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鸾凤-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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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天寒地冻,水入杯中即刻便结冰了。时间紧迫,先生就将就一下吧。”迎头的风雪与远方边鼓已盖过了一切。妇人的声音在焦急中已嘶哑,语气无奈。
‘韩先生’的态度却是强硬的,他沉下了脸,声音冷刻。
“你带上了吗?”
“阿诚知道那是先生的喜爱之物,自是带上了!”妇人着急解释。
“在哪?”
“便是放在先生随身的包袱里的。”妇人的声音沙哑,语气更加无奈了。
她说着,随后将水囊抛了过来,她手忙脚乱的取下了挂在胸前的包袱,再次递了过来。
韩先生动了动眼皮,这才慢慢悠悠的接过了包袱。他伸手将脚边的水囊拾起,拧开了盖,将水盛入了手中那刚翻找出的青瓷器皿中。
尚有余温的水,在入杯的瞬间冷却了。心爱的瓷杯已在手中,他未饮,却是闭上了眼,轻声叹了。
举杯的指尖蓦然松开。轻薄的瓷杯顷刻碎裂,细小的瓷渣随着冰凉的水,迸溅过奕辉的眼角眉间,在她单薄的棉衣上留下了一片水渍。
奕辉急得闭上了双眼,侧头避开了那飞溅而来的瓷片。
——好吧,眨眼的功夫,‘杯具’成了惨剧……方才还被那‘韩先生’念叨不已的‘黄云堆雪’如今只余下了一室残片。
奕辉看着,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快意。
“先生?怎么了?!”帘外响起了妇人的征询。
“无事,不过手滑,打碎了只茶杯。——阿诚,将车行慢些!车太颠簸我坐不习惯。”
不出所料,帘外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分明车外是一片残影刀光。那‘韩先生’却仍然坐的气定神闲
战火仿佛与他无关。往后的前路,他的心中似已有定数。这种气魄是目前的奕辉所没有的,也是她艳羡的。——这种对命运的规划,对前路的把握,可以从容面对一切魁魅魍魉的风骨……
“还愣着做什么?!”‘韩先生’低叱。
帘外的妇人沉默了。但马车的速度明显的放缓
74、窘境(上) 。。。
了。
…… ……
车厢果然没有之前那样颠簸了。这让奕辉获得一丝喘息,精神也渐渐好了些。
一旁的‘韩先生’又合下了眼帘,神色安宁,仿佛他们赶往的地方不是战火纷飞的边城,而是彩云环绕的‘天国之路’。
当然,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也快‘升天’了!
奕辉心中烦乱。
车内的安静只衬得外界战鼓越急。心中愈惊……
满地的碎瓷无人收拾,随着摇晃的车厢四处迸溅,好几次擦过奕辉额角,被她险险避开。
——这些锋利的瓷片掠夺了她的立足之所,却也为她带来了一线生机。
莫非那‘韩先生’是有意如此?!
奕辉想起了方才他那句令人琢磨的话语:‘还愣着做什么?’
是说那妇人?还是说她?
心念闪过。奕辉小心奕奕的张开了手指,不动声色的将脚边一枚碎裂的瓷片拳在了掌心里……
——此去边城,快马急行,需用上半个时辰。如今车行稍缓,大概会延长些时间。她必须把握这半个多时辰的机会,让自己脱离眼前这尴尬的险境。
她已经无心再揣测那‘韩先生’用意何在了。她目前得想办法解开身上的绳索。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把握!
她不能再被人作为筹码了!她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 * * ***帝*** * * *
车帘外,霜雪连天,风凄紧,世界尽成灰白。浩渺天河被积云遮蔽,令人看不透那隐匿云后交错相织的星轨……
他也无法看透那变幻莫测的命运轨迹。
“阿牛,在看什么呢?”
询问从身后响起。手掌搭在了少年的肩头。仰望天穹的少年愣了愣,终是收回了目光。
少年微笑。“叔父。——我在看天呢。”
风扬展墨发,雪霜染湿了少年的鬓角。
千山层叠,万里冰霜。天地之间只余灰云白雪,孤影难寻。
身后壮年的汉子咧嘴笑了,“灰蒙蒙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微笑,俊挺的五官在火光的印照中显露出年少的锐利。
“风雪冷厉。这便是我们待来的战机了。黎伯,在黎明之前,我们势必要攻占‘宏昌’城府。”
他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带着难掩的锋芒。
“呵呵,经过这么几场大雪。坎洲王师恐怕早被冻麻了吧?终于是挨不住,开始‘矫诏’进攻了。”
汉子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心情愉悦。
“坎洲王,劳师远征,深入敌腹,却是圮地扎寨、衢地不交、绝地驻停。此等庸主何配‘天元’(指处于九州中心的‘天元洲’)”
少年看着不远处骊山关间的连天烽火,敛眸轻嗤,惋惜之中显露出了一份轻看天地的狂傲。灰暗的天光遮不住他眼中这锐利却夺目的光华。如同耀眼的宝石,即便藏匿于石缝之中,也无法遮蔽的璀璨。
一旁的汉子突然怔住了,他的脸色暗沉了下去,随后眼底逝过了一抹复杂难名的心绪。随后他又转而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我楚黎的侄儿。堪当大任。”
被唤作‘阿牛’的少年郎转首回望向自己的叔父,展眉朗笑。他的眼瞳黑白分明,少了些许锋芒,多出了一份信任与忠诚。
站在叔侄两人身周的是一众甲士,他们手持兵刃,表情肃穆。
属于他们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漆黑的雪夜里,隐藏着这样一只队伍。如鹰隼,静待着时机。
世界化成雪白,纷飞的雪或许能够暂时掩去那俗世凡尘的一切浮华。却永远消抹不掉,那扎根于人心之中永无止境的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注解:
1。“坎洲王,劳师远征,深入敌腹,却是圮地扎寨、衢地不交、绝地驻停。此等庸主何配‘天元’(指处于九州中心的‘天元洲’)”
【圮地】:指山路深林水泽等先要难行的地方。
【衢qú地】:指几国或是几郡州交界带,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
【绝地】:军队在军需很难供应的地带。
采自:《孙子兵法九变篇》“凡用兵之法:绝地无留,衢地合交,覆地无舍,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令有所不行。”
2。少年微笑。“叔父。——我在看天呢。”,“不愧是我楚黎的侄儿。堪当大任。”
小弃才发现从前把叔侄之间的亲缘关系搞混淆了 阿牛哥一直叫自己的叔父叫‘伯’……Orz 今天妈妈才跟我纠正了这个问题……于是小弃会把前几章的称呼改过来。‘黎伯’改做‘黎叔’好了! T 口T
小弃是个纠结的娃子。希望大家能包容一下小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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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窘境(下) 。。。
一旁的汉子突然怔住了,他的脸色暗沉了下去,随后眼底逝过了一抹复杂难名的心绪。随后他又转而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我楚黎的侄儿。堪当大任。”
被唤作‘阿牛’的少年郎转首回望向自己的叔父,展眉朗笑。他的眼瞳黑白分明,少了些许锋芒,多出了一份信任与忠诚。
站在叔侄两人身周的是一众甲士,他们手持兵刃,表情肃穆。
属于他们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漆黑的雪夜里,隐藏着这样一只队伍。如鹰隼,静待着时机。
世界化成雪白,纷飞的雪或许能够暂时掩去那俗世凡尘的一切浮华。却永远消抹不掉,那扎根于人心之中永无止境的欲望……
* * * ***帝*** * * *
风卷残云雪染苍茫,前路仿佛看不到尽头,又仿佛能让人一眼望穿……
天地都被鲜血沁透,在此时如同从地狱中燃起的火焰,焚噬了这纷纷扰扰的乱世红尘。
街道上一片混乱。鲜血与烈火交织。充斥在耳膜间的只有尖嘶与哭号伴着咫尺之间的杀戮声。高楼在火焰中摇摇欲坠,瓦片随着檐角梁柱的坍塌,坠落而下,顷刻粉碎……
薄薄的车板阻隔不了外界纷繁,车帘在烈风中卷扬,将所有血腥都呈现眼前……
利刃穿透肚肠、鲜血喷溅。人命如灯火,光芒闪烁却又是那样脆弱,在风袭浪卷中,转瞬即灭……
‘战争’……
显然,这个名词,已经超出了奕辉所认知的一切。
汗水至额心滑下,顺着鼻尖滴落在嘴唇上,余下唇齿间一片腥咸。
奕辉紧紧闭上了眼,不敢去看车外发生的一切。她将身体':。。'蜷缩在了车厢的角落里,脊背紧紧抵靠在车厢挡板上,仿似这样就能寻觅到一丝倚靠一丝安全……
她浑身都在颤抖。双肩抖的厉害,腿肚子酸软乏力。只有那只紧拳住瓷片的手指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变得平稳有力起来,在不经大脑控制的情况下,有条不紊的切割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
缓慢的效率令人绝望,满车的碎瓷随着颠簸的车厢四处迸溅,好几次擦过了她的额角。奕辉一刻未歇。裸/露在外的手掌已被尖锐的瓷片割伤,渗出了血水,却又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而后再次被划破,伤口裂开,再次凝固……如此反复。
手心的伤口疼的刺骨锥心,却令奕辉神志在疼痛中逐渐清明了起来。
车已驰入宏昌城内,可奕辉仍旧没能解开身上的枷锁。恐惧正在心底蔓延,蚕食着她身上所有的力气。灰暗的心念剿灭了灵魂深处的光芒与希望,取而代之的偏激与狠厉的杀机。
——如果她有力气,一定立刻就将眼前这束缚着她的一切枷锁碾碎并狠狠将其践踏!但凡威胁她性命的事物她都不会心软:就如曾经那只在深林里试图袭击她和她的同伴的老虎一样,奕辉想要将它们统统斩碎撕裂!
奕辉陷入了偏激。她不曾注意到,每当这时,她的眼底就会浮露出一抹阴沉晦暗的光影。就如一只渴血却不得的困兽……
一旁将一切尽收于眼底的‘韩先生’,发出了一声冷嗤。奕辉眼中那灰暗的神采令他感到了厌恶。
“可悲。”
‘韩先生’的目光清冷,带着厌恶,又添了一丝怜悯与漠然。
火势蔓延,街内已成火海。烽火残烟卷入进了车室。残酷的现实落进眼底,打碎了奕辉心底存有的所有侥幸。
炎炎烈火中,人如潮涌。残破的瓦片与模糊的血肉糊在青砖石板间,落得满地狼籍。马车在残垣断壁中行驶的愈发艰难。
在车帘翻卷的缝隙中,她看到了寒光闪烁的刀片不分青红的穿过行人的身体,顷刻鲜血四溅,魂归肠断。
‘战争’!
——战争!
尖锐的瓷片再次擦过草绳,直直扎进掌心。
“唔——!”
痛呼声被口中的草绳阻在了喉咙中。浑身都在颤抖,可奕辉也只能睁大着眼睛,努力扣住手中的瓷片。——那是她唯一能够寄托的的希望了。
“‘阿诚’沿此路向西,到城中府衙!趁此时风雪大,乱军箭矢难施时,离开这里!——坎洲王师正在攻打关山,这些‘芒军’匪寇趁乱入城,趁火打劫,必首攻府衙!我们去那里找他们!”
车内的韩先生蓦然起身掀起车帘,向那驾车的妇人高声嘱咐。然而正在此刻,矗立在马车前的一栋高楼,再也经不起风霜与烈火的撕卷,轰然倒塌。
木梁房瓦带着还未熄灭的火焰摧枯拉朽兜头扑落,‘轰’的砸落地面,扬起火星四溅。
驾车的马儿哪里经得住这等场面,凄声惊嘶间,已高扬起前蹄。车厢随着马儿的起落跌荡不止,奕辉还未及反应,身体已在这巨大的惯力之下,重重抛出了车室。
满车的碎瓷片,四处飞溅,随着奕辉的身体一道抛出车外,划破了奕辉单薄的棉服,扎进了皮肉里。奕辉疼的想要尖叫,她下意识的挣扎,手中尖锐的瓷片猛的向手腕割去,在深深刺进掌心的同时,腕间的绳索也蓦然断裂。
明明是被长久束缚而趋近僵硬的身体,在摔出车室的瞬间,仿佛被鬼神附体了般,神勇矫健。避过妇人阻拦的手臂,足尖重重一点,借力扑向了前方一匹驾车的马儿。一只手已不知在何时抽出了妇人腰间的佩刀,在下一刻,她已斩断了身下马儿的缰绳。
那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连贯的如同电影。然而奕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干了什么。
身下的马儿。猛的扬蹄惊嘶。
“快走——!!!”
奕辉听到自己嘶声高叫了起来。
身后的马车因为突然失去一匹马儿而失去了平衡,那叫做‘阿诚’的妇人正试图稳住摇晃不定的车马,无暇顾及奕辉。
街道两旁的高楼摇摇欲坠,燃裂的碎片兜头陨落,激扬起一地血尘残灰。身下的马儿惊嘶不止,却只是跺着蹄在原地急踏,不肯再行了。
“快走啊——!你这畜生!”
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而嘶哑。
奕辉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她努力抓着马鞍一角,趴伏在马上。咬紧了牙,手臂起落间,她已将刺入掌心的瓷片抽了出来,猛地朝马背锥了下去。
身下的马儿骤然长嘶,高扬双蹄间,猛然越过了面前阻拦的横木碎瓦。向前方竭力奔跑起来。
一切快的不可思议。当奕辉重新恢复神智时,她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已经趴在了马背上。双手紧紧扣着马鞍,使她避免了直接被身下那只已然惊惶失措的马儿甩下地的惨剧。未能解开绳索的双腿还在半空中随着奔驰的马匹上下跌荡。
可她已经没有余力爬上马背了。
隐忍压抑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打湿脸庞,又在寒风中凝结成了冰渣。一切浮华在眼前飞逝而过,都变作了迷糊的光影。寒冷的风迎面,带着被锋烟鲜血染红的雪片。
血液仿佛逆流,身体在寒冷中颤抖,只让人在眼前的绝境中魄冷心寒。
——离开这里!
然而所有话语在舌尖凝结,出口的只剩下破碎的哭号与尖叫。
奕辉伏在马背上惶然哭号。在人前她强作坚韧,如今至此,她终于卸下一切伪装,暴露出内心的恐慌与怯懦。
掠来的风寒冷的让身体颤抖,四周的熊熊火焰又烤的皮肤生疼。风声鹤唳,凄厉的风撕扯遍野哀鸿。
身下的马儿在死亡的刺激下惊惶失措疯狂奔驰。却不知去往何处……
城楼街道已成火海,前路却是茫然。
逃!逃离这里!
可她又该去哪?
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奕辉懵住了。
充斥耳畔的只剩凄厉霜雪与哭号声。一块块鲜红色的光斑在眼前飞逝而过。
奕辉想要呕吐,空空的胃里唯剩下酸臭的黄水。胃液与泪水交缠落在马鬃上,又糊的满面都是。
前路那样长,似乎又是那般短暂。——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她能够真正栖身驻足的地方呢?
在这时,奕辉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去找‘方玉悦’吧!如今,她是自己唯一的同伴了。同为‘穿越女’的乡亲。那是唯一能将他们两人联系起来的羁绊。
——回去找她?不、不!
又有一个声音否定了她。
——这里很危险,我怎么回的去呢?我的小命都难保了,还顾及她做什么呢?反正战乱之期,待在‘醉梦楼’可比在外漂泊流浪可靠的多!反正嫣娘都已经说要给她安排出路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不行,待在‘醉梦楼’,方玉悦只会成为谋利者的一枚棋子!‘醉梦楼’不是久留之处。她是自己唯一的同伴了,应该把她带出青楼!
——带出来?带出来又能怎样?我如今自身难保,难道要她跟我一起漂泊?她心高气傲,素来与我性格不合,就算带她出来,她势必也不会承我的情,恐怕还要记恨我呢!人与人之间缘聚缘散自有定数,何必要强求?!
可是不去找她,自己现在又该干什么?
奕辉怔住了。
该做什么?逃去哪里?天下之大何处是归家!何处有自己至爱的亲人?!何处又有值得自己信任的伙伴?!
“啊——!!!”
一时间心乱如麻,灰暗的思绪交缠于心,不断的撕扯,令一颗心在善恶的边缘挣扎。
——如果没有方玉悦这个人就好了!自己就不会还在这战火纷飞的时刻,冒着命也念念的想要回去找她。
可是如果当时不是方玉悦向自己伸出了手掌,给了自己求生的念想与勇气。奕辉想,自己绝对活不到现在的。
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怨艾。然而双手却不听使唤的一把抓住了缰绳。
马儿惊嘶间已扬踢,转身向原路奔去。
她不识城中路,迷失在巷陌之间。如今唯有参照不远处的骊山关作为识别。骊山关指北,而她要以与之相反的方向,赶回‘斑斓城’!赶回‘醉梦楼’!
——‘醉梦楼’!
她要重新回到那里!(除此之外她还能去往何处呢?)
只希望在返回原路的途中不要再碰上那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与那阴阳怪气的‘韩先生’。
心中有了信念,奕辉终于又恢复了些神志。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是的!她要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那里还有她的乡亲和一些认识的人,还有一片可以寄生避雨的屋檐。
——‘斑斓城’!她最初的足迹,存有她的雏鸟情节的城镇。
回到那里!
马蹄高扬,越过屏障,明锐的火光将奕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