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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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葵盯着他，“喷泉广场？哪个？你是说我学校里那个？”
　　“对！”
　　“什么事？”
　　笠光问：“你最近经过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青葵欲言又止，她眨了眨眼，“我很久没从那里经过。到底怎么了？”
　　“他们说那里好像被下了驱逐术。没事了，我去看看就好了。”
　　笠光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但是青葵脸色显出了少许紧张，她反而不走，说：“驱逐术？哎呀。”
　　笠光望着她的神情似乎很想问“怎么了”，但他并没有问出口。青葵恢复镇静，反而是她对他摆手，淡淡地说：“你不用去了，可能什么事也没有，我去望一眼，回来告诉你！”说罢往门口走去。
　　“哎！”笠光喊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指着陌念和晨翼，“那里他们要出入……”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里是车站嘛！我会很快给你反馈，不会耽误他们出入的。”青葵说罢便平静地离开，似乎事情真的到了她那儿就变得非　常（炫…书…网）简单一样。
　　“这……”陌念注视着笠光想说话又不敢说。青葵最近这样，这事交给她可靠吗？笠光看着他，明白他没敢表达的话。
　　“她可能听明白了我们没明白的事，没关系，既然她叫我们别去，我们就暂时先等等吧。”笠光说。
　　
　　现世。
　　边协特饮店。
　　
　　青葵不方便回扶萦家拿手机，只好去到边协驻荆涯的唯一一个网点内给谭序打电话。店里的人经常看见她和谭序一起出入，基本上都已经认识她了。不过这店里的人大多不知道边协的真实性质，而且按照边协鼓励的惯例，从不对他们多问。
　　青葵借了他们柜台的固定电话，电话一接通就连忙自报身份：“喂？谭先生！我是炼青葵！”
　　谭序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奇　怪｛炫；书；网：“诶？是你，你在我们店里啊？！”
　　“对呀！你在哪里？方便接电话吗？我想问你件事！”
　　店员很诧异地看着青葵，为什么她刚才不问他们这个问题呢？！这样他们就会告诉她——
　　“我也在店里！”谭序在那头大叫。“就在包间呀！”
　　“什么？！”青葵呆了呆，忙放下电话，对店员匆匆道谢，之后熟门熟路地跑进包间，看见谭序、辞凉和一名叫栾瞬的女大学生，她也是边识，在印川上学。
　　“哎，谭先生，你们今天有没有去过联大校园城啊？”青葵站在那儿就问。
　　“有啊！你怎么知道的？”谭序和其他两个女生都是一脸惊讶。
　　“你们是不是在那个喷泉旁边做了什么……”青葵感觉自己的直觉正在一步步应验……
　　“是呀！”谭序震惊望着她说。
　　“做了什么？”青葵的脸色有点发黑。
　　“我们看见那一处喷泉周围的气氛似乎和以往不同，看上去冷色调重了不少，于是就和她一起去驱散。”谭序指了指栾瞬，毫不忌讳地把他们做的事将给青葵听。
　　青葵哭笑不得，还真是这样！她早知道！最近因为准备归亡节，所以大家出入的频率增加，结果这事在边协看来变成异常情况了！
　　她抱怨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地叫起来：“啊呀……谭先生！你们把我们的车站弄坏了！”
　　
　　下界。
　　泠宅。
　　
　　我在不久之后又有事去了泠宅。这回泠宅没有执事出入，只有笠光一个人在办公室内安静地工作。
　　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这时笠光忽然告诉我：“刚才青葵回来告诉我们，喷泉广场现在确实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的语气似乎带着淡淡的惊奇，大概也不明白青葵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你有没有问她之前是什么事？”我问。
　　“问了，没说。”笠光道。
　　我提出一早就想问的问题：“是不是伏火会干的？”
　　笠光看我一眼：“我也问了！但她只说现在什么事也没有，没必要追究！”
　　我刚想说话，不料笠光的话还没说完，“——不过我看她样子很淡定，估计不会是。”
　　“哦……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伏火会的话？”我自言自语道。
　　
　　现世。
　　
　　谭序算是长了见识了。下界原来还有车站啊！他们还以为喷泉广场变成那个样子，又是和伏火会有关的事情呢！把下界的车站弄坏了，害得青葵代表下界来投诉，让边协非　常（炫…书…网）不好意思，谭序尤其觉得丢脸。
　　接下来和青葵打交道的时候谭序都不时带着一种不好意思的抱歉心情，反倒让青葵觉得不自然，忍了很久终于宽慰他道：“谁都会犯错呀！况且你们是因为很负责任而不小心弄错了这一点，我怎么会怪你们？明白之后去掉不久没事了么！而且我还希望下次你们也一直小心谨慎呢！因为这一次虽然不是伏火会，但是下一次就难说了……因为最近……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妙了。”
　　青葵的恳切终于说动谭序，同时让他转为积极面对他们双方一直都在面对的问题。
　　
　　王约见青葵。青葵感到自己不得不去，于是在王约定的时间在他的办公室准时出现了。
　　直到现在，王才第一次跟青葵提及边协早已对青葵提过的东西：下界驻现世联络站。
　　起因是王认为既然要充分地准备归亡节，那么联络站的纳入将有益于此。王向青葵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联络站的存在，但丝毫没有提及它创办的原因，更未提及边协。
　　青葵最近面对王的时候一直只有一个表情，就是面无表情，所以王也没有觉察青葵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告诉青葵说一直负责管理这个联络站的执事最近有事想请假，让青葵去代为管理一段时间。王对她说联络站的事情不会很多，她每天抽空半个小时就足够打理了。
　　突然听见王这样说，青葵微微有些吃惊，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就领命了。之后王便告诉她联络站的地址，让她自己过去，并说其他一切事情那位负责的执事都会跟她交代，让她自己去交接清楚。
　　青葵惊讶，但面对王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神情平静地颔首而去。
　　
　　不知为什么，青葵觉得她宁愿去和边协讨论这件事，于是找到了谭序。谭序听了个大概，听说她被派作联络站的临时负责人，显得很兴奋，坚持要和青葵一起去交接。青葵担心王有法术在监控着联络站的所在地，不敢随便带谭序过去。
　　虽说王认识谭序，谭序有联络站的钥匙，偶尔也会去联络站一趟，虽说他谁也看不见，很难说联络上了。但问题是，王并不知道青葵也在和谭序打交道啊！如果王很介意这件事怎么办？而且青葵觉得，王一直没告诉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青葵自己先去了那个联络站，她告诉谭序说暂时不确定能不能让联络站里的人知道她和他认识，因此她先过去看看。应谭序要求，青葵同意说若是她确认没问题了，就打电话告诉他。
　　那间房子在靠近一个工业区旁的普通住宅小区里。小区中间都是一些七层高的平房，每个单元两户人家，对门。小区的年代不可以用久远来形容，不过楼房确实显得老旧了——在荆涯这个日新月异的都市里，高楼华厦如雨后春笋，这个过时的小区却是那么安静，那么不起眼，风华不再……楼龄……二三十年了，墙上的爬墙虎已经爬得很高很高，没有爬墙虎覆盖的墙面则被风雨侵蚀得斑斑驳驳。
　　青葵敲开了门，迎接她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干瘦老头子。那人一眼认出她是活人，就隔着铁门问她是不是督道。
　　“我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边协成员？”青葵好奇地问。那人打开门把青葵让进去，自我介绍说他就是宵岩，随即回答青葵的问题道：“噢，你也了解那个组织了？——我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你是我们下界的人，不像他们的人。”
　　“这样都能看出来？”青葵暗想：佩服佩服！
　　老人用明亮的眼珠子睿智地直望青葵，“他们身上的气息不一样。”然后问青葵：“你叫什么？”
　　青葵恭敬地回答：“我叫青葵，姓炼。”
　　客厅里的陈设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办公室，有桌有椅，甚至桌上有一部电话。只不过桌面东西很少，干净得有点过头罢了。
　　从宵岩接下来的谈吐举动中，青葵判断出他近十几年来跟下界的联络并不密切，所认识的人也为数不多，仅限于王、笠光和其他几个资深执事。他很少听说下界的什么消息，甚至询问青葵是什么时候执任的——他是最近一次与王联系时，才听说下界已有督道。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青葵仔细地感知着这个联络站……没有任何可疑的法术，似乎王对这里真的不怎么上心。
　　青葵觉得宵岩过的似乎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自己停留在自己安静的世界里。他会成为联络站的负责人真是挺奇　怪｛炫；书；网的，尤其是他还不怎么热心于联络——这是青葵从边协那里得出的结论——以至于一天的所有工作量加起来也只有半个小时……按照边协对与下界联络的渴望程度，青葵觉得原本应该不止这个工作量才对。
　　不过青葵推测可能是他个人的原因，以及王对联络站的重视程度导致的，至于为什么王会对联络站是这种态度，青葵觉得自己有答案。
　　宵岩把与联络站有关的所有事项都给青葵详细地交代了，包括对下界以及对边协的事，还有需要注意的特别事件：“对了，还有个男人偶尔会过来这里坐坐，他在这里已经有十多年了……那是有一家人的家神，其实就是男户主的爷爷而已，他不愿意轮回，甘愿一直留在现世看顾他的子孙……督道，他的存在是被王默许了的，因为没有太大妨害，不过有个条件，你要注意不能让他逾越——他不能使用法术，不能阻扰生死，不能为他们牟利，也不能伤害到人……”
　　若谭序真想来，他可以过来了。
　　宵岩说到最后，对青葵来了一句：“对了，联络站从创建以来一直是我在管，现在我要请假，既然我们要临时交接，那是否要通知一下边协组织的负责人呢？”
　　青葵没想到，她还没想好要如何联系谭序，又不让宵岩把她和谭序认识的事情到处乱说，宵岩就先提了出来。
　　青葵镇静地说：“你看吧。你觉得必要，就按你说的办。”
　　宵岩在桌子的抽屉里翻找起来。青葵很困惑地看着他，最后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我的笔记本。”宵岩说了跟没说一样，青葵又不知道他找他的笔记本意味着他想干什么。
　　直到后来终于明白过来了：笔记本上有电话号码，他想给某人打电话！不过青葵明白的时候有点迟了，宵岩拨通电话后把话筒塞给青葵，青葵不知所措地没有接，诧异地，“你打给谁了？！”
　　“边协的负责人，他当时告诉我有事就打这个电话，但我打的话他们是听不见我的声音的，所以你来接！——快，通了！”宵岩若无其事地说，听了一下子，把听筒扔给青葵。青葵惊讶得不行，只好把电话接过来，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喂，您好？”的声音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我是边协印川分组组长谭序！”对方语速极快，猛一听见话的内容，把青葵吓了一跳。
　　“哎呀！”青葵听见是谭序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又没了下文。
　　谭序在那头困惑不已，而且听出好像是青葵的声音，“是青葵先生吗？”
　　青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要尽量把对话装成和谭序不认识，还是怎样……“是的！”
　　“你用的是联络站的电话啊！”
　　“是的！”
　　“……那我现在方便过去吗？”
　　青葵犹豫了一下，“呃……算是吧。”
　　谭序觉得青葵的吞吞吐吐有点问题，出于丰富的工作经验和直觉，谭序说了句：“请等一下！”然后拿着手机从办公室直接冲到了核心办事处三楼的控制室。
　　片刻之后，青葵听见谭序说：“喂？”
　　青葵说：“啊？”
　　“目前的通话是安全的，我这方没查到被监听。”
　　青葵哭笑不得，原来谭序想到这方向去了！她只好说：“我知道！我这方也能确定！”她尽量不让对话听起来显得她和电话那头的人太熟悉。
　　谭序敏捷地问：“那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方便说？”
　　青葵呼了口气，“是的！”
　　也许普通人不会这　么　快‘炫’‘书’‘网’就想到这上面去，但他可是边协的组长谭序！他马上明白了，知道青葵似乎需要打暗号。“是我不能过去吗？”
　　“您可以过来！”青葵这么说完，想到一个主意。“您好，我是下界驻现世联络站的临时工作人员，是这样，我们前面一位工作人员因为有事需要暂时离职，所以我们想，是否有必要就此通知一下你们。”
　　谭序拿着电话愣了一秒钟，青葵的话听上去特别奇　怪｛炫；书；网，说的是她已经告诉过他的事实，而且还特别公式化……她最近对他从来不这么讲话的呀……谭序反应很快，突然觉得脑袋里亮起了一盏灯，让他激动得要命：“啊！我可能懂了，青葵先生，是不是我必须装作和你不认识？！”
　　“是，没错！”青葵极力让声音保持平静。谭序这　么　快‘炫’‘书’‘网’就猜着了，真不愧为边协年轻有为的组长啊！太聪明了！
　　“好！那我过去了！五分钟！”
　　
　　青葵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宵岩问：“说什么了？”
　　“那个姓谭的负责人说他五分钟之后过来！”
　　
　　青葵交接完毕，在当天的六点前把反馈给了笠光。第二天，青葵注意到王安排笠光对所有为归亡节出入泠宅的人都说了这件事，让他们若在归亡节期间遇到无法解决的意外或困难，无法求助于下界的时候，可以到这个联络站找负责人帮忙。
　　宵岩正式请假了，从此青葵的任务又多一项，别无他法，她只得每天定时前往联络站，处理相关事务。
　　有一天联络站没有任何事情，青葵却因为不放心而在那里多坐了十几分钟。她在联络站的客厅、厨房、两间卧室里兜了几圈，对自己困惑不已——天，我现在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在干什么呀……
　　青葵困惑，却没妨碍她认真负责。为了预防她无法及时为求助的渡导提供帮助，她还在联络站设了“入侵通报”的法术，一旦有人进入，青葵便会得到通知。若是打来电话，也会有相同的效果，所以青葵便把边协的手机还给了他们。
　　还真别说，刚设好这个法术之后第二天，青葵就收到了一次通知。
　　那是一个外表十二三岁的小执事，见到青葵之后怯生生地表示她只是想来看看联络站在哪儿，以免到时候真需要时找不到地方。青葵无奈被她逗笑，好耐心地和她稍微聊了片刻。
　　
　　但是一遇到交界领域巡守的轮值，青葵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之前她在巡守的时候边协若打电话给她，是会感觉到青葵没收到消息的，现在有了联络站，谭序还可以在那里留一张字条，但是青葵完全不知道若是普通执事需要帮助又该怎么办。
　　因为人手不足，最近交界巡守的任务已经远比几个月前繁重，原先他们可以很轻松地避开青葵不方便的时刻，也时常可以随便让青葵缺席。而如今青葵不但需要在极不方便的时候参加巡守，而且巡守时间总是长达十几个小时，这在几个月前的她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巡守队里的时候，因为直面困境，青葵会感觉心头的压力比在哪儿都重，那种不安和焦虑让她深感喘不过气来。她没有一句怨言，口里心里都没有，然而潜意识中真的不愿提到交界，一想到交界，她就觉得压力很大。
　　还有，青葵有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谨慎了，什么都不对笠光他们说，近来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都很复杂，还有点小心翼翼的。她寻思着，是不是要改变这种现状，她和王的关系很僵，并不绝对意味着她要绝对地向下界的他们封闭自己，她反对王的某种做法，并不是反对下界的一切呀！
　　再者，要准备归亡节，这种疏离的状态让青葵觉得很难做事，异常孤独……她一直惶然着，很久很久，久到那种心情已经让她感觉自己不正常，迫切地渴望获得安全感、渴望安慰、渴望一个即使是只能稍作停留的地方……青葵不愿意去想自己会不会撑不到最后就崩溃。
　　反正，王是不可能在归亡节结束之前发疯的，再怎么样他也会服从下界的旨意，全力确保一切顺利——这就意味着，青葵可以暂时在准备以及正式的归亡节期间把矛盾都先放一放，这期间，王不会生事的。
　　至于归亡节何时开始，青葵相信是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她也没什么理由这么认为，直觉而已。持续多久青葵就不知道了，不过在平安年代，通常都是“九日归亡”，青葵也就暂时这么认为。
　　
　　扶萦有一种感觉：这个总是带着一脸真挚由心底喊她妈妈的孩子不会在她家住太久了。
　　青葵离开的时间还是那样长，时常整日整日不在家，连续几个小时也有，十几个小时也有，二十几个小时也有……扶萦不是不奇　怪｛炫；书；网青葵在此期间都去了哪里，她实在是想不出青葵一个自称离家出走的孩子到底这么长的时间在外面干什么……
　　但是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去问，因为青葵不想说。
　　只是在青葵在她身边的时间里，她喜　欢＇炫。书。网＇一直呆在青葵旁边，时不时一动心念就伸手把青葵紧紧搂在怀里。她能感觉到青葵其实很喜　欢＇炫。书。网＇，只是不好意思总是主动罢了。她们在一起的景象其实很奇特，两人互相拥抱的频率非　常（炫…书…网）高，更奇特的是这种拥抱一点也不潦草，两人都会倾尽心中一切的真情。
　　
　　青葵无法对此作出什么判断，因为她已经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已经偏离正常了，可是扶萦呢？扶萦怎么也是这样？
　　
　　扶萦担心青葵就要走了。不顾一切地珍惜着相聚的时光。
　　……归亡节……是因为归亡节的关系吗？小凡她要在归亡节中做什么吗……她没出师，不太可能是作为工作人员……难道她要参加？难道她要付出代价求得回乡一次？
　　……扶萦，你不可以这样……这是她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