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妻途-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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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橙不敢看邵承的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是她一锹一锹铲土填满的坑,此时却又要寻着当初填满的痕迹再挖掘出来,将邵承所不知道的她不堪的另一面暴露出来,即便他已经从筱萌口中得知了部分事实。
“我知道筱萌一定和你说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她一定不知道我做的不仅这些,我……”宁橙舔舔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如同亲手执着钝刀插进胸口,再残忍的将伤口扩展。
就在眼泪险些要夺眶而出的刹那,宁橙自问:“我还有什么脸摇尾乞怜。”这样的想法就像是一种自我催眠,只要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日光下无情的鞭挞,那么纵然事实再残酷,也不过尔尔,没有什么人的放弃比得上自我的放逐。
“前几年,我一直在怀疑筱萌会和你旧情复炽,说白了,我不仅是不信任筱萌,也是不信任你。这里面也有我自己的问题,那时候我常常被情绪困扰,后来看了医生才好转。但是在那之前,由于我对你们的怀疑,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就算现在认识到了错误,也没有将它改正——我找了征信公司调查过筱萌,后来事实证明这是我小人之心。另外……我还请人在家里装了……针孔摄录机。”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的沉没于叹息中,秘密就像是阴魂不散的索命鬼,附着在宁橙身上,它宁静而祥和的一声不吭,冷眼旁观她日以继夜的承受这种不兴波澜的侵蚀,它看似漂泊却将根扎进了肉里,以血当养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茁壮。
直到有双温热的手臂刺破充满荆棘的包围,将宁橙拉进了另一个世界,她这才从深深地自责中清醒,上半身已经伏在邵承的胸膛上。
这是她对这场婚姻最眷恋的位置,甚至曾经怀疑过总这样靠着,百年后会不会靠出一个烙印,就像人总才这一块儿地面就会令那儿行程一对脚印一样,令她向往的是这样的烙印是属于她的痕迹。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邵承的声音轻的好似弥漫在空气里的款款呻吟,宁橙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肩膀僵硬到一个角度不敢再动,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生怕看到类似于失望或轻蔑的东西。
“这次出差回来正好赶上你发烧,我本来还很自信的以为这两年来你再没病过,后来在我想帮你请病假的时候,又发现了你的第二支手机。出于好奇,我看了里面的内容,这才知道你不仅病过,还被它折磨了很久。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才让你总处于不安的状态……”
邵承滑□子,从居高临下的保护者立场沦为匍匐在宁橙怀中的求饶姿态,他将脸埋进宁橙扑通急跳的胸口,依恋的寻求温暖,嘴里的声音就像是被她的心跳声过滤过一样,逐字敲进她的心脏。
“在外面出差的时候我总在想,你一个人在北京在做什么,会不会因为筱家那边的麻烦而对我再度失望。可是我又不能不出去奋斗,我要为你撑起一片天,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以后就算再想离开我,也会因为在和别的男人比较后,不得不重新回到我这里。我还自私的认为,只要我每次透支光所有精力滚回你身边,你就会心软的放下一切不快,陪我睡上一整天,在那一天一夜里,没有别人的骚扰,你只在我身边,我也不用担心你会离开。我知道,你比谁都心软,嘴上说讨厌筱萌,厌烦筱家的麻烦事,可是你总是说到做不到,所以我也这样无耻的向你示弱,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推开我。”
宁橙彻底被这番话打乱了阵脚,她慌了,惊了,怕了,甚至是心动了,久违的被爱、被追、被宠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震颤了每一个细胞,连个招呼也不打就麻痹了中枢神经。
邵承感受到她的软化和妥协,趁机将湿热的唇舌印在她的胸口,一路蔓延而上,直到堵住她的呻吟。
宁橙这才有种从天堂坠入了人间的感觉,心中尤为踏实,双手一寸寸揪住他的衣襟,柔韧的骨节将布料攒成一团皱在手心,就像他急切的用吻纠缠着她一样,他每用一分力,她的手指就绷紧一分。
邵承倒在她的耳边喘息,及时克制住了侵略,他意识到这副柔软的身体还太脆弱,经不起折腾,索性闭上眼努力抓回进展到一半的话题:“其实在你养病的那几天,我曾经按照你手机记录的地址和电话,去过那家征信公司,我给了那个负责人一笔钱,他就把和你之间的交易卖给了我。刚知道你调查我的时候,我确实有些生气,却又高兴,我一直以为在你的心里,所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知道你这么在乎我,会为了我而不安、吃醋、嫉妒,我竟然觉得窃喜。”
邵承说着笑出声来:“我还知道,那个针孔摄录机里的内容你按日期分类存档在电脑里。你那部电脑我本来并不好奇,但我实在找不到以往的存档,于是才想到打它的主意。然后,我又猜了很久那电脑的解锁密码,试过你的生日和你的幸运数字,都不对,后来试了我自己的生日才进去。在那些录影带里,我出现的次数很少,多半是你的,这一点我要检讨,看来我真是太少留在家里了,才会让你有时间胡思乱想。不过,我却又因为你有存档的好习惯,看到了你一个人在家时的样子……”
邵承意犹未尽的念叨着监视与反监视的点滴片段,如数家珍:诚如宁橙睡眼惺忪的趿拉着拖鞋撞到柜子上;她穿着整齐地走进卧室却又在十几秒钟后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声急忙跑出来,原本套在身上的裙子已经不翼而飞;还有她累得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却因此睡过去,直到滚下去的瞬间才被惊醒。
正是因为针孔摄录机的双重间谍作用,邵承还一并得知宁橙的生活简单的已经形成了两点一线的模式,除了去公司就是回家,偶尔会通过电话和宁母以及朋友闲聊,或是和心理医生汇报最近的状态。
在取回为宁橙订做的钻石项链的当天,邵承还惭愧的自问,是不是因为他的处理方式才将宁橙逼成这样,还是因为频繁的短暂分离令她陷入孤单。
“上海那边的工作就要告一段落,我打算把余下的部分交给老陈跟进,以后我都留在北京,哪儿也不去。”话题一转,邵承将他浏览短片的话题告一段落,承诺了以后,好似已经下定决心洗清她所有的病症。
宁橙怔怔低头回望他,才经历过热情的洗礼,又遭受到被目标人物反监视的真相冲击,一时间难以跟上邵承的思路,只是懊恼着自己有将文件分类归档按日期划分的好习惯,本想窥视邵承一人在家的一举一动以防筱萌的不请自来,不想却给自己挖了个圈套,将累积了四年的硕硕果实双手奉上。
想到此处,宁橙绝望的闭上眼,发觉自己竟然想不起来独自在家时的样子到底有多么邋遢,终于意识到什么叫自掘坟墓,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开这个头。
然而,邵承的下一句话又将她从懊恼中拉了出来:“其实当初我并不是看了你那条短信才去酒店的,在那之后我还接到了曲烨的短信,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恶作剧。”
宁橙睁开眼:“曲烨的短信?”
既然曲烨已经决定发短信刺激邵承,又为什么要借用她的手告密?宁橙因曲烨的前后矛盾而困惑。
她茫然的眨着眼,大脑应接不暇的涌入这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却莫名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讯息,一下子就涨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此时见到邵承张口欲言的摸样,连忙抬手阻止道:“你先等等!不管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都请你让我缓缓……”
宁橙挣脱双手捂住脸,逃避似地呻吟着:“我需要时间消化。”
此时若有人问宁橙“不是你想坦白从宽么,争取从轻处理么”,怎么变成了他急于跟你坦白央求你心软的认同和谅解了?这个问题也是宁橙想自问的,她发觉自己根本不是搞地下小动作的料儿,论心机她比不过筱萌,论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她比不上曲烨,论使唤人她比不上筱父、筱母,连论感情战术她也比不过邵承,他步步逼近,她节节败退。
枕边的“陌生人”05
邵承本想再补充两句,但见宁橙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全然一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态度,就知道现在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
邵承难以想象遮蔽在枕头下宁橙的表情,想来是纠结的。他不动声色的扯住枕头一角向外拉扯,却总会在半截被宁橙一手打在不怀好意的手背上,几次三番下来,邵承也放弃了,斜靠在一旁试图从缝隙里窥伺她的摸样,宁橙别开脸,鼻子里发出哼哼声,打定了主意掩耳盗铃。
渐渐地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宁橙才终于放松了警惕,沉沉陷入睡眠。但即便如此,邵承抽走枕头的时候仍费了一番周折,她在睡梦中也好似有意识的攥住枕头的一角,邵承只好拆下另一只枕头的枕套,和她尝试交换,心中一阵好笑,觉得自己真是幼稚。
宁橙睡得极不安稳,邵承每次尝试下床都会听到她细微的呻吟声,只好妥协,小心翼翼的挪进被窝里,再将人圈入怀中,这才令她稳下呼吸,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睡得额外香甜。
一脚苏醒,宁橙半睁着眼看着眼前沉在昏暗光线中的脸,枕边人呼吸均匀,上唇微张,好似回归了婴儿时代,她伸出食指去戳他的嘴角,但见他睫毛轻抖了几下,仿佛就要醒来。
“You are a stranger,sir。”宁橙说。
邵承眼睛未开,笑声已从喉结咕咕溢出,声音低不可闻:“No,I am your sweetheart。”
宁橙也笑了出来,想到彼此在四年前曲烨摄影展上的那一幕,心境迥然。
“这两年,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邵承缓缓睁眼,将她的食指握在手心,一路拉到胸口贴上自己的心脏处:“对不起。”
邵承这般神态,如同祈求,哀伤莫名,令宁橙再度四年前的某一夜。
他说:“橙橙,我很开心。一觉醒来,你还在身边,没有逃走。”
还有婚后的某一天,她被他举高摔在床上,他沉在她的胸口上哭泣,声音支离破碎:“橙橙,求你别这么对我。”
如今时过境迁,那些片段历历在目,宁橙轻声回应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调查你,不该监视你,但是我明知道不该,却还是做了。对不起。”
“都怪我。”邵承说。
他扯出一个笑容,试图安抚宁橙的自责,却连自己心里的恐慌都难以安抚:“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让你产生了怀疑,也没尝试过跟你解释。我以为,只要我是清白的,就不用解释什么,却没想到,误会总是越积越多……我想给你买房子,想给你买车子,想让你衣食无忧,还想买份保险,在受益人那栏里填上你的名字。哪里想到,就算我让你衣食无忧,也不能让你心里无忧。”
宁橙笑笑不语,神情平和,令邵承顿住了话,越发不安,心里鼓动着必须要补充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表达才不会越描越黑。
这时,宁橙的手机响了,在她眼神的催促下,邵承不得不将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她,在她接通的刹那又要伸头去听,反被宁橙一手拍在额头上推出一臂的距离。
电话来 自'炫*书*网'秦如是,听她声音分外轻松,好像才解决了什么天大的难事。宁橙知道,在秦如是的生活里,只有于本生的事才是难事。
在发现于本生的第一桩外遇前,秦如是风光无限,意气风发,周身撒发着得天独厚的优越感,好像所有女人最期望的特质都已经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简直就是命运的宠儿。然而于本生**的出轨将这种镜花水月的生活彻底打碎了,秦如是忽然醒悟以往不过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被自己美化过的想象欺骗了,不是于本生错待了她,只是她自己的眼睛暂时迷了。
宁橙亲眼见着秦如是如何一步步走出困境,甚至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脚步,看心理医生,找征信公司,自我暗示。相比之下,秦如是比宁橙坎坷许多,宁橙的不安是有惊无险,秦如是面临的却是土崩瓦解,再被她用水泥和抹子不厌其烦的补上所有断壁残垣,处理危机的心理素质之强大让宁橙望尘莫及。
宁橙简直不能想象,假使于本生没有出轨或是出轨的事没有东窗事发,秦如是也不需要处理任何婚姻里的障碍物,那么她会不会像从前一样活的意气风发?若是连“于本生”这件难事都不存在了,秦如是生活的重心又该偏向何方?
可惜,没有“假使”,现在秦如是嘴边挂着的不是诉说自己如何幸福,而是“居安思危”,比如现在,她们说了不到三句话,话题就被秦如是单刀直入的带到“丈夫”身上。
宁橙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秦如是仍是意气风发的,这种意气风发主要是因为她才收复了失地,正处于批判式的得意当中。
秦如是说:“其实男人都是贱骨头,尤属我们家那位。以前我逛街买衣服给他买的最多,就怕他出去谈生意丢了面子,我这边花钱也从不手软,什么好买什么,领带、衬衫、西服全都搭配好,就连他出去骑马、打高尔夫球的衣服都精心设计。可是呢,我把他拾掇的体面潇洒了,吸引的却是外面的那些小姑娘,其实她们长得还不如我年轻那会儿,可偏偏人家正处于风华正茂的花样年纪,脸上什么都不画已经足够水灵了,我瞧着都喜 欢'炫。书。网',何况是男人。”
“现在,我也想开了,以前该怎么给他置办行头,现在就怎么给自己置办,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没必要光鲜了别人委屈了自己,虽然以前我也很讲究吃穿,可那显然是不够的,我得补回来。当正房的怎么能比当情人的寒酸?我的第一段婚姻,只是为了验证我辛辛苦苦耕耘的地最终还是被后来人收获了去,然后才有了现在的我和于本生。我怎么能在这种事上再摔一次?虽然这回是他再次让步了,可是谁又知道在这个筱萌以后还会有多少个筱萌等着我?我不能懈怠,就算将来累了、垮了、认输了,我也要将他的钱都捞到手,再把一个半残的于本生留给她们,让她们就算是得到了也吃着不香。到最后,我还会教育我的儿子,告诉他,只有愿意陪他一起熬、一起苦、一起受累的女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那些在他步步高升、功成名就后才找上门的女人,都不会甘愿陪他一起到老,等到他走不动路的时候,后来的女人只会拿着钱跑去找小白脸,谁还会搭理他?”
秦如是的话真是听得宁橙心惊肉战,宁橙从来没想过这些,就像她从来不认为所有男人都会像于本生一样,比如邵承。但是现在秦如是将话一撂,等于是强迫宁橙提前面对十年、二十年以后的危机,还没学会走路先去学跑步,经验尚浅的宁橙怎能和千帆过尽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秦如是媲美。
这会儿,不光是宁橙心慌,连一旁隐约能听到三言两语的邵承也越发不是滋味儿,索性抢先一步抽走了宁橙手里的电话,当即挂断。
邵承沉声呼出一口气,靠在床头,一双眼愤怒的瞪着天花板:“这种朋友不会教你好,只会教你如何防着自己最亲密的人,以后还是少来往。”
“她只是婚姻出现危机需要别人听她倾诉,你多心了。”宁橙还来不及计较他的蛮横行为,如此说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管是不是我多心,还是保持距离吧。”
宁橙顿了几秒钟,声音也沉了几分:“我的事你能不能少管?”
“我是你丈夫,我管不得?”
“那过去这两年你管过我几次?我还不是什么都靠自己?”
邵承被噎了个正着,张口欲言,不防手机又响了,宁橙眼疾手快的了过来,并不忘对他说:“我就说几句,你别太过分!”
电话一接通,宁橙连忙道歉,秦如是那边却说:“没事,忘了告诉你个正事,我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手里这些照片,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绝不会因为他们断了往来就不记前嫌……”
秦如是话还没说完,邵承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够了。”
手机再度被他抢走,宁橙惊喘一声,见到通话已经被他切断,叫道:“不行,快打回去,我觉得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
“她……好像要对付筱萌。”
宁橙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始末,只好快速解释:“这个人是我们公司于总的太太,筱萌和于总……总之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还被人掌握了证据,我怕于总的太太会用这些证据对付筱萌,筱萌不是她的对手,再说她也和于总分手了,肯定是想和曲烨好好过日子的,没必要再……”
“行了,这件事点到为止。”
邵承顺手关了机,把有些激动的宁橙压回床铺里,额头抵着额头,轻声说:“咱们别再为了外人吵架好么,为了筱萌,为了曲烨,为了筱叔叔、阿姨,咱们吵了多少回了?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次?听我的,这趟浑水你别蹚了,筱萌的路不能总靠别人替她铺平,她自己种下什么果就该她自己受,咱们能为她挡多少次?要是没有咱们,她自己就过不下去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就当这个人没存在过,我是不想再管她了,你也差不多该收了。这次要不是她,你也不会挨那一刀。”
邵承声音越发低沉,含着懊悔和愧疚,慢慢压低身子,轻啄她的耳垂、颈子、锁骨、胸口,最后隔着睡衣吻着她愈合不久的刀口,呼吸浓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问题,我以前没想到当我的妻子还要处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事,以后不会有,所有事都交给我,你需要休息。”
宁橙轻叹:“你说的倒轻松,可是我已经在里面了,只要是和你有关的,我怎么可能冷眼旁观不管不顾?既然我是你的妻子,就难以袖手旁观。”
这句话就像遭受重击后横插进内脏的肋骨,邵承听着胸口一阵抽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以往都是他在无意间造成对宁橙的伤害,宁橙步步退让直到终于累计太多怨愤火山爆发一次,那样的宁橙就算残忍,最终也会软化。
可是现在,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