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鸾凤-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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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辉虚弱的抬头,目光掠过木言青,恰见他身后,李虎脚边那具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官差尸体,胃中一阵抽搐,又是一阵干呕。
“现在食物紧缺。大家已经被饿了三天了。姑娘见谅。”木言青面色平和,略带了些歉意的看着奕辉。
看样子,食人对这些贫农们来说已经并不是头一次了。现在战乱并起,天灾不断,朝廷内外虚空,税收的紧迫,徭役繁重。很多地方的土地不是被当地豪强兼并便是废置了无人耕种。举国上下哀鸿遍野,人民卖妻鬻子仍旧活不下去,甚至发展到了人之相食。苦难之中,人性的灰暗与负面轻易被引发,再无法收敛控制,任由它肆意漫延,于是苦难演变成了一场灾难……
“我……暂时没有什么胃口。请你将它拿给我的同伴吧,她也很久没吃东西了。谢谢你,木言青。”过度的惊吓让奕辉几乎虚脱。
木言青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无奈,奕辉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却见玉悦已几米开外的地方呕吐不止。
坐在旁侧的李虎耸耸肩,颇戏谑的冲奕辉扬起嘴角:“看来你的朋友,恐怕是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奕辉微微蹙眉,心下有几分不快。她看向李虎,见这个中年的汉子侧身躺着,正不以为意的大块嚼着方才从‘鹊蛋儿’手中抢来的那块生肉。
奕辉强压着心中的畏惧与厌恶,“李虎,那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
她的目光扫过了围坐一齐的近百名征夫。他们刚刚参与了一场暴动,杀死了官差,与政府为敌了,那他们该何去何从?
李虎顿了顿,他仰首看向了寂静深远的夜空。“这个嘛……恐怕我们只有藏进山林,做山贼了吧。”他的语气似漫不经心,然而人们却已能从他那声叹息中听出了那忧愁与迷茫。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他们逃脱了服役,打死了官兵。没有了良民的户籍,他们已经无法回到城镇再去过正常的生活了……
奕辉怔怔。看着众人脸上愁苦的神色,心里突然被什么给堵住,让她烦躁而慌乱。她发现自己似乎再次做出了一件错事。瞧她做了些什么!——她带动起了一场充满了反动性质的武力暴动,她将原本服役的法民,全都变作了无身份的恐怖分子。
——她不但杀了人,成为了罪人。还在逃亡途中鼓动他人成为罪犯……!!
她还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奕辉感到了讽刺,她开始不安,再次对自己与他人未知的前路生出了畏惧。
她露出了愁苦的表情。这被他人尽收眼底。
“姑娘别担心,现在这朝廷把我逼的早已活不下去了。反正迟早是要死的,被朝廷当成骡子活活累死,还不如反了为自己拼出个生路!”
周围几个汉子看出了奕辉的烦忧,开口劝慰。他们对方才奕辉的表现颇为赞服欣赏,觉得她这个女人颇具些胆魄,对她的态度即也热情客气了起来。
李虎也豪气的高声笑了起来,他重重拍了拍奕辉的肩膀。
“哈哈!看吧,我这个注意还是个不错的注意啊!——现在中州这么乱,咱们老百姓在家做良民也是等死,还不如到山上当强盗,不受朝廷管制约束,不用每天辛苦干活服役、也不会再为交不起赋税发愁。在山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生活可不比神仙差嘛!”
李虎这么一言,众人又激动了起来,有人拍掌高声叫好。这个中年汉子总是能恰时的带动起队伍中其他人的信心与勇气,轻易的就控制住了局面。奕辉怔怔看着,心里不由对其生出了敬佩。——这是年少的她目前并不具备的能力与手腕。
“丫头,所以我说,叫你不必担心。我们这群人,辛苦惯了,有什么不能折腾的?”
“对啊!我们打从一开始就立誓要跟着‘阿虎哥’了!”
“对对!有‘虎哥’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虎颇得意的大笑,“你们也把嗓子放小点,这还有两个姑娘,可别吓着人家。”李虎抬手示意大家暂放缓声量,又转而问奕辉,“对了,还没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奕辉’。我的同伴叫做‘玉悦’。”
李虎笑的豪气干云,“那这样,今后我叫你一声‘辉妹子’,你喊我一声‘大哥’吧!”
奕辉怔了怔,顺从的点点头。欣然而受。
“李虎大哥。”
她想现在的李虎看着是笑容满面,但心底一定是愁极了。面对未知的前路,普通的人们可以去期待一个领头者,可是那些承担周围他人期翼的领头人呢?他们不但要寻找自己的路,肩上还背负着其他人的前路……这样的路,行走起来一定是很艰辛吧……?
看着眼前那看似重拾起希望的欢乐人群,奕辉心底一阵黯然萧索。
——你看,潘奕辉,这就是你做的好事!你将这些人推向了绝路!如今他们即将成为草野匪寇,你还嫌这个国家不够乱么!!?
——不!她没有错!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能够为了帮助这些人逃脱枷锁!将他们推向绝路的应该是那个腐败的‘耀明王朝’。她是正确的!
——哈哈!潘奕辉,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你哪里有那样的‘伟大’?!你分明是为了自己!你引导了这场暴动,你鼓吹着正义与自由,可这一切真正的缘由却是你自己那一颗灰暗的私心!!!你利用这些人的不满,来报复这个你认为对你‘不公’的世界!
——他们全被当成了你实现欲望的工具!你不但杀了人,犯下杀孽,现在还要利用他人的愤怒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这个自私丑恶的人!
——不、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获得自由,想毁掉束缚。她的目的是出于正义的起点的!
——不对!潘奕辉,你只是个自私的小人!
不……不是这样的……她……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奕辉看着自己的双手,浑身充满了无力感……她似乎反抗了一次‘命运’……然而接下来呢?上天会不会给予她更重的惩罚?前面的路充满了
52、琉璃脆 。。。
未知的危机……令人害怕……
年少的她,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53
53、古今如梦何曾觉?(上)【叁】 。。。
夜风在幽深的山谷间呼啸,吹拂在冰冷的星空中。大地沉寂在黑暗里,黎明还未醒来,人们围坐在火光前,翘首等待着太阳的升起。他们的神色是隐带期翼的,然而眼睛里又是空洞和茫然的,没有丝毫的光彩。——他们期待的黎明,可黎明到来之后呢?他们又该何去何从?明天将会又为他们带来什么呢?是希望?还是更多的苦难?
答案是未知的……
只是仍旧去惯性的去期待。
……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玉悦略微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怨恨。
萧瑟的山风卷席着碎小的石子吹打在身上,冷的让人颤抖。仰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目光茫然。
在这深深的夜里,两个同为‘穿越人’的同伴就这样在那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相互对持着。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方玉悦怒不可遏的拽住了奕辉的衣襟,宣泄着内心的痛苦。“你说你不知道——?!潘奕辉!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都变成了‘暴民’!!反了朝廷,我们就是带罪之身,永远成为了一个‘罪犯’,再也无法回到城镇过正常的生活了——!”
“这意味着我们以后要像那地下的龌龊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杀了人,成为了罪犯,还要把其他人变成和你一样的罪人吗?!——你这个阴暗的女人!”
玉悦厉声控诉,言语由于绝望而变得偏激而尖锐。令奕辉感到悲伤的同时也有些恼怒。
——是挣脱枷锁成为‘暴民’,一辈子逃亡流浪;还是被朝廷不明不白的送往南方修筑佛塔,沦为奴隶泄欲的工具?
……显然这两个必然的结局都是令人绝望的……前者如玉悦所言永远成为罪人,再也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而后者则沦为‘娼妓’失去了生命与尊严……
“玉悦,即使你没有遭遇我,也没有遭遇征民的队伍,你也没办法再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她们都不是法定的良民,而是‘奴隶’,没有属于自己的户籍,一旦‘叛主出逃’,就永远被印上了灰色的烙印。
奕辉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这么硬,她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冰冷且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这个事实,将那自欺欺人的伤疤武断的剖开了,叫对方与自己同时直面起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她甚至没有任何的愧疚感。事实上,她也正陷入烦躁和自怜之中。
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显露出平日掩盖起的棱角……
方玉悦愣住。她美丽的眼里是被人揭开伤痕的惊惧与恨意。
“潘、奕、辉——!!!我恨你!!!”
“我恨你……”她颓然的放开了手,踉跄后退,目光狠厉的看着奕辉,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
“……”
奕辉的神色也是颓然无措的,她的目光望向漆黑空茫的天之远方。眼底闪烁着些许未知的黯淡的光芒。方玉悦怔然,她惊异的发现当她自己还在面前的困境里茫然自怜时,眼前这个被她一贯认为愚蠢的少年孩子似乎已经开始思量今后的走向了?
这一瞬间,玉悦感到了愤怒,同时也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妒意。——潘奕辉那个愚蠢的女人面对这样的困境怎么会如此的不经意呢?!她是根本没有把其他人的困境当回事吧?!明明就是她先带起的这场灾难!把所有人变成了与她同样的罪犯,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这个恶毒的女人!
方玉悦的穿越是相较平顺的,她没有办法理解奕辉这样的习性是在那一个又一个复杂波折的经历中磨砺出来的。她只是感到惊讶和不甘,却没有再想过在这样一个习性的背后是经过怎样的一个曲折……
玉悦的记忆回到了自己刚穿越到这陌生的世界的时候:她是从昏迷中醒转,就已身在那雍荣华贵的坤州王府之中。然后她看到了那立于自己面前的管家‘郭子茗’惊愕与复杂的神情。当她还在对这初来的世界感怀着惊异与期翼的时候,却在几天之后便被‘郭子茗’安排到了远在中州天元的老家……于是她成为了郭府曲艺房中的一名歌婢,后来因机缘被郭家公子看好,获得了比同级婢女更优越的待遇……
……可是奴婢终究是个奴婢!处处低人一等,她穿越后竟是成为一个下等人,去伺候别人!?是天意如此?!——不!她不甘心!怎肯甘愿一直低于他人下?!她要的是富贵荣华,是主宰他人命运的人上之人!
可是她处处伪装处处讨好,为何换来的却是眼前这个结果……?
她怎能甘心!?她怎能不恨?!
“潘奕辉……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去游说那些‘暴民’?明明即使不靠他们我们也还有其他办法逃脱的……分明有其他更稳妥更有效的办法,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一个最困难的方式?令自己以身涉险……?”
方玉悦美丽的脸上此时挂着难言的疲倦与哀愁。
漆黑的夜空看上去是那样深邃而遥远,如难以琢磨的命运……
清冷的月光洒在了身上,耀亮了奕辉的脸庞,她仰视着那茫茫苍穹,目光是茫然无措的。那佯装的从容与冷静正从她的身上慢慢消失崩溃……
终于她的身体忍不住剧烈的战栗了起来。
“为、为什么……?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是害怕一个人寻找出路……那样的孤寂感我再也不想体验了……!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也许身边的人能够多一些,我、我也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即使不能够帮助我,就那样守着看着也好……我太害怕了,我想,要是能够将更多的人聚集在身边,有人与我一起,我也许就不会那么怕了……‘未来’真是太可怕了……独自面对‘未来’的孤独……我再也不想要体会了!我不想要忍受了……!”
年少的心终是在这寂静里卸下了伪装回归到脆弱。奕辉再次陷入了混乱,她抱紧了双臂忍不住颤抖起来。
“玉、玉悦、我该怎么办……?我怕极了!我想回家……”
方玉悦怔怔看着眼前重陷软弱的少年,嘴角边绽出一抹颓然的讥嘲。“呵……原来方才的一切,你都是装出来的……哈!我还差点要愚蠢的去指望你了呢……哈!潘奕辉,你真狡猾……你让那些人相信你真能够帮助他们,以为你胸有成竹……原来连你自己也没办法相信自己。——你畏惧这一切,甚至要比他人更甚!原来你也不过是想要借助他人的力量!原来你即也不过如此。”
“潘奕辉!你这个自私的胆小鬼!你差点欺骗了我们所有人……”
玉悦深深呼吸着,想要将自己软弱的泪水逼退,却是徒劳。
奕辉跌坐在了地上,泪水急坠了。
冰冷的风吹在两人的脊背上,冷透了心。玉悦的怒火慢慢平息,她看着面前孤独无助的少年,再联想到自己的境遇,眼中浮露出悲怜。她走上前去,随之紧紧拥住了奕辉。
玉悦神色悲凄,泪水自眼角滑落,“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我为什么要带你出逃呢?我应该把你扔在郭府仍你自生自灭……潘奕辉,我恨你……我恨你……”
静谧的夜,一切都是冰冷未知的。没有比‘等待’更加可怕的事了,风吹在两个女子单薄的身体上,卷乱了鬓间的发,粘在了泪湿的脸上。
玉悦对奕辉的情感是复杂难名的,她瞧不起她,恨她的懦弱,也被她方才的手段所镇,对她那未知的能量所惊所嫉……可是玉悦发现,在眼前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里,只有怀中这具身体是最温暖的了,让她不愿也不敢放开手。
玉悦流着惊惧茫然的泪水,怀着复杂的心思,紧紧拥住了奕辉,向对方汲取着仅有的一点温暖了……
* * * ** * 帝 * ** * * *
每一次,在奕辉遇到了令她手足无措的困境时,她总是想要闭上双眼,将自己藏匿在黑暗中。而每一次,那神秘而繁华的梦境便会随之而来。
乱红纷飞间奕辉再次站在了那大雾弥漫的未知空间中,面对着那华丽宫服的神秘女子。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少年人。”
神秘的女子话语仍旧是那样清悦而柔美,宛如天籁。
“你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孽了。”女子话语平静,仿佛已知晓一切。
每次回到这个梦里,奕辉的心总会渐渐随之安定下来。外界的焦虑烦恼都可以暂时的抛去……
“我该怎么办……太可怕了!……我成为了一个罪犯,还鼓吹着正义和自由来伪装自己……我该怎么办……?”
此时她不必再伪装坚定和从容,她掉下了泪,惊惧的放声大哭。为了未知的前路、为了无能的自己……
白雾茫茫的空间在这时骤然落下了黑幕,原本亮如白昼的空间在瞬间变得如墨般漆黑。一束刺目的光束从空中落下,耀亮了面前的女子的身影,那华服的神秘女子成为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这种情形是奕辉第二次遇见了。上一次是在月白突然消失的时候,那时的她也与此时一样惊恐无助。——这个梦境似乎与她本人的心境有很大的联系,每次都是在她的心变得最绝望偏激的时候,梦中的场景就变成了这样漆黑无光。
女子柔美的声音又传来了,“少年人,你的恐惧已经捆绑住了你的手足了,此时你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你该怎么办呢?”
黑暗中,只有女子的身周散落下明亮柔和的光晕,她背光而立,矜持而高贵中又多出了一些平日难见的妩媚与妖冶。她的声音比平常更加的甜美动人,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
——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怕极了,该怎么站起来,该怎么走下去……?
奕辉的心在女子的剖析中变得脆弱不堪。
“哎呀,你想要逃避么?可是这一切的结果明明就是你所造就的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面对这一切了……求求你不要再剖析我的内心了!
“真可怜!”女子的声音凉薄而充满鄙夷。“你还有一条出路。——现在只有我能够帮助你了。”她的笑声婉转,柔美的话语中是说不尽的蛊惑。
“求我。——让我来帮助你,去走你惧怕不已的前路。”
——你怎么帮我?就像上一次那样?
奕辉质疑。
女子却笑语盈然,“少年人,你已经心动了。”
“怎么样?只要你将你的心与身体一并交予我,你便可以拥有想要的一切。”
——你在与我做交易……?
“这不止是一场交易,少年人。我是在帮助你。把你的身体与心交付与我,由我来帮助你行走你畏惧的前路吧。”
女子的嗓音是那样的甜美而诱惑,抚平了心下所有的焦虑。奕辉在她那如酒醉人的声线中沉沦。
黑暗中奕辉看见了那唯一的光芒朝着自己缓步移来,令她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宁和。她努力的想要去抓住那抹明亮而温暖的光芒。奕辉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任由那神秘的女子将自己拥于怀中……
——请等等……
“怎么?你在犹豫。”
——我、我想见见‘王安’。
奕辉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可她不知为何在这时,想要再见一次回梦中那令人心安温暖的男子。
女子却轻声叹息,“少年人,你不该对他产生任何情感的。这将会为你自己带来灾难……”
——我、我只是想见见他,跟他说说话。
“唉……这一切都是由你自己来选择。我予你的只是建议。”女子轻叹,语落的瞬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