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第7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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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的坟!”
听着刘兴华这出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熊卓然有些心动,却又有些怀疑,对着刘兴华道:“老刘,你说得这么严重,是真的吗?”
刘兴华怔了一下,忽然转头对着张义大声地命令着:“张义,你现在就亲自带着熊副司令和王军长,到你们县之外的随便一个大队和村子里去转一转,这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是!”张义答应着,请求着熊卓然与王大虎一起坐上刘兴华的车。
此时,熊卓然与王大虎都有些不情愿,但是却也非常想要知道刘兴华说得是不是实情,他们身处在部队里,相比较而言,军队的供给还是过得去的,所以,他们也根本就体会不到民间的那些饥苦,刚才听着刘兴华所说的一切,那情象根本就不可能是新中国、新社会的景象,倒是仿佛说的是解放前的大饥荒一样。
※※※
一个小时之后,张义又带着熊卓然和王大虎回到了贮备粮库,在见到刘兴华的时候,刚才还有些趾高气扬的两个人,在这个时候全然无语了起来。
“军长,外面又有很多老乡在公路上聚集呢!他们挡住了我们的路!”李团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告诉着王大虎。
王大虎看了熊卓然一样,在刚才他们从村子里回来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这些当地的老百姓已然没有了昨天晚上那样的激烈,更多的人是带着一种彷徨无措的表情在贮备粮库的外面围观,他们害怕这个粮库内他们唯一可以活命的希望粮被运走,同时也对被熊卓然和王大虎又带来的五车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感到畏惧,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在强大的外力作用之下,只能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王大虎没有说话,询问一样地看着熊卓然。
熊卓然低头沉思了一下,转头对着李团长道:“小李,告诉战士们,先不要装车了!”
李团长怔了怔,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熊卓然这才抬起头来,望着刘兴华依然通红的眼睛,他点了点头,只能承认着道:“老刘,你说得是不错!苦呀!这些老百姓真得是苦呀!……”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没有更多的话语了。
王大虎却是适时的问着他:“首长呀,你看我们这个粮还拉吗?”
被王大虎如此一问,熊卓然也有些为难起来,思忖了半晌,看着刘兴华,显出十分苦闷的表情来,对着刘兴华和张义道:“老刘呀,这件事真得让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按道理来说,这些粮的确应该救济给乡亲们;可是,我们也是接的军区的战令呀!把这些粮平安的运走,装上火车,再装上船,这可是国务院、外交部特别交待的事情,这个任务我原以为会很是轻松,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无法完成,我们这些人只怕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明白!”刘兴华也点着头,同时再一次地告诉着他:“这件事我已经权衡过了,没有什么事能比老百姓的性命更重要!”他说着,再一次用恳求地语气对着熊卓然道:“老熊,把你的兵带走吧,这里的事情你可以一概地推到我的头上来,我也自会去跟省委和中央解释。呵呵,大不了你和大虎可能会被上面骂一顿,如果真得有过不去的地方,我就去找他们,让他们拿我算帐就是了!”
听到刘兴华如此地说,熊卓然也有些感慨,他摇着头笑道:“老刘呀,也不能什么事都让你担了,应该我担的责任我还是能够担得起的!”他说着,转身对着王大虎道:“大虎,这一次的粮我们不运了,让同志们再辛苦一下,把装上车的粮食再卸下来,回去吧!”
“是!”王大虎响亮地应答着,却是巴不得熊卓然能够下达这样的命令,说着,便快步走开,去找汽车团的李团长了。
听到熊卓然终于放弃了,张义和刘兴华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松快来。
看看刘兴华的身边只有张义,周围再没有其他人的时候,熊卓然才有些关切地对着刘兴华道:“老刘呀,这么多年了,看来你真得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我真得很为你担心呀!这一次你又是先斩后奏,只怕你这个代省长的位置也呆不长了!”
刘兴华却不以为然地道:“我已经想到了!呆不长就呆不长吧!我只求能够作到问心无愧就足够了!”
熊卓然愣了一下,又道:“你是可以问心无愧,只是你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呢!人家可是不这么想。”他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作为老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自己也要作好心理上的准备!这件事如果上面处理得好的话,我估计也就是把你这个代省长拿下来,另换别人;但是,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我只怕会把你划入到彭德怀那伙人里面去!”他说到这里,把话头嘎然停断。
刘兴华只是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其实也很沉重,实际上,也在担忧着熊卓然的预言会变成真的。
第五七章 苦难(一)
全国性的大饥荒一直漫延着,可是,引起这场大灾难的三面红旗却还是象钢铁铸成的那样,依然屹立不倒;与此同时,却是几千万的人在饥饿之中倒下去,便再也没有起来。三年的时光是如此得漫长,对于刘兴华来说,却尤如过了一个世纪。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和平建设年代里,竟然被饿死了这么多的人,或许这在人类的历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然而,引起这些的,却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天灾等客观因素造成的,根本的原因其实就是人祸!只是,便是许多人知道这个原因,却也因为反右、批彭运动的影响,没有人敢说实话,没有人敢对中央、对毛泽东提出怀疑来。
刘兴华已然出离了愤怒,如今剩下来的只有悲哀!
果不其然如熊卓然所料的那样,刘兴华最终还是被打倒了,成了漏网的彭德怀反革命集团的成员,这顶帽子戴在头上的时候,的确压得人喘不过气了。既然被打倒了,那么,那个还没有在头上戴热的代省长的乌纱,也就一并让给了别人,如今刘兴华可真得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他的所有职务都被免除掉了,并且要被发配到了沙洋农场去接受人民的改造。
张义这个黄城县的县委书记也被牵连了进来,但是,由于刘兴华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对张义的批判便轻了许多,不过,省委还是决定撤销张义黄城县的县委书记一职,准备将调离黄城县,另为安排。
可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当黄城县乡亲们得知张义书记挨整要被调离的时候,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向专区和省委递交万民请愿书,要求张书记继续留任,并且还与省里头派到黄城县调查取证张义罪状的纪检人员发生了冲突,这无疑又加重了张义的一条罪状。而新任命的黄城县委书记一到黄城县,就严格地执行专区的要求,开始在全县境内没收农民的自留地充为公有,这立即又引起了当地群众的强烈不满,他们将整个县委包围了起来,要求新任的县委书记滚出去。专区连夜派人到黄城县抚慰民情,最终答应暂时不没收自留地,将新任的县委书记调离开,重新让张义回县担任县委书记。这场风波看似就这样得到了平息,但是张义却并没有被安排回到黄城县,虽然他还是挂着了一个黄城县的县委书记的名义,却被停职反省,将县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县长和几个县常委来处理,而这次事件中的十几个带头人,也被公安机关以反革命的罪名逮捕了起来。
说是停职反省,实际上就等于把张义挂了起来,不过,他也难得地有了一份清闲,回到了武汉家中,每天早上去省委报个道,然后参加学习组,学习马列主义的理论和毛泽东的文章,也就是所谓的红皮书。
这些案件,零零散散地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才算结束。刘兴华终于要离开武汉了,这一次的离开,却远没有当初来到武汉时的热闹,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的人在欢迎他的到来;而如今,他走的时候只是孤单单的一个人,连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回望着自己住了几年的小院,刘兴华有些感慨,这正应了那一句古老的谚语:风光时车水马龙,落魄时无人问津。
他毕竟曾作为代省长,走出住所的时候,已然有两名负责的干部陪护着,将他送上了车,这辆吉普车也是专门要送他去沙洋的,只是与往常不同,他的司机已经换走了,开车的是一个陌生人。
虽然车里包括司机共有四个人,但是路上,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整个车里一片得沉闷。刘兴华想要与这两名押送他的干部唠唠加长,开口来却也听出这两个人对自己爱搭不理,显然也不愿意与他这个反党集团的人扯上关系,他也就好自为之地闭上了嘴巴。
吉普车驶过了壮丽的武汉长江大桥,在车上看到浩浩荡荡的长江之水向东流去的时候,刘兴华的心头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这座桥、这条江,都曾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如今就此离去,还不知道何年能够回还呢!
从龟山桥头下来,吉普车延着宽阔的汉阳大道向西行进着,才走到了蔡甸路口的时候,司机忽然便刹住了车,把车停了下来。正在车上的人都奇怪万分的时候,却见到对面走过来了一个穿着绿色解放军服装当兵的人,是他拦住了车,跑过来便问着:“这车上是刘省长吗?”
坐在前面副驾上的干部摇下车窗,不快地道:“这车上没有省长!”
这个当兵的人这才想到了什么,连忙陪着笑解释着:“哦,我指的是原来的省长刘兴华同志!”
那个干部回头看了刘兴华一眼,对着他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当兵地道:“我是武汉军区的,我们熊副司令就在前面等着,想跟刘兴华同志说说话,你看可以吗?”
这个干部愣了一下,他显然听说过熊卓然的名字,又问道:“是军区的熊卓然副司令员吗?”
“对,就是他!”当兵的答着。
这个干部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又告诉着这个当兵地道:“你们要说的话,就快点,我们还要赶路呢!”
“我知道!”当兵地连连点着头。
※※※
再一次见到熊卓然的时候,刘兴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看着他,忽然便笑了起来。
熊卓然却被笑得莫名其妙,一边招呼着他在路边的这个小茶棚里坐下来,一边皱着眉头问着他:“你还笑?亏你还笑得出来哟!”
刘兴华却不以为然地道:“你说我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熊卓然怔了怔,却是对着他挥了挥手,一本正经地道:“老刘,这一回给你扣的这顶帽子可不轻哟,只怕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了,我真得是替你担心呀!”
听着熊卓然没有半分虚情的话,刘兴华有些感动,随即又装出无所谓地样子,对着熊卓然道:“这也没有什么呀!我又不是没有被打倒过,翻不了身就翻不了吧!呵呵,以后跟着贫下中农一起去参加劳动,这日子过得也许更加得舒坦!”
“难道你就没有后悔过吗?”熊卓然忍不住地问道。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呢?”刘兴华却反问着熊卓然,将熊卓然问得张口舌起来。
看到熊卓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时候,刘兴华又笑了一下,对着他解释着道:“我知道我的作法有些过激了,也没有得到上面的认同。呵呵,不过,我还是感到庆幸的,最少我们省已经少死几万的人,就算是用我的命去换,也是非常合适了!”
“可是,你被打成了反革命!”熊卓然提醒着他。
刘兴华点了下头,对着熊卓然道:“你说得不错,我是被打成了反革命,这是因为必须要有人为上面的失误负责!呵呵,如果说我的作法是错误的,那么在把我打倒之后,省里如何也要把我当时实施的方针撤销,并且再回到从前!但是,你也看到了,虽然我被打倒,我推行的那些措施却并没有被收回,你看,老百姓的自留地得到了保留,我下令停办的炼钢炉推倒后就再也没有烧起来过,还有最直接的,那些贮备粮都还是留在了省内,救活了不少的人!老熊,其实吧,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纠正了一些错误而已!”他说着,又有些自嘲一样地道:“你说说看,我纠正了这么多的错误,这就好像是打了别人的脸一样,叫人家下不来台,他们总要找回来一个颜面吧?所以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王金娜的说过的这句话来。
被刘兴华这么一说,熊卓然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有些东西就是可以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他们只要心里头清楚就行了。
“对了,老熊呀,这件事也连累了你吧!”刘兴华明知故问着。
熊卓然却是摆了摆手,道:“老刘,你别说得这么不好意思了,我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不当回事,呵呵,我只不过挨了一通批评,在大会上作了些检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兴华点了点头,如今这个时候,国家对于军队的建设还是十分重视的,其实一切都是围绕着国防进行,毕竟此时的中共政权还时刻受到威胁,东边有一直鼓吹着要反攻大陆的台湾国民党政权;北面还有原来的苏联老大哥,此时却成了苏修集团的敌对;而西面,原本与中国共产党走得很近的印度当局,却又因与中国西藏之间的领土纠纷,最终反目为仇;而南面还有此时正在打得难解难分的越南内战,美国人与法国人实际上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围堵红色中国。虽然国内的运动此起彼伏地在进行着,相对来说,军队的建设还是比较稳定的,国家甚至是勒紧裤腰带地来研发原子弹,也许就是一种居安思危的态度吧。
见到刘兴华没有说话,熊卓然又象是想到了什么,问着刘兴华道:“老刘,这一次你离开武汉,王医生知道吗?”
刘兴华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告诉着他:“她知道我的情况,昨天还让张义过来看我,问我什么时候走。呵呵,我害怕送别,所以呀就跟她和张义都撒了一个谎,告诉他们说我要过两天才走!正好,老熊,你要是见到王医生和张义的话,一定帮我替他们解释一下!”
熊卓然点了点头,也告诉着他:“其实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所以连忙赶了过来守在这里,我知道你从武昌那边过来,一定要路过这里的,要不然,我也见不到你了!”他说着,又有些埋怨地道:“老刘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不够朋友,这种事如何也要跟大家知会一声的!”
刘兴华还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实际上,他的心里何尝不想要知会大家呢?只是,这种心酸还是不要传染给别人的好。
看看时间不早了,熊卓然这才站起来,转身命令着身后的那个警卫,取过来了一件军用的大衣,送到了刘兴华的手上。
刘兴华愣了一下,推托着道:“眼见着这天要暖和起来了,大衣也用不着了,你还是带走吧!”
熊卓然却道:“老刘呀,我知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那么随便!猜也猜得到你带的是什么行李,肯定简单得不得了!多拿一件大衣又不很重,就算是现在用不到,等冬天的时候也能用上,你那件大衣都破成那个样子了,早就应该换掉了!”
刘兴华也明白熊卓然的好意,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收下了。
两个人在分手的时候,刘兴华还是问了一件他一直憋在心口没有问出来的事,他觉得如今这个时候再不问,可能以后他和熊卓然之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熊,我一直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可不要跟我说谎,你可要如实地告诉我!”刘兴华如此郑重其事的对着熊卓然道。
熊卓然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刘兴华道:“上一次陈大兴回来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熊三娃和于得水的事情,我总是觉得他的话有些闪烁其词,三娃既然还活着,于得水是不是也还活着?”
熊卓然愣了愣,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来,想了一下,还是对着刘兴华道:“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但是陈大兴坚持着说于得水已经牺牲了;我真得想不出三娃有什么理由会选择去台湾而不归国。”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叹,也许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怨,也许有一些没有作好父亲的自责。
“据陈大兴说,熊三娃如今在台湾混得比他好,是吗?”刘兴华随口问着。
熊卓然点了点头,告诉着他:“三娃现在是跟着一个叫作张慕白的副司令,当他的副官。我也打听过,但是谁也说不清楚,这个叫作张慕白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张慕白?”刘兴华轻轻地念着,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第五七章 苦难(二)
中午的时候,张义从学习班里出来,专门跑到刘兴华的住所,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可是,当他来到这个简单的院落里时,却见到有人正在往院子里搬着柜子等家具,他有些奇怪,连忙问着旁边的一个警卫员,他还以为这是刘兴华新买的东西。
“刘兴华呀?他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如今这个院子已经分给了另一个领导住!”警卫员冷漠在告诉着他,这个警卫员也换了人,不知道是从哪里调过来的。
“不是还要等两天吗?”张义经不住地叫了起来。
这个小警卫员用一双不耐烦的目光盯视着他,却反问着:“你是什么人 ?问这么多做什么?”
张义连忙陪着笑容,告诉着他:“我是黄州专署的,过来看他!”
小警卫员白了他一眼,道:“刘兴华现在不是省长了,他是反革命分子,已经被遣送到沙洋农场劳动改造去了。他本来就应该是今天早上离开的,谁说还要等两天的呢?”
张义蓦然明白了过来,连连向这个小警卫道着谢,如今刘兴华已经离去,这个简陋但还干净的小院,包括那满院子的迎春花,都将不会再欢迎他的到来,而他也将不会再跑过来招人不待见!只是,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泪水却陡然间象是开了闸的洪涛一下,滚滚而落。他太了解自己这位老上司的性格了,一定是刘兴华不愿意让大家伤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离去的准确时间,他宁愿悄悄地来,同时也悄悄地去。
“那位同志,你等一下!”从张义的身后,忽然传过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