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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村上春树短篇小说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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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把灰色的地毯染黑了。水的冷好像渗进脑髓里去似的扩展开来。然后我抽了烟。


  眼睛望向窗外时,云的阴影似乎比刚才变浓了几分。果然还是黄昏。没有理由不是黄昏。
  我还含着香烟脱光衣服走进浴室,旋开淋浴的水龙头。热水发出声音打在浴槽上。老旧的浴槽上有好些地方像裂纹般。各种金属部分也全都变成同样的黄|色了。
  我调整好热水的温度之后,在浴槽边缘坐下,什么也没做地望着被排水口吸进去的热水。香烟终于变短之后,便将那塞进热水里熄掉。全身非常倦怠。
  虽然如此,我还是冲了淋浴、洗了头,顺便刮了胡子之后,总算舒服了几分。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再喝一杯水,一面擦干头发一面看电视,正在播新闻。果然是黄昏。没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睡十五小时。
  我想吃晚餐,到餐厅去看看时,有四桌已经被客人占用了。刚才到达的中年男女也在。另外三桌是由打着整齐领带,穿着西装的老男人们占着的。从远远看起来,大家好像穿着一样讲究,年纪也仿佛一样老大。好像是律师或医师的聚会那种感觉。我第一次看到这家旅馆有团体客人。不过不管怎么说,托他们的福,餐厅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生气。
  我选了和早晨一样的窗边座位,在看菜单之前,首先点了一份纯苏格兰威士忌。在舔着威士忌之间,头脑稍微清醒过来一点。记忆的片断又——一返回原来该在的位置。有关雨连下了三天的事、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一盘煎蛋卷的事、在图书馆遇到女人的事、眼镜打破了的事等……。
  我喝完威士忌之后,快速地浏览了菜单,点了汤、沙拉和鱼餐。虽然依旧没有食欲,但总不能一天只吃一盘煎蛋卷。点完莱后,喝些冰水把口中的威士忌气味消除,然后再张望一次餐厅。还是没有那个女人的踪影。我放松不少,而同时也相当失望。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想再见一次那位年轻女子呢,还是不想。两者都可以。
  然后我想起留在东京的女朋友的事。并试着数一数开始和她交往有几年了。两年三个月了。觉得两年三个月好像有一点不上不下的数字。认真地试想一想,我或许没有必要多跟她交往这三个月吧?不过,我喜欢她,没有任何理由…至少我这边…跟她分手。
  我想分手,或许她会说。我想她一定会这样说。那么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我喜欢你而且没有理由分开,这样说好吗?不,这样说怎么想都很呆。就算我喜欢什么,那也没任何意义。我也喜欢去年圣诞节买的喀什米尔毛衣,喜欢喝很纯很贵的威士忌,喜欢天花板高高的宽大的床,喜欢吉米奴恩(JirnmeNoone)的老唱片……换句话说只不过如此而已。我没有任何足以留住她的根据。
  一想到跟她分手,再找新的女孩子时,我就觉得不耐烦。一切的一切又都必须从头开始来过。
  我叹一口气,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想得再多也没用,事情只能顺其自然。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窗外海像暗色布料股扩展着。云变成一块块的,月光照着沙滩和细碎发白的海浪。海面朦胧地渗透出船上黄|色的灯光。各桌穿着讲究的男士们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聊着天大声笑着。我默默地一个人吃着鱼。吃完后,只剩下鱼头和鱼骨。奶油酱用面包沾起来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刀子把鱼头和鱼骨切开。并把鱼头和鱼骨平行排列在变得洁白的盘子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这样做看看而已。
  盘子终于收走,咖啡送来了。
  我打开房门时,地上掉了一张纸片。我用肩膀推开房门弯身捡起来。在印有饭店mark的草绿色便条纸上,用黑色原子笔写着细字。我把门关上在沙发上坐下来,点起香烟然后读便条。
  中午对不起。雨也停了,要不要消磨时间去散散步?方便的话我九点钟在游泳边等候。
  我喝了一杯水之后重新读便条。一样的字句。
  游泳池?
  这家饭店的游泳池我很清楚。游泳池在后面山丘上。我虽然没游过,但看过几次。宽大的游泳池,三面被树林围住。从一面可以俯瞰海。而且至少就我所知,那里并不是适合散步的地方。如果想散步的话,沿着海岸倒有很多条好走的路。
  时钟指着八点二十分。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必为这个烦恼。有人想见我。去见就是了。而地点要是游泳池的话,那么就游泳池吧。明天一到,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打电话给柜台说有事情明天就要回去了,剩下一天的预约请取消。知道了,对方说。没有任何问题。然后我从衣橱和五斗柜里拿出衣服,整齐地折叠起来装进校行箱里。只有书的高度比来的时候减低了。时间是八点四十分。
  我搭电梯下到门厅,从大门走出外面。是个安静的夜晚。除了海浪的声音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吹着有潮湿气味的西南风。抬头看后方时,建筑物有几扇窗户里亮着黄|色的灯光。
  我把运动衫的袖口拉高到手肘上,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沿着铺了细砂砾的和缓斜坡朝后方的山丘走上去。高度及膝的植栽沿着道路两旁继续延伸。巨大的树木初夏茂盛鲜嫩的绿叶满满地遮住了半边天空。
  从温室的转角弯向左边的地方有石阶。相当长而陡的石阶。走上三十阶左右时便来到有游泳池的山丘上。八点五十,没看到女人的踪影。我端一口大气之后,把直立着靠在墙上的躺椅撑开,确认过不湿之后在那上面坐了下来。
  游泳池的灯光熄灭了。但由于立在半山腰上的水银灯和月光的关系并不暗。游泳池有跳水台,有监视台,有更衣室,有果汁吧,有为方便日光浴的人而设的草地空间。监视台边堆放着分道绳和踢脚浮板。虽然离游泳季节还有一段时日,但游泳池里已经放了满满的水。大概正在试水吧。水银灯和月光各半混合而成的光,把宽大的游泳池水面染成奇异的色调。正中央一带飘浮着蛾的尸体和样树的叶子。
  既不冷也不热,微风轻轻摇晃着树林的叶子。吸满雨水的翠绿树林,往四周散发着香气。确实是个很舒服的美好夜晚。我把躺椅的靠背几乎放成水平,然后仰天躺下,一面望着月亮一面抽起香烟。
  女人来的时候手表的针指着九点十分左右。她穿着白色凉鞋。和非常贴身的无袖洋装。洋装的颜色是带有灰调子的蓝色,上面有细得不靠近看就看不出来的粉红色细线条的格子纹。她从游泳池入口正相反的对面树林里出现。因为我一直注意着人口的方向,因此当她从我视野的角落出现时,有一会儿我还没注意到。她沿着游泳池较长的边缘慢慢往我这边走来。
  “对不起。”她说。“其实我来很久了,在那边随便走着之间居然迷路。结果丝袜也勾破了。”
  她在我旁边同样把躺椅拉开来坐,右脚小腿肚朝向我。正好腿肚正中央一带丝袜纵向脱线了十五公分左右。往前弯身时深深的领口便看得见白皙的Ru房。
  “刚才对不起。”我道歉。“我没有什么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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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那件事啊。已经没关系了。忘掉吧。没什么重要的。”
  女人这么说完把手掌朝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好舒服的夜晚,不是吗?”
  “是啊。”我说。
  “我喜欢没人的游泳池。好安静,一切都静止的,有点无机质……你呢”’
  我望着游泳池水面波动的涟漪。“是啊。不过我觉得看起来好像死人似的。或许因为月光的关系吧。”
  “你看过尸体吗?”
  “嗯,有。不过是溺死的尸体。”
  “什么样的感觉?”
  “像没有人的游泳池。”
  她笑了。一笑起来眼睛两端便出现皱纹。
  “是在很久以前看到的。”我说。“我小时候。那被海浪冲上岸来。以溺死的来说算是漂亮的尸体。”
  她用手指拨弄着头发的分线。好像洗完澡的样子,头发有润发精的味道。我把躺椅的靠背扶到和她一样的斜度。
  “嘿,你养过狗吗?”她问。
  我稍微吃了一惊转眼看女人的脸。然后再把视线转回游泳池。
  “不,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
  “嗯,一次都没有。”
  “讨厌吗?”
  “麻烦哪。必须带狗去散步、陪它玩、弄吃的喂它之类的。并不是讨厌,只是嫌麻烦而已。”
  “体讨厌麻烦的事啊?”
  “讨厌这一类的麻烦。”
  她沉默着像在考虑什么似的。我也沉默。游泳池水面的样树叶子被风吹着慢慢飘动。
  “以前我养过马尔他犬。”她说。“我小时候,拜托我父亲买给我的。我是独生女,不爱讲话也没有朋友,所以很想要有游戏的伴,你有兄弟姊妹吗?”
  “有哥哥。”
  “有兄弟姊妹很棒吧?”
  “嗯,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七年没见了。”
  她从什么地方拿出香烟来抽,休息了一下。然后继续谈马尔他犬的事。
  “总之,照顾狗的事全部落在我身上。那是我八岁的时候。喂它吃、帮它收拾大小便、带它散步、带它去打针、帮它撒除虱子粉,什么都做。一天也没偷懒。我们睡同一张床、一起洗澡……这样子一起生活了八年。我们感情非常好。我了解狗在想什么,狗也了解我在想什么。比方早晨出门时我交代说‘今天会买冰淇淋给你哟’,那天傍晚,它就会在门前一百公尺的地方等我噢。还有…
  “狗会吃冰淇淋吗?”我不禁反问她。
  “当然会呀。”她说。“是冰淇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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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得也是。”我说。
  “还有当我伤心难过无精打采的时候,它总是会来安慰我。表演各种才艺给我看。你懂吗?我们处得非常好。感情非常非常好。所以八年后它死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往后要怎么活下去才好。我想狗也一样。如果立场相反,我先死的话,我想它一定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死因是什么呢?”
  “肠闭塞。毛球塞住肠子了。结果只有肠子肿起来,全身瘦得皮包骨地死掉。痛苦了三天。”
  “给医师看过吗?”
  “有,当然有。不过已经太迟了。所以当我知道太迟了,把它带回家后,让它死在我膝盖上。死的时候还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死了以后……还在看呢。”
  她好像在悄悄抱起眼睛看不见的狗似的;把原来放在膝上的手轻轻向内侧弯曲。
  “死掉四小时左右开始变僵硬。身上的温度渐渐消失,最后像石头一样硬。就这样完了。”
  她一面望着膀上的手,一面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话题会怎么发展下去,于是就那样依然望着游泳池的水面。
  “尸体决定埋在庭园。”她继续说。“庭园角落的海棠花旁。我父亲帮我挖的洞。那是五月的夜晚。不是很深的洞。大约七十公分左右。我用最爱惜的毛衣把狗卷起来,放进木箱里。大概是威士忌或什么的木箱子。里面还放了各种东西。我和狗一起照的相片、狗食、我的手帕、它常玩的网球、我的头发,还有存款簿之类的。”
  “存款簿?”
  “是啊。银行的存款簿。从小时候开始存的钱,大概有三万元左右吧。狗死掉的时候,我真的非常伤心,觉得钱和一切都不需要了。所以把它埋掉。而且一定也有一点想借埋掉存款簿来好好确认自己的悲哀吧。如果到火葬场去的话,我想可能会一起烧掉。其实那样还比较好呢。”
  她用指尖磨擦眼眶。
  “然后过了一年左右什么事也没发生。虽然非常寂寞,好像心中被挖开一个大洞似的,但总算还勉强活着。那当然哪,再怎么说总没有人因为狗死了就自杀吧。
  “结果,那对我来说正好也是一个小小的转换期。也就是说,怎么说才好呢,那也是一直窝在家里的不说话的少女转向外面张开眼睛的时期。因为自己也隐约知道以后不能照这样继续活下去。所以狗的死,现在想起来,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象征性的事件吧。”
  我在躺椅上挺起身体,仰望天空。看得见几颗星星。明天可能会是好天气。
  “嘿,这种话题很无聊吧?”她说。“从前从前有一个地方,有一位不爱说话的少女之类的,这种话题。”
  “不会无聊啊。’戏说。“只是想喝啤酒而已。”
  她笑了。并把靠在椅背上的头转过来朝向我。我和她之间仅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她每一次深深呼吸时,躺椅上形状美好的Ru房便上下起伏。我再看游泳池。她暂时一句话也没说地看着我。
  “总之就这样。”她继续说。“我逐渐一点一点地溶入外面的世界去。当然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很顺利,不过朋友慢慢多起来,上学也不像从前那么痛苦了。不过那是托失去狗的福呢,或者即使狗活着,结果还是会变成这样呢,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虽然想了几次,结果我还是想不通。
  “然后我十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有点伤脑筋的事。要详细说的话恐怕太长。总之是有关我最要好的朋友的事。简单说就是她父亲出了什么问题被公司免职,因此她付不起学费,她这样跟我透露。我们学校是私立女中,学费相当责,而且你知道吗,在女校里如果有某个女孩子向谁透露了什么的话,并不是说,哦!是吗?就了事的。不过就算不是这样,我也觉得非常可怜,总想多少能够为她做一点事。可是我又没钱。……你猜结果怎么样?”
  “把存款簿挖起来?”我说。
  她耸耸肩。“没办法啊。我也一直犹豫不决。不过我越想越觉得应该那样做。不是吗?一边真的是正在伤脑筋的朋友,一边则是已经死掉的狗。死掉的狗是不需要什么钱的。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我既没有正伤脑筋的朋友,也没有已经死掉的狗。我说,我不知道。
  “于是……你就一个人把那挖起来吗?”
  “是啊,我一个人做的。实在没办法跟家人说。我父母亲也不知道我把存款簿埋掉了,所以在说明要挖起来之前,首先不得不先说明已经埋掉的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说。
  “我趁着父母亲外出的时候,从储藏室里拿出铲子,一个人挖起来。因为是下过雨之后,土还算软,并没有多费事。对了,大概花了十五分钟左右吧。大约挖这么久之后,铲子尖端碰到木箱了。木箱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旧。感觉好像一星期前才刚刚理进去似的。我觉得好像是非常久以前埋掉的啊……奇怪,木头的感觉好白,看来好像是刚刚埋进去似的。我原来以为只要经过一年大概就会变得黑漆漆了。所以……我有点吓一跳。这种事真不可思议。其实好像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的事,却只因这么一点点的差别而使我一直耿耿于怀。然后我去拿钉拔来打开盖子。
  我等她继续说,但没有下文。她只把下颚稍微往前伸出,就那么沉默着。
  “然后怎么样呢?”我转向水面问她。


  “打开盖子,拿出存款簿,再盖上盖子,把洞|穴埋掉啊。”她说。然后又沉默下来。茫然的沉默一直继续着。
  “塔什么样的感觉呢?”我试着问她。
  “阴沉沉的六月下午,偶尔滴滴答答地下几滴雨。”她说。“家里面和庭园里都非常静,才下午三点刚过,已经像是黄昏了一样。光线很短促,无法正确掌握距离。在一根一根拔着铁钉的时候,我记得家里的电话铃响了。铃声一直响了好几次又好几次。响了有二十次之多。简直就像有人在长长的走廊上慢慢走着似的电话铃声。从某个角落转出来,又消失到某个角落去一样。”
  沉默。
  “我打开盖子时,居然看见狗的脸。不可能不看哪。埋的时候把狗卷起来的毛衣好像掀开了,前脚和头露了出来。侧着脸,看得见鼻子、牙齿和耳朵。还有照片啦、网球啦、头发……之类的。”
  沉默。
  “那时候我最惊讶的是,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却一点都不害怕。如果那时候我稍微害怕一点的话,也许心里会轻松一点也不一定。可是……一点都没有。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不一定要害怕,至少类似难过或悲哀之类的也好。但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感情。简直就像到信箱去把报纸拿回来一样,那种感觉。甚至,我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件事都无法确定。因为实在记得大多事情了。想必是。不过只有气味,还一直留着。”
  “气味?”
  “存款簿上已经渗入气味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暖气味哟。气味。我手上拿起那个,手也渗进那气味了。不管我怎么洗手,那气味还是洗不掉。不管怎么洗都不行。气味已经渗入骨头里去了。现在……还是…这是这么回事。”
  她把右手举到眼睛的高度,透着月光照看着。
  “结果。”她继续下去。“一切都徒劳无功。什么也没帮上忙。存款簿味道太重,也不能拿去银行,就烧掉了。事情就这样结束。”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感想才好。我们沉默着,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
  “那么。”我说。“那位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结果她还是没有休学。其实并没有那么缺钱。女孩子就是这样。总想把自己的境遇想像得更具悲剧性。真愚蠢。”她点起新的香烟。转头看我。“不过不要再谈这个了。今天告诉你,是我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我想今后也不会再提起了。因为这也不是能够到处宣扬的事啊。”
  “说出来之后有没有轻松一点呢?”
  “有啊。”她说着微笑起来。“好像轻松多了。”
  我犹豫了相当久,几次差一点说出口,转念间又把话缩回去。然后再犹豫。我很久没有这样“怎么样?”
  “只有香皂的气味。”我说。
  和她分手之后,我回到房间,试着再拨一次女朋友的电话。她没有接。只有讯号声在我手中继续响了好几声好几声又好几声。和以前一样。虽然如此我还是不管。我让几百公里外的电话铃声继续响好几声好几声又好几声。我现在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在电话前面。她确实在那里。
  我在电话铃响了二十五次之后把听筒放下。夜晚的风摇晃着窗边的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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