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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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杨锐笑。“对于中国来说,辛丑条约,也就是北京议定书,像是一张大网,把中国给捆住了,反对日本就是反对当时签订这个条约的十一国。而要想在突破这张网……”
他说得这里不好再说下去了。他不说雷奥却帮着他补充道:“要突破这张网那就要等到欧洲开战对吗?”
“是这样。”杨锐很坦诚。“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按照情报局的情报,德国正在准备战争,我不是说参谋部,而是整个国家都已经准备好了战争。而欧洲的火药桶巴尔干,那里的战争已经进行不止一年了,总有一天,那里要引爆全世界。”
杨锐和雷奥谈完,杨锐心事沉重的出了屋子,他忽然对戊计划毫无把握。满清被推翻的中国仍然是半跪着的,辛丑条约以及前面数个条约的每一条都重逾千斤,压住每一个中国人头上。这不但割裂这中国的主权,更压迫着中国的经济。要想挣脱它,那就要抓住每一个机会,一战只是打开一个缺口,一战后将全面的撕碎,只留下一个躯壳,等到世界经济危机的时候,那就可以全部的去除了。
“先生,”张实看着又心不在焉杨锐叫了一句,他很不确定自己说的东西他有没有听进去,因为所负责的事情都是极为要紧的,他宁愿晚一天在汇报,也不愿意杨锐心不在焉。
“你说吧。我好好听,不再走神了。”杨锐苦笑的点烟,今天他已经抽了不少了。
“好的。先生。”张实道:“……我们革命成功,对台湾影响很大,那边有诸多谣言说中国将派百万士兵光复台湾,岛内的人心极为浮动,一些有心人已经准备开始密谋反抗,还有些人准备渡海与我们接洽,但却苦于没有确切可靠的关系……”
张实说着台湾的事情,这是杨锐要他说的,之前他可是一直汇报日本下台内阁桂太郎的行踪,日本在中日停战有两种观点,一种是保持现状,在英国的翼下好好做生意,另一种则是要报仇雪恨,彻底把这个刚冒出来的政权打倒。很明显,桂太郎是属于后者,其去欧洲的目的,除了去向英法借款,以更换还已经到期的五亿多国债外,另外就是想和英法做一次深切的交谈,以期在下一次中日战争中获得支持。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有所表示,那么岛内还是有人愿意为我们所用的?”杨锐道,台湾从徐敬熙说出来之后。就像一个魔咒,一直绕在他的心头,让他一切都以此为重心了。
“确实是这样,但是这些都是书生居多。我就担心他们成熟不足,败事有余。真要是为我们所用,还是要慎重才好。”张实道。“现在真正可用的还是山中的生番。台湾总督府在土地调查之后,现在开始做林野调查,这就要触及到生番的利益。以日本人的野蛮,一旦生番不服,他们就是用起兵讨伐的。山中的生番极为悍勇,但只要能供给武器,不但能消灭日军,还对光复台湾能起很大的帮助……”
“现在是不能供给武器的。”杨锐打断道:“一但那样,日本人就要增兵了。我啊,一个是担心台湾岛内不配合,再就是担心英法两国中途干涉,特别是英国。情报局还是分析英国对日的具体政策,在其政府内找到对此有关键影响的人或者议员,通过他们影响对日对我政策才好。台湾那边开始渗透,但千万要小心,要小心!”
“明白了。先生。”张实说道,他也是被杨锐说的收复台湾计划给鼓动起来了。
“另外美国那边也要看紧一些,特别是我们和美孚还有伯利恒之间的合作,极为重要。如果有人想破坏,那我们就要破坏他。签订的合同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的实现。”杨锐说道。
“只要我们许诺和日本开战,那么塔夫脱政府将会确保合同能顺利执行。”张实道。美国人的心思他是很清楚地,那就是让中国给他们垫背,“但是订购的关键设备还是最好在他任期结束之前运回中国为好,省得下一任总统心思有变。”
“按照现在的伯利恒生产周期。事情能做到吗?”杨锐深以为然,他对谢缵泰看好的威尔逊没有太多印象,民主党的总统有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改弦更张。
“大概可以,但还是要提前的好。”张实知道杨锐关心的是什么,也知道那个东西能干什么。“我建议最好能与伯利恒的高层管理人员做一次沟通,甚至是给一些好处。让他们将我们的合同优先生产,这样才能在塔夫脱下台之前运出美国。”
“好。你去办,务必要把这件事情办好。”杨锐吩咐道,“另外骷髅会那边这段时间放缓一点调查,省得被他们发现把他们惹恼。这一年我们要夹着尾巴做人的。”
杨锐交代完诸多事情,很晚才离开总参,前往郑亲王府马车走在夜间无人的街道,马蹄声很是清脆。他打开窗户,弹着烟灰,只让外面的风吹进来,马上就要是春天了,风虽冷,但却有着些许生机。他这边接着路灯看着外面昏暗的街道时,几匹快马从街边的转角急速而来,当他们见到街上的卫队,又赶忙策马把速度放缓,然后在卫队的警惕中缓缓过去。杨锐透过窗外看着外面骑马的人,直觉的最前面那个似乎是蔡锷,不过两者虽是缓步交汇,但黑夜里还是看的不仔细,等他再细看的时候,这几个骑马的人已经过去了。
杨锐确实没有看错,这骑马的正是新任的预备役局局长蔡锷。新年刚过,他不顾劝阻还是赴京到总参报道,只让梁启超伤透了心,但梁启超对此也没办法,当年他也是这么反抗康有为的,现在康有为还是一心尊孔复孔,和他这个共和主义者格格不入,而蔡锷,一心想的是军国主义,只想把中国打造成一个军事强国,又和他的政治主张颇为不合。
蔡锷如此,梁启超也是无法,因为最近的事情比想象还糟糕,民主党虽有云南相帮,但在已经结束的大选中还是失败——各地的消息统计过来,民主党当选议员没有超过选举法关于参政党国会最低名额的限制,只有十四名议员当选,这也就是说,这十四个名额将被其他诸党按照比例均分,民主党诸人是一个也进不了国会。
官没得当,议员也没得做,以后就只能做编辑了。梁启超如此自嘲,但是党内其他人,比如林长民却又另外的打算。在今日的早些时候,林长民就过来游说梁启超,建议其不要和复兴会的人搅在一块,现在有人打算搞福建自治,不如民主党诸人全部撤往福建。
林长民委婉的说福建自治。但梁启超还是听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福建叛乱,现在杨锐对海军施行高压政策而非怀柔,加上福建本是地少山多。一旦搞什么土地国有,那士绅可就要翻天了,即便是减租减息,这些人也是不愿。民主党落选,各地士绅更是落选。官没得当,议员没得做,家产没得保,海军中的闽人又被打压,自然会有人产生这样的心思。
福建如果独立,那么云南也可独立,蔡锷虽然已经赴京,但依然可离京,这便是梁启超约蔡锷来见的意思,只是这一次梁启超的意思还没有表达完。蔡锷就直言否决了,师徒两人悻悻而散。蔡锷回来寓所,梁启超看着躲在内室的林长民,很是无奈。林长民却对此不以为然,蔡锷是有官做的人,而且做的还是他想做的事情,也算是能一展心中抱负,民主党这些没人要的老人那比得过啊。
蔡锷走后,不断叹气的梁启超看着不以为然的林长民道:“宗孟,事情真的能成吗?”
“十有八九。”林长民捻着日式胡须。心神定定的道。“这一次复兴会是将福建八闽的人都给得罪了,还搞什么土地国有,这简直是拿士绅的家业去讨好那些泥腿子,真以为这是无本买卖啊?只要国会一开。通过那个什么地租法案,那福建必定出事,其他地方也是要出事的,同盟会那些人正在游说两广的辅仁文社,想让他们也独立。”
“福建的事情不会有孙汶的人掺和在里面吧?”林长民把形势说的如此之好,梁启超却是不信。那些个士绅要是没人给胆子,一个个都是软趴趴的。复兴会的主张早在报上登着来,他们明确要求的是减租减息,而不是没收田地。还有那个租栈公司,虽然没收了土地使用权,可产权还在啊,地契依然认,并且可以买卖。无非就是每年的收益减少了而已,实际上佃农很多都皮滑的很,对于大地主而言,以前账房下去收租,不一定能收得到、收得全,现在事情交给租栈公司,那就不要费心了。可以说,复兴会的土地政策对于士绅来说,只是伤筋,并未动骨,唯有那些小地主损失极大,但复兴会这边却开了做官的门路,只要他们愿意,识字的还可以去考个官做做。大家都有损失,但这些损失远未到拼命的时候。这里面一定是有蹊跷的。
梁启超猜的极为准确,林长民不再隐瞒,直言道:“是有孙汶的人在其中联络,不过这次出面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叫陈英士的。此人据说是同盟会的一员干将,杭州之事传说就是他做的,胡汉民只是执行而已。”
“那就是说,孙汶和宋教仁闹翻了?”梁启超道,“国民党这次大选虽然没有要达到预期,但最少也是国会第二大党的。”
“国民党虽然是国会第二大党,可这国民党可不是孙汶的国民党,而是宋教仁的国民党。这宋教仁听说以前在东京的时候就和孙汶不对付,只斥孙汶为革命的野心家。同盟会毁党造党之后,孙汶那一系的两广人士,都被他清理了出去。两人是交恶甚深啊。”林长民道。
“哦。难怪孙汶去了日本之后却不回来了。”梁启超道,“那黄兴黄克强呢?他不是湖南人吗,他是和宋教仁一起,还是和孙汶一起?”
“他和孙汶一起!”林长民道。“复兴会和同盟会恩怨甚深,以前革命的时候,都是你破坏我举义,我破坏你举义,现在同盟会破坏之事居然被复兴会抓到了证据,那当初主持革命的那些能走的了吗?要我是黄兴,也得跑。”
“黄兴……孙汶……”梁启超想了想,只是摇头,“宗孟兄,孙汶素来和日人最为亲近,日本有占据着台湾,就在福建对面。他这般搞福建自治,还不是和前清的时候搞举义一个样子,无非换了一个说辞而已,他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掺和了,省得惹事上身。”
“欸,卓如,你……”林长民见梁启超忽然反悔,心中大惊,“你怎么能这样呢?”
“宗孟兄,孙汶做事有几次成过。要是福建之事败了,我们跟着他流落天涯么?正所谓志不同道不合,我历来的主张是中国只能改良,不能革命……”梁启超侃侃而谈。根本就把他之前的说过的话给忘了,只气得林长民直跺脚。趁着还没有宵禁,他草草的施了一礼,快步的去了。
“如何?启超先生怎么说?”程家柽看着匆匆而来的林长民关切道。
“还能怎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反复无常,翻脸如翻书耳。”林长民道。看着焦急的程家柽,他又问:“韵荪,你们真有把握吗?”
“把握?”程家柽笑,“把握和革命有关么?没把握就不革命了么?,要是这样,那我们早在前清的时候就做官了。现在也一样啊,杨竟成弄出一个新科举,我们这些人,想做官去考试不就成了吗?”
“可我们听说有传言说在日本留学的进不了机要衙门。只能去做一些冷衙门。”林长民道。
“传言而已。真要是如此,复兴会如何取信于天下?”程家柽忽然帮着复兴会说起好话来了,只让林长民很不习惯,不过他下一句就道:“宗孟兄,船票我们已经买好,还是早日离京吧。”
“离京?”林长民错愕了一下,又马上恢复了正常,他点头道:“是啊。要早些离京的好。我这几日就收拾,等收拾好了就知会你。”
“好!”程家柽看着怀表,知道宵禁在即。再不走就要查证了。
他这边想走,林长民又很不放心的拉着他再问道:“韵荪,事情真是万无一失么?”
“当然是万无一失。”程家柽很识肯定,“宗孟兄。这几日就会有一些消息传来,到时候你一听便知。”程家柽说完,就匆匆出门钻进骡车走了。只留下林长民对着夜自语道:“过几日就要消息……,那会是什么消息?”
京城有人说‘过几日有消息……’,千里之外的镇江也是有人在说‘过几日就会有消息……’但是结尾不是‘一听便知’,而是‘京城大乱’。
“韵松。真如兄弟所言,过几日京城就会大乱?!”海容号舰长杜锡珪睁着睡眼只是不信,他一开口一股浓烈的鴉片味就熏的到处都是,“复兴会大选大胜,国会里的人他们超过八成!”杜锡珪也算是学过新学,选举、国会还是知道的,在他说到‘八成’的时候,手上还比划了一下,“八成!”他再次重复道,“这不就是说复兴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过几天就要开国会,京城定是戒备森严,不要说你们同盟会也想来一个夜袭京城,生擒杨锐。哈哈……这也太有意思了。”杜锡珪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怎么笑了起来,他嘴一张,鴉片味道更是浓郁。
“都是些傀儡而已,杨竟成弄来弄去还是独裁那一套。”方声涛压抑着厌恶看着杜锡珪,不过他倒是明白眼前这人是舰队举义的关键,马虎不得,他说完后再一言不发的从怀里掏出一分信道:“中山先生知道杨竟成素来崇洋媚外,只任外人做提督,他保证,只要事情成了,海军的提督就有杜大人来做。中山先生还担心杜大人那边的同志减薪之下生活难以为继,特命我带来五万元,想先接济一下各位同志的生计。”
方声涛说中山先生的时候杜锡珪还是不以为然,当他说道五万元接济同志生计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道:“韵松,不是我杜某人说话不好听,这五万元实在是太少,舰队的兄弟……同志加起来有五六千,五万元也就够大家花一个月。”
“杜大人不要嫌少,这只是第一笔款子,还只是给海容舰的。要是其他舰也有同志,那杜大人可以帮声涛引见,如果大家革命意志甚坚,那定会想办法接济的。”方声涛只把杜锡珪从板脸说成了笑脸,不过方声涛后面一句话更是让他心花怒放,“杜大人为革命奔波,辛苦费总是要的,这样吧,若是有其他大舰革命,那就孝敬杜大人五千元辛苦费,中舰就三千元,小舰就一千元。”
“好!好!”杜锡珪脸色满是笑意,对于一个马上就要进行烟瘾测试,并且十有八九趟不过去要开革的人,还有什么能比能收银子又能做司令更好的事情呢。他拿着孙汶信件,心中只是念道:杨竟成啊杨竟成,你不断老子的官路,老子也不造你的反,你找的那个洋人司令一点也不通融我们这些老人,那也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
杜锡珪心中嘀嘀咕咕了一遍,打开孙汶的信三眼两眼草草看完,再摩挲了几下那张关东银行见票即对的支票,而后再笑咪咪的道:“韵松,那要是我把海圻舰的程大人也带来了呢?这怎么说,四千吨的大舰,辛苦费怎么也要有一万块吧?”
戊卷第八十六章西风雨
“好!只要你能把程大人也说服让他同意革命,那兄弟绝不食言。”方声涛微微一愣之后很是爽快的答应。其实程璧光的工作已经有人再做了,但虽同是闽人,他也不敢造次乱说,只能是先答应着最后把杜锡珪给送走。
方声涛送走杜锡珪的时候,南京城内的程璧光正在见一个故友。之前孙汶派来的几拨人都被他打发走了,但今天来的这个人,他是万万不能闭门不见的——在亲兵把‘尤列’这个名字报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踉踉跄跄的亲自出门迎客。
“恒启兄……”一身瓜皮帽、羊皮袄打扮的尤列看着有些激动的程璧光,没等他开口就抢先说话了。“哈哈,多年未见,恒启兄别来无恙乎!”
“令季……”恍惚间,程璧光还是叫了一句,而后把他全身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才道:“真的是你啊,真的是你!你我怕有十六载没见了吧!”
“是啊!”尤列来之前就知道程璧光会说到十六年前的往事,那时候诸人都还是热血青年,可如今两人鬓间都是有不少白发了。“是十六年零六个月,想想当时……哎,恒敦、献香他们要是在就好了……”
尤列想到那几个早就不在了的兄弟,神色不由悲伤起来,乙未年(1895)兴中会举义,己方处事不密,事泄之后诸多同志被害,陆皓东、还有程璧光的兄长程奎光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和程璧光熟悉的还有杨鹤龄的岳父程耀臣,这些人都是当年他在广州城外广雅书局的扩凤轩发展起来的孙系兴中会骨干。举义失败之后,程耀臣入狱病死,程奎光在军营被罚六百军棍,居然被活活打死,而程璧光则在他的帮忙下逃出广州,流落南洋。
人虽活命,但经此一次。程璧光就再也不想干革命勾当,等次年李鸿章去欧洲路过南洋的时候,他以北洋旧人的身份求见李鸿章得见,告知原委之后念及是甲午海战舰上的军官。同时沦落人的李鸿章为他担保,这才帮着他洗脱了革命党的身份,得以再入水师,十几年下来,居然熬到了巡洋司令一职。也真是造化。
即是司令,那手下定是有兵有炮,这本是革命的一大助力,但程璧光想及昔年坐镇广州举义孙汶说举义万无一失,说的是天花乱坠,可举义事泄之后则只身逃命,根本不顾其余,心中记恨的很,特别是兄长的惨死,让他铭刻于心。是以一直以来他对孙汶的示好斗置之不理。现在尤列不提程奎光还好,一提他心中的不满却又冒了出来,他温怒道:“孙逸仙还是要革命来革命去,然后事不成功死一大帮人,自己却亡命天涯吗?”
“恒启,你还会是对当年之事无法释怀啊?”尤列看着程璧光的表情,很是无奈,他本以为程璧光会先和他客气客气才把事情切入正题的,不想他对孙汶的不满十几年都未忘却。
“以前的事情,我早就忘了。只是还有人忘不了我啊。”程璧光理了理有些打皱的军服。他甚是爱惜现在的一切,闽系那些鴉片鬼和草包马上就要清理干净了,而他不但不吸鴉片,学识经验也是一流。这真是万幸之事。别人都以为杨竟成不重视海军只重视陆军,可他看见总参如此大力度的整肃海军,完全能感觉道北京那个手握权力的男人把海军看的有多重。
是啊!从英国提督琅威理负气离开,到现在海军已经烂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