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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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的棋子,埋得更
侍卫知道,大皇子当初派出了许多名内线,但是成功接近二皇子的,只有自己一人。
那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达成的局面。
而二皇子地棋子,却轻轻松松地到达了大皇子的身边。并且。估计他派出的棋子,并不只是留金一人。
还有许多。
是地。还有许多。
大皇子身边,危机四伏。
也就是说,早在五年之前,二皇子就应该知道他是叛徒。
可是二皇子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神情,语气,以及看自己的神色,都是再正常不过。
二皇子的城府之深,心思之缜密,确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众人面前,二皇子是一个沉迷于酒色之中的迷徒。
在大皇子面前,二皇子是一个迟迟没有动静的危 3ǔωω。cōm险。
而现在,侍卫明白了。
不是没有动静,而是那种动静,是没人能看见的,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最为隐蔽的。
因为一旦那动静露出,便是汹涌地潮水,不会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侍卫知道,大皇子,绝对不是极净万的对手。
绝对不是。
没有人能看清,那双慵懒的眼睛里,有着何种的杀伐。
没有人能看清。
侍卫的脸,一寸寸地苍白了。
开始时,他以为极净万告诉他,自己母亲去世的事情,是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是为了让自己帮助他,是为了让自己改投于极净万的门下。
但是现在看来,极净万大可不必这么做。
因为他了解的大皇子地事情,远远没有留金多。
是的,留金,是世界上最清楚大皇子动静的人。
既然有了留金,那么,自己在二皇子面前,根本就没有一点价值。
这么说来,他母亲的事情,是真的!!!
极净万告诉他这件事,只是为了让自己死个明白。
侍卫的猜想,得到了留金的证实。
这个相貌平常的方脸男子,毫无表情地陈述出了事实:“你的母亲,确实是在上个月便去世,大皇子害怕你得知消息后,会叛变,因此将事情隐瞒了下来。而那封信,也是大皇子派专人模仿你母亲地字迹和语气写就地。其实,就算是你今天不被二皇子抓住。大皇子迟早也会对你下手。”
闻言,侍卫的眼睛,空茫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地亲人,已经走了。
“原来,一切是这样。”侍卫喃喃地说着。
“二皇子。需要下手吗?”留金恭敬地询问。
窗口那朵鹅黄色的花,长在纤细地藤蔓之上,显得羸弱。
极净万伸手,将它摘了下来,放在鼻端,轻轻一嗅。
清香,扑鼻而来。
极净万那细长的眼角微微一挑,然后,他点点头。
与此同时。留金忽然从腰间的玉带中抽出一把软剑。
此刻霞光大盛,那种颜色,是最盛的艳红褪去。温和了些许,将空气,也烘托得温暖。
然而,就在这温暖之中,侍卫看见了一道银光。
寒冷的银光,随后,他感觉到脖子一凉,深深的凉意。
然后,世间地声音消失了。世间的气息消失了,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侍卫倒在地上,他圆睁着眼睛,仿佛是想要看透极净万的
但是,只是徒劳。
只能是徒劳。
从他下令将侍卫捆缚住,一直到他问话,最后到侍卫的死去,在这个过程中。极净万都没有回过头。
没有回头。
在留金收回剑时,侍卫的血,洒了一滴在留金的人中处。
那处地方,离鼻子非常近。
血的浓稠与腥热,最大程度地进入了留金的鼻端。
可是他完全没有反应。
他只是静静地用袖子擦去了那滴血。
没人会相信,这就是那个平时文弱的留金。
“皇兄那边,有动静了吗?”极净万问。
“大皇子已经在筹集军队,准备趁着大军在外对抗盛容地时刻,进宫逼迫皇上让位。”留金道。
他说话时。只有嘴在动。像是戴着一副假面具,其余的脸部神经。没有任何的牵动。
“果然,皇兄还是忍不住了。”极净万微微一笑:“那么,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下个月初五。”留金道。
“果真是等不及了。”极净万握着花枝,眼角一弯:“也难怪,越是离皇位近地人,越是能感受到更多的诱惑。皇兄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整天面对着那仅一步之遥的宝座,难为他等待了这么久。”
“二皇子,我已经部署完毕,到时,大皇子所率队伍中,有一半是我们的人马,到时,您再率领一些人进宫救驾,理所当然地成为太子。”留金道。
“我不喜欢当太子,总觉得,这个位置,是不吉的。”极净万道。
他的手,在花枝上游走,绿色的根茎上,有些小刺,在极净万的指腹上产生了微微地痛。
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清醒。
清醒地面对一切。
闻言,留金问道:“可是二皇子,倘若让大皇子杀了皇上,那么,那些一向对你的身世有微言的长老们,到时恐怕也会推选出另外的人选。所以,还不如让皇上多存活些时日,帮助您建立威望,让那些长老慢慢归顺。”
“何必呢?”极净万对着花蕊微笑:“不服你的人,从来都是不服的,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留金的眼中,精光一闪:“二皇子,您的意思是……趁着大皇子叛乱之际,将那些碍事的长老一概除去?”
极净万很慢很慢地闭了下眼,一些凉薄地意味从里面流溢了出来:“任何一个新的王的诞生,都需要鲜血,他们的鲜血,应该能保佑我的王朝的建立。”
留金垂首:“是,谨遵二皇子的意思,属下一定会将事情安排妥当的。”
极净万道:“好了,回去吧,免得皇兄对你起疑。”
留金应了一声,接着转身,快速跃上墙头,消失在血色夕阳之下。
之后,极净万拍手,唤来下人,命令他们将屋子中的尸体给抬出去。
清醒
那名侍卫的咽喉被一刀割断,他身体中的血液全部流了出来。
那血液汩汩的声音,即使在他死后,也还在响着,偶尔,像是他喉咙中的呜咽。
厚重的地毯,全部都被沾湿了。
进来收拾的下人似乎已经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他们沉默迅速熟练地将尸体拖走,抹去血迹,重新换了地毯,点上了熏香。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之中完成。
没多久,书房中又重新恢复了杀戮之前的样子,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就连血的气息,也被特制的熏香的馥郁香气给掩埋。
直到这时,极净万才回过头来,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
红色的夕阳,渐渐变黑,一重重的阴影,像是水一般,将他淹没。
从腰部,一直上升到胸前,淹没了颈脖,最后,整张脸都被遮蔽。
是的,所有的人,都是掩埋在黑暗中的。
所有地心。都是黑色。
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是干净地。
极净万不是。他从来都是不是。
靠近皇权地人。没有一个不是被鲜血所浸染。
干净不了。永远也干净不了。
从懂事地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和极撒风。只能存活一个。即使他不想争斗。极撒风也不会放过他。
因为猜忌。
皇位上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猜忌。
什么上天选定,皇权神授,都是鬼话,都是当权的人用来欺骗百姓,欺骗自己的鬼话。
他们比谁都清楚,谁都可能当上皇帝,所以他们会猜忌身边的所有人。所有有资格与自己竞争的人。
极净万清楚,他很了解这一
所以,从有能力以来,他便开始了计划,一步步地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地向着皇位走去。
他必须登上皇位。否则,便是死。
只有这两条路,别无选择。
极净万不想死,他要活着,所以,就只能是别人死。
一人活,一人死,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事情。
经过多年的努力,他在极撒风身边。安插了许多眼线,不仅仅是留金,还有极撒风地宠妾。也都是他的手下。
极净万了解极撒风的一举一动,他不着急,他在等待着。
而刚才死去的那名侍卫,极净万在五年之前便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他知道他是叛徒,但是他没有揭穿他,他不去动他。
他要让极撒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这就是他的计谋。
前些日子,当护送靡音离去地高远修来这里向自己报告时,极净万听见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是那名侍卫的。
侍卫,就躲在窗台下偷听自己和高远修的对话。
他原本可以此刻将他抓住。将他灭口,让他无法透露靡音的住址。
可是极净万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这么做。
Qī极净万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但在当时,他什么也没有做,他任由侍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极撒风。
shū极净万很清楚,极撒风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以自己的名义告诉殷独贤。
ωǎng他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向殷独贤示好的机会。
而之后,殷独贤便会去,夺回靡音。
极净万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匪夷所思地,他明明已经让靡音安全离开,|炫*。*书^网|而之后,却还是重新让她落回殷独贤手中。
而现在,他明白了,是因为不舍。
是的,他不舍。
或者,只是一种因不得而起的执念。
因为,当靡音留在殷独贤身边时。至少她地心。是不属于他的。
而当靡音留在慕情身边时,她的心。她的身体,都属于他。
这样的想念,让极净万无法忍受,所以,他宁愿让靡音待在殷独贤的身边。
这样,便没有一个男人是真正拥有她的。
极净万掌心中那朵鹅黄,已然颓败。
或许是被屋子中那不易察觉的,却一直存在的血腥气息所侵蚀,或者是被自己埋藏在骨子中地杀气所侵蚀。
总之,鹅黄已经消逝了。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任何柔软的东西都不会长久存在的,包括人心。
都会被慢慢地,一点点地侵蚀,谁也无法看清,那原本的面目。
生命的最初,生命的最终,已然不同。
而有些生命,却是一直保持着纯净。
那是一些未出世的生命。
将靡音暗中带回盛容后,殷独贤找来了最好的太医医治她,最珍贵的药材,一碗碗地灌入了靡音地嘴中。
靡音想要死,她想要远离这个世界。
没什么好留念的,是的,这个世界,没有了慕情,没有了他们的孩子,还有什么是值得留念的呢?
靡音想要走。
她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才不过活了这么些年,在她,却仿佛是过了几辈子,什么苦难,什么折磨,都已经经受了。
她实在是太累,她再也受不住自己的命运。
那种累,是掩埋在骨子里的,是流淌在血液之中的,是蕴藏在皮肉内地。
像是有沉重地粘稠的类似软泥一样地重物,附着在她的身体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一颗心,也是空茫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是的,什么都不存在了。
希望,欢乐,未来,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靡音想要死去。
但是殷独贤不让。他一定要让她活着。
靡音不吃药,当侍女将小勺放在她嘴边时,她咬紧牙关,不张开,不让药汁进入自己地身体。
可殷独贤却走上前来,将她扶起。接着用那双冰冷的仿佛染着冰雪的手,钳住了她的下
他的力气,是很大的,迫使着靡音分开下上下齿。
然后,殷独贤将药强行灌入了靡音地嘴中。
黑色的药汁,像潮水一般,涌入靡音的喉咙,她呛咳不已。
满满的一碗药,在靡音挣扎之间。有大半洒了出去,滴在被褥上,滴在衣襟上。滴在靡音的脸颊上,滴在殷独贤的手背上。
殷独贤就这么强灌着,一碗接着一碗,他要让靡音喝下,完完整整地喝下去。
他的强势,连鬼神都会(炫)畏(书)惧(网)。
殷独贤囚禁了靡音的身体,囚禁了靡音的生命,囚禁了靡音地命运。
像是在一条河水中,躺了许久。摇晃了许久,虚度了许久,当靡音清醒时,繁花已经落尽了。
又是一个冬天。
又是一场浩劫。
又是一次腐朽。
当靡音睁开眼后,看见的,便是一旁的殷独贤。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看着自己,目光如水。
靡音撑起了身子,当她这么做时。仿佛耗尽了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
她这才发觉,自己地身体,已经残损至此。
但,还是苟延残喘。
依旧苟延残喘。
这就是她的命运。
靡音将双臂撑在身后,两条细弱的胳膊,在不停地颤抖,忽然,右臂一软,她支持不住。猝然倒在了床上。
撑起身子。不过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动作,在靡音做来。却是艰难无比。
刚才的这么一番挣扎,让她背脊湿透,而额上,全是冷汗,将发丝粘得凌乱。
但弧度,依旧是倔强。
殷独贤就这么在梨花木椅子上坐着,冬日,天冷,椅子上铺了一层毛毡,软软的。
殷独贤就这么看着靡音挣扎,也没有上前帮她的意思,因为他清楚,靡音是不需要自己帮忙的。
他清楚,他很清楚。
所以,殷独贤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看着,等待着。
靡音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的这番动作,让她地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疲倦,每根骨头,都开始变软。
靡音的胸膛急剧起伏着,她拼命地呼吸,拼命地聚集力量。
接着,她第二次努力地撑起身子,她将自己仅存的力量全部都转移到手臂上。
靡音屏住呼吸,她的手臂在摇动,但这一次,没有发软,她成功地撑起了身子。
当做完这一切,靡音忽然感觉到一股昏眩,她的耳际在嗡嗡作响,她的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而身子,则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是力气透支后的疲倦。
靡音的双手,握住了被褥,手中,绽放着一朵痛苦的花。
她听见了自己牙齿咬住牙齿地声响。
咯咯咯咯咯咯。
或许,那是骨骼的响动,靡音已经分不清晰了。
她紧紧闭上眼,等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过去之后,才睁开。
靡音发现,这里是双灵宫。
永恒不变的双灵宫。
床正对的位置上,那面铜镜还是立在原处。
昏黄的镜面里,靡音看见了自己。
又变得,不像一个人了。
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没有生命力。
每次在殷独贤身边时,靡音就会发觉自己会变得不像一个人。
她会变成鬼,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仇恨的鬼。
物以类聚,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因为殷独贤是鬼,所以,靡音也必须变成鬼。
这就是原因。
靡音怔怔地看着铜镜,她发现,里面的自己,嘴角在抖动。
是在笑,或者是在哭,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命运究竟要她怎么样呢?
究竟,还要自己经历些什么?
何时,才会是结束?
靡音这么问着上天。
她地手,习惯性地抚摸上了小腹。
那里,是平坦地,什么,都已经不存在了。
生死
殷独贤一直看着靡音,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香炉。
龙涎香,熟悉的龙涎香,充盈了整个房间。
那香气,是看不见的,像是无形的手,就这么笼罩着他。
殷独贤的衣衫里,他的毛孔中,他的血液中,都充满了这种气息,驱散不去。
就和血液的气息一样,一旦你沾染到了,那么,终其一身,你都会生活在血腥之中。
即使你不断地逃避,那些血腥,也会找来的。
它们会寻找自己的同类。
你无法躲避。
殷独贤静静地注视着靡音,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了她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他开口了:“他已经死了。”
靡音听见了殷独贤地话。她地身子僵硬了。
“你肚子里地孩子。还有孩子地父亲。都死了。都已经被我给杀死了。”殷独贤地声音中。没什么感情。不会有愧疚。也没有自得。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陈述一件自己做过地事情。
靡音没有转头。她看着铜镜。铜镜里地世界。是扭曲地。是变形地。是黯黄地。
就像是。她现在所处地这个世界。
到处都是。扭曲。变形。黯黄。
靡音全身的肌肉,都因为殷独贤刚才的那番话,而鼓胀,而颤抖。
她不停地摇曳着,从身体内传来骨骼的“咯咯咯咯咯”的清脆声响,像是随时,她整个人,都会碎裂。
一直过了许久,靡音才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只是表面冷静了下来。
她的喉咙中。有一句话,向要喷薄而出,想要混合着血液,喷薄而出。
那是一句怒吼,靡音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句话给还原成平静的语调说了出来。
“殷独贤。我恨你。”她说。
“我知道。”殷独贤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我一直都知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不,你并不知道。”靡音看着铜镜,从那里面,她看见了自己的嘴角,在扭曲,她看见了自己的唇齿,沾染了无尽地毒汁。
她缓缓说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认为我会爱上你了;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对我失去防备;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被我刺中那么多刀……所以。你不知道,你这个可怜的疯子,你这个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没有人会爱你,即使你获得了全世界,也不会有人会爱你地。不会的,殷独贤,你只会孤独地死去,你只会慢慢地腐朽。”
殷独贤安静地聆听着靡音那些黑色的辱骂,聆听着她的诅咒。聆听着她的恨意。
他没有发怒,没有冷笑,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聆听着,直到靡音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我,确实是个可怜的疯子,可是靡音,”殷独贤道:“靡音你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和我一样,你也是一个可怜的疯子。我们都是一样的。”
靡音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头。
她地嘴唇,是苍白的,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浓烈的妖艳。
那是苍白脆弱到极致后,产生地一种类似疯狂的妖冶,她的声音,也是变了调子。像是一种笑。又像是一种哭泣,总之。那是一种尖锐,尖锐的声音,像是用铁皮,重重地刮着人的耳膜,一下一下:“原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变成一个疯子,变成一个和你一样的疯子。所以,你夺去了我的全部,因为你想要我和你一样,什么也没有,是吗?殷独贤,是这样吗?”
殷独贤一直坐在原地,房间地雕花木窗是大开的,阳光,摧枯拉朽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