接风洗尘,带他去逛一逛,广州的清楼。

第八百三十五章接风(三)

杨承祖从锦衣卫拿到的情报中就知道,有不少大员,因为平日为官总要保持形象,活的太过压抑,于是就会换上百姓衣服,到那些下等行院土窑,找个几十大钱的土娼变着花样撒上一次火,才能平衡自己的内心。

各中花样繁杂,难以一言尽数,总之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包括一些年老德邵的大儒,或是手握一方大权的重臣,也不例外。

但是吴廷举是布政,带着自己这位钦差,肯定还是要去广州最好的清楼,找那所谓卖艺不卖申的花魁,多半还要听琴听曲,诗酒唱合,直到彼此看对了眼,才能留宿。这种过场走一走,也不能叫不对,都是官场礼仪的一部分而已。

从二品方伯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的,点了几十名护卫跟随,随着吴廷举出了公馆,一路来到一座颇为气派的门楼之前。吴廷举为他分说着“这群芳院,是我们广州最大的一间书寓,鸨妈是从南京教坊司出身,据说武庙在位时,和李西涯还有交情。”

两人边说边进去,虽然天色还早,但是清楼的伙计显然认识吴廷举,没一个人敢来阻拦,只是眼睛在瑞恩斯坦身上来回打转。吴廷举笑了笑“这里有个规矩,不做夷人生意,因为要是接了夷人,那姑娘的身价就会一落千丈,钦差这位尊仆……”

“嘿,这不公平!伟大的勇士瑞恩斯坦并不是夷人,我是一个大明人,我有兵部的告身。”瑞恩斯坦显然已经被几个出来迎客的女人吸引住了目光,杨承祖笑了笑“不找姑娘,只吃酒总是没关系吧?这里好歹有市舶司,如果不卖给夷人酒喝,客人不是都要饿死?老瑞,你在这里吃花酒,看上了哪个姑娘说一声,我帮你赎回去。”

“那就不必了,我还想多活几天。”想起家里那位出身戏班的夫人是如何骁勇善斗,瑞恩斯坦只好摇摇头,跟其他护卫乖乖坐下喝酒。杨承祖的目光,则被清楼一楼搭建的戏台所吸引,上面的锣鼓家伙,听来似是而非,但依稀是在模仿自己的京剧,只是学的还不到位。

再看一下,上面演的剧目,却是自己所写的朱丽叶节烈记,看向一旁的吴廷举,见后者拈髯微笑,显然早就料到他有这种反应。

“钦差的文名,广州这里也是久仰的很了,老朽的几个妾室,也对那些话本爱不释手。我们这里有商人到宁波做生意,结果成了戏迷。自己花钱弄了个戏班子,把京剧带回了广州,现在这里的大小戏班有十几个,排的剧目也都是钦差写的那些话本。限于没人教导,都上不得台面,钦差见笑。”

“吴翁,太客气了,杨某哪里担待的起。”果然,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或许推动不了京剧整体的繁荣,但是只要自己这里带了头,制造了足够大的影响,有的是人会出来跟风。即便是唱腔、曲调有所差距,总之把自己想传播的传出去,就是好事。

那位李东阳的旧识这时也满面含笑的迎出来,这是个过了三十的妇人,但风韵仍存,一边与吴廷举打情骂桥,一边看着杨承祖。吴廷举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鸨妈的神色一变,竟是收敛笑容,端端正正的给杨承祖见了个礼

“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就是那位在浙江杀倭贼杀的血流成河的杨将军,奴家给您磕头。实不相瞒,奴家就是浙江人,如果不是家里遭了倭寇,也不用入了这一行,您杀了那许多真倭,听说连京观都筑了几十个,奴家的家仇应该是报了,可惜年岁大了,否则非要用这身子报答您的恩情不可。现在就只有给您磕几个头,让老天保佑您公侯万代。”

杨承祖看鸨妈这神色不似做伪,忙把她搀起来,有了这层关系,那鸨妈更为热情,径直把两人安排到花魁萧芷兰房里。这位姓萧的花魁刚十六岁,据说还不曾被人梳笼,等机会卖个大价钱的。

现在屯门打仗,广州来的夷船断绝,整体的生意一般,也没有合适的大恩客来摘她的初红。在这里,也不过就是坐一坐,喝喝茶,或是谈些话之类。

吴廷举与她似乎很是熟悉,见面之后毫不见外的吩咐“芷兰,今天拿出你周身的解数来好生伺候着,说不定你的良人,就在眼前。若是贵人相中你,抬举你个少夫人,不是比在这里接克要好?”

萧芷兰打量了杨承祖几眼,面色微微一红,竟似有些害羞的不敢看他,不过依旧手脚麻利的接过外衣,又为两人备茶水点心。看来她年纪虽然还小,但是这些基本技能,已经熟悉的很,也知道如何调剂气氛,让一老一少都认为自己是跟他一条心。

吴廷举跟她只说了几句笑话,并没什么亲昵举动,似乎证明这两人之间没什么特殊关系,就看向杨承祖

“钦差,老朽请您过来,其实也是要和您谈一些事。这些事,说来关系到整个广东的安危,只可惜,现在广东官场奸佞当道,老朽纵然有心为国出力,人单势孤也做不成什么事,就连自保也大成问题。只有等到钦差您来,才能力挽狂谰,救万民于水火。”

“佛郎机人在屯门,不管闹的多厉害,终归是一域敌一国,说一句钦差不喜欢听的,就算您不来,以两广之师,早晚也能尽灭他们。是以战事的问题,其实不足为患,但是海贸的事,却关系到两广长久以来的安危。人都说海贸利国利民,老朽看来,却是第一等害民之事。”

他用手指了指正在那里调弦的萧芷兰“像这位萧姑娘,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就是因为家里与佛郎机人做生意,被那些佛人骗了,家产尽数赔光,自己也沦落风臣之中。本官虽然有心回护,也只能保证她不被恶客欺凌,要想救她脱离苦海,却还得是钦差你这等年轻的英雄才行啊。”

萧芷兰的手微微一抖,古琴发出一声颤音,一双美目微微发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吴廷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芷兰,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些年因为海贸而倾家荡产者不知多少。你和那些人比起来,还得算是不错的,至少这里的人对你还好,如果你去那几条小巷去看看,就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了。再去海上看看,每年因海贸倾家亡身者不知凡几,大家都是苦命之人啊。”

“按吴方伯所说,海贸就于人无利了?”

“海贸或许有利,但是只利少部分奸商莠民,于良民和朝廷,则是大害。老朽提点布政使司,对这些事最清楚。朝廷每年从海贸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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