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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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纯净地问王，肃宅是什么，又闹着要离开寒冰室。对于王诧异她如何忆起肃宅的，她佯作害怕的样子推说是我无意间提及，又躲在王的怀里看我。
那片刻间我忽然决定顺着青葵的导演，于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尽管那时我还不知道青葵的用意。
王说不让青葵离开寒冰室，于是青葵一直缠着他，他对青葵好耐心，虽然一点不烦，但好歹把他缠得毫无办法了，只好答应过几天再给青葵答复。
他离开后，青葵马上跟我说出了刚才的伪装，感谢我的默契配合，又拜托我叫来了笠光。虽然明确地知道她的记忆仍未恢复，但她此刻的眼神，沉着而清醒。
青葵把王的原话告诉了笠光，之后，她以那种眼神望着笠光，只说了一句。
她说：“笠光，带我去肃宅，拜托了。”
与其说是她的话，倒不如说是她的眼神说服了他。
时间定在第二天中午。是青葵定的，问她为何，她说，不知道。
此行对外界一切保密，正如此前青葵受伤，至今仍密切保密一样。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除了青葵，是我、思仲、笠光。就连冰旬，青葵都突然决定隐瞒。
为了这次出行，笠光和思仲做好了他们能想得到的所有准备，事无巨细，周到靡遗。郑重得令我莫名地紧张。
青葵的手上忽然多了一条好看的缨络，她说是夜知道她要出去，特意给她带来，让她把小石子装进去好戴在身上。神秘的夜知道青葵要出去，但不知为何我却没觉得不安，青葵把石子装进缨络，戴在脖子上。无论是缨络的大小还是丝线的长度，都恰到好处……
第二天一早，青葵一切如常，安静地喝冰旬喂给她的粥和药，在冰旬的照顾下小睡，冰旬没有久留，而青葵，在正午来临前准时地醒了过来。
思仲便平静地帮青葵洗脸梳头，又和我一起给她穿上纯黑的督道袍。笠光说督道的衣袍上都有附加适合生灵体质的保护法术，而这些衣服中，又以这件上的法术力量为最。但这样有个缺点，就是太引人注目，于是笠光又拿来一件普通的玉兰色长袍加披在青葵身上。
整（。3uww。）理好这间寒冰室，正要出去时，青葵忽然喊：“等等！”
原来是她要跟夜说话。当着我们三个的面，她似乎是和夜拥抱了。
青葵告诉我们，夜在寒冰室外无法对她出现，夜说她会在这里，等青葵回来。青葵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地笑着，神情笃定而踏实。
笠光抱着她出去。为了不要引起别人的过多注意，我和思仲与他们拉开距离，跟随在后。
担心青葵失去寒冰石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力量支持，她会衰弱得很快，然而那一小块冰蓝色石头似乎起到了替代的作用，我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望着她，感觉她的精神还算正常。
终于平安地到肃宅了。
终破（上）
暌违月余，青葵终于回来了！虽然她只是来看看而已，过一会儿笠光就会带她重新回寒冰室休息，然而一踏入肃宅，还是能感到一股欢欣鼓舞的热烈，似乎整座宅子都在欢迎她的归来。
经过庭院的时候，好像沿路每棵植物都伸出了枝条，悄悄地去碰她，她很快发觉这一奇景，显得惊奇而兴奋。完全是本能地，她伸手去握一支卷卷的藤蔓，像是握手，然后又看到笠光一不留神没避开一根枝条，让它挂住衣领，乐得咯咯直笑。
笠光按她的要求把她放到草地上，她环顾着庭院，又若有所思地摸摸体贴地伸过来扶她坐着的结实枝条。那些植物，似乎非 常（炫…书…网）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完全把她当成是婴儿般照顾，托住她的那些动作，俨然是母亲在托着自己的孩子。
笠光蹲在她身边无比讶异，看着青葵与植物嬉闹良久，他低低道：“青葵……你真厉害。”
青葵茫然地望着他，不懂笠光的意思，于是他又注视着青葵，低声告诉她：“……肃宅很爱你。”
青葵明白了，欣喜地笑起来。笠光又望着她微微地笑着道：“泠宅可从来不这样。”
思仲笑起来，低低地嗔了笠光一句：“神经病……”又在一旁朗声插嘴：“笠光，那是因为你是大人了！并非泠宅不爱你！爱的表达形式有很多种……再说，泠宅没有住过小孩子。泠宅的家长都很严肃……像你，像书桓。”
“好啦！”笠光直起腰来，假装板起脸，“我又不是不知道，全世界就你喜 欢＇炫。书。网＇趁机‘教育’我！”
思仲嘿嘿一笑：“你该反省，全世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敢！……呃，好吧，还有凡姑受伤以前。”
青葵的眼神亮起来：“真的？”惊讶地来回看笠光与思仲。
而笠光只是揉了一把青葵的头发，微微笑，没否认。我在一旁欣赏着他们，忽然心头盈满感动。
青葵忽然皱眉头，急叫着让思仲给她拿纸和笔。
思仲匆忙地冲进客厅拿出写字垫板和纸笔，飞奔回来帮青葵握笔，又把垫板放在她的手下。“你要干嘛呢？！”
“又要让我看东西了……最后一次！”青葵在植物们和笠光的搀扶下慢慢地躺倒在草地上，叫道：“等等，先别和我说话！”
……最后一次？
我们都惊于她是怎么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的，便见她眯了眼，右手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我们都凑过去看，却见上面龙飞凤舞，毫无章法，甚至她不知道自己在某处写过了，将字重新叠着写在了上面！
她的笔稍有停顿，我便急忙帮她翻页，直到数分钟后，她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如释重负，把笔一搁。
“小凡！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早已准备在旁的思仲连忙将青葵扶到笠光怀里。
“没事……没有，”青葵摇摇头，睁开眼，做了几次深呼吸，“有点累……不过还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担心不已的思仲已经抓起她的手，开始将自己的力量导入她的体内了。青葵只说有点累是怕大家担心，她还是靠在笠光身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让我帮忙把纸拿给她。
她说之前我已经把纸拿在手里颠三倒四看了很久了，只是我一个字也没认出来，只能看出一些凌乱的线条，甚至怀疑青葵写的是不是字……
“当然是字。”听了我的疑问，青葵说。她拿起纸笔，坐在草地上开始从第一页誊写，看来她很清楚自己都写了些什么，片刻之后，凌乱的十余页纸已经变成了工工整整的一页，我倒着一瞥，像是一个表格，类似名单。但有四个纵列，每列都有字迹。
“这是什么？”我问。
没人回答我。青葵将纸举到面前认真地阅读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笠光从她背后侧过头去看，渐渐地一脸惊讶，只有思仲瞥了一眼后便将视线挪开，表情平静。
“这是什么？”我伸手拉了一下纸，青葵忽地把纸抽走不让我看。
……我总觉得，刚才似乎瞥见了……“戢锐”两个字。
我望着她，希望她解释。
“这是……”青葵望着我迟疑地说，“这是……”半天没说出这是什么。
“青葵，你连撒谎都不会了？”我半开玩笑，半是严肃。“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吧。我看见我的名字了，我是说，我看见我以前的名字了。”
青葵叹了口气，转开视线。“好吧，我会说实话。”
笠光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倒没料到青葵会这 么 快‘炫’‘书’‘网’就决定说实话！
青葵想了想，抬起头来恳求地望着我：“但是你先让我想一想。”
“想什么？”想你要怎么编故事吗？我口气很冲，且硬生生地压下后半句话——尘音不可以！尘音，你不可以！！青葵不会的，你不能像修篁一样伤害她！
“我脑子很乱，你先让我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青葵丝毫没有生气，只是歉疚地垂下眼，声音越发虚了。
我连忙点头：“嗯嗯嗯！”天哪，差点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青葵有半辈子的记忆都受到损伤，哪里能一下子明白所阅见的东西啊！幸亏没有把那句该死的话说出口！我只是激动，但并非真的那么想！
“这个……”青葵再一次举起名单审视，“这个应该是我所阅见的所有人的名字吧。是我这一生中阅见的，确实死去的人……”她忽然拿起笔用力划掉一行，“这个不是。”
她再次扫视，“……不论是我真实预阅，还是梦中所见的……应该是吧？”
“青葵，你阅见我？”我觉得奇 怪｛炫；书；网，按理说，引渡我的人是陌念，该是他阅见我的呀？
青葵抱歉地摇摇头，“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噢……没关系没关系！”我急忙安慰她，记忆损伤，最痛苦的人就是她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却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过既然是上面写的，肯定没错。”
我猝不及防：“什么？”
“今天它让我把每个人的死亡都重看了一遍。又挑出一些人，告诉我‘这些人与此有关，去吧’……我看了多久，半个小时有没有？”青葵低语，忽然问。
“没有，只有几分钟。”我说。“与什么有关？”
青葵没有回答。而我不敢追问。无意间瞥见笠光，忽然发现他若有所思，似乎想要说什么。奇 怪｛炫；书；网，转眼看思仲，却见他不知何时已悄然转身，甚至背对着我们。
思仲一定知道什么。可惜的是，我不敢问。
笠光伸手要拿青葵的纸，不料青葵也是将纸往回一抽，摇一下头，眼神里透着拒绝之意。青葵想了一下，又举笔一挥，划去一行。随即她将纸一撕两半，将右边三纵行折起放进衣袍的最深处，把左边剩下的那一小条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
我们都不解其意地望着她的动作，但她却似乎非 常（炫…书…网）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
不知被何驱使，我再次问：“青葵，这条我能看吗？”
青葵想了想，缓缓地伸过手，把它递给了我。
确实只是一些名字而已。我的名字位列大约从上往下三分之一处，上面紧挨着“顾念”，往下，段秋。接着有一个“安聆墨”，被青葵的粗线划掉。中间隔了几个我不认识的名字，再往下，修篁、雾辛、辽、旷……
这些……
“青葵，这些人是不是都与紫荆仙都有关？”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镇定，“青葵，你一个月前带我去了交界——”
她凝视着我，点头。
“——在那里，那个你说是曾经伏火会的首领的人，说我是‘行检会的狗腿子’……青葵，我的前世是不是也……与紫荆仙都有关？”其实，自从听见那个人的话之后，我就在想了。而且，肯定有关。
这回青葵摇头，然而她说：“我想不起，我想不起的事，不能随便乱说。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事的话，按推理，应该是了。”
思仲□来，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宁平静：“尘音啊，你在初来下界的时候，不是选择不要想起吗？既然不打算想起，你就不必在乎是否有关。不是吗？那是你这辈子的选择啊。”
……是，我一直赞同青葵所说的，“今生是我”，过去的该让它过去，回忆是负担。但……修篁他们花了那么大力气等待千年重逢，万一我前世的那个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怎么办？不过……还是以后再去追究吧，现在没有心情……也许，等青葵康复以后。有她陪着，我比较不怕。
“嗯。以后再说。”我说，思仲和蔼地笑了笑，似乎很满意。
我把小纸条还给青葵，她伸手接过，却愣愣地像是出了神，一转手又将纸条塞进笠光手里。笠光奇 怪｛炫；书；网地接过，顺手揉成了一团，估计他还以为青葵是想把那纸扔掉呢。结果青葵见了，忽然回过神，急忙从笠光手里掏出纸团展平，叫道：“呀！不是，不是想让你帮我丢掉它！”
笠光感到很抱歉，忙问她要干什么。
“我说……你在下界是什么身份？”
笠光一时间说不出话：“我——”
青葵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问了笠光让他难过的问题，她应该不陌生了，她受伤后，这类事情就频频发生。她赶忙说：“不是——我问，如果拜托你去找这所有人，你能找到吗？他们都在下界！”
笠光暗暗长呼一口气：“能。在下界就能。你什么时候要找？”
“不知道。反正不是现在。”青葵想了想，又重新拿出另外半张纸，撕下左边那一列，从笠光手里拿回皱巴巴的那条，和剩下的两列一起收好，将新撕的塞进他手里，微蹙眉道：“好像搞错了，应该给你这张，对吧？”
青葵居然问笠光“对吧”？结果笠光还真答道：“呃，应该是。这张清楚多了。”
他谨慎地将纸条收进内襟衣兜，顿了顿，又问：“青葵，这些真的是你阅见的？哪有这样的预阅……”
青葵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活泼地叫道：“不知道！不懂什么是‘预阅’！别问！饶了我！”
大家全被她逗笑了。又忍不住微微地心酸。
“有点累。”青葵轻声咕哝，思仲听见马上说：“凡姑，带你回去吧！”
“不。”青葵立刻嘟嘴道，“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下次也不说了！不回去！”
“好好好，先不回，”思仲立即投降，一副“我怕了你了”的表情，上前将青葵按倒在笠光怀里，“你靠在他身上休息一下！有不舒服要马上说！——小凡手给我。”
青葵也只得闭嘴，顺从地任他摆弄，笠光拢紧青葵，抬头望天，摆明在掩饰着偷笑。
——我不行了，我要看不下去了，这世界！！
正当这时，我感觉似乎有人进肃宅来了。但庭院茂密的植物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思仲立刻警惕地转头，悄声问我们：“谁？”
“估计是修篁陌念他们吧！他们有时会来找我！”我连忙跳起来，“我去看看！”
果然是他们，还带着倦秋。他们被禁止进入寒冰室，有时实在是想念青葵，会来这里找我坐坐。他们看我从庭院里的那个角落蹿出来都觉得很奇 怪｛炫；书；网，又见我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更觉莫名其妙了，陌念用眼神问我：怎么啦？！
我思索着要不要说，可是如何能不走漏风声又将他们请走呢？我没这本事啊……权衡再三，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他们，笠光和思仲陪青葵回肃宅来了。
他们一听，顿时激动非 常（炫…书…网），修篁一把抓住我的胳臂：“青葵没事了？！”
我摇头，只好对他们解释了一番。他们犹豫了许久，在想当着思仲和笠光的面，过去看她是否明智……尤其是修篁，更加想过去又不敢。
“阿尘！”思仲高声喊我，我连忙忐忑地答应。
“谁！”
“修篁、陌念和倦秋！”
思仲片刻没了声音，忽然从树木后面冒了出来，皱着眉头望着他们：“是你们……”
陌念和倦秋都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青葵了，一时间都不敢出声，修篁更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思仲打量了他们许久，终于低声道：“来都来了，就过去吧。但你们给我正常点，她不认得你们，不准大呼小叫。”
说罢眼神径直略过修篁，转头走了。陌念与倦秋对视一眼，急忙跟上。修篁还没有来得及茫然，思仲又突然回头，语气平淡地补充一句：“修篁不准旧事重提。”
修篁听出言下之意，如获大赦般地松了口气，甚至自嘲地笑了笑。
我感觉他们的相见非 常（炫…书…网）尴尬，尴尬得令人心头不忍。但青葵却还算从容，甚至令人意外地叫出了陌念和倦秋的名字。不过她别过头悄悄地对我说，她刚在“幻境”中见过他们，这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见到最后从树丛中走出来的修篁，青葵却明显地往笠光怀里一缩，紧紧地抓住笠光的衣服，使得笠光忙用胳膊将她护在怀里。
修篁悲哀，但有思仲警告在先，她什么都不敢说。
“修篁。”青葵警惕而胆怯地小声叫她。
不明就里的陌念和倦秋见此情景大感意外！
谁知青葵咬着嘴唇，低声说了下一句：“修篁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对不起。”
“我知道！青葵，不是你的错！”修篁听了她的话近乎失控，“错的是我，错的是我，青葵，可不可以原谅我？”
她向前紧走几步，蹲下身伸出手臂，似乎希望拥抱青葵，但青葵一惊，身子猛地一抽，蜷在笠光怀里开始瑟瑟发抖，呼吸急促起来，恐惧地放声尖叫：“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就原谅你！”
青葵瞪着修篁，眼睁得大大的，脸都白了，紧拽着笠光不敢放手，抖得不可开交。我见势不妙飞快地冲上去拉开修篁，以免思仲再次像上次一样发疯地扑上来。修篁见到青葵的反应，像个木偶般，完全呆了。笠光和思仲忙着给青葵急救，而我将浑身僵硬的修篁拖远一点，搂在怀里，尽量安慰。都不是她们各自的错啊！只是每个人都站在了自己的立场，才会弄出那么深的误会，修篁不是故意的，青葵也只是纯粹害怕被伤害，只是，青葵与修篁的关系看上去已经彻底破碎，现在似乎挽救无望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青葵，思仲没有对修篁大发雷霆，但冷若冰霜，视若无睹，像是永远都不想再看见她了，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毫无情绪地对我说：“帮我告诉她，让她走，在小凡被她害死之前，走。”一眼都不看修篁。
“嗯，知道了。”我说了唯一能说的话，但没有听他说的，而是把修篁扶进厅里让她休息，又烧了开水，给她泡了杯热茶。修篁怔怔地不敢接，而是挣扎着要站起来，声音轻得我几乎听不见：“我……我还是走吧……我不想……害死青葵……”
“你坐下！”我把茶杯摆到一边，扶住修篁的肩膀把她按回地上，蹲在她面前，“思仲只是气疯了，你别听他胡扯。青葵只是怕你又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上次被你晃得太难受。修篁！”
修篁抬头，眼神空洞，我捧住她的脸，“修篁，你也真是的，看上去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会这么冲动。你不该一上去就想抱她，她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上次的经历又那么不愉快，当然吓到。如果你刚才慢慢哄她，现在就不会……”
修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