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里来桂花香-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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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而转过头来,轻声道,“二妹妹,我也并不想你嫁给那样的人。因为只要我成功,孙府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可是没有办法。我想翻身,这么些年,我一直在等……”
可怜,可悲,可笑。他做了这么多令人不齿的事,竟然还有脸说出他也不想这样的话。
弃子,从钱惜松来到她家,找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成为弃子。帮助钱惜松,赢了,她被孙府的仇恨淹没;输了,钱惜松绝对会找她同归于尽。可是,不帮他,走到这一步,还有可能不帮吗?他钱惜松早就筑了一张网,不知不觉中把她牢牢网住,不容她挣扎,也没法反抗。
“二妹妹,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他使了那么多卑劣手段,就是为了此刻,从容一问。
她的人生,她的快乐,她的幸福,跟他的野心相比,统统都不算什么。
她不想任人摆布,她使尽了小聪明,却算漏了他的阴险卑鄙。
她已经无法思考,灵魂仿佛飘在空气里,低头悲悯的看着那具躯体,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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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府。
前厅嘈杂依旧,借口醒酒离席的钱大少爷,精神尚佳,面带微笑的回到席间。
后花园,冷月如霜,流云变幻。
湖边树下,战青玄依柱而立。手中把玩着下午才回到手中的紫玉佩。
他不喜欢等待的感觉,那种不确定,焦灼的情感很容易让人烦躁。今日,这种感觉格外的强烈。及笄礼上,桂花匆匆瞥过的一眼,让他原本笃定的心掺入了一丝不确定,仿佛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浮浮沉沉,无所依仗。
小径上匆匆跑来一抹人影,他心中一喜,笑意还未完全显现便化作了诧异:“翠浓,怎么是你?”
翠浓提着裙摆跑的气喘:“二小姐院子里的情况很奇怪,大少爷把所有的人都清走了。表小姐让我去泡茶,自己却把屋子反锁,把二小姐关在里头。我觉着要出事,没敢出声……”
翠浓来不及停下,便说了这么一番话。
战青玄神色一黯,转身就走。
翠浓忙拉住他:“你去了也没用。”
战青玄拂开她拉着他袖子的手:“他猜不到是你。”意识到语气重了,又放缓了声调,“你回去继续烹茶,自己小心。”
翠浓拉不住他,重重的叹了一声,跺了回脚,倒也听话的沿着小路悄悄返回。
钱惜松走了。门外的巧巧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桂花早已爬到床上,盖上被子,翻身朝里,不想理睬她。
她在床前踟蹰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会这样……表哥只说要我差走翠浓,把屋子反锁。”
桂花听了她的话,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的翻身过来,盯着她:“你不要假惺惺。若是你不知道,何苦把剪刀簪子这些利器统统顺走?我该谢谢你不是吗。你怕我伤着自己,防患于未然了!”
巧巧眼中不知怎的就汪了泪。
桂花翻了个白眼,她这个差点被强*暴的都没哭,她这个助纣为虐的倒先委屈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惜桂,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怎的鬼迷了心窍……本来表哥来找我说这个事,我不肯答应,还约了战公子,想告诉他,多个人商量。就是在晚晴楼,遇到你们的那次……”
桂花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后来在一千金,我不服气阮公子对你那么好……我嫉妒你。回来就找了表哥,答应他了。”
还真是,鬼迷心窍。
她抽噎:“我一直都想把你当做朋友,可是你那么排斥。我很气你的……”
因为气她拒绝和她做朋友,就可以狠心伤害?这还真像是她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做出的事。
桂花没力气和她废话,和他那个丧心病狂的大哥比起来,巧巧至少还有承认错误的勇气,算不上罪大恶极。
“那你继续气吧。我不奉陪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做敌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被她抽噎的心烦,桂花的语气很不好。
巧巧擦擦眼泪:“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今天的局面,并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她似乎镇定了点,“大表姐不用出嫁,是因为姑姑护着她;我逃婚成功,只因为奶奶向着我;至于你,要不是金姨娘贪财,帮着大表哥设计你……不是我挑拨离间,金姨娘这样对你,你完全不用顾忌她……”
桂花仍旧无甚表情,心里却掀起了巨浪,一阵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其实晚上根本没吃什么,胃里只是觉着难过。
大姐有大娘护着,巧巧有秦老夫人宠着,可是她呢。父亲从来不管不问,母亲又是那个样子,只会惹是生非。从小到大,她得到的温暖太少太少,外头的风霜凄厉,这点温暖,还来不及体味,便散了。
她一直装做无所谓,可心里还是遗憾的。于是,她便想着能加倍的对娘亲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她是不是也会顾惜自己一点点?
也许,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
她想到那日在一千金,战青玄抱着她时,说过的话:“别再做傻事,别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那不值得。”
是的,那不值得。
不是所有人都遵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原则处世,更多的是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悲哀。
她听见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自私一点吧,别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那不值得。”
她义无反顾竭尽全力了这么多年,直到此刻方才想通。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即使血缘相连,也无法越俎代庖。她把娘亲当做责任,抗在肩头那么多年,她却毫不知足得寸进尺。
现在,她自顾不暇疲惫不堪,再没有力气把她的安危放在心头。自私一点,便自私一点吧。
巧巧见她不适,站起身出门去喊翠浓。刚迈出门槛,便撞着了人。
战青玄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桂花还没来得及翻身朝里,摆出无视一切的态度,便看见一张猝然放大的脸。
“怎么回事?你脸色很难看。”焦急的语气。
五味杂陈,原本想好道别的话,经历刚刚一番心理变化,统统没了作用。
“对不起,我不舒服,失约了。”桂花很有些惭愧,她是消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狠心想出那么些伤人伤己的话。
战青玄坐在她床头,行动间若有若无的茶香传来:“你没事就好。”担忧的目光落在她凌乱的发丝上。
桂花裹着棉被,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恩,我没事。”
想了想,又鼓起勇气问:“已经九月份了。如果我说喜欢你,你会不会带我走?”她殷切的目光盘桓在他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
微微的差异,随即便笑开来:“哈,没想到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喏,我送给你的及笄礼。”他伸出手来,掌中落出的正是那枚紫玉佩。“顺便还有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宝瓶山?”
桂花躲在被子里望着他,他的眸子黑如点墨,带着莹莹笑意,仿若漫天星辰的光华尽落眼底。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他珍而重之的把玉佩放入她掌中。
收紧了手掌,她慢慢道:“好久没见到三娘,我想她了。我们一起回去看她,好不好?”
他连着棉被把她拥入怀中,顺着她的发丝,在她耳边沉沉道:“好。”
谁说钱惜松算无遗漏?当她孤注一掷,决心抛弃一切的时候,他的那些伎俩,无一不落了空。没了她,娘亲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没了她,钱惜松又会谋划什么样的阴谋。她走得远远的,统统不去管了。
去宝瓶山吧,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桃花林,那里有甜香熏人的桃花酿,那里有山泉沟壑乔木茂林……最重要的,那里没有阴谋诡计人心险恶。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都说,山穷水复疑无路,只希望,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卷完)
第四十一回 离府
及笄礼后,紫苔院一下子热闹起来。纳采,问名,纳吉,轰隆隆一堆俗事。钱惜松作为兄长,为表示对妹妹的重视,常常放下公事光顾紫苔院。桂花懒得应付他,脸色难看的快赶上乌鸦颜色。
反正在她眼中,他早就是只连羊皮都不屑披的狼。
所幸这头狼还有点自觉,知道要打一棍子,给个甜头。于是,桂花总算有了出门的自由。
翠浓望着翻箱倒柜的桂花,很有些为难:“小姐,您要什么,奴婢帮您找?”
桂花头也没抬:“不用,我随便翻翻。看有没什么东西漏了。”要出门且一去不复返,漏了重要东西可要不得。
玉佩随身带了,日常的衣物打了包裹塞在床底下,首饰什么的又重又累赘,统统不要。
桂花翻啊翻,总算把好大一个木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翠浓站在她身后,心中直埋怨:院子里本来也够乱了,小姐您还要添乱。这一大顿东西重新收起来,那得费多大的劲儿。
桂花知道这一箱子琐碎整(。。)理起来不容易,反正又不要她收,到时候一走,一了百了,谁还管这些没用的东西。
她拿着搁地上的小物件胡乱的往箱子里塞。塞了两下,忽然“咦”了一声,捡起落在地上孤零零的一个福字香囊,最简单的式样,边边角角都按得齐齐整整。竟然是那个没有送出去的香囊。
想起几个月前宝瓶山上,她试图去送香囊的那个晚上听到的乌龙断袖事件,不由得无限唏嘘。
菜菜跑进来,毫不客气的踩在满地的杂碎上,歪着脑袋蹭蹭桂花的手,趴在地上咻咻的喘气。
这样一来,桂花更唏嘘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貌似也没什么必要特意的跑去送这个无关紧要的香囊了。桂花抬手把这个深埋箱底几个月的物件又随手掷了回去,让它继续埋在箱底。
菜菜的身形比前两个月茁壮不少,一溜烟跑过去的时候,仿佛一朵大棉花,飘渺的很。桂花再次面临着,给它吃肉还是胡萝卜的难题。可是现在给它吃胡萝卜也已经迟了。减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事业。让它绝食那么三四天,倒是还有可能。
桂花托着腮,目光深沉的望着趴在脚边的菜菜,郑重其事的思索。闭目养神的菜菜一个激灵跃起来,蹭蹭两步远离了桂花,到门口找翠浓去了。
桂花摇摇头,菜菜体型是变了不少,可那颗敏感多疑的心,却仍旧如昔。
是夜,天朗气清,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桂花兴致颇好的搬张小竹椅坐在院中边嗑瓜子边欣赏夜景,翠浓立在一边暗暗佩服她主子自我治愈能力的强大。明明及笄那天弄得皆大伤悲,可偏偏四五日后的今天,她便自若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兴致在外头嗑瓜子。实在是佩服,佩服。
可惜,翠浓不知道的是,她主子看起来万事无忧,实则心里面惆怅万分。毕竟是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院,说走就要走了,以后就再看不到这小院儿里的天了。虽然这一个月来,这是她头一回出来观夜景,根本谈不上留恋的问题。
明天要出府,打着探望生母金姨娘的旗号。钱惜松为了表示他的宽容大度用人不疑,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浩浩荡荡那么多人,期间眼线不知凡几,在群狼虎视眈眈下,她要想顺利的和战青玄会师,难度不小。
“小姐,夜里风大,奴婢去给您拿个披风吧。”翠浓很是敬业。
桂花不甚在意,腾出一只手来挥一挥,嘴里还含着瓜子壳:“去吧去吧。”
瓜子磕的唇有些干,抓起几上的茶喝了一口。一阵小风嗖嗖的吹来,桂花没忍住,“啊欠”打了个喷嚏。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桂花揉揉鼻子:“翠浓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真要伤风卧床一病不起了。”
身后的脚步加了速,很快转到她身前,微凉的手指搭到她脉上。
桂花惊奇:“你你你……”
白衣翩跹的男子松了口气,释然道:“没伤风。”
阮听枫,阮小侯爷,虽然你武功卓绝轻功更甚,可是要不要这样深更半夜翻墙入户,还如此泰然自若神色如常仿佛串门啊。
这让钱府满院子的家丁情何以堪。
他伸手,递给桂花一个黄色的小纸包。
“这是什么?”桂花问。
阮听枫答:“药。”
桂花吓一跳:“我我我,不是没伤风?”随口一说而已,她可不想真的伤风卧床一病不起。佛祖你要不要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阮听枫摇摇头:“迷药。”
桂花继续怔忡不已。
阮听枫把纸包放到她手中,解释道:“青玄,让给的。”
桂花明白了。战青玄让阮小侯爷深夜操劳,就为了给她送点迷药,好让她明日出府的时候乘机把别人迷晕了好跑路。她还真是,和迷药结下了不解之缘。先是被人迷,再去迷别人。
道了谢,又小心翼翼把药收起来。
这才想起:“翠浓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阮听枫伸出两根手指头,做了个点穴的动作:“点住了。”桂花点点头,表示明白。
转而想到,深埋箱底的那个香囊,正纠结要不要乘此机会给他,也算了了一桩事。
“你要走?”阮听枫问。
桂花也没打算瞒着这位好友,大抵战青玄也怀着同样心思,一早和他打了招呼。遂答道:“是啊。回你的老巢去,大概以后就住那儿了,你要是不忙,就回去看看,我跟以前一样做菜给你们吃。”
阮听枫沉默了一瞬,脸上那表情说不上是惆怅还是哀伤。
“对不起。”忽然来了一句。
桂花愣了,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才对吧。屡次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拿他做挡箭牌,屡次连哄带骗的欺负他。这么一想,她倒是很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把脸羞赧的红了一红。
“你及笄日,没有来。”
原来为这事儿。桂花笑一笑:“没关系,就是些繁文缛节,怪麻烦的。没来也好。”说到及笄,她很是不自在,笑容有些僵,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些什么,尽是客套。
阮听枫敏锐的感受到她的不快,有些着急的模样:“那天。爹让我,见人。”急于表达,反而有些乱,说的不甚清楚。饶是桂花百经风霜,自信可以和他顺畅交流的,也呆了一瞬。
“我不喜欢,于小姐。”末了,又恨恨的补充一句,“很讨厌。”
理了理,桂花有些明白了。侯爷不让阮听枫来钱府,倒让他去见了什么于小姐。老人家的心思很好猜。
“于小姐,哪个于小姐?她叫什么名字?”桂花不自觉想到了巧巧。
“忘了。”阮听枫作势想了想,无果。
桂花咽了口唾沫,为那位于无名小姐惋惜,为老侯爷的良苦用心默哀。
“……其实巧巧挺不错的。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可她不糊涂,有些时候也很可爱。”鬼使神差,桂花为巧巧说了句好话。
阮听枫没听到似的,无甚反应。桂花自我安慰,还好,至少他还能记住巧巧的名字,而且还能把名字和脸对上号。这是好现象啊好现象。
“菜菜呢?”他问。
让桂花为难的问题一下子又回来了。
她愁眉苦脸:“屋里睡着呢。你是不知道,它最近长了好多肉,不说它是狐狸,我还以为是哪儿的熊崽子……”
最终,熟睡的菜菜在梦中被阮听枫抱着回了侯府。当它睁眼的时候,导致它每餐都拼命的吃,生怕下一餐就是胡萝卜的罪魁祸首,已经不见了。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菜菜颇为惆怅的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
次日是个艳阳天,阳光明晃晃,照得人昏昏欲睡。
翠浓敬业的跟在桂花身后亦步亦趋:“秋老虎,天气热,小姐把外套换掉吧。”说着便要动手去取桂花特意套在外面的夹衣。
桂花快走一步躲开:“不用。穿着吧。我不热。”
老虎又不会日日来,秋天了,天冷才是大势所趋,走的时候当然是,能多穿一件是一件。
马车早就备好了,除了贴身丫鬟翠浓和驾车的车夫,还有两位身高肤黑的家丁和桂花同往。
桂花早料到,出门会被人监视,可被这么两个彪形大汉紧盯不放,饶是她胸有成竹,还是有些头皮发麻,她不自觉探手入袖,摸到了放药的砂纸,忐忑的心才放下一点。
希望阮听枫的迷药够毒,能一举迷倒这么两位重量级选手。
马车很宽敞,桂花歪在厚厚的毛毯上闭目养神。
金姨娘住的院子离钱府不是很远。马车走的又稳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
桂花深吸口气,镇定自若的下了车。宅里的小厮过来牵马,又要引两位正府里的家丁去喝茶休息。
太阳毒辣辣,快赶上七八月的热度。
桂花喊住正要往里走的小厮:“不麻烦了。我就是进去看一看,和娘亲说几句话就走。马不用牵进去了,又没走几步路,累不着它们。”
穿的太多,坐在马车里头还不怎么觉得,一出来,只觉得皮肤兹兹往外冒热气,若是往上头放串薄薄的里脊肉,大概立刻由生转熟好下口,“两位家丁大哥,麻烦你们在这外头等一等,我要不了多久,马上出来的。赶紧回府,免得大哥惦记,你们也好赶紧交差。”
桂花笑得和善,小巧的鼻尖上沁出的汗珠在阳光下亮闪闪放着光。
那两位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无奈。好好的府内大院不待,被大少爷赶出来监视二小姐,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以为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乘乘凉,可二小姐笑眯眯的开了口,不让进去!
抬头望望耀眼的骄阳,鼓起勇气开口相商:“二小姐,大少爷嘱咐我们要寸步不离,保护小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