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一家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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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为了安儿?”
“对,夫人慢慢想,想通了便什么事都没了。”
江蓠完成了劝说的任务便退了下去,继而很快便叫来府里几个负责采买的仆役,让他们迅速添置初七往日所用的钗环、衣物、香料和书籍,吃食上要准备补气养神的药膳,府内所有下人绝对不能打扰夫人,一切以她的需要为最先命令。
静悄悄地,改变就开始了。初七回到了从前生活的轨道,呆在孟清身边时也少了陌生感,安安静静地侍奉丈夫康复。
孟清还是问她道:“等我伤好了,你就回去?”
“这……安儿不见我会哭闹的。”
“那将安儿接过来不就是了。”
“安儿他过不惯城里的生活……”
“他会习惯的。总不能让他老在乡下。就这样定了吧,明日我让夜华将他接过来。”
初七想了想,还是说了声“好”。孟清握住她的手,道:“这才是我们家该过的日子。安儿需要你,也需要我。将来他长大了,便会知道爹娘的用心良苦了。”
初七“嗯”了一声,脸色有些苍白。她模糊的头脑里面有了一条清晰的认知,即便多么不想融入世俗,世俗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就像则天皇帝无论怎样改变世界,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世间的约束。她所建立的王国也必然之会在天下人的声讨下毁灭。
初七也不知是为自己单纯的幻想破灭而难过,还是为走回老路而丧气。但她还是慢慢接受了妻子的身份,不再做出些孩子气的任性举动。
江蓠很是欣喜,感觉自己付出的劳苦终于物有所值。察觉此事的唯有夜华。就在她每日为初七的起居忙碌着时,夜华会有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刻。唯有一次,江蓠听夜华停下脚步对自己道:“了不起。”
江蓠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华,连忙行礼。夜华背对着她道:“能让夫人回来,确实有本事。我本人还有郎君竭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你做到了。”
“不,不,这是江蓠该做的。”
江蓠受宠若惊。可惜她的回答就像杂声一般被夜华忽视。夜华也没有再对她说过什么赞许的话。江蓠明白,自己的未来必须要依靠自己的手段来取得,再不能指望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现在写些亲密的戏份有人会反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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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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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华首次见到欣兰此人便是在孟清下命令让他前去接应安儿的后一日。原本以为这是一次十分简单的任务,却在寻找安儿的途中遇上了一个长相无甚特别,气场却异常强烈的女孩。
夜华自认直觉敏锐。当年首次遇上初七时,不祥的预感便缭绕不去。欣兰第一次跃入夜华的视线时便同样令他感到了不悦。彼时欣兰只在家门口专心剪着一捆辣椒。刺鼻的气味令她冒了一头热汗。安儿在她身旁帮忙剥着毛豆,时而替她擦汗,显得十分安静,没了往日的调皮。
当夜华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时,欣兰抬起头,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居高临下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她忽而感觉到所谓天生的宿敌也不过是如此。
“少爷,夜华奉命来接你去你娘亲身边。”
安儿对夜华的印象并不深也不好,便警觉道:“我等娘回来。”
“夫人她决定搬去与郎君住在一起,所以才让夜华来接少爷一起过去。”
安儿眨了眨眼睛,马上道:“骗人!娘才不会搬走!”
“夜华不会撒谎。夫人今日刚刚同意回到郎君身边。不信少爷可以亲自去问夫人。”
“不要!搬走了,欣兰就找不着了。”
欣兰看着夜华急速变幻的脸,感觉情况不对,连忙安慰安儿道:“这有什么找不着的?以后你想我了,我来你家玩便是。”
安儿年纪虽小,却并太好哄,对离别这种事也尤其敏感。他听得出跟着眼前的男人走,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而身边所有的人竟对此都无能为力。特别是欣兰,也不挽留他,让他反抗情绪一触即发。
安儿仍下手里的活,嗖一声就跑开了。他对于躲藏甚为精通,不一会儿就没了影。欣兰自是熟悉他的伎俩,忙对夜华道:“安儿他一发起脾气来就拦不住。你若是想接他走,现在就得去追。”
夜华十分镇定,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回欣兰,身子顿时像豹子似的冲了出去。欣兰见是高手出手,又恐安儿反抗会吃亏,便也按耐不住跟了上去。
捉迷藏这种游戏安儿十分拿手。他天生仿佛就对危险有着极高的敏感,也很善于掩藏自己。夜华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抓到他,却在迈步之后失去了把握。
初七是狼养大的,她的儿子看来也不可小觑。夜华开始为自己一开始的失策而感到棘手。他追踪的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普通人,这该如何下手是好。
欣兰追上来的时候让夜华有一丝警惕。这个女孩竟也能如此轻易察觉他的行踪,自然也非寻常人。
夜华握着腰际的剑,道:“你可有找到少爷的办法?”
“都说了安儿不好找。你吓着他,想带他走可就难了。不过,既然你问我办法,我也可以告诉你。条件有三,你答应不答应?”
“小姑娘年纪轻轻可不要这么市侩。”
“这条件很简单,不算讨价还价。一,安儿往后被要求读书也好,习武也罢,总归是会反感的。你不能用打骂来惩罚他,那样适得其反。二,安儿他最喜自由自在,不能逼得他太紧,尽量给他自己的空间。三,无论安儿将来选了什么样的路,你劝说不成,便要由着他去。这样的条件可算合理?”
夜华冷笑了一声,道:“说得这么老道,是谁教了你这些话?你受了谁指使接近夫人和少爷?”
他是知道的,江湖上一些组织会将资质优秀的小孩从小收留培养,成为潜在的棋子。早在见到欣兰以前,她祖宗十八代都被调查得仔仔细细,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如今看来,他需要重新估量从前的武断。
欣兰感觉到夜华脸上隐隐显出的杀意,便有些后悔将康摩伽教她的话说出来。这些话本来是万不得已说给初七听的,但现在她也许再也无法轻易见到初七,便只有对最有可能改变安儿未来的人说。可夜华是何等人,任何威逼他的事都可以成为杀人的理由。现在造成的结果只能说明欣兰年纪太小,预想不出夜华的恐怖。
夜华见她露出害怕的表情,继续道:“说到底,你跟我提什么条件?明明少爷的将来全都是由郎君决定。第一,你找错了人;第二,让你一家从此消失,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做到。如果你还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番话淡淡的,带着黑雾一般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欣兰听了回头便跑。夜华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倒是觉得自己刚刚高估了这个女孩,遂也没了心思再计较这点小事。
但欣兰远非是在逃跑,而是向安儿平日最爱躲藏的地洞奔去。这附近原本有一个地下矿脉,却因为战乱的关系被废弃了多时,被安儿发现以后便成了他的地下王国。
欣兰并不敢独自下到地洞里去。因为她的方向感并不如安儿那样敏锐。这一次,她大着胆子跳下了一个很浅的穴口,却谨慎地在熟悉的范围内徘徊,一边呼唤着安儿的名字。
时间过得很快,欣兰在矿洞里呆不住了。头上一方光亮的洞口也因日落而越发昏暗。一旦失去了光线,矿洞便如地狱一般恐怖。她没了办法,刚想爬出洞去,却见安儿一身脏污地出现在她眼前。白净的脸也不知如何才能脏得如此,一双澄澈的眸子衬得越发白了,里面含了些许泪水。
欣兰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想替他擦擦脸。安儿躲开了去,道:“我不要走!”
“你必须跟着你爹娘过活。”
“那你跟我一起走。”
“我还有自己的爹娘,如何能跟你走?”
“要是我进了城里,就得跟城里人一样生活。我知道城里人都是怎么过的。那里的人看重的东西,我们不稀罕。我要是变成跟他们一样了,你也不会喜欢我了……”
说着他竟哭起来,哭得十分大声。眼泪就像是晴空中下的太阳雨一般,在乌黑的脸蛋上滑下白皙的痕迹。
欣兰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等他哭完。等那哭声小了,她才道:“安儿,我将来要去外面的世界做很多的事,见识很多的风景。不光是锦城,还有很多想都没想过的地方,我都要去,不会只在乡下悠闲地过下去。所以,就算你不去城里,我也是会离开的。你要是想着我对你的好,就快些变成个男子汉,别让我看轻了你!”
“欣兰,欣兰……”安儿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残忍。这一点在他往后的人生总是反复体验,以至于他都有些后悔,为何在这样小的年纪就将迷恋这种事懂得太深。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过年是特殊时期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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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卢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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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宗宝应二年正月三十,叛军首领史思明之子史朝义的首级被送至长安。长达七年零三个月的安史之乱正式宣告结束。
便在这一日,长安重开的梨花春酒楼里,一群官兵黑压压占据了上下两层,把酒言欢,庆祝这漫长岁月之后难得的胜利。
二楼的阁子间专给几个职位高的军官留着。其中一个临窗的阁子里,只坐了两个人。这两个皆是胡人,长相都意外的出众,因而酒女前来替他们换酒时,皆要发一会儿愣,动作也很是迟钝。
好不容易等换酒的女人走了,其中一个才开口道:“我说,你打了胜仗,怎么都不开心?你看这长安,人人都快疯了似的傻乐,就你没个好脸色。要不,我给你说件好事,让你开心开心?”
另一个端起酒盅一口饮下,不屑道:“你能有什么好事?不是生意场子被人砸了,就是又有人跟你抢地盘。我可不是次次都能给你善后!”
“这次绝对是好消息,康摩伽。初七回来了!”
康摩伽一愣,酒盅里的酒差点溢出来。但转瞬他又恢复了常态,道:“这算什么好消息?她回来,就是说孟郎君也回来了。他是长安的地下主人,你也得靠着他过日子。跟我说什么初七回来了,你脑子有毛病了,曹铭昭!”
“我脑子好得很。只怕你是嫌弃人家年纪渐长,没了以前漂亮的脸,所以情义啊什么的,早就烟消云散了吧?”
“随你怎么说。我只让你帮我查师傅从前的案子。你别再跟我啰嗦其他!”
“都说了七年战乱,案子的卷宗都不知去了哪里。你让我怎么查?”
“文书卷宗早就做过手脚,最要紧是找人。没有办法也给我想出办法来!”
康摩伽烦躁地扔下酒盅出了阁子,正巧跟个来送酒的女人撞上。那酒女似乎是个新来的,模样还很生涩,脾气也有点倔强,被撞倒在地,只咬着唇,不吭一声。
康摩伽有一阵恍惚,仿佛眼前出现了幻象。他在心里叫了声“初七”,迅疾又开始自嘲,初七怎还会是这般年纪?她早已为人母多年,该有的生涩和倔强一定都被她的男人磨平了。回过神,康摩伽扶那酒女起来道歉,又塞了些银子,便狼狈地下了楼去。
楼下一群官兵见是他来,又纷纷邀他畅饮几杯。康摩伽觉得入喉的酒太苦,便只说了声全场的酒钱由他包下,继而在欢呼声中静静消失而去。
长安果然像疯了一般。大街上,无论男女老幼都在欢天喜地地庆贺胜利。康摩伽带着酒意在街上走着。一个担货郎与他擦肩而过,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康摩伽叫住那担货郎道:“有卖铃铛吗?”
担货郎放下肩上的扁担,殷勤道:“自然有,自然有,军爷要什么样式的?如今天下太平了,都靠得是你们打了胜仗。无论军爷要什么,我都当一点心意送给军爷了。”
康摩伽看着那一排琳琅满目的首饰,突然便没了那份心情,摇摇头走了。可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个稚嫩的声音道:“娘,这里有铃铛卖!”
“娘可不欢喜铃铛。”
“娘骗人。”
“没骗你哦。铃铛这么吵,时时带在身边,最讨厌了。好了,快点回车上去,安儿。街上太热闹,小心走丢了!”
康摩伽回头看那对母子时,他们已经上了一辆马车远去了。他突然苦笑了一声,继续走自己的路,就像什么都没发现,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正月的寒风刀割般的疼。康摩伽觉得自己都快被吹得麻木了,耳边全是一个女孩在喊他的名字:“康摩伽,康摩伽!”
醉了,真不该吃那么多的酒啊。要是回到二十多年前,知道她那么讨厌被管着绑着束缚着,他就不会捡她回来,疼着她养着她。那么年轻的自己,竟会对自身以外的生命突然产生那样的迷恋。说是不可思议,还是命中注定,似乎都不太确切。如今他都三十多岁了,既无家世,也无子女,还记挂着过去看不到未来。这样的人生太颓废了些,连他自己都开始厌弃自己了。
就在康摩伽慢慢醒着自己的酒意时,初七却是乘着马车向卢家奔去。打算搬回长安以来,便陆陆续续地发生了许多事。崔母似乎不再相信什么时局,决定从此在锦城住下去,遂也没回来。崔桓和妻子因要侍奉母亲,便也留在了蜀中。回到长安的唯有崔家三姊妹。莲叶要回来是因为从前的夫婿卢定之写信来要复合,莲子要回来便是多年来未曾谋得良人,想来想去也唯有回长安。
可惜这一回来,烦恼便接接踵而至,让初七一点不能在家里闲着。事情的起因便是莲叶带着女儿回到原来夫家开始。原来卢定之在这七年当中已另娶了一方妻室,再将莲叶接过来,她已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加之她的年纪、容貌已无法与新人媲美,性格又有些懦弱,因而时常遭受欺侮。
每每这个时候,初七便要亲自前去卢家,做姐姐的后盾。可她毕竟是外人,能做到的事也少得可怜。她们的娘家也不在长安,受了委屈根本没个去处。莲叶在卢家除了女儿外也没个盼头,偶尔与妹妹聚一聚,发发牢骚,便再没动静。
初七觉得大姐被家庭折磨得苍老了许多,心中很不好受。今日她带着儿子登门,便一直嘱咐安儿道:“待会儿见到大姨,千万要规矩些,尽量让她高兴,知道吗?”
七岁的安儿比一般的孩子要早慧,对母亲的话也很顺从。他有着可爱的面孔和强大的家族背景,将来便是天之骄子。对这样的身份,他的认知也越来越清晰,因此很是会分辨长辈们对自己的要求。
“娘,要是爹爹他像大姨夫那样,我绝不会让娘亲受一点委屈。”
“嗯,安儿真是可靠的男子汉。”
安儿对男子汉一词十分敏感,因而没有露出对母亲赞美之词的喜悦。他心底里面的女孩,他快忘了她的长相,却还记得她留下的伤痛。
马车慢慢悠悠地到了卢府。初七很快便领着儿子走进这偌大的宅邸。因卢家在战乱中遭受重创,势力早已不能与往日相比。虽这宅子还算气派繁华,但只能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有仆役按照惯例领着初七前去莲叶的院落。中途却因一阵吵闹令他们停下了脚步。初七推测这乃是卢家内部的纷争,不宜介入,便没有多留意。哪知从那吵嚷之地忿忿而来的,竟是久违了的紫鸢。
紫鸢虽年过四十,但容貌却保养得异常好,唯有当年康摩伽留下的疤痕让她的脸有了瑕疵。经过多年,她再次跃入初七的视线之中,身上的傲气一丝未减。此时此刻,她似乎很是暴躁,一路冲撞过来,连撞到的是谁都不曾留意。
初七本来也不想跟她扯上关系。可一想到杂耍班子当年的冤案,她突然就出声喊道:“卢夫人,好久不见,怎么就回长安了?”
紫鸢回过头,一时没认出喊她的人是谁。直到确认了那双眼睛,她才【炫】恍【书】然【网】大悟,道:“是你?”
“是我。卢夫人是不是快将我给忘了?”
“怎么敢呢?你现在连儿子都有了?孟郎可真是有福气。”
“哪里哪里。我正好想跟卢夫人叙叙旧。要是有时间的话……”
“不巧。我正有急事。叙旧什么时候都行。就怕你的夫君不舍得罢了。”
紫鸢笑了笑,伸手去摸安儿的头。安儿本能地躲了开去。紫鸢便也讪讪地收回了手,自顾去了。
等她走远,安儿便问母亲道:“娘,那个女人有点可怕。你不要跟她接近。”
“嗯。娘有安儿护着,一点都不怕。”
初七断然不想跟儿子讲述从前过往,很快便将这段插曲抛开,寻莲叶去了。不想她一到便见莲叶坐在房里垂泪。
初七觉得事情不妙,便嘱咐安儿去找娉婷玩耍,自己则连忙来到姐姐身边替她拭泪,道:“大姐,姐夫又让你受委屈了?”
“还不是那个紫鸢又回了本家来!如今定之做了家里的主,紫鸢便向他来借钱,说是要在长安重新落脚。定之不答应,她就把我以前在梨花春里做事的事作为要挟。定之今日对我发了一顿脾气,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刚刚也遇上她了。原来她是为了这事而来。要钱而已,好打发得很。大姐大可不必伤心。交给妹妹办就是了。”
“小妹,你可别像上次似的,拿自己来打击别人。为了那样的人,这不值。”
“我知道分寸的,大姐。妹妹只怕你在卢家尽受委屈,能替你分担的却是少之又少。”
“唉,早知回来是如此,还不如随爹娘在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