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骊歌--桃花朵朵开-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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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当年初识 第一章 那一场华丽的穿越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由一连串意外组成的，我也不例外。现在我坐在这里写这篇穿越回忆录，回忆往日的种种，莺歌燕舞，俪影相随……一切都好像南柯一梦。
然而，手腕上的夜明珠在黑夜中闪烁的萤光，床上男人安稳的鼻息，都在向我发出一个强烈的信息：那段诡异的穿越经历，并非梦魇……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独自坐在家中，兑一杯温水，吞下手中的时空胶囊，藏好剩下的两颗胶囊，然后躺到床上静静地等待。
一秒、两秒，三秒，我突然觉得全身剧痛，整个人好像不断下坠，很快，痛苦的眩晕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咬紧牙关。
“这药是很灵验的，只不过……因为药效强劲，服用之后会很痛苦。”
在我“下坠”的时候，耳边又响起给我胶囊的那个神秘老婆婆的话。她颤抖的语调和怪异的衣着看上去都很像一个女巫，然而身为失业、失恋的双失女的我仍旧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嘭”！我终于掉到了底，摔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这一摔让我全身上下都好像散了架，周身疼痛。这种痛和刚吃完药的肌肉抽搐的痛不同，完全是被磕痛的感觉。我一边揉着腰和臀部，一边睁开眼睛。
古色古香的乌木床架、柔曼的轻纱出现在眼前。丝丝烛光透过轻纱的纤维缝隙，透进床里面来，给整个空间增添了一种朦胧美。
这是……哪个朝代？我心下狐疑。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忽然一个男人压了上来。
太恐怖了！我第一反应就是用力去撑住他的肩，然后才敢转过头来看他的脸。
呃，剑眉星目，确实好看，而且脸上的表情好温柔啊！我心中一乐，有美男相伴，才不枉我穿越过来走一遭嘛！刚才的痛苦都可以一笔勾销啦！但是想到古代女子地位不高，我决定先装傻充愣扮小白兔以博取怜爱。
这美男见我呆呆地望着他，将右手食指竖在唇间：“嘘。”
那一刻，房中很静，而我却听见了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就在我疑惑地想要发问的时候，这美男突然吻了上来……
一时间天旋地转。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我也感觉得到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我那时一定是个大红脸……
“搜，别让他跑了！”外面的声音已经很近。
这美男子听到外面的动静，抬起脸，脸上漾起好看的微笑，说道：
“多谢了，小美人。后会有期！”
说完，他一个腾空从床/边的窗户翻了出去，身上的绸缎衣料在点点烛光中微微一闪，眨眼间便消失了。
我呆呆地愣在那里，他行动时轻纱与绸缎相互摩擦所发出的悉悉邃邃之声还音犹在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哐当”，门被大力地踹开。
一群穿着深蓝色衣服、侍卫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我在帐子内摸到自己还穿着现代的衣服，赶忙用锦被把身体裹了起来。
“搜！”领头的侍卫一声令下，这群人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摔摔打打。我听着他们一下一下地砸东西，真是心疼。毕竟，不管我现在身处什么朝代，这些古董里随便一件都够我付个首付买个小车什么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领头的侍卫走过来一把扯下帐子，那纱幔撕裂的声音真是让我难受。我不禁在心里喊：大哥，您轻点成不成啊？我连衣料都没这么讲究过……
不过腹诽归腹诽，我也不敢真的说出来。毕竟他们一个个都带着兵器，每个人都凶神恶煞的。
“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青色衣袍、高高大大、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男人？”这个侍卫头见一无所获，逼近床边问道。
我见他凶巴巴的，脸上还有一道从左额贯穿至右下颌的刀疤，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看见……”
我脑中闪回着那个美男子的形象——他确实是穿着青色锦袍没错，俊削的眉眼勾魂夺魄，狐媚气十足。
但直觉告诉我，把他供出来对自己没好处。要是被拉去审问就不好玩了，再说，他那么好看，我才不会对刀疤男出卖他。
“真的没见过？”刀疤男一脸的不相信。
“大、大爷，小女子真的没见过啊……”我的随着刀疤男越来越丰富的凛冽表情哆嗦起来。
“你撒谎！”刀疤男似乎已经动怒，欲对我不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拯救了我。
“敢问崔将军有何贵干？”这声音如同九天黄鹂一般婉转动听，然而那时的我却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美妙的音色。
我和刀疤男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衣裳的清秀少年信步走进屋来。他的好看不像刚刚逃跑的那个人英俊得锋利，会划伤人心；他是那种温柔而忧郁，好像春风又似秋叶的一种美，会让女人忍不住想去安慰。而一袭黑衣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帅气。
面对如此好看的忧郁花美男，我一下子看傻了。
“李乐师，本将奉命追捕要犯，与你无干；请勿多管闲事。”刀疤男看到清秀少年，脸色缓和了一些，然而语气仍旧冰冷。
少年说道：“不凡区区一个琴师，自然不敢干预将军办事。”他说着，往旁边错了错，露出身后的一男一女。
只见这个男子穿着浅色灰布衣，大概三十多岁，五官端正但算不上好看，身材修长清瘦，全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他身边的女子一袭洋红色衣裙，浅橘色丝带在腰间束出曼妙身段，白腻的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溢满着风情与美丽。
刀疤男看着他们二人，表现出一脸的诧异。
我心里一边为刀疤男喝倒彩，一边想着这把穿越真热闹，好像看大片一样。
“崔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那灰衣男子说道。
刀疤男愣了一下，不情愿地单膝跪地，紧接着拱手抱拳行礼，说道：“末将参见白大人。”
那白大人听了，点头说道：“原来崔将军还记得本官。”
刀疤男狰狞地笑了起来：“白大人贵为礼部尚书，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怎么会不记得？！只不过在下并没有想到大人会突然驾临东都教坊。”
这话搞得我一头雾水。教坊？是青楼吗？到底是什么地方？
“将军不要误会。白大人此次前来，乃是奉旨办事。”红衣女子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意外地好听。
“哈哈，奉旨办事。我与白大人真是有缘！”刀疤男讽刺道。
这时我开始认为刀疤男是个怀疑主义者。因为我发现他没相信过任何人的话。
“崔将军，”白大人正色道，“这里不是安东郡王府，由不得你胡来。明义左教坊虽然座落在东都，但乃隶属太常寺，我礼部尚可兼管，只怕不容将军撒野！”
刀疤男看着屋内一片狼藉，仰天狂笑。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我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那黑衣少年看到缩在床角的我，有些疑惑。
而我也在看着他。
他肤色太白太清秀，人也瘦削，猛一看很像扮了男装的美人，若不开口说话，真的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女子。
就在我与这少年面面相觑之时，那刀疤男朗声说道：
“白继先，像你这种出身低贱的平民，只不过靠拍那小皇帝的马屁混个一官半职罢了。你也敢说本将军撒野？！真是笑话！只怕我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连笔还握不好，啊哈哈哈……”
红衣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进屋内，对刀疤男说道：“崔将军军功卓著、名震东都，试问城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如此英武的崔将军今日竟然为难教坊中人，传出去只怕有辱将军威名。”
刀疤男闻言，看看缩在床上的我，又回头看看那女子，似乎被说动了。
那女子乘胜追击：“明义左教坊乃是朝廷乐署，份属官家，坊中众人都只是舞伎伶人，每日磨炼技艺只盼着能为官爷们的宴席锦上添花而已。我们怎么有胆量和郡王殿下作对呢？艺琳不知道崔将军今天追的是什么人，但是既然您没有找到要找的人，那就证明与我左教坊没有干系。将军您与其在这里为难我的小小学徒，倒不如再去别的地方搜搜看，免得那人跑远了，反而耽误将军的正事。”
这番话铿锵柔韧，入情入理。我不禁对这女子心生敬佩。
“早听闻左教坊前头人罗艺琳色艺双全，本将今日一见，才知你不仅姿容绝艳，还生得一张巧嘴，”刀疤男看着红衣女子，手拍大腿一笑，“也罢。又让那狐狸溜了！平安，我们走！”说着，便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我看着那刀疤男走掉，瞬间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女子走过来问道：“你是谁？是不是陈大人带来的？”
她后面半句声音压得很低，状似神秘。却把我弄懵了。
我初来乍到，自是不认识什么“浮”大人“沉”大人。只是我要怎么解释我的身份呢？我连现在身处何时、何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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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教坊乃古代乐署，有官办和民办之分。官办就是领国家俸禄的教坊，坊中人主要习音乐歌舞，为达官贵人们的宴席交际增添情趣。民办教坊是民间私办的，为了招徕生意，除了歌舞部分，恐怕情色服务会较官办多一些。
从艺术领域来说，教坊有点类似音乐学院。但是古代歌舞艺人大都地位不高，教坊中的女子一般也被认为是风尘中打滚的（其实教坊中的女艺人和妓/女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坊中女艺人主要以歌舞为生计，而非像妓/女那样以卖/身为生）。
本文中的教坊组织结构主要依照唐代官办教坊，为了叙述方便可能会略加改动。
上部：当年初识 第二章 只怪想象太美好
“哦，她是陈大人带来的。”那黑衣美少年突然开口。
我心中喊冤。这陈大人是老是少是高是矮我一概不知，怎么就把我和他扯一块儿去了！
“不、不是……”我刚要反驳，却见黑衣少年向我使眼色，登时噤声。
“如果真是陈大人带来的，”红衣女子思虑片刻说道，“我也可以先留你在坊中。待下次见大人的时候，再询问他的用意也不迟。”
我心下欢呼。管他什么大人，反正先给我来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正道。
我向黑衣少年报以感谢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顿时我的心就快融化了……
“不凡，你先带她下去，”女子看着屋中这一片狼藉，说道，“一会儿我叫胭脂和碧云上来收拾一下。”
说完这女子便和白大人离开了。
少年看看缩在床角的我，说道：“你还不下来？”
我胆怯地说：“这个——可不可以让我先穿上衣服？”
没办法，我总不能让他看见我一身现代衣装！我瞥见刚刚刀疤男手下翻东西的时候翻出好几套衣服，正好得用。
“那，你穿便是，我在外面等你。”少年脸一红，走出去把门关上。
我见他出去，窃喜着跳下床，拣出早就看上的一身浅杏色衣裙和玉色腰带，心满意足地穿戴起来。又找了一块旧布，把我自己的衣服裹成一个包袱。
就在我开心地照镜子准备给自己打理一下头发的时候却吓了一跳。
镜中人是我么？
看起来比穿越之前要瘦小一些，原本就不成熟的脸上充满了稚气。那模样看上去不像二十七岁，倒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天！包袱一下子被我丢在了地上。我双手摸着自己的脸，又从上到下摸摸自己的身体，虽然身高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是整个人看起来都像少女。
吓！这药还能返老还童？我惊喜非常。记得那个老婆婆说过，时空胶囊的副作用是会对人体产生一些变化，至于是变老变少还是变丑变俊就不得而知，全看个人造化了。
看来我是幸运的那一个！我傻傻地对着镜子咧嘴笑开了。
“笃笃”，门口响起敲门声。
“你好了没有？”
是那少年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用原来的皮筋随便束了一下头发，便拎起包袱开心地跳出门去。
少年看见打扮好的我，一怔。然后说道：“跟我来。”
我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这身衣服是真丝的，手感做工都很棒，穿起来别提多舒服了！这样打扮一下我也有点古代女子柔婉的气质，变美当然开心了。
可人要是乐过头就容易摔跤。我美了没多久，马上就脚下踩空，跌了下去。
就在我马上要扑在那少年背上的时候，他猛地转身扶住我。
我瞪大眼睛看看他，赶忙说道：“不好意思。”
“你走路都不看着点么？”他言语中似乎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明明自己没看路，我也说不出什么。
“那只狐狸怎么会带你这么个人进来？！”我听到少年咕哝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少年岔开话题，“再不走一会儿让胭脂她们看到，告诉罗艺琳我们就没有好果子吃了。快跟我来。”
他说着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我跟着少年一路从高高的楼梯走下来，才发现我刚刚出来的厢房在这里最高的地方。而站在这个楼梯向下望去，只见下面各色人等穿来走去，络绎不绝。其间不断有状似压腿下腰等舞蹈动作出现，还有不少男女在摆弄各种古乐器。从楼上望下去，这景象甚是壮观。
这一看也让我意识到自己站在一个多高的地方，恐高症开始发作。我下得越来越慢。
“你快一点儿啊。”少年回头发现我与他落下一大段距离，不由得催促道。
“我、我……害怕。”我把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往下蹭。
“真没用！”少年被我弄得没了脾气，上来抓住我的左臂，拉着我从上面跑了下来。
被美少年拉着在楼梯上奔跑——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极其浪漫和惹人遐想的情景。然而我当时眼睛闭得紧紧的，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不是因为幸福，而是，快要吓死了……
这么高的楼梯、跑得这么快，我只有一种感觉：这孩子不要命了。
“好啦，睁眼吧，胆小鬼。”少年终于停了下来。
我一点点睁开左眼，看到少年半张脸，小心翼翼地把右眼也睁开。
哗，我深吸一口气，真的回到地面了！我放下心来，却看到周围那些压腿下腰弄乐器的人们纷纷转过头看着我。
“不凡，她是谁啊？”一个正在调试乐器老大爷问道。
“新来的。”少年睨了我一眼，答道。
我正想发问，少年就带我离开了这个热闹的大厅。等走到清净的小路，我见到四下无人，便问他：
“请问，你叫不凡是不是啊？”
“是啊，怎么了？”少年回头问道。
“呃，不凡你好，我想问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说这句话时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种现代的问候方式，古人能否接受呢？
不凡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问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哽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一会儿，我灵光一闪，想好了说辞。
“其实……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家乡战乱，与父母走失。因为年幼无知所以被人贩子拐卖，哪知就遇到了陈大人，他把我买了下来，然后……就带到了这里。所以……我，其实并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段话我说得磕磕巴巴。在完全不了解这里时代背景的情况下，编谎话实在是一件艰巨的任务。
不凡看着我故作可怜的样子，起了怜悯之心：“你真的不知道这是哪里？陈大人怎么会把你这种人送到左教坊来！”
“什么左教坊？”我一头雾水。
“这里是净堂国东都隋阳，这里是隋阳官方教坊明义坊的左教坊；你现在是左教坊学徒。不知道这个回答你能不能明白？”不凡一口气答道。
我脑中飞快地分析着不凡的回答。净堂国、东都、隋阳、教坊……除了教坊之外，都是我在历史课上从未听到过的名字。可我看这里的人穿着打扮都很像唐朝，又崇尚音乐舞蹈，还以为是穿越到唐朝……
看来这是异世界。我蔫了下来，那我的历史知识都没用了。
正在我懊恼占不到穿越的便宜时，不凡将我带到一个简陋的木屋前。他轻轻叩了三下，一个面容布满皱纹、皮肤黯淡的老婆婆将门打开。
“什么事啊？”这个巫婆一样的老太太用颤抖的声音问。她穿着洗得褪色的旧布衣，开门的手也十分粗糙。
因为她有几分像给我胶囊的神秘老婆婆，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蔡妈，她是新来的，就交给你了。”不凡说道。
蔡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睛让我浑身发毛。
“这么瘦，能干多少活儿啊！”她有些不满意，“你们现在净把这种骨瘦如柴的丫头片子送到我这里来，她们毛手毛脚，什么活儿都干不好。我看这个，也差不多。”
等等，我越听越觉得不对——教坊里难道不是越苗条越好？我看刚才那个红衣女子只怕比我还瘦。这个蔡妈是什么意思？
“都要干什么活儿啊？”我试探着问道。
“洗衣煮饭擦地板，还有劈柴烧水，柴房都是这些活儿”蔡妈回答，“等我想起来别的再告诉你。”
柴房？！我一个头瞬间两个大。
“为什么是柴房？”我惊诧地问不凡，“教坊难道不是唱歌跳舞的地方？一个学徒不学唱歌跳舞，干这种粗活，还怎么——”
没等我说完“还怎么唱歌跳舞”，不凡已经打断了我的话。
“名义左教坊是国立教坊，不是外面的青楼酒馆烟花巷，”他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像你这种来历不明又没有什么特长的小丫头，只能先跟着蔡妈在柴房打杂。等你那位陈大人来帮你验明正身，再看你是去是留。”
“怎么会这样？”我惊呆了，脑中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