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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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上次的经历又那么不愉快，当然吓到。如果你刚才慢慢哄她，现在就不会……”
修篁听着，只是虚弱地冲我一笑，了无笑意。似乎想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们……永远都不想再看见我了。”
“不会的，只要青葵恢复记忆，她就什么都明白的！她受伤之后才像个小孩子，她原先不会的！”
修篁用手托着脸颊，望着我：“只怕……”再不敢往下说。我忽然也说不出话了。
隔了一会儿，我说：“青葵不会一直怕你的。你看王，一开始青葵那么怕，后来都肯给他抱了，对不对。”
修篁把手放下，有些吃惊：“是吗？”
噢对，修篁不知道。
我叹口气，让修篁在这里等到青葵和思仲走再出去，便回到他们那边去了。
不知外面怎么样了。我出去，才发现情况比我担心的要好，思仲守在青葵身边，倦秋搂住青葵的腰，而青葵已经会微微地笑了。见我走来，她担心地往我身后看了看，没见修篁，便放松下来。
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青葵与修篁过去都是那样依赖彼此，是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变成这样……
我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坐下来，看他们聊天，思仲没有坚决要求青葵回到寒冰室，青葵的身体应该还没什么大事吧。
笠光走过来，悄声问我：“修篁没事吧？”
真难回答。我不知说什么好，笠光也明白了。不善言辞的他在我旁边站了一会儿，坐下也不是，去看修篁也不是，整个左右为难。我轻声对他道：“等会儿吧！”
他听了终于决定在我身边坐下。半天不说一句话，叹气，过了一会儿，又叹气。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他发觉我在看他，忙假装没有注意到。跟他这么尴尬地坐在一起算什么事儿，我正打算起身，他倒忽然站了起来：“王在泠宅喊我。”
大家都转头看他。
笠光正跨出一步，忽然又站住：“他过来了！”
王过来肃宅了？！我、陌念和倦秋全都本能地跳了起来，只有思仲扶着青葵仍坐在草地上。还不及反应，便见王忽然凭空出现在几米开外，一下子看见我们所有人，包括厅中的修篁。
不理我、陌念和倦秋三人的行礼，王径直走到青葵身边蹲下，神情复杂地摸摸她的头，声音无限温柔：“你耐不住还是先偷跑过来玩了？唔，那好吧，你先玩吧，我一会儿过来陪你。要乖哦。”
说罢起身，经过笠光身边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肃宅大门走了出去。
肃宅的温度似乎降了十度。他进来的时候周身都辐射着令人胆寒的肃然气息，望着笠光时的眼神是如此异样，动作似乎沉抑又似乎轻松，步履既沉重又轻快……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是来找笠光的吗？为何见了他，反而什么都没说？
望望大家，都与我差不多。不安，莫名其妙。
青葵的脸上，血色尽去。
思仲猛地扭过头，劈头急问：“笠光！感觉一下，炼淅蔚现在在哪里！”
笠光一眨眼，声音因思仲的紧张而提高：“在往上合的路上。不会有错。”
“炼淅蔚要做傻事了！”思仲肯定先明白了什么，疾声高叫出来，“笠光追过去！一定要阻止他！”
笠光震惊，但什么也没问，立即打出瞬移的手势，却发现没有任何响应！
他眼神一凛，疾步走到门边，伸手一推，门竟岿然不动。
“肃宅所有出入途径都被封锁了！”青葵忽然抬头，眼神无比清醒：“笠光！试映术厅！”
笠光丝毫不疑，马上照做。
——依然无效。
笠光几步飞奔过来，衣袂飞扬：“青葵、思仲，你们知道什么？！”
终破（中）
青葵与思仲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王要让位！”
“什么？！”笠光惊呼，而我们三个则完全没有听懂，修篁刚才注意到动静已经冲到了我身边，而思仲与青葵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青葵清清楚楚地喊：“王要让位！不可以，我不许！”
已经没有人怀疑她是怎么知道的了。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盼望自己弄错的事情，她早在受伤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情。她告诉过思仲了。
青葵抬头直视笠光，“笠光，炼淅蔚一声不吭就要让出冥王职位，你同意吗？”
“不同意。不知他让给谁前，不同意！”笠光低声说。语气镇定，仿佛只是在与人讨论工作。
“好。你我都不同意。”青葵如释重负，“那就阻止他。”
如此轻描淡写。
笠光的神情也安静下来，从容地蹲下身拍拍青葵的肩，“青葵我相信你一定没弄错。我们来想想该怎么离开肃宅。”
这俩人的神经是铁打的吗？督道，和大渡导。
“青葵，我看肃宅的暗道也不行。”
“我知道，肃宅告诉我了。他肯定想得到，既然连映术厅都想到要封锁的话，不试了。”青葵果断得就像她的记忆从未受损。
瞬移，肃宅的暗道，大门，就连映术厅都不行，还有什么途径可以出入吗？“飞出去？”我说，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路！
青葵扑哧一笑，抬头看天：“他肯定防到了。”
她顿了顿，眼神一亮，笑着说：“游出去！”
“你开玩笑？”我和笠光同时问。听说过滑旱冰的，还没听说过游旱泳的！
她竟说：“对！我在开玩笑！”我还没发作，她接着道：“通过水，但不是游出去！”她捅了捅笠光，“发全域警戒令，然后我们去上合！”
笠光扭头看她：“我不懂，青葵拜托你解释一下！”
青葵瞪他：“冥域水相通！冥水属于河神所管，即使身为冥王也无法封住！”仿佛在说什么浅显的道理一样。
笠光似乎还是不大懂，但他一点头，随即摇摇手腕，唤出手腕上一个纯黑的手镯，一手按住，将它转动了半圈后举到面前，沉声道：“下界全域听笠光渡导令：一切执事警戒，一切执事导师听令：警告现习弟子留在安全地带——”
“——任何人不得穿越交界，不得从现世返回或离开下界，直到警戒解除！”青葵迅速补充，那震慑一切的气势让人完全看不出她仍在病中，只能看见果敢的决心与大气。
“——任何人不得穿越交界，即不得从现世返回或离开下界，直至警戒解除为止！”笠光马上朗声重复，随后放下手，“青葵我还是不太明白！”
“抱我起来！”青葵不打算多费口舌了，“到井边！”
笠光依言将她抱到井边，青葵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心地叮嘱他：“抱住了啊！可别动啊！”
“放心。”笠光只简洁地答道。
青葵看上去真的放了心，伸手去够井的边沿，笠光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再度凑近井口，将她牢牢抱紧。
青葵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低声道：“大家都一起去吧。打开加持。”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井口锐石上一划，以血为墨疾书：求启通路至上合禁区。
竟是繁体行书。
她要求道：“笠光！你的真名！”
“阮氏，笠光。”笠光毫不迟疑地告诉她。
青葵在井沿上很快写：阮氏笠光。
飞快地看一眼思仲，写：宁氏思仲。
望我，写：尘音。
然后环顾大家一圈，看还有谁，随后从衣襟内取出剩下的两列字条，照着抄：顾氏陌念。倦秋。莲藏修篁。
最后写她自己：第十二任督道炼苏氏，无名不具。
“你没有真名？”我脱口问。
思仲迅速地替青葵解释道：“她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真名。下界没人知道。”
青葵写罢，双手往井沿字迹上重重一拍，厉声道：“开！”
井口听了青葵的话，以血写就的字迹下渗消失，忽然诡异地扭曲扩大，像是一只骇人的怪兽张开了大口，几乎要将笠光与青葵两人一口吞下！
笠光反应快，抱着青葵急退两步。我也吓得猛地跳开。
远远地望着那个变化了的井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讶异，甚至笠光也难掩惊奇，只有青葵看也不看，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专心地舔了舔手指上的伤口，抱怨道：“讨厌。”
看上去像是没事了，我走到井边。原先垂直的井壁已经被一圈倾斜向上的台阶所取代，台阶的尽头像是个入口，我没敢走上台阶，而是踮脚探头一看。井口很大，井沿也很宽，几乎能容纳四五个人围着站在上面，原以为会像是通往寒冰室的隧道，谁料井口以下两尺深的地方竟然是黑魆魆的水面，深不见底，一片阒黑，连反光也没有，似乎就连光线到了井口，都被吞噬殆尽……
“这就是通道？怎么走？”思仲也靠近打量了一番，问。
“直接通往上合。跳进去就行。肃宅是这么说的。”青葵吮着手指说。
“哦……那好。”思仲走到笠光那边接过青葵，“笠光，你带陌念、倦秋和修篁先去。我们跟上。”
要往一个未知的漆黑空间里面跳，笠光竟然毫无惧色。能让他冷静至此，所凭借的，也只有他对青葵毫无条件的信任了吧。他一手拉着修篁，一手握住陌念，陌念单手抱起倦秋。笠光对我们一点头，“过去集合。”说罢，便带着他们，轻盈地跃入井中……
连一滴水都没有溅起！
然而我的心却揪成一团！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尘音，你先到上面去等我。”思仲对我说，我只好克制住焦虑，顺着台阶走上去，站在井沿上。回头，见思仲轻轻地往青葵的手指上吹了口气，又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将青葵放下来。植物的枝条见状又扶住青葵，思仲吻了青葵的额头，而青葵抬头望着思仲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不安。
“思仲！”青葵不敢相信地轻喊。
“你受伤前告诉过我所有事，我知道等会儿要怎么应对。小凡你留在这里。不能去，炼淅蔚要发疯太危险，你在肃宅等我回来。放心，我一定回来。”思仲一定是已沉吟许久。说罢，他迅速地抽身奔上台阶，不顾青葵的尖叫抗议，拉着我的手，将我一下撞入深幽的井水中！
我最后所瞥见的，是青葵不怒不怨，却毅然决然的眼神……
随即，我被一片漆黑吞噬。耳畔青葵的声音戛然而止。
急速坠落……我惊得尖叫，但自己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猝不及防被思仲撞下去，我大吃一惊，但跌入井中我就马上注意到，井水没有像别处那样冰冷刺骨，反而温暖宜人，只是我尽力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什么，我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紧紧抓着我的思仲的手。
仍然是惊人的坠落感，然而却不像是在往下坠……
……思仲会把青葵留在肃宅，其实也不算太意外。他把她放在不远处的地上，可青葵不能行走，这段距离对她来说不啻为天堑……不能评判思仲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可是……总觉得青葵最后的眼神……令人觉得，不该撇下她，不该让她一个人。
念头来不及转，我突然间感觉自己离开了水！
光线刺眼，我眯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坐在上游浅浅的河中，思仲在我旁边，没等我细想，一只手就抓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起来，我松开思仲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
撩开额前湿淋淋的头发，我才认出是陌念，我们离上合禁区的藤蔓还不到百米。他很快帮我烘干衣服，又朝我身后看了看，吃惊地问：“凡姑呢？！”
“我把她留在肃宅了！”思仲烘干自己，朝着不远处的笠光他们奔去：“笠光！怎么样了？”
我和陌念一路追，我一边问他：“我们从哪儿冒出来的？”
陌念匆匆地说：“估计是河底暗道吧？我也不知道！”
笠光他们见思仲独自前来也很吃惊，纷纷询问。听了思仲的话笠光说了句：“也好。”随即告诉我们：“来迟了。王进上合消失了！”
思仲果断地说：“笠光，用映术看！”
“看不到，一片黑！”笠光道，估计他是看过发现一片漆黑，又将映术撤掉了。
“不是一片黑！”修篁这时诧异地叫起来，“我看见里面有一片废墟！”
废墟？！我想起什么，大叫：“那是交界！”
“笠光，再看！”思仲扫了我们一眼，“王的确是去交界了！我知道！”
笠光依言照办，悬在大家面前的画面仍是一片漆黑，大家都抬头仰望着它，然而这次就连我们这里唯一能看见交界的修篁也表示，确实是一大片黑……
笠光还未撤去法术，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上合禁区深处传来：“笠光！你们都在这里？怎么了？！”
是冰旬！
思仲迎上去跟她飞快地解释了一番，只见冰旬面容一肃，道：“行，我去交界！”
她刚打出第一个手势，忽听一声尖叫自身后响起：“别去！冰旬——不准去！！”
众人闻声皆惊！
回身一看，更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忘了手上的一切动作！
一条青铜色的巨龙猛地自河底冲出水面，掀起看似不可能的大浪。它腾身冲上天际，为了将整个尾巴抽出冥河，它的头部甚至没入了昏黄的云端，伴随着一阵哇啦哇啦的惊叫——
——怎么搞的？龙是那样叫的吗？而且……
……怎么是青葵的声音？！
“冰旬不准去！啊……你们低一点、低一点！拜托你们低一点！！不要垂直冲上去好不好！我要掉了啦！呀——”惊叫声伴随着巨龙的一个低头俯冲，随即眼前只觉一大片模糊的青铜色掠过，狂风掀起沙石，我急忙举手遮挡。很快风就息了，我急切地睁眼一看，正见巨龙再度昂首飞高，一个玉兰色的身影抱着龙头，趴在龙的头上。
“你们把这雕像变小点行不？！不要再飞上去！哇！杭叔、敏姐，你们帮我劝一下驿伯啊！驿伯！降落啊降落啊！别玩了！”那个声音气急败坏，听上去就要哭了，“你们不会降落？！天——我说！我要没力了我抱不住这雕像了！我——不——要——摔——死——这死法太没创意了！”
巨龙擦着河面低低掠过，引起河上众亡灵的惊慌躲避，又在最后关头惊险地避开了左桥右桥再度腾空！
“我知道了！你们把我丢在河里！快点——后转——我真的没力了！低头！驿伯！啊呀——”巨龙的身形忽然缩小，再次一个猛子往河面扎去，就在这时，那个玉兰色的身影终于在忽然变小的龙头上呆不住，从空中直线坠落……
……扑通一声掉进了河中！
“青葵怎么出来的！”冰旬惊呼一声，率先朝坠落处冲去，思仲醒神也急忙跟上。我们一群人都紧跟过去，但冰旬刚刚到达左桥右桥下游处的河边，那条龙忽然从远处腾挪飞回，直直向冰旬疾冲而来，似乎意在阻止她营救青葵。
然而冰旬嚷起来，让我意识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走开！你们没轻没重会把她撕碎的！我去！”她甚至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头狠劲朝巨龙掷去，让龙为了躲避被迫改变方向。随后冰旬径直跃入冥河，消失在河面之下……
冰旬看上去年纪虽然大，但身手却是不合年龄的矫健。河边聚集了不少执事，多是刚执行完任务返回，听了全域警戒令还不及散去的，也有正要出发却被全域警戒令禁止前往现世的，河边忽起异象，甚至有巨龙腾空，他们几乎都看呆了，除了围观，不知所措。还有人刚才被巨龙冲倒，正被同事们扶起来……除了执事，还有许多无辜的亡灵。
然而这次笠光无暇顾及疏散他们了。
冰旬和青葵还是不见踪影，巨龙一边在空中滑翔一边缩小身形，最后擦着水面低低掠过，总算成功减速停在了水中，随即下沉，完全没入河中不见了。
思仲刚要往河里跳却被笠光和陌念同时牢牢拽住，笠光狠狠地在他肩上一拍警告他不要妄动。思仲安静了片刻，再次挣扎，笠光又打了他一掌，急匆匆地吼：“别动！生命之水淹不死人的！等冰旬就行！”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巨大的龙头再次破水而出！
附近河边的人群忙惊叫退散。
然而这次龙头上托着湿透的冰旬，冰旬怀里，抱着同样浑身往下淌水的青葵。
青葵一出水面就开始咳嗽，咳了几下好不容易停住，一把捋开脸上的头发，上气不接下气地就开始吼：“宁思仲！你不撇掉我就没事了嘛！害我来得这么麻烦！”吼了两句她再次咳起来。巨龙将她们放在岸上，虽说动作已经尽量地轻，然而这么大个头的“轻”对冰旬和青葵来说仍然近乎是被摔到了地上。幸亏冰旬身手敏捷，不仅保持了平衡没有摔倒，而且稳稳地抱着青葵。
令人惊讶的是，青葵一待冰旬站稳便反手往龙头上一推，赌气恼恼地：“哼！”
巨龙一下子朝青葵张开大口，露出满口尖牙，青葵又吓得往冰旬怀里一缩，大叫：“哇！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冰旬竟微笑起来，对着巨大的龙头嗔道：“你们跟自家孩子计较什么！别吓唬她！”龙无辜地眨了眨眼，把骇人的大嘴闭上了，眼里居然还有笑意。
把我看得出了一身冷汗！
笠光和陌念终于放开了思仲，他猛地冲上去就从冰旬怀里抱过青葵，不顾一旁正忙着为青葵烘干衣服的陌念，破口骂道：“你搞什么！想死是不是！我说了我知道怎么应付！你这龙又哪来的？！”
“没时间解释了！”青葵面容一肃，像是没听见思仲的怒骂，环顾四周，一眼看见笠光还未及撤去的映术，指着那儿大喊：“啊，对了！思仲快抱我过去！”
思仲虽愤怒，却二话不说马上将青葵抱到那里放下，青葵脸色苍白，看上去已经很难受，却咬着牙，紧盯着漆黑一团的映术画面，忽然一回头：“冰旬！”
“在这儿！”
“好。”青葵看见她一下放心了，斩钉截铁地说：“你待在这儿不准去交界！”飞快地补一句：“没有为什么！我以虚主代行的身份说的！”
冰旬原本张嘴想说什么，听见青葵最后一句话忽然噎住，最后道：“好吧！”
青葵凝视着映术画面，看着什么我看不到的东西，眼眸飞快地随之转动。我本能地去找修篁想看她的反应，毫不惊讶地发现她盯着画面一脸惊恐之色。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