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之夜雨潇澜-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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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呐,救人呐。
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把柔儿救下来。我握着胸口依着门,缓缓倒下,觉着这一口气不来,就要不知道往何处去了。晕晕沉沉的,感觉到四四的气息,环绕着我,安心了睡下去。
起来的时候已经掌灯了。
四四疲倦的依在床边儿上,心里有一丝的愧疚,又累着他了。手轻轻一动,四四蓦然惊醒,看着我瞪大眼睛在瞧着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道:“你真真是个不省心的小祖宗,见天儿的惹事给我,不错眼儿的盯着你都不行。”
“那是,总也没事怎么会让你见天儿的注意到我呢。”刚刚醒过来,我的声音还是有点虚弱,估计脸色也不大好,因为四四的眉头一直也没松开,虽然他的口气很轻松。
“唉,你这身子,也没有什么大毛病,怎么就一天比一天弱呢。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太医,天天说调养,就把原来水葱儿似的一个人调养成现在的病秧子了。等我哪天收拾他们。”四四的声音恨恨的。
我笑:“自己身体不好,怨得着别人什么事儿,他们几个也算尽了心了,天天大补药吃着,大补汤喝着,没准就是补的太大了,没福气承受这个,才这样的。”
“赶明儿个什么也不吃了,没准啥病也没了,就好全了呢。”
“又说这话,把个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给你吃了我才高兴呢。”
“我要补成个千年不死的老妖儿,怕也不吓死你了。”
“千年不死算什么,我还万岁万万岁呢,我不死,你也不许死,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好不好。”
“什么死呀活的,宫里忌讳这些个,我又招你说这些个,真是该死,呃,呵呵。”我捂着嘴装傻笑。
他也笑。
最近总说这样无聊的话。
“嗯,柔儿??她——”
“你还有心情管她呢,哼,一个奴才,死不死的,害你成这样,死一百次也饶不了。”
“啊——”
“放心吧,瞧你吓的,你都说让我饶过她了,我怎么会违背你的意思呢。回头你又和我闹,我可受不了。”
“呵呵。”我又开始傻笑,感觉被人宠爱的心情,真的很幸福。
虽然这幸福是有阴影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憋了一下午,憋出四千字,汗死乐。
还有两三万就完结,唉,我的出头之日呀,终于可以到来乐。哈哈。剩下的两个坑慢慢填,最近一直一直想开个新坑,因为这个没完结,没敢开。嘿嘿,爬走。。。慢慢再说。
柔儿死了,她还是死了,再我救了她两天后,一个夜里,据说死状极其惊恐,像是被恶鬼追着,四四龙颜大怒,我一病不起。
最近时常在梦中,噩梦中,惊醒时冷汗湿透被子。柔儿死了之后,我就一直这样,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下人们谈论她死时的样子,之后便噩梦连连。
总能看到她惨白着脸儿,找我索命的样子,说我不信守承诺,没有保住他的命。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看着周围的人的脸,突然间都会变的陌生起来。
过去的现在的,死去的,活着的都通通进到了我的梦里,时而被梦里八福晋的笑,太子妃的脸惊醒,时而又看到赶车的李大哥夫妇,还有破屋子里的老俩口,就那么,瞪着眼瞧着我,不知道是死是活,惊的一身一身的冷汗。
四四也迅速的消瘦下去。
时间过的这么久这么快,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我盯着他的眼,时常欲言又止,他用眼睛问我,我却没有话说,年青的时候想说的话很多,可是随着年纪越大却越来越少的对谈,仿佛只互相依偎着就可以了,没有别人,不用别人,只有我们,天地之间也只得我们在一起,永恒的。
一直拖到过了年。
我的病势渐渐缓了下来,太医们也只敢慢慢调养。
终于能下地了,我让身边一个叫燕子的小宫女扶着多,出来晒太阳,然后慢慢的走,慢慢的走,一直走到那天我和柔儿一起去的一个地方,一个给了我很多疑惑的地方,隔了这么久,我找不到当时那个惊了我一跳的面孔,那个那么熟悉的身影,我让燕子去取扇子,然后站在一个角落里。
轻轻的,慢慢的道,出来吧,我等了很久了。
然后那个影子就出来了,我笑着问候他:小尘子,你一向可好?怎么,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这影子我醒来没多久就想到了,原是一起在太后身边伺候着的人,是很熟悉的,那年与众们阿哥在一起玩雪,原也是他跟着我去,那些年多承他的照拂,原是喜嬷嬷,柔儿碧儿之外最亲近的一个,当然这样的亲近也并不是很多,可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后有限内心接受的一些人中,绝对是有他的。
而今出来的这个人,面目狰狞,原本清秀白晰的脸上有着可怖的刀痕,甚至还有火印。
我望着他,感觉心都在抽痛,这吃人的高墙下埋着多少人的骨头。
他敦厚的冲着我笑笑,道,文心姑姑,我一直在宫里,出了些事情,是柔儿救了我。以前我帮过她一点点小事,可是她用命救下了我,虽然如今我亦命不久矣,可是她的托付我一定要办到,幸而终究可以,有这个机会,把这封信给你,如今,我终于可以在九泉之下也能有面目见到她了。
这么久了,只有他还肯叫我一声文心姑姑,我很感激。
我想留下他,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我想说,我可以保护你,可是我连柔儿都没有保护好,我怎么能留下他,如果,如果他在这里生存的很好,而我的强迫最终却让他丧命,我心内巨痛,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拿着他给我的厚厚一叠信纸,他转身一闪没了影子。或者,他是比我更适合这里的。
我把信放在衣襟里,蹒跚着往回走,我真的有很多问题,为什么柔儿会死,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这些原因,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他,她,都(炫)经(书)历(网)过什么事,这些事,可与我有关,难道是因为我,才带累的这些人成了这些样子?
我跌跌撞撞往回走,燕子迎面走过来,说实话我记不得她的样子和名字,我从来都记不住这些,刚刚进宫的时候就为这个犯愁,可是我却记住了每一个阿哥不同的脸,和相似的神态,那么鲜明的耀然于眼前。
她扶着我一直一直往回走,是个并不多话的孩子,自从柔儿走了之后,一直是她在照料着我,看起来也是四四比较放心的大宫女了。我知道她看了我今天的样子,一定会和四四说些什么,可是我顾不得了,我只想看看柔儿留给我的是什么,她到底说了些什么。究竟是什么??
可是回到屋子里,一个更出乎意料的人端坐在那里。
竟是皇后娘娘,面沉如水的,不露一丝情绪的四福晋,我原以为这一生也不会再和她有更多的交集了,最多也就是过年过节的国宴家宴上看一眼,可是今天我尴尬的在这里做她的小三,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
见到她,不是不捌扭的,只是她并不如此,也不过份热情,只是淡淡的,那么坐在那里。
我勉强走过去,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她淡淡的道:不必多礼,一直听闻你的身体不好,我们既应是姐妹相称,做姐姐的对你疏于照料,而今有西方使者进贡神药,便先想着妹妹,加之久未见面了,便一起过来瞧瞧,妹妹如今,可是大好了?
我一愣,西方神药,什么神药,抗生素出现了?还是青霉素?貌似没有这么早吧,我也糊涂了,若真的是出现青霉素,那么我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病不是有救了。对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研究,可是四四为什么没来和我说呢。
我低头称谢,这样两人默默做了一会子,她道,改日把药熬好了给妹妹送来,然后转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诉四四,我想,她只要送来药,我就喝,心底里竟有着那么一丝的无所畏惧和放任自流。
让燕子端杯热水来,然后关了房门,告诉她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让进,说我要休息。
然后缓缓的,净了手,点了香,喝了口水,慢慢的展开了厚厚的一沓纸,是柔儿娟秀的正楷,很漂亮的蝇头小楷,那么熟悉,仿佛她人就在眼前,我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的想念她。
文心姐姐: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一声,姐姐,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从来就没有过兄长与姐姐的关怀,真的,很想要一个姐姐。
你不会知道,其实我年纪比你小吧,比你小几个时辰,你过生辰的日子,便也是我的,可是我不能说,我一直以保护你的姿态出现,这也是我进入这里的唯一目的,我们是一天出生的,可是我们的命,竟然是那样的不同。
额娘常常会说起,人的命,天注定,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在与阿玛生气的时候,在独自一个人哭泣的时候。小小的我,只有这样的印象,七岁的时候她死了,而我被卖进了宫里,也是那一年,我认识了小尘子,然后我出了宫成了四王爷属下的一名暗人。
从此之后我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主子,我唯一的主子四王爷,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做一切可以做的事。
可是几年后,我的第一个任务,也就是我今生唯一的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你。或者这种保护也有另一方面的意义,我不说,你这么聪明也会知道。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荡秋千,浅色嫩芽一样的衣裳和头饰,让人感觉好似你飘然欲乘风而去,让人那么想一伸手,九天揽月一样的把你揽在怀里,身为一个女儿家的我都会有这种心情,可以想见,当时那几位爷,是怎样的喜爱着你。
这些种种,都在我的眼里,然后呈报给我的主子。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他是我第一个崇敬到可以为之去死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所以我真的很妒忌你,一种病态的妒忌。我的文是他赐予的,我的武是他赐予的,甚至我的生命和荣耀都是他赐予的,可是我永远也没有,连站在他身后的机会也没有。多少可悲的我,然而我情愿,哪怕是能侍候着你,你们,一直到死,我就满足了。
可是文心,文心你为什么要跑呢?
你的玛父有那么深厚的背景,你那么得太后的眼缘和宠爱,连皇上都对你青眼有加,多次夸奖。你做皇子福晋指日可待,那么多的阿哥喜爱着你,八爷,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十六爷,甚至于四爷,不论是出对像兄长对妹妹的爱还是男子对女了的爱,无论是不能割舍的爱还是权衡之下放弃的爱,那么多的爱汇成溪流也不能将你的心留下,是吗?你可知,有多少人羡慕着这些,又有多少人嫉妒着这些?
是谁为你挡下了冰刀霜雪,严寒酷暑。
起先,是八爷,然后,是四爷。
姐姐想不到吧,在这宫里,最沉默的两个人,一直一直在帮助你,不但你想不到,而且你永远不会知道,而我,是将死之人,我知道姐姐一起欠一个明白,相处这么多年,你的心肠和心思,我多少知道一些,哪怕是死呢,你也一定会想知道个究竟。
对吗?如果我猜错了姐姐的心肠,那么就可以到此处为止,不要再读下去了。
信纸上隐隐有泪迹,是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是在心酸些什么,想像着她临笔的心情,我闭了闭眼睛。看,还是不看?
若没有猜错,姐姐果真看下来了,我知道你一向最不好凑热闹,也最没有好奇心,可是这信,你无论如何会看完它。
还是那句话,你为什么要逃呢,如果你不逃,安安稳稳的嫁给十二爷或者十六爷,甚至于求了八爷收了你,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一路下来,给你现世的安稳,是多么容易的事。我当时多恨你的决定,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
你逃了出去,我负责盯住你的任务失败,明明知道你是有意逃走的,却有口难言。
幸而你逃了没有多久,就被四爷的人发现了。不单只有四爷的人发现了,九爷的人也发现了,可是我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肯放过你。
我从未想过四爷是真的,真的爱上了你,就像我今天才明白,或者九爷,对你也是动了心思的。
而我自作主张的做了些无比愚蠢的事,鲜血撒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那个车夫,那个车夫,是我的玛父,在京城的亲人,便只有他和我的小堂叔堂婶,便是所谓的李大哥夫妇。我做了一个最蠢的决定,因为妒嫉,我想帮你逃脱,那个茅草房子里的老两口,是我额娘的养父母。
因为我的愚蠢,他们,我所有的亲人,死于非命。。。。。
我的大脑轰然一声炸雷,死于非命,死于非命。。。原来是这样,原来那些人,都死了,就这么死了,因为我,那些善良的笑容,踏实的话语,都没有了。
我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也想跟着到九泉之下,可是四爷拦住了我,问我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做的,会让他们死的那么惨,除了你看到的我的小堂叔夫妻的惨死,在你走后没有多久,那三位善良的老人,也被人砍死在刀下了。
文心文心,你是我这一生的业障啊。
回到你身边,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你死。
可是我没有机会。你嫁给十二阿哥,每日悠闲自在,我多恨,多恨你,可是我没有机会下手,你身边有太多的人,你恐怕绝不会知道吧,除了为四爷效命的我,你的身边还有好多的人。
把你偷出来多么不容易,可是为了四爷我拼了命了,然后,我日日看着你与四爷在一起,恩恩爱爱刺我的眼。文心,你看到我的心,在滴血了吗?
。。。。。。。
那日你问我相处多久了,我救下的小尘子被你发现,四爷知道我猜出来谁是最终的凶手,我在劫难逃,可是你说你要保护我。
我下不去手杀你,我自己的命,亦不久矣,其实他不知道,我只是要他快乐,幸福,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只要他开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死呢。而你呢,你问我的时候,我和发觉,原来这么久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老了,你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却其实与我一样,什么也没得到。
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你都看不清楚,原来无知的人,是多么的幸福。所以写到这里我突然就不想告诉你些什么了,我突然想你们都幸福。可是我的这一生呢?
那么就这样吧,老天若让你们幸福,就不要把这信有机会交到你的手上,若是不让,文心,你也要坚强,努力让自己快乐幸福,也让他幸福,手上那么多鲜血,沾着那么多人的鲜血和努力,凭着这些,也要幸福。
她的信很长很长,我似乎能听到她歇斯底里的笑声,她叫我沾着别人的鲜血,让自己幸福。
我把信一页一页的,用烛火烧掉,可是太多了,于是我叫燕子把冬天用的炭盆子拿来,我烧的一屋子,都是浓烟。
我知道我这一生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雍正三年,冬日。
飘飘扬扬的雪下了一整夜,自从柔儿死后,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慢慢的竟连床也不下了。四四换了多少个太医,都不能找出我病的根由,皇后送的药,却是一日也不能停了,那药是什么我知道,可是就像我的爱情一样,那药,我也控制不了了,无法再停下来,一日一日消瘦,有太医说我这是心病,还需要心药来医,可是我有什么心病呢。
我没有病,只是不想再活而已。
倚偎在四四的怀里,看着他些许憔悴的面容,心脏一颤一颤的动。面上却是笑着的,说些冷笑话,看着他笑的硬邦邦。心里却叹息着,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
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四四疲惫的面容,很心痛,却又无奈,四四,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我们的缘分,已经到了。
终于,我一天睡着的时辰,达到八个以上,我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了。
让四四把十三阿哥叫过来,我知道如今我能见,他肯让我见的,十三阿哥是头一个,别人,真是有些痴想了。
挣扎着起来,梳妆,打扮,把苍白的脸上涂满了脂粉。
笑着看他走起来,如今他也是老了,一瘸一拐的,一步步过来,不好看,却步履稳健。
他也冲着我笑。
我把茶具摆上,他笑道:久违了,这行云流水茶,这么多年了,却没见得谁比你做的更有味道,如今能得这一番招待,死亦幂目了。
我微笑不语,冲过了茶,端敬到他面前,他笑着接过,叹息一声,品后放下。
“十三爷是否记得,你还欠着我一个承诺。”
“承诺?!”十三一愣,似没想到我突然提出来这个问题。
而我,知道自己清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总似睡不够一样,有时说着说着话儿,就能睡过去,如今有这个机会,错过了可不能再来。
从怀里拿出锦囊,放在十三的手上。
道:“这是我以生命相托的事,请你,帮我。”
十三面色大变,虽然他亦隐约知道我的病,却没想过我或者真的有一天会怎么样,我知道他觉得他的皇帝哥哥会拼了命保全我,可是他不知道,人力终有所不及之处。
看着他郑重承诺,我心终于安然了起来,恍惚着似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冬天,有一个人,那孑然孤立的站在雪中央,用那么深那么深的眼光,看着我,看的我心慌了,然后转身跑走,耳边又传来谁的笑语,在雪里欢笑时的笑语。
那些阿哥们,或清辙或可爱,或沉静或温柔,围在我的身边,笑笑着把雪泼在我的脸上,身上,心上。
十三也在望着我出神,我微笑着望向窗外,回答他的问题:“会有一日的,你觉得你应该打开他的时候,你就会去打开他了。”
那么多的遗憾啊,我想见八爷,那位清润的王爷,我知道他一直一直以来,都不曾好过,生活的磨难,就要来了,是他不得不承受的磨难,是他永世的羞耻,他这样的人。
我想见十四,仍记得那个月色衣衫,听我读诗,装成谦谦君子的十四,用热烈的眼神,热烈的情感,诉说着对我的情感的孩子。
还想见十六,那个怒气冲冲向我走来的孩子,亲热的,依恋的,我当成弟弟在疼爱的孩子。无论是为了什么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