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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书香门第-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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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什么好处?我不过是为你着想,多交个朋友多条路。对这个孩子,常怀安如今已经是束手无策了。他早年一直驻扎柳州,孩子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早就被宠坏了,现在他再想管,就有点为时已晚。一则他只知‘棍棒底下出孝子’,并不懂怎么管教孩子;二来,这不是还有老太太拦着么?气走了先生,就再请一个,到了现在,已经没人肯给他家做西席了。”

严景安摇头:“你可真瞧得起我,这样的孩子,我们也管不了,万一有点什么他们老太太再找来,谁能担待?”

“这个你放心,他们家老太太如今已经知道事情轻重了。常怀安自己劝不了老娘,就给顾竑写信,让他岳丈给妻子写信,说子弟教养的事非同小可,他妻子再拿着信去劝老太太,这位老太太终于松了口,说孩子读书进学这等大事不再管了。”李泽在棋盘上接连捡了几颗严景安的白子,又说:“再说了,正是因为他们如今遇到难处,才能更记你的情呢!”

严景安一看被他吃了一块棋子,才想起来回看自己的布局,嘴里还不忘答李泽的话:“他们这样的人家,还真要认真读书不成?随便找个塾师,能教读教写也就行了。”

李泽一拍手:“正是这话!依我说,你也不必认真教他,能读书认字,不至于不学无术就行了,难道常家还指望他写文章中进士?”

“我还没说要收呢!”严景安强调。

李泽叹气:“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如今你若肯收下这个孩子,对常怀安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就连顾竑也少不了承你的情。你们阿正如今孤身在京,正需要人提携。你那两个亲家,一个不善交际,一个性情耿直。李崇年倒是个知道世情的,偏近日又派了巡按两广,你总要为孩子们打算,广结善缘才是!”

严家在京里有三门姻亲,一家是严仁正的岳家苏家,他岳父苏植在户部员外郎任上,就是李泽口里不善交际的那一个。另一家就是严仁达的岳家李家,他岳父李崇年是监察御史,刚被派了巡按两广。第三个性情耿直的,就是严景安幼女严清光的公公洛民。洛民也是湖州人,和严景安、李泽都是早年就相交的好友。

“你也别以为我在常怀安面前打了包票,所以才非得要你收下这孩子。我在他面前可是一直装作十分为难的,说你这是家塾,只收亲朋好友家的孩子,还要照顾自己族里家贫无着的来读书,如今已经学生太多,难以兼顾;又说恐怕别人家孩子送来不好管教,不管不像话,管太深了也怕他们家里大人不快,反倒不美。”李泽解释的口干,端起茶盏来又喝了一口水。

严景安亲自执壶给他又倒上了茶,笑道:“我可从没疑过你,原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懒得去揽这闲事,如今我们家塾里孩子本就已经太多,我正想着过段日子,去给毛瞻广换换班,让他歇一歇,总怕累坏了他。”

李泽叹了口气:“我瞧还是别让他歇得好!他呀,正该有点事做,省得给大家伙惹麻烦。”

“唉,别说他了。依你看,我该收下这个孩子?”严景安也叹了口气,又转回先前的话题。

“你也别把这事想的太难了,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还能淘上了天不成?这孩子我见过了,应对说话也都得体,就是给老人惯得有些霸道,别说是你,毛瞻广收拾他也不费劲!你要点头了,我回去就跟常怀安好好说说你的难处,他是个知道投桃报李的,你放心好了。”李泽答道。

严景安想了想,还是没直接答应:“改日你叫常怀安带着孩子来一趟,我见见再说。”李泽听他这样说,也就没再多劝,在严家蹭了顿晚饭,才带着李俊繁回去。

送走了李泽,严景安就把严仁宽叫到外书房,问他家塾里现在的情形。

“再加一个两个孩子倒不是什么问题,现在家塾里还是谦哥儿那么大的孩子多些,七八岁刚开蒙的也就不到十个。毛先生带着他们并不吃力,儿子早就说过,若是觉得吃力,儿子就过去把小点的分出来带着,只让他带十来岁的孩子。但毛先生说无碍,他能教的过来,儿子也就没坚持。何况现在还有奇二哥在那帮衬着,倒没什么可担忧的。”

之前何氏跟刘氏说了严仁奇在家无所事事,严景安听说以后,就把严仁奇找了过来,跟他深谈了一次,然后打发他到家塾里处理一些琐事。譬如家塾供给等事,需要外面跑的都交给了他,只是自然少不得要派了亲信家人跟着。再一个,学里若有哪个孩子调皮不听话,也都让他帮着管教。

“那么,你觉得这个孩子,要不要收?”严景安问。

严仁宽已经听父亲说了前后因果,他犹豫了一下,说:“父亲先时和这位顾大人有来往么?”

“略有一些,总是同年。”

“若是顾大人写信来请托,父亲会收下这个孩子么?”严仁宽又问。

严景安笑了笑:“他若真的写信来,我自然不好拒绝。”

严仁宽也笑了:“父亲是想故意难为李世叔?”

“也不是难为他,只是不能让他总是这样自行做主。咱们自己家的事,还得是自己来安排才好。”

严仁宽点头:“儿子心里也疑惑呢,父亲一向教导儿子要有教无类,怎会因为小孩子顽劣些就不收?不过,万一开了这个头,倒怕旁人也都来求,咱们家家塾里可真收不了几个孩子了。”

严景安瞥了儿子一眼:“你当别人家都请不起塾师,非要凑过来和二十来个孩子一块读书 ?''”

“这不是有父亲在么!”严仁宽嘿嘿一笑。严景安见儿子近来似乎开朗许多,也不知他想通了没有,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问,想再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37耕读

过了几日,李泽陪着常家父子上门,严景安带着严仁宽一起见了。严景安问了那孩子几句话,见那孩子毫不怯场,说话有条有理,长得也是一副聪明面孔,问及过往的功课,倒都能答上几句,这才答应收他进家塾。

常怀安十分感激,一再说会多交束脩,请严老先生费心、一定多加管教。严景安就笑说自己如今还在养病,并没在家塾任教,然后带着他们往后街去了家塾,让常家父子去见毛老先生。

因为严景安在待客,东耳房里几个孩子就各自学各自的。丰姐儿提了笔写大字,前面严诚和黄悫都在背功课,李俊繁则在写严景安布置的功课,整个东耳房里十分安静。丰姐儿一连写了五张纸,祖父也没回来,她自己觉得手酸了,就放下了笔。抬头看看几位同窗都在认真读书,她也只得自己背起三字经》来。

等她背得昏头涨脑、昏昏欲睡的时候,严老先生才回来,给几个孩子各讲了一回课,也就到了午间。如今天渐渐凉了,中午午休的也短,严景安因为上午耽搁了,下午的课就延长了一会。等上完了课,第一件事是带着几个孩子去后院收南瓜。

他们当初种菜其实种的有点晚,这不就直到过了中秋,南瓜才能收。严景安当初一共也只栽种了三四棵南瓜秧,前日也已经挑了早熟的摘了一个吃,现在地里金灿灿、圆滚滚的南瓜大概有六七颗。

今天他们下课晚,所以严谦从角门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在收瓜。他一看丰姐儿那么小一个人,居然在试图抱起一个比她头还大一圈的南瓜,远远的就打趣妹妹:“啊哟,丰姐儿你可当心,别抱不住砸了脚!”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了小厮,再把身上长衫的下摆往腰里一掖就走了过去。

后面小厮连声叫他:“大少爷好歹回去换件衣裳再来。”严谦只挥了挥手,已经走到丰姐儿跟前,帮她把那瓜蒂拔掉,抱起了那个南瓜。小厮看见南瓜上的土已经蹭到了严谦身上,只得垂头丧气的在旁边等,心想一会回去又该挨平湖姐姐的骂了。

丰姐儿看着大哥哥抱着南瓜似乎还称了称,就问:“哥哥,这个瓜重不重?”

严谦一本正经的答:“重。不过,没有你重!”旁边的黄炔和严诚都笑了起来,丰姐儿转头瞄了他们几眼,“你们更重!”

这回轮到严景安大笑:“对!丰姐儿说得对!快来,帮祖父把这个瓜蒂拔掉!”丰姐儿就丢下严谦,颠颠的跑过去帮祖父去了。

“祖父,你下过田么?”严谦一边和严诚一起去摘另一个瓜,一边问道。

严景安伸手把手中南瓜上的土拂掉,然后把瓜放到篮子里,答:“下过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年春耕秋收,都要跟着你曾祖去田里。虽然有佃户们做活,你曾祖也都要我自己下田去亲自试试,说只有这样才能知道稼穑之艰辛。”

“那您觉得,是读书有意思,还是下田有意思?”严谦又问。

严景安听这话问的奇怪,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话问的就很有意思。咱们家正厅里头挂的匾上,写的是什么字啊?”

严谦拍掉手上的泥土,站起来正正经经的答道:“是耕读传家。”

“耕读传家四字,正是我们严家人的安身立命之本。耕作可以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可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两者无分先后,缺一不可。”严景安说完又问严谦:“怎么,你也想下田试试?”

严谦前边一直肃立静听,听到最后一句问话就笑:“其实孙儿下过田。”

严景安有些惊讶:“你爹带你去过了?”

“今年春耕的时候,李叔公亲自去试犁,父亲带着孙儿一道去了。孙儿还推着犁耕了一段儿,不过父亲说我耕的不直,下土太浅。”

严景安点头:“你没试过,力气又小,那是自然的。明年春耕时,祖父带着你们一起去,教你们怎么扶犁。现在先把瓜都摘下来,晚上好叫你们祖母做南瓜饼给我们吃。”几个孩子一听又有好吃的,都加快了手脚,不一时就把瓜都摘完了。

等刘氏见到个个身上都沾着土的一老四小时,已经懒得再说他们了:“还不去洗脸换衣裳?哎呦,我的丰姐儿,瞧瞧你的脸蛋,又花了吧!这怎么还是几道指印,谁给你抹得?”

丰姐儿摇头:“不知道。”刘氏抬头看时,几个小子已经跑得人影都不见了,无奈的看着丰姐儿:“你个傻丫头,被哥哥们欺负了都不知道!”牵着她去洗脸换衣裳了。

第二日严景安特意早早下课,从后院角门去了家塾,想看看情况。到的时候却赶上小一些的孩子们下课,只剩下一些十岁以上的孩子要继续上课。几个本家孩子和亲戚家的孩子都过来给他行礼,他一一打了招呼,问了几句,然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家了。

常家那个孩子叫做常顾,等其他孩子都走了,才走上前来给他行了个礼问好。严景安温声问他可还习惯,常顾点了头,说习惯,然后就告退回家去了。

严景安径直去找毛先生说话:“怎么样,这么多孩子,还支应得过来?”

毛先生本名毛行远,字瞻广,今年已经五十有八,虽然须发皆白,说话倒还很有中气:“支应不过来,你要亲自出山么?”

“有老哥哥你在这里,哪用得着我来献丑?”严景安笑答。

“哼,我就知道你不过是白问一句。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

严景安摇头:“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硬要说有什么不放心,那也是不放心你的身体,我听阿宽说,上次给你拿的燕窝,你不肯要,怎么你还跟我外道不成?”

“这不是外道不外道的事。我在你们这里教书,只拿该拿的,怎能多要你们的东西?”毛先生捋了捋自己的白须,一本正经的答。

严景安不由叹气:“你这个脾气啊!难不成你来帮我教书,咱们这些年的关系就都不作数了?朋友有通财之义,何况只是一些旁人送的补品,我们也吃不完,你何必这样客气?”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的好意,我自是知道的。行了,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给孩子们上课。”毛先生明显不想再谈这事。

严景安业只得打住:“新来的这个常顾,我得跟你嘱咐几句。”就把常顾在家的光辉事迹跟毛先生讲了,“我倒不是怕别的,只怕你万一火气上来,再犯了旧疾,那可真是我的不是了!”

毛行远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严景安的肩膀:“你现在是把我当成纸糊的了,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说完就回去上课了。

严景安到底不放心,又嘱咐了严仁奇,说若学里有了什么他不能解决的事,一定要赶快传话进来,自己亲自过去处理。不料回去后一连十数日过去,家塾里并没什么事发生。

他问了严谦,严谦说新来的常顾虽然独来独往,有点不合群,但也并没有惹事欺负同窗。严景安略略放心,想着估计那孩子也是知道这不是自己家里,又事先得了嘱咐,因此不敢再放肆了。反倒嘱咐严谦看顾着点常顾,说人家孩子小,初来乍到的,别叫大孩子欺负。

这里一放了心,他就继续专心教四个孩子读书,严仁宽那里也恢复了每日去书院的惯例。这一日早上起来就下雨,严仁宽想着书院里没什么事,就没过去,早起吃过饭就去了家塾。严景安则一如既往的带着孩子们上课,快到午间的时候,严景安正在听李俊繁背他新学的功课,忽然有丫鬟在外敲门回禀:“老爷,家塾那边传话进来,说大爷请您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下辈子一定要做个男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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