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独宠-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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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囚?什么死囚?”
“这……详细的小人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小姐特意吩咐过,这个死囚上有高堂要奉养、下有妻儿拖累。”
郑明远想了想,径直向着后院走去。
待他走到院口,便见一个身着囚衣的男子跪在地上。
囚衣男子的对面是正端坐在椅子上的萧予绫,因为她身体微侧,郑明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听她徐徐说道:“你可要想好了,你若答应,很可能等不到行刑时便会死。但,我可以给你家中父母和妻儿银钱二百两,足够他们安稳度日。你若不答应,自可……”
那身穿囚衣的男子听到这里,忙打断她的话说道:“小姐请放心,小姐交代的事情小人自会办妥。只是,小人有个请求……”
“你说!”
“还请小姐先给些银钱……听闻家中母亲得病,现下正缺银钱……”
“此事好办!你既然答应,我自会将一百两先交于你的家人。”
郑明远见状,蹙眉,却没有说什么,一直等到下人将死囚带走。他方才走进院中,问道:“阿绫这是要做什么?”
萧予绫循声望去,见到他轻轻一俯身,答:“郑公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有人要害我和孩子,便借这个死囚一用,试试看是谁下的手?”
“试?如何个试法?”
“前日里,我听郑公说到有人假冒王爷命令飞鸽传书给刑风之事,这便可以一试!”
“哦?”
“想来,会对我下手的,要么是和王爷有关的妇人,要么是远在京城的成帝和太后。但,我以为,太后和陛下比起对付我,大概更想要对付王爷。我细细想了几日,眼下唯有一人嫌疑十分大。”
“谁?”
“于然!”
闻言,郑明远面上露出凝重的神情,萧予绫找到他,言及有人欲加害她和孩子,所以向他寻求庇护。他为了保护周天行的子嗣,为了昔日的故人太傅何明,自然是责无旁贷。
她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孩子出现,要让曾经和她有过约定的于然及王爷履行诺言,她先诞下子嗣,得正妃之名。
可,若加害她的人真是于然,她也欲对付于然,他却不能再帮。
毕竟,京城的于家在朝中利益盘根错节,于然的父亲还是当朝重臣。他不能因小失大,令周天行失去于家的帮扶。
他沉吟片刻,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绫,你可知道,何谓大义,何谓小利?”
萧予绫心下了然,不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郑公放心,我要做之事,必然不会伤及王爷的利益……”微微一顿,她加重了语气借着说道:“我不但不会坏王爷之事,我还能帮王爷一把,让他得偿所愿。”
郑明远不是不怀疑的,但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烁烁发亮,里面全是自信和坚定。不由的,他又想起她曾经在周天行面前的屡次献计,甚至于想起太傅何明的话。
当年,何语出生,有人批命说她有朝一日会母仪天下,因着这个批命,也因为何明的贤名及遍布天下的门生,永业帝方才会下旨为她与周天行赐婚。
许多事情,当时并不在意,但如今看来,又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般。郑明远心思一动,已然相信了她大半,道:“你且说来听听,要如何帮助王爷使他得偿所愿?”
“自然是挑拨离间,而后坐山观虎头。”
“何意?”
“若我现下说了,郑公可还会帮我?”
“这……”
“郑公!”眼看着郑明远犹豫,萧予绫正色唤了他一声,却不再提刚才之事,话题一转,说道:“郑公可知,我到了此地为何不先去见王爷,反倒来见郑公?”
“老夫确实不知,你这孩子做事古怪,明明是何兄的女儿,却偏生只说自己叫做萧予绫。即便,你的义父对你有恩,你也不敢隐瞒老夫呀!再说,明明怀了王爷的孩子,却还是要逃离……”
萧予绫对他的话没有全然听懂,什么义父,什么恩情?只是,她现下更在意找出杀害阿金和刘蛮之人!更在意郑明远对她的看法!
她焦急说:“郑公误会了,我那时并非有意逃离。”
闻她之言,郑明远十分诧异,道:“难道那地洞不是你挖?”
萧予绫叹一口气,道:“郑公实不相瞒,那地洞确实是我所挖,但我如此做法实在是因为三年漂泊在外,吃尽了苦头。每到一处,都会给自己留一条逃生之路。即便是住进了小阁楼中,也还是不安心,遂挖了这个地洞,欲做逃生之用。只是……会以这样的方式逃走,我实在是被逼无奈。”
听她说到以前的苦日子,郑明远心生怜悯,面上却丝毫不变,问:“哦?难道还有人敢在王爷的眼皮底下害你不成?”
“郑公若是不信,大可去问王爷!当日尚在京城之中,我感觉身体不适,想告诉王爷,又怕他空欢喜一场。遂悄悄寻了路边医馆的大夫为我诊脉,大夫为我把脉后断定我已有一月身孕,我喜不自胜。但,还来不及将此事告诉王爷,这事便不知为何被于然得知。当着王爷的面,她便为我准备了一些滑胎的食物,暗害于我……”
听她说到这里,郑明远大惊。子嗣乃是关乎祖宗,关乎鬼神和香火的大事情,于然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对子嗣下手!
郑明远想到了有一日周天行的喃喃自语,说纵使于家权势滔天,他也绝不会娶一个心肠歹毒加害腹中胎儿的妇人!
当时以为是听错,现下想来必是如萧予绫所说一般了!
萧予绫小心抬眼看郑明远,见他神色愤愤,忙又说道:“经过此事,我更加不敢对任何人说起怀有身孕之事。一路担惊受怕,到了咸阳。我本想,那里是王爷的府邸,我和孩子都应该安全了。哪知道,还不等我禀明王爷,便发现有人放火烧我。我前思后想,与其整日在王府中惴惴不安,不如就此离去,虽然远离了王爷,却能保得孩子平安一生。”
她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哽咽道:“都道……不养儿不报父母恩!我为人母方才知道父母的心思,方才明白我父的苦心。我父……为了先帝和王爷可以从容赴死,却无论如何要我逃出生天。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可以离开王府,可以没有安逸生活,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面对危险。”
她的话,不是没有漏洞的,可她的表情,尤其是她的那双翦水明眸,里面充满了对孩子的关爱,令郑明远不忍再追究下去。
他颔首,道:“为难你了!”
说完,沉吟片刻,他又道:“老夫想知道,你若查出加害你之人是于然,你会如何做?”
萧予绫心下了然,郑明远如此问必是已经偏向于自己了!只是,有些实话,并不适合告诉任何人!
她柔柔一笑,答:“郑公请放心,轻重缓急之事我省得。无论是谁要害我和孩子,我都不会任性胡来,置王爷于不顾。毕竟,破巢之下没有完卵,若王爷受损,孩子与我也不会好过!”说着,她微微一顿,又道:“我想查清楚是谁下的手,无非就是想提防一二,或者将此事禀明王爷,也好让王爷心中有数。以后,也能更加周到的保护我们母子。”
听她说得平静,郑明远放下心来,只当她说得是实话,忙又问道:“但不知你具体打算如何行事?”
“说来也简单,不过是借着郑公的宴会,让这个死囚能与机会与别人谈天,让于然小姐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
“谈什么?”
“便谈他知道信鸽之事,亲眼见到王府的信鸽被人打走。若是于然未做过此事,自然只当他是胡言乱语,不会在意。若是做过……”
听到这里,郑明远颔首,接过话去道:“若是她知道,大概会杀人灭口!”
“是呀,她会杀人灭口。以她身边的那些侍卫本领来看,这个死囚确实是难逃一死。”
……
转眼间,到了郑明远的寿宴。咸阳城中的贵族和重臣,皆收到了请帖。
郑明远的出身,原也是士族,加之现下他又是周天行身边的老臣。下午,无论是高傲的士族还是有名望的贤人,但凡在咸阳城中有些脸面的,都坐上马车往郑府赶来。
明明离宴席尚有半个时辰,郑府却真正算得上是门庭若市。
于然的马车到来时,郑府大门口的管家忙恭敬迎了上去。于然的侍卫,是认得管家的,只是管家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男子,看上去十分陌生。
尤其是这个男子的眼神闪躲如鼠,好似在做什么坏事一般。
管家恭敬的将于然迎下马车,于然身边的侍卫不免开口问道:“老管家身后是何人?”
闻言,管家回头一看,不由有些恼怒,问道:“王爷命你好生站在门口看人,你怎的跟着我来了?”
那个被骂的男子不由委屈,抱怨说:“我那日虽然看见有人射了王府的信鸽,可到底离得远,我若是不跟在你老身后看个明白,光是站在大门口,如何能识得出人来?”
本来面无表情的于然身体忽然一僵,眼瞳不为察觉的一缩,而后漫不经心的问道:“老管家,这个人是何来历,刚才我好似听到他说奉了王爷的命令?”
管家好似有些作难,道:“阿然小姐,此事是王爷亲自下令,小人不好乱说。”
“管家多虑了!我乃是王爷的知己,将来,更是王爷的妇人,如何能与他人相提并论?”说着,她声音一沉,又道:“我之所以如此问,不过是关心王爷而已!”
管家沉吟片刻,道:“阿然小姐所言甚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阿然小姐不要再对他人提及。”
“当然。”
“阿然小姐有所不知,王府前段时间出了大事,王爷的信鸽被人截下,又被人假冒王爷的命令。刚巧,我身边这个人亲眼目睹此事,他说看那射打鸽子之人的打扮,十分面熟,想来是这咸阳城中大户人家的侍卫。这不,王爷就借着我家老爷过寿之事,宴请这城中的大家大户,让这个人在此查看指认!若是发现那射打鸽子的人,立即拿下!”
说完,管家抬首看去,惊道:“阿然小姐可是不舒服,为何脸色如此差?”
于然摇头,道:“无妨,大概是天气热了,有些闹暑。”
话毕,于然施施然向着大门迈进。
下卷 一世情缘 第十五章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郑府冷清的后院中,萧予绫身着一身蚕衣,蚕衣的领、褾、襈、裾皆织有金云龙文,里单则是玉色纱织。她的头上以金做发撑,再戴凤冠,插有碧玉簪子为装饰。
这身打扮按照礼制,便是郡王正妃的朝服。如今穿在身上,一会出去,便是让世人知道她是郡王正妃。
即便她深爱周天行爱得全无自我之时,也没有如同这刻一般迫切想要成为王妃。
她虽然静静端坐着,可唯有她知道,她等待消息等待得连牙齿都是紧紧咬住,半刻不得松懈。
过了好一会,大约前院已经开宴,隐隐有箜篌之音飘渺于风中,且不时听到舞女的吟唱。
这时,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来,道:“小姐,小姐不好了,那个罪人死了!”
萧予绫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一抖,而后再没有其他变化和反应!
她只觉得,心里那个猜想坐实,仇恨的火焰咆哮着喷将而出。
不断有个声音在呐喊,果然,果然是于然!杀了她,早晚要杀了她!
下人看来,萧予绫依旧正襟端坐,谁能知道,这一刻,她为了使自己平静下去,废了多大的力气。
好一会,她终于笑了出来,暗道于然真是做贼心虚,一听到管家的话,便失了分寸,也不细想就迅速命人下手,才会露出破绽!
报信的小厮见她不悲不怒,当即有些忐忑,说道:“小的们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好生保护那个罪人,谁知道转个眼,他不过上个茅房,便被人杀了……实在是、实在是怪不得小的们……”
萧予绫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我原也没有打算你们能保护他。他……早晚也要被处斩。”
话毕,她站了起来,从旁边奶娘的手里接过了孩子,道:“阿翼,走,我们去前面见你的父亲去。”
怀里的小家伙也不知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她这身深红色的蚕衣,看了看她的脸,转而看向她的衣襟,立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见状,萧予绫沉重的步伐轻快不少,面上也挂了淡淡的笑容,挺直腰板向着前厅走去。
她到大厅时,并没有慌着出现,而是站在侧门后面的屏风处,观察其中的景象。
此时,正是高朋满座。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出席,就连周天行也已经到场,正端坐在郑明远的旁边。
比起郑明远的笑容可掬,周天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时往下面众人扫去。
郑明远见状,并不主动问他,而是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王爷,老夫曾闻王爷许诺过阿绫,若她先诞下子嗣,便让她为正妃。名字,载入皇家族谱。可有此事?”
闻言,周天行一怔,而后面露喜悦,道:“确实、确实有此事。卿家如何得知?莫不是她告诉卿家的……”
郑明远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此言现下可算数?”
“自然算数的!且,本王已经奏请朝廷封妃,圣旨也早早下来了,王妃之位舍她其谁?”说完,周天行开始四处张望。
在众人不解他的反应时,他忽然站了起来,又朗声说道:“说此话时,本王欲求娶于家小姐。而今,本王并未遣人到于家下聘,若是、若是阿绫回来,即便没有子嗣,也可以当得王妃。本王,并未与于家缔结婚约。”
他话落,下面便有人议论道:“阿绫?莫不是何语小姐?”
“正是,正是!听闻王爷上奏朝廷,何语小姐落难之时差点病逝,幸得一高人相救。此人名萧,却无子无女,小姐感念恩人,便认其为父。那萧姓高人欢喜,赐名她为予绫。后来,即便陛下赦免了何太傅的罪,她依旧没有改换自己的姓名。”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说那么奇(炫书…提供下载…)怪,何语小姐死了,王爷奏请朝廷追封其为王妃,那灵牌上却立的是萧予绫的名字,那圣旨上面也说是萧予绫呢……”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躲在门侧屏风后的萧予绫自然将此话听了清楚。她身子一僵,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天行。当初,乍听刑风说她是王妃之时,她只当他为了安抚天下贤人之口,遂为何语讨了一个封号来。为此,她还曾嘲讽过他是个功利心太重的人,从来不会被感情左右头脑。
现下她方才知道,他确实为了她*了一次,那王妃的名字,确实是她而不是何语!如今这一切听来轻松,可细细一想,一个太傅的遗孤,纵使受了他人之恩,又如何能轻易改名换姓?朝廷如何会轻易答应,何太傅的门生又如何会轻易答应呢?
他,终究在她的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知道这些又怎么样呢?
他和她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和隔阂,原本就不可能。如今,还有两条活生生的人命横在中间,她又如何能怀抱着感激和深情去面对他呢?
此刻,她甚至没有一点与他见面的*,只是稳稳地抱着孩子,静待郑明远将戏演下去。
随着议论声四起,场中众人已经丝毫没有顾忌,纷纷说道:“何语小姐不是已经……”
“对呀,朝廷的追封都已经到了,王爷为何说只要她回来就是王妃呢?”
“莫非,王爷糊涂了?”
……
郑明远笑呵呵的看着众人议论,见大家将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方才笑道:“王爷既然如此说,那如果阿绫出现,可否当场赐她王妃印?”
“可,本王并未将印玺带来……”
“王爷不必担心,老夫特意嘱咐过王爷的随从将印玺带上。”
闻此言,周天行已经是喜上眉梢,道:“难道、难道她当真在卿家的府中吗?”
郑明远笑着让随从呈上印玺,站起身说道:“王爷有所不知,当日王妃并未被火烧死,而是被歹人加害……她因为聪慧,巧计逃脱,如今带着王爷的孩子赶了回来。”
“她……”周天行显然失了仪态,一把抓住郑明远的手臂,接着道:“快、快叫她出来。”
“王妃请出来,受王爷赐印玺!”
话毕,萧予绫抱着孩子从屏风后面款款走到人前,还不等她站定,周天行已然大步迎了上去,低喃:“阿绫,真的是你……”
说着,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作势欲搂抱她,可见到她怀里的孩子时,他的动作忽然一滞。
萧予绫注意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久久停留在孩子身上,而后有些无措的说:“这个孩子……”
不等他说完,她已经笑答:“自然是王爷的孩子,王爷可要抱抱?”
他颔首,小心的伸手去接,面上表情十分慎重。
当孩子到了他怀里,他的动作有一刹那的僵硬。比起他的拘谨来,小家伙倒是一点不认生,眼睛一眯笑了起来,笑得双手直扑打。
猛然见到孩子笑,周天行好似亢奋许多,倏忽将孩子高高举起,大喊道:“这便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萧予绫眼见着孩子被他双手撑起举过头顶,顿时瞠目结舌,本要劝阻,可见他笑得嘴角咧开,连称谓都全然忘记,她的动作顿住,只是担忧的站在原地望着孩子。
场中的人,立时站了起来,对他齐齐一拜,道:“恭贺郡王,喜得贵子!”
被他高高举起的小家伙乍被举高,竟然丝毫不惧,又是一阵的手舞足蹈,令得周天行欢喜非(炫书…提供下载…)常。
恰在此时,郑明远呵呵一笑,赞道:“小公子如同王爷小时一般,年纪虽幼却丝毫不胆怯!”
闻言,周天行更是欢喜,道:“本王欲赐名为……”
不等他说完,萧予绫立马跪地道:“王爷,孩子的名字绫斗胆取好,叫做阿翼,愿他如身长飞翼般可在苍穹之中自由翱翔。”
周天行一愣,将孩子放下抱在怀里,沉吟片刻道:“这个名字甚好,甚好!如此,本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