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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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盖在方应物头上的罪名一听就是胡编乱造,根本不keneng发生的。没有人相信方应物会贪污十万两公帑,更不会有人相信方应物真的抢了十几个民女囤起来,就是方应物的仇家也不会相信。
这样的所谓招供,和指控一个太监强暴妇女有什么区别?太监有那能力么?
却说指挥同知施春大人脚力不凡,那前来禀报的杂役被他一脚踢到了堂外,打了几个滚又从台阶滚到了下面去,头皮都蹭破了两处,看起来狼狈不堪很是可怜。
方应物礼贤下士,亲自出去将这杂役扶了起来,拍了拍土后,温言抚慰道:“不想为本官之事连累到你了,不知下面的几条都是什么?”
这杂役感动的想哭,然后欲言又止。他觉得方大人是这么haode人,当众宣读方大人罪名有点说不出口,而且刚被上司迁怒过,再宣布下去没准又要被打。
方应物又劝道:“是那吴千户叫你来禀报的,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那杂役便颤颤悠悠的重新开口:“其三,酷烈虐民,包庇亲信。恶行枉法,县内怨气沸腾”
堂上堂下听众纷纷吐槽。这真是没有最扯淡只有更扯淡的!方青天的名号京师里谁人不知,要多厚的脸皮才能招出“县内怨气沸腾”?
那杂役还在说。仿佛这是很大的负担,早点说完早点解脱:“其四,交通内宦,勾结东西厂,阿附皇亲,逢迎慈仁寺”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兴趣听,但到此真没什么值得听的了,除了扯淡还是扯淡!方应物这样的清流新秀,注定前途无量。weilai道路都是十分明确得了,至于去巴结太监皇亲之流吗?
在施春眼里,方应物在阶下让那杂役继续说话,就像是逗小猫小狗一样,但无异于是对自己示威和挑衅,而且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施大人此刻也顾不得和方应物较劲了,也懒得再去拿杂役撒气。站在堂前月台上面皱眉苦思,脑子迅速盘旋起来,想着自己该如何办。
凡是稍有判断力的。都zhidao后果不堪设想。那张贵口口声声是被他施春审问后才想要招供,所以供状表明了施春的提审记录。
如果这份供状一旦公布出去,他施春只怕要被集体隔离了,谁愿意靠近一个脑子缺水的蠢货?谁愿意有这样一个猪队友?
其实栽赃陷害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就算是栽赃陷害,也要讲究一点技术含量。半真半假才是王道,物极必反是绝对不可取的。
弄出这么一份根本站不住脚的供状是什么道理?这样的供状。除了被当笑话看,能有什么用处?
一份谁都不信的供词。除非实力对比到了压倒性的失衡地步,才能做出指鹿为马的故事。不然与废纸没两样。而施大人面对方应物,显然不具备压倒性的实力对比。
出这种事,既是态度wenti,也是智商wenti,没人喜欢既没有态度也没有智商的人。
而且施大人很明白,被嘲笑还不是最严重的后果,无非就是充当了笑话的主角。但一个人人都知的笑话,如果能一本正经的进入流程特别是公务程序,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别的衙门或许很难越级上报,自己作为有靠山的堂官副职,使点手段便能将这种供状压下去。
但在锦衣卫这个特殊衙门里,情况又不一样。锦衣卫体制特殊,坐堂指挥使固然是统管卫内一切事情的堂官,但南北镇抚司却又具备一定**性。
在规矩上,南北镇抚司都具备不经指挥使而**上奏的权利。吴绶这种镇抚司里的掌刑千户,又是东厂权阉汪直的亲信,如果想与他施春过不去的话,完全可以把这个笑话一样的供状具本上奏,而且指挥使也拦不住。
施大人可以想象得出,这样蠢到家的供状在朝廷流转时候,自己必然也要遭到猛烈地抨击,毕竟这个行为蠢归蠢,但是在太恶劣。而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很难说。
就是想暗中给方应物使绊子的梁芳梁公公看到这个东西,也不会有半分的高兴,只会感到自己实在愚蠢无能,而且智商还有欠缺。
最后,如果这封怪异奏折引起了天子的特别注意,又会引发什么不测后果?
只能肯定一点,反正不是方应物倒霉,闹出笑话的人倒霉的keneng性最大。如果被公开定性为诬陷和诽谤大臣,指挥同知也就做到了头。
闲话不提,要问吴绶吴千户有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施春不假思索便得出一个答案有,而且非常有。谁叫自己平素里与吴绶不对付?
想到这里,施大人忍不住暗骂道,吴绶这个人果然心思阴险!此人竟然抓住这么一个机会,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可叹施大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只能说方应物和吴绶之间演戏演得太好。
方应物仿佛是被自己幕僚拖着下水不得不来似的,最后误打误撞捅破了张贵的事情;吴绶仿佛动机就是为了找施春的麻烦,和方应物完全无关似的,最后间接性的因为整治施春而让方应物受益了。
然后目睹这一幕的renmen,没有人想到方应物和吴绶两个看起来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暗中勾结了其实这就是方应物所想达到的效果。
台阶下的杂役已经禀报完毕,方应物也回到台阶上,站在施春旁边,叹口气道:“想不到,锦衣卫审出来的本官居然如此罪孽深重,不知下面还有什么阵仗等着自己,如今或许只能束手就缚了。”
这怎么keneng?施春心里吐槽道。
捉拿大臣是需要从宫中签发驾贴,他施春纵然是气焰嚣张的实权锦衣卫指挥同知,但哪有本事不经宫中驾贴,便直接抓一个宰辅女婿、清流名臣?
不过琢磨了这么一会儿,施大人也不是全没主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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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抓我作甚?
方应物当然知道,施春是没有熊心豹子胆来抓他下狱的,而且方应物也没有什么兴趣进锦衣卫大狱。
他们方家父子混天牢的资历丰富,他方应物本人更是曾经一口气刷出了“三诏狱”的成就,实在无必要为了虚名再进去了。
因此方应物所想做的就是单纯羞辱和报复对方而已,为自己出一口气,也能打击到锦衣卫的声势。不然离京将近一年,有人忘了疼当他是吃素的?
可以想象,那张供状发出来后,外界并不会觉得他方应物名声受损,只会认为锦衣卫镇抚司既滑稽又脑残。
不过让方应物很不甘心的是,捞到最大好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直致力于全面掌控锦衣卫的东厂提督太监汪芷。至于自己,除了出口气没有其他实质性利益。
所以方应物不甘心哪!汪芷这败事有余的小娘们,最近屡屡渎职失位,连她本人都羞愧在心的跑到了外地,结果自己还要给她挣来好处!
总而言之,方应物或许胡思乱想了很多,但从头到尾就没将锦衣卫指挥同知施春放在眼里。只要他稍稍动动脑子,再略略动一动嘴,施春就得屁滚尿流。
正当方应物满脑子幻想着,等汪太监回京之后,自己如何凌虐她才能出气的时候,忽然见施春走到他身边道:“方大人,在下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方应物从幻想中醒过神来,什么什么?这又是哪般套路?这可不是失败者的口气,怎的这施春的态度反而还强硬了起来?
正所谓物极必反,兔子急了还蹬腿。施春经过自我检讨认为,他就是态度太软,顾忌太多,所以才让人觉得可欺!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再这么退让下去,就要把自己玩死了!
所以必须拿出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铁腕,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此事!他背后有梁芳撑腰,又手握实权,豁出去完全做得到!难道方应物、吴绶之流,真的敢为了区区张贵,与他施春鱼死网破?
施春凶狠的盯着方应物,“方大人应当心知肚明,真正要抓张贵问口供的人是谁。就算张贵配合你装疯卖傻,最多也只是镇抚司吃挂落,但却动摇不了那人分毫,你方大人亦得不到半点好处。
更何况,如果本卫镇抚司真因为吴绶吃里扒外、家丑外扬,在张贵身上出了丑,脸上无光的不只是在下,还有锦衣卫上上下下!譬如指挥使陈大人,岂能不迁怒你?
那方大人在这样下去,等于是既没有好处,又平白不知得罪多少人,难道不是智者所不取也?”
唔,方应物暗中点点头,这施春还真是费了心思。短短时间里能参透到这些利弊并分析给自己听,也不容易了。其实他说的也不算错,若丑闻闹大,只怕锦衣卫里很多人就要恨上自己了,对自己未必划算。
方应物故作不悦,喝斥道:“笑话!你这是威胁本官?现在是你被那吴绶拿住了痛脚,不是本官有求于你!”
“方大人所求,无非就是让在下退让一步,那在下可以就此罢手放了张贵,梁公公那里也由在下去解释,不知方大人意下如何?”施春答话道。
他就不信了,方应物真敢在毫无利益的情况下和梁芳纠缠。方应物在怎么当红,也是陛下眼里的外人,而梁芳可是陛下最亲信的身边太监之一。
听到梁公公几个字,方应物的态度便稍稍软了几分,片刻过后叹息道:“今天就要将张贵带走。”
施春大喜,吴绶和方应物是不同的两边,若能先摆平其中一边,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摆平另一边了。拱拱手道:“现在就请方大人与本官去内衙吴绶那里,将张贵交给方大人带走!”
如此方应物带着自己这边的随从,与指挥同知施大人一同离开了前堂,向镇抚司里面走去。
穿过几道院落,来到一处偏厅,却见掌刑千户吴绶正在堂上坐着,两边有几个书吏说话。
而在堂外月台上,则见有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娄天化对方应物耳语道:“那就是张贵了。”
方应物叹口气,这张贵也算对得住自己了,之前居然硬是熬住,没有招供什么。若救了出来,总要想法子给点补偿才好。
镇抚司审讯重地,闲人不得擅入,施春让方应物停在院首,自己朝着堂上行去。
施春毕竟身份高,吴绶吴千户只得从堂中迎出来,对施春抱拳为礼:“施大人来的正好,方才人犯张贵似有招供之意,但施大人你又不在,下官便越殂代疱,帮着施大人录了口供。”
施春遥遥指了指还站在院门口的方应物道:“张贵是方应物那边的人,本官已经与方应物说和了,准许方应物将人犯张贵带走。”
吴绶抬头瞧了几眼,心里有点拿不准,不明白方应物与施春到底怎么说的,更不清楚是否真的讲和了。但他又不便将方应物请过来询问,彼此之间必须要保持疏远的模样。
思量再三,吴千户模棱两可的答道:“张贵乃是大人所拿进来的,是去是留自然由大人处置。”
施春心里暗暗得意,他故意让方应物留在院门那边,为的就是这种让吴绶捉摸不透的效果。便又逼问道:“张贵既然要出去,不在是镇抚司里的人犯,那他的供状也就该作废了罢?”
吴绶对此当然不愿,他奉汪直的命令在锦衣卫当钉子,而施春就是最大的障碍之一。
如今好不容易制造出这么一个绝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下次去哪找方应物、张贵这样愿意配合着把施春往死里整的人?
施春冷笑几声,“吴大人,吴千户,你知道锦衣卫里爷们最恨得是什么人吗?最恨的就是吃力扒外的人!
镇抚司里的事情,在镇抚司内解决,不惜抹黑本司也要往外面捅,让别人看了锦衣卫的笑话,那以后衙门里谁还敢服气你!”
吴绶皱着眉头,这其中利弊得失实在不好衡量,一时间拿捏不定。只恨不得大踏步走到方应物那边去,仔细询问方应物本人到底是什么主意。
月台上趴着的张贵突然挣扎着重伤身躯,摇摇晃晃的要坐起来,嘴里叫道:“那边的可是方大老爷?”
方应物身份不便,为了避嫌依旧站在远处不动。但娄天化小跑着上去,扶着张贵坐起,并迅速耳语了几句。
张贵便又提了嗓门叫道:“先前都是锦衣卫官军,在下有些实话不敢说,怕遭了毒手被灭口。如今有方大老爷这个信得过的人当面,小的我就要亮一亮了!”
这话将众人都吸引了过去,不知道张贵到底还想说什么。就连先前对张贵不屑一顾的施春也停住了与吴千户的交谈,朝着张贵看过去。
却又听张贵竭尽全力的大吼一声:“我乃东厂驻宛平县衙坐探,都是替皇上效力办事的,你们锦衣卫抓我作甚,意欲何为?”
施大人脑子轰的一声响,好似是被雷电给炸了似的,昏昏沉沉简直无法思考了。他无意识的扭头望向方应物,恰好捕捉到方应物嘴角一闪即逝的奸笑。rs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一样米养百样人
张贵使出所有残存力气的一声吼,可谓是石破天惊,让刑堂这里绝大多数观众目瞪口呆。
本来大都以为今天这事马上就要以妥协而告终了,就像官场上的绝大多数冲突一样。双方谁也不能奈何谁的时候,只有妥协一条路可走。
没想到居然风云突变峰回路转,一个奄奄一息的阶下囚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东厂的探子!
厂卫之间职权混杂没有一定之规,有重叠之处也有一定分工。比如锦衣卫负责任务执行比较多,特别是需要人数的任务;而东厂则负责监视各衙门,具体办法就是派出探子安插在各衙门里,称之为坐探。
也就是说东厂偏于常态监视,锦衣卫偏于行动,而张贵自称是东厂驻在宛平县县衙里的坐探,从理论上说是非常有keneng的。如果在这里假冒,最后肯定能查出来,那与找死有什么两样?
掌刑千户吴绶算是反应最快的,他本来就是汪直亲信出身,一直被汪直安插在锦衣卫镇抚司里,心态上把自己当东厂的人更多一些,所以对东厂两个字最敏感。
听到张贵这声吼,吴千户愕然之后率先抢上前去喝问道:“你说你是东厂的坐探?为何先前不说?”
张贵坐着很辛苦,重新趴下去,仰头道:“谁zhidao你们锦衣卫官校zhidao抓错人后,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灭口?这样就算东厂追查到这里,没有实证,你们也可以一问三不知。
如今有方大老爷到场。他和你们锦衣卫不是一路人。我信得过方大老爷,在他面前自然敢亮出身份!”
这里面的干系太大。吴千户问过话后不知如何是好,也下意识的向方应物望去。
此时方应物的心态。大概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锦衣卫有人抓了张贵并企图从张贵这里攀诬他,这是阴谋,但阴谋曝光后就没有杀伤力了,更别说方应物手握“道理”。
所以方应物现在的状况很有点出戏,总像是看热闹的,若没有他撑腰,张贵也不敢在这当场喊话,将事情越发闹大。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方应物未尝不是给汪芷制造一点小麻烦的心思。他就不信。将火引到东厂,而汪芷zhidao了这个消息,还敢躲着不回京!
想到自鸣得意之处,方应物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破绽,嘴角那一缕笑意正好被施春看到。
然后施大人就产生了若干冲动,简直就想把方应物就地正法千刀万剐。他活了四十年,没有见过比方应物还可恨的人。
敢情刚才方应物装模作样,好似被他吓唬住并识相的服了软,其实根本就是别有心思。原来在这里等着给自己挖连环坑!
这种被当猴子耍的羞辱感,始终萦绕着挥之不去,让施大人一口闷气无处发泄。和方应物这种极品读书人斗心眼,还是差的太多!
这个坑。比刚才那个坑还要大!先不提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应物,东厂坐探被锦衣卫里梁公公的亲信抓了进来严刑拷打,这就是给东厂提督汪直一个伸手机会!
汪直能放过这个机会整顿锦衣卫么?能放过这个机会攻击梁公公么?
锦衣卫镇抚司抓了东厂探子。然后上了酷刑又用逼着东厂探子用极其愚蠢的方式诬陷当红大臣这彻底乱套了,或者说这里面的想象空间太大了。会产生无数种解读和看法!
指挥同知施大人傻了,完全不zhidao自己该怎么办。这样的局面,已经不是他有能力解决的了!
他有直觉,有方应物这种孜孜不倦、闹事没有最大只有更大的煽风点火者存在,这件事情八成要发展成两大巨头太监对抗的局面!
他甚至还预感到,自己作为罪人和背黑锅的,很keneng要被梁芳抛弃了!一个被靠山抛弃的人,面对东厂汪直和千户吴绶,还有什么自保之力?
更要命的是,如果他施春垮了,那么他的一妻一妾两子一女又能怎么保全?
施大人又想至此处时,因为对weilai绝望而产生的恐惧甚至盖过了对方应物的恨意。解铃还须系铃人,keneng只有方应物可以出手了,故而最后施春也将目光定格在方应物身上。
施大人和吴千户两个在场的最高锦衣卫官全都束手无策,其他人更没办法。可是被瞩目的方应物并不着急,仍旧悠哉悠哉的站在院子门口东张西望。
天色已经快到傍晚,今天即将过去,施大人有些气急败坏,大步走到方应物身前,喝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方大人究竟意欲何为,还请划下道来!”
方应物对施春的无礼不以为意,笑呵呵道:“如果梁公公肯出面,那么一边是御马监太监梁芳,一边是东厂太监汪直,即便斗起来也不过是狗咬狗而已。如果梁公公不肯出面,那么你施大人就要独自面对东厂提督汪直的怒火了。
无论孰胜孰负与本官何干?本官有何必要着急?故而施大人还是另请高明罢,本官就是在这里看看。”
虽然方应物嘴里说“无论孰胜孰负”,但只要稍有智商的人就zhidao,东厂汪直那边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就算梁芳讲义气肯为了施大人出面,也不keneng斗赢,一是汪直本身并不弱于梁芳,二是这次汪直完全“占理”。
施春忍不住驳斥道:“想必方大人早就zhidao张贵的身份,却故作不知,挑动镇抚司与东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