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纪元-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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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公路上;远远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军人。
炎炎烈rì炙烤着大地。在这个季节;这个纬度;rì间气温大多为三十度以上;没有风;空气中的所有水分都被蒸发一空。地面一片滚烫;赤脚走在马路上;脚底立刻会腾起一股青烟;发出肉块被烤焦的糊味儿;以及刺耳惊悚的“嘶嘶”声。
刘江源被数百名士兵簇拥在中间;朝着新南阳方向慢慢走着。
517师已经被打散了。
因为此前与第十一dú lì部队合作过的关系;刘江源对苏浩有种莫名的信赖感。尽管不明白苏浩为什么如此强烈反对合肥战役计划;但刘江源相信;肯定有着苏浩自己的原因。出于本能的危险嗅觉;在设置阵地的时候;刘江源提前预留了三百多辆卡车。他命令这些军车加满油;清空车厢;配备司机;停靠在军用公路附近待命……虽说只是预备手段;可是在刘江源的心里;仍然不相信合肥战役会失败。
那是无比执着;甚至可以说是无奈的固定思维。
他简直不敢想象失败的惨状。那可是二十多万部队;整个战区。一旦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可怕的预言终究变成了现实————当刘江源从望远镜里看到生物狂cháo冲过公路尽头;扑向阵地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仿佛雕塑般死死定在原地。
变异生物的攻击速度远远超过想象。它们会短途滑翔;会集群冲击;懂得最大限度利用数量优势;甚至明白切断交通枢纽的重要xìng。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江源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变异生物的智慧进化速度越来越快;不同种类之间的分工配合趋于紧密;已经产生了初步的战术概念。尤其是相互配合击落直升机的那一幕;令所有看到的人为之颤抖;萌生出无法遏制的强烈恐惧。
刺眼的阳光迫使人们只能低着头;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迅速蒸发着汗水。贴身军服在cháo湿与晒于之间备受折磨;布料表面凝聚着白花花的盐;迅速变硬;焦脆;摩擦着皮肤;划出一道道鲜红磨痕;进而形成大面积的蜕皮。
无论士兵还是军官;在这种情况都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目光呆滞;扛着各种武器;拖着机械的脚步向前行走。
变异生物的攻击cháo水无比迅猛;谁也没有料到;布置严密的阵地居然会被突破。当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人们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是下意识抓起武器;一面反击;一面沿着公路撤退。随身物品只有子弹和急救包;数量很少的食物和水早就消耗一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刘江源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水也没有喝过一口。
身为师长已经如此;士兵和普通军官的情况自然更糟。
三百多辆预留的卡车;只有不到二十辆得以发动;然后逃出生物狂cháo的攻击范围。
它们的追击速度极快。也许是因为大脑深处残存的人类思维;类人和血尸居然懂得分辨轻重。在数量不占优势的局部战场;它们放弃攻击逃亡士兵;转而用坚硬的口器和角质层撞击车辆;撕破油箱。一些拥有滑翔能力的昆虫类人直接冲进驾驶室;杀死司机;捣毁方向盘和cāo纵杆。即便是侥幸发动并已经开始加速的车辆;也有变异生物不断冲击轮胎;用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挡住轮轴转动;将车辆逼停。
依靠为数不多的卡车冲出包围圈;为了救助更多的人;刘江源命令车队驶出八十多公里后便停住。包括他在内;所有官兵下车;朝着新南阳方向步行前进;车队掉头返回;去挽救那些仍然在苦苦挣扎的战友。
卡车一直没能跟上来。也许是往返执行命令;也可能已经被击毁……
天空中一直可以看到预jǐng机的影子。昨天中午;刘江源按照战场条例;在地面搭建了简单的引导标示。等待了近三个小时;终于盼来一架直升机。由于容量限制;它只运来了一百人份的水和食物;以及部分弹药。把十几名重伤员送上飞机后;驾驶员用急促紧张的语气告诉刘江源————生物狂cháo正在紧追不舍;就在他们后面;还有另外几批溃散部队。目前;整个东南第三战区已经崩溃;残存部队正朝着不同方向转移。由于撤退目标不一;部队各自分散;加上空军运力有限;无法对所有人进行援助;只能根据各残存战斗群的兵员数量、方向;分不同等次进行补给。
按照约定时间;下一次空运补给;应该是今天下午四点。预jǐng机会对区域内所有地面标示进行信息处理;只要沿着公路前行;直升机不难找到他们。
与饥饿和于渴相比;更可怕的;还是无时无刻都笼罩在人们脑海里的死亡恐惧。
士兵和军官们一直在交流对变异生物的看法。从病毒爆发前的种种准备和迹象;到后来的大规模丧尸出现;人们的看法越来越悲观;认为无法打赢战争。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最终的结局……很可能是人类灭绝。
刘江源无法制止这些言论。
虽然他是师长;是一名将军;也无法控制他人头脑里的想法。
何况;刘江源自己也是生物战争的受害者。他已经没有亲人;除了战斗和愤怒;他什么也没有。
没有食物和水;极度的恐惧;亲身经历过的死亡场景;数十万军队被打得大败……人们只觉得脚步越来越软;强化过的身体怎么也提不起劲儿。他们像难民一样步履蹒跚;眼神空洞;每过几分钟;就要转过头;朝身后看几眼;看看那些怪物有没有追上来?自己还能不能活命?
勇气这种东西;与实际环境密不可分。
如果有充足的补给;有武器和子弹;士兵们很容易就能被激励起来;爆发出令人惊讶的战斗力。然而;当物质方面的基础不足;没有支援;生理极度干渴与饥饿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信念。人们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就是如何逃亡;如何活着。
至于尊严和勇气……在活命面前;它们什么也不是。
从合肥到新南阳;在地图上是一条直线。
通过沿途废弃城市的时候;刘江源会下令加快速度。他们只是一群溃兵;战斗力严重削弱;体力也不足。除了逃亡;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甚至没办法到临近地带寻找食物和水。尾随在后的变异生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追上来。宁愿饿着渴着;也总比被杀死啃食强。
昨天整整一个晚上;谁也没有休息;一直在走路。很多人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坚持住;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
“军部不会不管我们;他们会派出飞机和增援。还记得他们昨天与我们的约定吗?下午四点;就有水喝;有东西吃。我们并不孤独;有人回来帮助我们
“加油都打起jīng神你们是共和**人;不是吊儿郎当的废物。走;朝前走;加快速度————”
队伍里不断冒出诸如此类的声音。那是军衔较高的几名军官;在给士兵们打气。
尽管如此;队伍前进的速度仍然越来越慢。
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看着天空;期盼太阳偏西的速度能快一些;天空中能尽快听到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刘江源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朝来路方向疑惑地张望。
一名中校凑过来;不太确定地说:“师长;好像是我们的人。”
刘江源沉默着点了点头。
被山包挡住的高速公路转弯处;出现了一群身穿战斗服;扛着各种制式武器的军人。他们和517师幸存者同样疲惫;行动速度却要快得多。
第二百三一节 影像
() 在这些人当中;刘江源很快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他冲着其中一个大步迎上去。
“老方;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是沛长方晨。
他的战斗服表面到处都是破口;林林总总有二、三十处。伤口不深;切入度只在肌肉层面;没有伤及骨头。尽管如此;方晨胸前、后背仍然包裹着绷带;活动很不方便;看上去如同重症监护室里的高危病人。
“呵呵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方晨的伤势不算重;他松开搀扶自己的副官;已显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看来你反应比我快多了。呵呵咱们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能活着撤下来;都很幸运……怎么样;你们伤亡大不大?”
“别提了————”
刘江源摇着头;看看四周;目光顿时变得暗淡:“部队被打散了;我这个方向只冲出来七百多人。没有车;从昨天晚上一直走到现在。还好昨天来了一架直升机;把伤势最重的伤员带走。否则;速度还会更慢。”
“我遇到了你派回去的那些汽车。”
方晨刚刚步入中年的脸上;露出洞悉世情的笑容:“那些驾驶兵都是好样的。他们带着我们逃出来;又返回去接应更多的人。前后跑了好几趟;我们撤退的时候带着通讯器;各个部队跟你们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分朝不同方向走散了。我这边情况比你稍好一点儿;林林总总有一千四百多人;就是拉的很散;都在这条路上。”
说着;方晨好像刚发现了什么;疑惑地问:“怎么;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没有弄到补给?”
刘江源苦笑着摇摇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哪儿有什么见鬼的补给。”
方晨立刻转身;对副官下令:“快去;把压缩于粮和水;还有昨天剩下的饭菜匀一些出来。”
说完;他又转向刘江源:“我的运气就是比你好。二战区那边昨天空投了一次补给;我们弄到了一部分。吃的东西不少;还有热乎乎的鸡蛋烙饼;不过现在都凉了。”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这种时候;有吃的就不错了;谁还会顾忌冷热?
半小时后;两支刚刚完成合并的部队;又开始继续前行。
被绷带包裹的滋味儿并不舒服;方晨的行动很不灵活。尤其是腿部的几道伤口切得很深;他只能在副官和士兵的搀扶下;一跳一跳朝前走着。
他凝望着远处在阳光下有些刺眼的公路尽头;深邃的眼睛像yīn影一样黑黝黝的。
“老刘;你的517师;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刘江源咽下嘴里尚未嚼烂的饼子;举起水壶仰脖灌了一口;用手背抹着嘴唇;叹了口气:“应该不止。虽然是围城战;可是所有部队都分散在各个工事里。以前的打法根本不适用于变异生物;纵深和火力配置在近战情况下无法发挥作用。那些怪物像cháo水一样冲进来;所有人都被打散;在那种时候;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遏制它们。我们失去了通讯器材;无法与其它部队进行联络。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蓦的涌上刘江源心头。
看看身边这些神情困顿的官兵;他忽然失去了继续吃东西的兴趣;也不再感到饥饿。
“还记得战役开始前;司令官和我们在第十一dú lì部队的那次聚餐吗?”
方晨的表情有些沮丧;声音充满挫败感:“我曾经怀疑过苏浩;认为他是想要谋求私利;故意说出那些带有恐吓xìng的话;让司令官放弃战役计划。现在想想……他是对的。这计划简直混账透顶;这次战役从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不该使用扩大化的信息素战术;不该过分相信部队的战斗力。如果那些变异生物真会傻乎乎自动钻到枪口下等死;我们也不会从战前就开始准备;更不会被突然爆发的病毒毁灭世界。我们……低估了它们。”
刘江源其实已经极度疲劳;然而方晨的话;让他再度陷入思索。
“我们的确应该相信苏浩。作为战术发明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信息素在不同场合下的作用。我本该在那个时候站在他那边;可是我没有。我想为我的家人报仇;我真的很想杀光所有怪物;重新恢复以前的世界。事实已经证明我们是错的……下次遇到苏浩的时候;我会向他道歉。”
方晨没有对刘江源的话做出评价;他盯着地面;沉默着向前迈出步子。
是啊道歉……
苏浩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会接受自己和刘江源的歉意。
可是;即便道歉;又能有什么用?
517师和沛都是整编步兵师;全师满员兵力超过两万人。现在;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人员伤亡惨重;所有技术兵器和重型装备全部丢失;加上遗落在阵地上的大量补给和资源……就算能够摆脱变异生物的追赶;估计两个师也很难恢复元气。说不定;军部很可能会直接取消番号。
这时;一名通讯兵小跑着从后面赶上来;把一台平板战术电脑递给方晨;气喘吁吁地说“师长;您……您最好看看这个。”
沛遗落了大量通讯器材;这台通讯电脑是所剩不多的装备之一。
战术电脑的屏幕很小;画面却足够清晰。
屏幕上的场景;正是苏浩与军部电讯会议的实况转播。由于摄像头的拍摄角度有些偏;画面从中间隔开;分为苏浩和军部会议室两部分;所有人的表情、神态和动作一览无遗。
看了几分钟;方晨忽然皱起眉头;对站在身边的通讯兵发问:“有没有办法把屏幕和声音扩大?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看到?”
“有是有;就是很麻烦。”
很快;士兵们撕开几十个军用背包;用带子相互栓系;连成一块数十平米的不规则布面。利用战术电脑自带的投影功能;通讯兵把屏幕上的画面放大。虽然帆布背包制成的幕布很粗糙;其中有太多的连接缝隙;却勉强能够看清楚苏浩和军部与会者的面孔;大致分辨清楚各人的具体身份。
扩音器是一个临时钻孔的钢盔;通过一块绞成喇叭口的铁皮进行连接;以增大头盔边缘硬质部分的方法;播出的声音虽然略显模糊;却能够让在场的大多数官兵听见。
“早在合肥战役以前;我就向你们阐述过问题的严重xìng。这计划成功率极低;会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整个东南第三战区也可能因此崩溃;变异生物的进攻狂cháo甚至会波及邻近战区;引发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
“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与其在这里说些不搭调的事情;不如真正做点儿实事。前线溃败的部队必须有人接应。我得去救他们————”
“没错;你是将军;可以命令其他人的生死。我这人没什么大局观;也不明白为什么邻近战区到现在也没有派出增援部队?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平民的撤退工作。我注shè过强化药剂;我手下的军官也要比普通士兵强大。旁观别人被杀;自己无动于衷;这可不是我的做法。抱歉将军;我现在不能服从你的命令。前线有很多人等着我的帮助。章盛飞将军虽然固执己见;可他最后的表现完全符合军人身份。他是我的榜样;也是共和**人的骄傲……”
整个公路上一片寂静;越来越多的士兵和军官开始朝前拥挤。他们身上满是硝烟和血痕;脸上的表情疲惫;眼睛里却晃动着各自不同的目光。有疑惑、惊讶、愤怒、紧张……
他们大多不认识苏浩;可是屏幕上那个年轻英俊;脸上满是正气的上校;显然是站在自己这边。
他在帮我们说话;帮助我们向军部据理力争;甚至不惜触怒高高在上的那些将军。
他还说;他会来救我们。
一股难以言语的感动和激动;正在人群里默默流淌;顺着耳朵进入大脑;牢牢固定住困顿的思维。
我们并不孤单;我们没有被遗忘;有人会来帮助我们。
是的;我们败了;败给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但我们已经尽力;我们没有临战逃脱;很多战友活活战死;他们用生命掩护我们离开战场。活下来并不意味着逃避;死里逃生只是为了重整旗鼓卷土再来。
下一次;我们会赢。
一个面膛黝黑的老兵目不转睛看着屏幕。他指着苏浩的影像;疑惑地问:“这个年轻人是谁?我从未见过他。”
旁边的准尉已经失去了左耳;他侧过身子;用没有被绷带包住的右耳对朝扩音器;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不过;有件事情可以肯定————他在帮我们说话。”
一个身材高大;肩膀上扛着机枪的下士咧开嘴;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我喜欢这家伙。至少他知道我们还活着;没有听从将军们的命令抛弃我们。呵呵这感觉真不错。”
苏浩与军部之间的对话;通过公用频道迅速传播开来。
很快;画面场景已经转换到争执最激烈的那一刻。
“从现在起;苏浩你再也不是什么上校;我现在就解除你第十一dú lì部队指挥官的权限。你以为你很勇敢?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不过是匹夫之勇愚蠢透顶什么见鬼的反击;根本就是为了标榜你个人的无聊宣传。我根本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你不过是在演戏;在捞取政治资本。我已经看够了你的表演;够了————”
当胖胖的军部副主席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苏浩破口大骂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溃败官兵眼里的形象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任何威严;没有号召力和公信力。恰恰想法;苏浩的名字也从他嘴里脱口而出;让每一个对其陌生的人熟知。
“他叫苏浩。”
“我想起来了;他是第十一dú lì部队的指挥官;以前在庐江的时候;我远远的见过几次;难怪那么面熟。”
“没错;他早就发现战役计划有问题;向军部提出反对意见。可是那帮该死的家伙装聋作哑;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却把我们推到前面送死————”
人群拥挤却气氛冷清的公路上;顿时激起一片嘈杂混乱的咆哮。
“军部那帮混蛋有权力解除苏浩上校的军衔?谁给他们的权力?”
“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却在后面收拾我们的人。没错;我说的就是苏浩上校。他站在我们这边;他要救我们;军部的大爷们可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我们一文不值;连屎都不是。”
“老子不于了————”
突然;一名面部有严重划伤的士兵愤然撕下领章;狠狠扔在地上;用脚来回踩碾着。
“老子再也不听什么该死的命令;我要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哪怕去当一个平民;也要比现在这种把脑袋交给别人掌握着好得多。至少;老子是在为自己活着。”
“他说的对。”
一名失血过多;脸sè惨白的士官抖索着嘴唇;目光yīn沉;挣扎着低吼:“上面那些人总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他们总是对的。我们就是他们的垫脚石;战死了也无所谓;明明知道计划有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