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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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情敌
三月初五，天公做美，天气晴得一丝风也没有，寨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两天脚程范围内的弟兄们都赶回总舵来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和李璧君做为上宾被安置在议事厅里左首的位置，各处来宾也都陆续就位，有僧有道，有汉有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名士。互相寒暄问候、互相交流当前清廷的动向，可能都是抗清的义士吧！
四顾间，我发现厅里下首的黑水堂位上显然坐的是苗老道，原来他也赶了回来。他应该听到了关于我的事情，见我看他还微微对我点头，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没有给我下毒那件事似的，真是个可怕的人呀。倒是他身后的秦老二恶狠狠的表情让我有点发怵，而老六则恭敬的对我拱手，我也对他笑了一下。厅里正乱哄哄的嘈杂着，邵老爷子的一声通报让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沐王府小公爷、郡主到贺”。话音未落跨过门坎走进厅来二个人。
一个三十出头风度翩翩的文士公子携着位一身短打英姿飒爽的少女落座在右席的首位，就在我和大哥的对面。那公子坐下后，对着我们抱拳做礼，我和李璧君也拱手还礼。那少女一双妙目从大哥脸上转了半晌，又盯着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嘴微微一撇，她美丽的脸庞带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不多时仪式开始，陈若澜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后堂转了出来。白须的井老爷子做了大典的主持人。他和邵老爷子两位严肃的老人家在厅前左右一立，隆重的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
唱了圣诗，点了圣香，拜了圣君，祭了圣物，接过木扬城，陈若澜终于正式成了天地会的头把交椅，底下人不管是心悦诚服也好，不情不愿也罢，至少表面上都做出一付忠心拥护的样子。带动得一干会众，个个都是斗志昂扬、豪情万丈，让我真有点置身江湖的感觉。
仪式结束，当院就摆上了酒水，会众一干人等就当庭豪饮庆祝新当家接位，反正酒泉最不缺的就是好酒，每个兄弟都喝到尽兴而归。
厅里的贵宾和各位香主就被请到后堂，另设了考究的酒宴。我们被客气的让到主宾席位，望着满堂的武林名宿我诚意的推辞，然后拉着大哥亲近的坐到义父的左右。而那沐家兄妹则当仁不让的坐上了首席。陈若澜请井老爷子好好招待客人，自己却坐到我的身边来了。
今天的陈若澜格外英俊，一袭深兰色的长衫非 常（炫…书…网）稳重，中衣的白色立领衬在里面，更显得他脸色如玉，气质脱俗，修长的身姿，潇洒的步态，向我走来时我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心，任它怦怦跳得厉害。
“你怎么坐在这里？应该做主陪的席位吧！你是主人，这种场合可不能缺了礼数，大局为重，赶快坐回去吧！”压低声音轻轻的对陈若澜讲。
“怎么？不喜 欢＇炫。书。网＇我坐在这吗？没什么不妥，和你一起吃饭比较香。”他将头微微的偏向我，也轻轻的回答。这个家伙竟然如此没有大局观念，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还有心说笑。
“闺女别担心，你才是真正的主宾，你代表的是万总舵主，又是天地会的恩人，若澜陪你坐，才是真正的礼数。”义父耳音了得，在旁边轻轻的化解了我的担心。
悄悄的瞪了陈若澜一眼，恼他故意不说清楚。他回报的一抹微笑，却让我瞬间有点头晕的感觉。
井老爷子举杯说了些场面话，无非就是什么感激各位前来天地会观礼，什么武林同道要齐心协力维持正道，什么勿忘国耻、反清复明之类。然后挨个介绍在座的每位来宾。当介绍到我和李璧君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只是说这两位是老总舵主的朋友卓姑娘、李公子。我虽然能够理解他们天地会的内务不该让外人了解，但是在座的其它人显然对名不见经传的我们能坐在主席上由新任总舵主亲陪的待遇非 常（炫…书…网）惊讶，不过既然是名士也就都顾着自己的身份压抑着好奇心冷眼观察。我感觉到许多道怀着疑惑的目光不时的向我的方向扫过来。
在义父身边真好，他总是替我们挡酒，像个老母鸡一样将我们保护在他的范围内，陈若澜的殷勤布菜，细心关照，应该已经引起了同席人的注意了，从对面沐家兄妹投射过来的目光里，我总感觉多了丝有别于旁人探询的敌意。
菜过五味之后，那位沐小公爷对着陈若澜说到：“家父在我们小的时候就常夸赞贤弟仁义聪慧，如今果然少年早达。咱们汉人都讲究玉堂归娶，讲究大登科后小登科，可是如今身逢乱世，纵若澜贤弟有状元之才也不屑于去做清廷的狗官，今日贤弟接任总舵主也算是少年成名了，而吾家有妹初长成。虽然万叔叔不在，家父也于前年仙逝，没有合适的人选下聘主婚，我还是想借此喜庆，实现家父的遗愿，将家妹许配给若澜贤弟。”此言一出桌上一下子静了下来。
“是呀，陈总舵主少年英雄，与小郡主正是郎才女貌，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天地会总舵主和云南沐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是椿好姻缘。”
“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不用理会什么繁文缛节，今日就连喜宴一同办了，不就是双喜临门了吗？”
座上的各路英雄七嘴八舌的谈论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天地会的众人却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到我的身上。通过这几日的接触，陈若澜毫不掩饰的感情恐怕在会中兄弟间已不是密秘了吧。
“家妹虽然是家父的掌上明珠，可是家父却将她当成儿子一样栽培，文学武功都请了名师教导，大家风范决非寻常女子可以相提并论。贤弟与家妹正是年貌相当，此番将她交托于你，我也就了了一桩心事，可以告慰父母在天之灵了。”
此时我心里极不平静，虽然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和陈若澜有任何结果，可是听到这种事情，心里还是和针刺一样的难受。这位沐小公爷大概觉得自己出身名门，将妹妹许给陈若澜还是纡尊降贵了呢！言词间透露出孤傲的自信，当众提出亲事根本就没有给陈若澜选择的余地。怎么也该让当事人有个心里准备吧，还是他们早有默契？我控制着情绪，不动声色的看了李璧君一眼，让他不要显露出惊诧的表情，静观事变就好。
“男儿应胸怀天下，志在四方。如今山河破碎，国破家亡，我义父现在还生死未卜，若澜哪有心思考虑儿女私情呢？小公爷厚意若澜心领了，只是当下实在无心谈论婚娶。”陈若澜避重就轻地回绝了沐公子的提议，我也随之轻轻的松了口气。
沐公子显然是没有被婉拒的精神准备，有些尴尬，僵在那里下不来台，小郡主也不悦的拉长了脸。被人当众拒婚，当然会面子上过不去呀，不过这也都是咎由自取，谁让他们强加于人来着。可能是我变得坏心眼了，看他们那个样子，心里竟有一点小小的快乐。
“总舵主和小郡主都年纪还轻，眼前还有大好前程，婚姻的事不用急，可以再等几年再谈。现在会中事务千头万绪，总舵主的确分身乏术。”井老爷子出言缓和气氛，也给了小公爷一个台阶。
“说得也是，贤弟新担大任，一定近期有很多事待办，等你事情忙完了，再来沐府提亲吧。”没想到沐家公子还认准了陈若澜，竟摆明赖上了。
“哥，你干嘛求他？难道我嫁不出去了不成？人家根本就没有瞧上我们沐家。咱们何必在这讨厌。”小郡主坐不住了，扔下句话转身出去了。
“小女孩面嫩，贤弟还要多担待些，那就在此告辞，后会有期。”沐家的插曲总算过去了，其它宾客也都纷纷起身告辞。我与李璧君也准备离开。
“闺女，你回客栈好好休息，今天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我也回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和你义母就去找你们，咱们一同出关。”义父送我们出了后堂。
“四哥，你帮我送送其它的朋友，我送李兄和卓斐回客栈。”
“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要你招呼，我们自己走就可以了。”
可是陈若澜执意要送，客随主便，我们便一起出了寨子。李璧君了然的拍拍他的肩头，对我说：“不要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呢。”就上车自已回去了。陈若澜则牵了匹马将我拉上马背向另一方向驰去。
“今天沐家小公爷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义父也从来没有提过这种想法，我是不会娶那个小郡主的，请你放心。”
“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其实你们真的很般配，那小郡主长得好可爱，为什么要拒绝呢？你太欠考虑了。”
“别说什么门当户对，难道我们共同经历的抵不过这些虚名吗？喜 欢＇炫。书。网＇谁？想娶谁？这种事还需要考虑吗？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才能明白吗？”
“陈大哥，其实有的时候，感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为了得到一些就必须舍弃一些，并不是有感情就能在一起的。”
“你是什么意思？别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
“当然，你拒绝她我还是很开心的，只是到了时候有些事身不由已，陷得太深会更加痛苦的。”我好怕会有那么一天，当必须面对真相的时候，曾经相爱的两人会是怎样的感伤。
这马真是神骏，背上驼了两个人却还健步如飞，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一条河边。月牙一线，穿过岸旁的枯枝，看起来说不出的凄清悲凉。放马缓行，我坐在他的身前，轻轻靠着他的胸膛，真有一种归属感，好想就这样任性地窝在这个怀抱里再也不离开。
“这条河叫北大河，现在春天水量还不算丰沛，等到夏秋雨季过后，河面就会变得很宽。”
“酒泉的东北方向还有一条河，比这条河还要宽还要长，一年四季都是那样奔腾滚滚。”
“那条河叫做弱水。”
“我想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饮’。”
“我的那一瓢就是你。”
原来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讲这句话，陈若澜还是挺罗曼蒂克的吗！
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在门口我和他道晚安。
“明天我来送你。”
“不要了，你会里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有义父义母同行你尽可以放心。”其实我想说来了又要伤感，又是何必。
“等着我。”他坚定的重复，转身上马而去。
看他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我正准备要回房，一个人影闪在我的面前。
“卓姑娘吗？可否借一步说话？”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沐家的小郡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吧。”
“原来陈若澜喜 欢＇炫。书。网＇的女子这样没种？”她竟出言讥讽。
“说出这样的话不符合小郡主身份吧。我们很熟吗？有什么好谈的？”
“对你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子，还用什么客气？刚才我已经相请过了，难道还非要比试一下才肯跟我走吗？”
“你还真是执着呀，好吧，我舍命陪君子了，你想去哪谈？”
“屋顶比较好。”话音没落她拉着我飞身上了屋顶，轻身功夫真的不错。
“刚才是陈若澜送你回来的？你们两共乘一骑？”她开门见山咄咄逼人。
“既然你都看见了，还问我干什么？”
“你这个女人怎么不知道廉耻？怎么能如此轻浮。”星光下她美丽的面庞虽然生气仍然那样生动娇艳。
“那是我的事，敢问和小郡主有什么关系？把你气成这样子，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单纯的女生，原来是吃醋了。看她那个样子，我竟然觉得好笑。
“谁生气了？我就是看不过去你这样的女人竟然勾引陈若澜，简直伤风败俗。”
“你有什么立场看不过去？我们做什么了？既然是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这么晚了，两人那样共乘出去，让人看了都觉得龌龊。”
“小郡主深夜守在客栈外偷窥的这种行为，难道就高尚了？他又不是你丈夫，你干什么这样鬼鬼祟祟的？你哥哥不知道吧！知道了一定被你气死。”
“晚宴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我们的亲事你都听到了，怎么还会和他在一起？简直不要脸。”
“留点口德吧，堂堂一个小郡主高贵的嘴里说出这三个字，实在太不像话了。我是听到了，不过好像并没有婚约这回事吧。”
“那就是说你打定主意和我争了？你凭什么和我争。我们三岁就认识了，万叔叔一向很疼我的。我们门当户对，我是沐王府的郡主，他是陈相国的子孙，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看来你是真的喜 欢＇炫。书。网＇他？”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从前对爱义无反顾的自己，过来人的心态让我很难真的对她生气。
“从小我就知道我以后一定会嫁给他，要不是因为你，今天他怎么会让我这样难堪？你这个妖女，拿什么勾引了我的陈若澜？”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你冤枉我了，席上陈大哥讲得清清楚楚，他是因为家国天下无心婚娶，你也在场呀，现在怎么都赖到我的头上了呢？”
“你不用狡辩了，他对你的样子，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了，休想骗我。”
“既然你都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情意，那还干嘛来找我麻烦，你应该清楚娶不娶你，原因并不在我，而是决定在他。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去对他说，然后听他的答案。”
“是你勾引他的，让陈若澜一时糊涂，只要你不再纠缠他，他一定会选择我的，你拿什么和我比？”
“既然你如此自信也就不需要这样紧张了，一时糊涂总会有清醒的时候，你只要守着他等就好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其它的事情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警告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说起狠话来，还真是煞有介事的样子，要不要我告诉你的陈若澜你今晚有个性的样子？”
“你敢？如果你敢在他面前吐露今夜的半个字，我就……我就毁了你这张脸。不过就算你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她让我逗得有些急了。
“那倒也是，谁能相信这是小公爷口中那么有大家风范的小郡主呢？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呢！喂，你不是冒小郡主之名来败坏她名声的坏女人吧？”
“你才是坏女人呢！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离他远点就对了。”小郡主转身飞下了屋顶。
她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屋顶，这三更半夜的难道蹲在上面喝一夜的冷风吗？我想了个法子，摘下瓦片，一片一片往院子里扔，不多时堂倌就被我砸醒了，找了梯子接我下来，问我怎么这么晚了还跑到上面去。我笑着告诉他是被女鬼拎上去的，吓得堂倌赶紧回房间去了，连瓦钱都忘了和我算。
第四十五章 出关
昨夜被折腾了半宿，根本没有休息好，一早起来梳洗的时候发现眼睛肿得实在难看。
换回男装，收拾好箱笼，用过早餐，义父义母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一起来的还有陈若澜。
“斐儿你的眼睛怎么了？不是昨晚哭了吧！咦？若澜怎么也挂着两只黑眼圈？”义母笑着打趣我们。
“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乌木重老先生招呼着大家上马，赶着驼队出发了。
“你回去吧！我们要走了。”我催促着陈若澜离开，不然他在背后目送我的心情光想着就很难受了。
“我陪你们走一段路，送到关口就回来。”
“那又是何必呢？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别做这样小儿女的姿态了吧！又不是再不见面了？”
“关口离这里不远，我当天就可以往返，送一程不妨事的，你不是讨厌我同行吧！”
“说什么呢！你盛意拳拳，我怎么会讨厌呢？好吧，那我也骑马陪你一起走吧。”喊过来乌力安江，牵来那匹摔过我的黑色母马，骑上它又想起那次陈若澜救我的事。
“算起来你救过我两次，一次是惊马，一次是解毒。”
“什么两次？足足有三次，你还真是忘恩负义。”
“三次？那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初相识的油锅呀，一个人也不知道想什么那么出神，要不是我及时把你抓住呀，你早成有名的炸豆腐了。”
“是呀，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
“最不识好人心的就是你了，当时还拿把匕首抵着我呢？我当时还想这男孩子也太谨慎了吧，谁想到你竟是女儿家。”
“不过也真巧，好像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够遇到你。”
“虽然看你处于危险时那种心情让我难受，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出现在每次你的危机时刻。能够保护你，是我的心愿。”
“哼，原来你净诅咒我遭难呀，真是坏心眼。”
“听你说起在亚武山时的险境，还有险遭强暴的事情，我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总觉得是因为我的离开才使你落入魔掌的。如果我在你身边，也许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想的太多了，这关你什么事？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看着我。路上的事存在太多偶然性，谁也预料不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放心，我命大的很，这么多次都安然无恙，一定会有后福的。”
“我真想能够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看着你，把你变小放在我的袖子里，系在腰带上片刻不离，这样你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天呢！你的zhan有欲也太强了吧！什么时时刻刻？什么袖子？什么腰带？这样可不行，两个人相处需要空间，不然太接近了就会窒息的。”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空间，互相喜 欢＇炫。书。网＇的两个人不就是希望长相厮守吗？执子之手，与子携老。难道有错吗？也许你还不够喜 欢＇炫。书。网＇我，所以不愿意和我朝朝暮暮？”陈若澜的神情有点落寞。
“你不要这样，记得刚认识你时那个机智聪敏的陈若澜哪里去了？现在怎么这样痴痴缠缠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弄得我现在什么都无心去想，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你，睁开眼睛又都是你的容颜，你说你给我下了什么蛊？”
“别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没想到恋爱中的男人智商竟然是负数。”
“你说什么？”他当然听不懂我的话。
“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