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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孤魂公主-第74章

小说: 孤魂公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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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芊儿从陆玉莲怀里拿过盒子时,与她清眸对视一眼,无声胜有声,眸光互闪之后,芊儿蹙了蹙眉,将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盒子,赫然发现里面装着一个类似我模样的小木人,木人上写着我的生辰。我大惊,额上落下几滴冷汗珠。此乃魇魅,一种迷信的害人方式,再用上种种咒语邪术,据说能使人精神失常乃至死亡。

我瞬时敛笑,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双手冰凉,颤了颤拿起小木人,笑眯眯道:“果然好物件,小木人用何木所作?倒精致,字也不错,甚是清秀。人常言字如其人,见着字,便能将写字之人猜透七八分,我不是行家,怎瞧这字带着一股子恚气呢?”随即把小木人放回盒内,盖上盖子,重重拍在炕桌上。“难得你一片孝心,此物本公主收下了。”

陆玉莲许是没料及我会如此不当回事儿,稍稍愣了愣,淡笑道:“老祖宗笑若春风,未见丝毫慌张慌智之色,是个大经纬人,只不知心髓处何情何景?是否蹬心拳头、手足无措?”

“没想到你生有一张巧嘴,怎初识时不见你用?原来雪藏了啊。”我掩口虚笑一声,把眼一翻。“漫说你一个小小答应兴不起风浪,即使这木人也奈何本公主不得,你真大胆,将巫蛊大罪的脏水兀自往头上扣,一人小、全族大,你拿全族人的命赌,可不明智啊。我现下给你一条路,死路!只死你一人,我已经是法外施恩了。你看,是鼎镬在前、斧锧在后?还是桁杨在前、拶子在后?你选一样上路吧。”

陆玉莲脸上未见惧色,冷笑道:“老祖宗要动用私刑不成?”

见她不害怕,我有些纳闷,却隐而不露,放下茶碗,用小指护甲挑去碗里的碎茶叶,不慌不忙道:“私刑?人证物证俱在,可冤枉了你?害人终害己,况且私刑什么的在皇宫里不新鲜,我‘教训’过的奴才比得上你一族人了。怎么?想把礼收回去?晚喽!”

“老祖宗有孕在身,见不得血。”陆玉莲斜瞄一眼我肚子,意有所指。

我未理会,继续挑茶碗的碎茶叶,好似斗蝈蝈一般乐在其中,压根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若我信,恐怕早死于巫蛊手中,何劳你在此放毒?安心,我心肠极软,三尺白绫梁上吊,不多时,你就可以与你哥哥地府里会面了。”

“老祖宗今日心情格外好,是何原因?”陆玉莲见状,两道翠眉往中间缩了缩,旋即一扯樱唇道:“腹内有乾坤,想必是腹中孩儿带来的喜吧,倘若这孩儿出自别手,老祖宗还能这般淡定吗?”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

惊天动地一声吼,震得茶碗倾倒,茶水撒了满地。我被胤禛这一声吼吓了一跳,没心脏病的人也能被他吼成心脏病,不禁狠狠瞪了瞪他,忽发现他身后的允祥、允礼和允禄,通红脸撇开头。

陆玉莲望向允祥,红艳艳的双唇一咧,笑了,凑近我悄声道:“瞧瞧,作孽得来了。”旋即下炕施礼。“皇上吉祥。”又朝允祥他们道了万福,低头站着不动。

胤禛打量了她几眼,挥手道:“你回去!”

陆玉莲跪地道:“贱妾不敢。”

胤禛见她下跪,面色不悦,冷声问:“怎回事?”

“老祖宗正责问贱妾缘何送巫蛊?”陆玉莲流下两行清泪,嘤嘤似鹂声轻啭。

“哦?拿来朕看看。”胤禛颇为不耐烦,一头应付、一头拿起炕桌上的小盒子,打开只看了两眼,合上盖扔给苏培盛。“不就是个玩偶,多大点事儿?不喜欢就扔了。苏培盛,拿去烧掉。”

“嗻。”苏培盛接住盒子,唤了个年少白脸太监将其拿走。

“第二次,胤禛,当着允祥他们,我不便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再有第三次。”甭管他有意无意,又一次放走陆玉莲,这笔帐先记上,早晚算清。“英答应,回吧。”

陆玉莲静静地微笑,施礼退走,西暖阁内顿时寂静无声。

“老祖宗,您得了什么病?凤体可好些?吓死允禄了,胸前突突乱跳,不信您听听。”允禄看出端倪,乌溜溜的黑眸一转,一屁股坐到我身旁,双臂环抱我纤腰。三十多岁的人了,装作没长牙的襁褓,只为讨我一笑,委实难为他。

我被他似瞎唱青衣旦的声调惹笑,一面执绡帕捂住嘴乐、一面揪他发辫道:“行了吧,而立之年都过了,还跟我打浑。堂堂庄亲王这么调皮捣蛋,奶声奶气的也不怕你兄弟们听见笑话。我哪里是病?我这是有喜了。”

一语出,暖阁内又没了声响,大眼小眼一个个直盯着我肚子。

“凤儿?!”

胤禛满脸又惊又喜,又似难以置信,一步跨到我面前。允禄赶紧起身让开地儿,胤禛一甩龙袍坐下,大手放在我腹部,喜不自禁。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乾清宫里贺声不断。

“哈哈哈哈……”胤禛看起来非常高兴。“好!怀的正是时候。此乃祥兆,吾大清必胜!赏!”说罢,他侧头柔声问我:“凤儿,几时分娩?”

我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愀然道:“大概明年孟春。”

胤禛佯装不知,又问:“刘裕铎开了方子否?”

我打掉他的手,整了整衣裳道:“我没让他开,有童儿在,比他方便得多。”

“嗯,是这个理儿。”胤禛见我不愿理他,并未生气,执起我右手,在白皙手背上吻了吻。“你且躺着,朕处理点事,过会儿再来瞧你。”旋即将视线移向允祥。“十三弟,你先陪凤儿解解闷。”

允祥皱起双眉,样子有些怪怪的,想留又似不想留。“皇兄,这——恐不妥。”

“有何不妥?朕瞅着就你合适,像十六弟这样缠着她,若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胤禛把眼眯细起来,不等允祥开口,丢下一句话,起身和允礼他们离开。走时,特意高声嘱咐芊儿。“芊儿,你好生伺候。”

芊儿微屈膝,似百般不情愿。而允礼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一个劲儿得低头咳嗽,宛若痨病一般,末了,还是让允禄搀扶着离开。

待人都走光,允祥一下子变得扭扭捏捏,冷不丁问了个傻问题。“凤儿,那个、那个是男是女?”

“我才刚怀上呢。”我“噗哧”笑出来,瞧他紧张的,仿佛孩子是他的一样。“说来也奇了,从前不能怀,后来想怀了偏怀不上,谁知一夜就中,看来老天爷是向着我的。你说呢?”

“呣?唔。”允祥心不在焉的支吾着,端起炕桌上的茶盏却不沾唇,时不时朝我肚子瞄两眼。

我被他瞄得心里发毛,便去看芊儿,这一看,我想起个事来。“哦,对了,你府里虽妻妾不少,但我还想送你个侍妾,你瞧芊儿如何?她十分能干,百伶百俐,虽说有点年岁,却有林下风韵,准能把你伺候好,你看……”

“不!”允祥一声暴喝打断我,见我发怔,慌了手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芊儿服侍你多年用得上手,你如今有孕,身边不能没个贴心人。月童万般好,总归是个男人,不如女人心细,何况有些事男人办来不方便,你还是留着她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也不迟。”

“可是……”道理不差,挑不出毛病,我抬眼看着芊儿,见她侧头一脸伤悲,无法安慰,只好叹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额娘!”弘历喘着粗气跑进来,直直朝我下跪。“儿臣请额娘安!”

“我的儿,你哭甚?快瞅瞅这眼,肿成杏核了!”我瞧弘历双眼通红,晓得他哭过,伸手拉他起来,捧着他俊脸,心疼的要命。“弘历啊,书都背过了?有被先生打手心板子吗?”

弘历挨我身边坐,握住我手,笑道:“若挨了,恐惹额娘伤心,以为儿臣不学好。若怕那几板子,额娘岂不更伤心?母戚儿亦戚,母愉儿亦愉,儿臣得知额娘玉体有恙,心痛不觉泪流。”

我轻拍着他手背道:“吾儿孝顺!额娘无碍,只不过……”我停下话,羞涩的把手摸了摸腹部。

弘历心领神会,又跪地磕头贺喜:“恭喜额娘!”

“起来,莫跪坏腿脚。”我呵呵笑着将他扶起来。

“快让儿臣听听。”弘历大刺刺地把耳朵贴在我肚皮上。

这举动着实吓坏允祥,他慌忙下炕拽着弘历袍角,欲将弘历从我怀里拽出来,且急声道:“四阿哥,轻着点,才一天听不到的。莫莽撞,小心些,凤儿有身脆着呢,经不起乱碰。”

“十三叔?!”弘历倍感疑惑,讶然盯着允祥,锐眸中分明写有“逾越”二字,刺的允祥有口难言,重坐回炕上喝闷茶。

我心里亦感奇怪,这话胤禛说倒也罢了,他说就有些关心的过了头。难怪弘历听了拉下脸来,我听了也觉别扭,不过算不上暧昧。我打了下弘历装作生气,朝允祥微笑道:“不打紧,孩子嘛,多大在娘眼里他也是个孩子,何况我没那么娇弱。”

允祥讪笑了笑不言语。

“熹妃、裕嫔、谦贵人请安!”乾清宫外传来王以诚的尖音。

“今儿比过年还热闹啊,来了一拨又一拨,成心不让我安生。孙庞斗智谁为胜?不过怀孕而已,却引来这么多人惦记。等着瞧吧,这才一小拨人,千军万马还在后头候着呢。吕太后摆宴,我看谁敢吃!”

我发了狠,肚里的孩子为大,其它都是次要的,谁坏我赴死大计,定不饶他!

[正文:第一百七十九章  热闹过后的眼泪]

我听见王以诚的声音,念着都是女眷多有不便,先让允祥他们离开,自己罩了件鹅黄双凤莲纹金缎小坎肩,又略施脂粉,便唤熹妃她们入内。

身着深藕荷色花样繁杂、小袖边金丝绣团寿常服雍容华贵的熹妃,头戴两条绛紫穗子挂红珠大牡丹花旗头,左皓腕上小巧珐琅碎花银镯,一瞧便知是西洋物,满身飘着似玫瑰花的香水味,尽显母以子贵的福态,双手端一红布罩着不大的四方银盘,银盘内不知放着何物?

再瞧她右手边丰韵娴静的裕嫔,手里提着一架描金八宝攒盒,粉红鸡心领暗花中衣,雪灰色月季纹墨竹褙子,素白兰花留仙裙,蟠髻缠以红珠链,正好与熹妃红珠穗相配,再别一支蜻蜓金步摇,杏眼含笑,桃脸粉嫩,端得是旧宠架子。

熹妃左手旁怯生生的谦贵人,自矮她们一等,却是玫瑰红白玉兰对襟长褂,绣缠梅枝纹的立领,绯红纱手绢上绣一朵俏芙蓉,削肩细腰,胸前佩带璎珞长命锁,水汪汪一双秀目别样动人,胭脂红唇紧抿,微锁月眉似愁之态倒有些像我,怀里抱着只雪花狮子狗,吐着长舌头直喘气。

她们莲步入内,道了万福,分品级而坐,只熹妃同我坐炕,其他二人分左右坐在玫瑰椅上,芊儿上了西湖龙井,退到门边候着。

“呦,哪来的小东西?乖乖,倒通人性,知道我非凡人,也给我磕头请安。”我瞅着狮子狗直朝我吐舌头,一副献媚的模样,心中不快,“我”字都崩了出来,面上却笑盈盈。

“万岁爷赏的,贱妾特送来给老祖宗消闷。”谦贵人当我喜欢,一面摸狗、一面卖巧。

“我这儿可不缺狗。”我蹙了蹙眉,口气有些生硬。

谦贵人一愣,一脸迷惑,使眼朝四周找了找,未找到,疑问:“贱妾怎未瞧见?”

“老祖宗这里的确不少狗,妹妹送错了礼。”熹妃看我面色不悦,担心谦贵人闯祸,故意提醒她。

“嗯,还是熹妃懂事,你等会。”我斜眼一瞥她,微笑了笑,也给谦贵人一个台阶下,顺便展我威,告诉她们,不是怀了胤禛的孩子,我就与后宫嫔妃一样。“王以诚。”我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王以诚低着头走到距我三四步远停下,恭谨地打了个千问:“老祖宗有何吩咐。”

“跪。”我命令道。

王以诚依命双膝跪地。

“趴。”

王以诚便趴在地上。

“打个滚。”

王以诚又滚了一滚。

“起来,出去。”

王以诚站起身,打千离开。

“瞧见没?还需你的狗吗?”我一挑双眉,心里甚是痛快,呷了口茶,唇边挂着一抹嘲笑:“既然是皇上赐你的,留着自己好好养,抱出来若伤了,皇上那边不好交待。学你两位姐姐,来我这儿不必带什么礼,人来比礼更让我高兴。”

熹妃瞧见谦贵人颇有些尴尬,忙打圆场,将罩着银盘的红布掀开,原来是件肚兜儿。她一面打开肚兜儿让我看,一面浅笑道:“四阿哥给老祖宗添了不少麻烦,曾侄媳本想带点新鲜物,选来选去没个合适,平日除了点卯,没机会与老祖宗说说话,现在老祖宗有身,万岁爷允姊妹们常来给老祖宗解解烦,曾侄媳前些日子绣了件荷花童子红兜儿,讨个吉利,老祖宗莫嫌。”

你什么意思?不要的东西,你就扔给我?“四阿哥是个聪明孩子,我喜欢的紧,但总归不是我生,比不了你啊。俗话说,后母再好,不如亲娘。我尚少艾时,便与晚母乌拉那拉氏不投,十主九憎嫌,像个仇家。待她殉葬,我又可怜起她来,可怜归可怜,心眼里打了死结扯不开,世祖夺她尊号,我双手赞同,这便是亲娘与后母的区别。我今日待他犹如亲生,他日我归了西,他孝顺的还不是你!”

熹妃听出一语双关,蹙起柳眉,干笑道:“老祖宗多心了。”

裕嫔故意呵呵笑了两声引我注意,打开攒盒盖,起身将东西放在炕桌上,掩口而笑:“五阿哥也想着老祖宗呢,只是那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亲来,托贱妾带些果脯、果饵,专挑新花样,酸甜皆有,老祖宗挑个尝尝?”

谁知道弘昼是否真得想我?东西倒挺诱人。我招芊儿过来,指了一块洁白的长形方条。芊儿会意,执银刀切下一小块吃下,须臾,点了点头。我拿起糕捏了捏,酥松绵软,贴鼻闻了闻,甚清香,随咬下一口,细细咀嚼,尝出何物来了。“峨眉糕,我说得可准?”

“老祖宗好眼力。”裕嫔倩笑着夸赞道。

“哪是好眼力,尝出甜味了。”我将整块糕吃下,喝了半盏茶,人饱后就开始泛懒,加上我并不愿与她们多谈,便催她们走。“行啦,你们的孝心我心里清楚着呢,狗也逗了、话也说了,东西我也留下了,我尚在害喜,身子虚,就不多留你们啦。”

“愿老祖宗康泰。”

熹妃她们倒未多言,屈了膝离开。

她们这厢刚走,那厢王以诚又报朱轼在殿外候着,我无奈地摇摇头,整了整衣鬓,吩咐芊儿把东西收拾下去,便唤朱轼进来。

朱轼稳步走入行了跪礼,我一指炕让他坐,他拱手道:“老臣不敢。”

“不是外人,坐吧。”我拍拍炕,命他坐。“熹妃她们刚走,我很累,礼就免了吧。”我闭眼揉着额头问:“何事?”

“出师的日子定了,在……”

朱轼坐好,刚起话头,我便打断他:“你不必说,我知道。”其实,我记不清日子,五月还是六月的,拦不住,还记日子干什么?

“公主喜读何书?”朱轼突然转话题,不知他又瞧出了什么?

我睁开眼,漫不经心地道:“杂书,窦娥冤、牡丹亭之类带故事的,孔子、孟子也少不得读,你为何问此?”

“《周公辅成王论》读过否?”

我想了片刻,记起来:“读过,周公为成王之叔,辅弼成王,不存僭越之心。后,靖难兵起,永乐帝围济南,高贤宁写下此篇。大意道:‘不敢以功高而有藐孺子之心,不敢以尊属有轻天子之意。爵禄可捐,寄以居东之身,待感于风雷;兄弟可诛,不怀无将之心,擅兴夫斨斧。诚不贪一时之富贵,灭千古之君臣。’”

“不错。”朱轼捋着黑白须,满意地点头,又严肃道:“常言:‘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公主切记‘分寸’二字。”

我咬了咬红唇,侧垂头不作答。

朱轼见我习惯性的轻锁双眉、满面淡淡忧伤,暗自喟叹一声,起身下跪道:“老臣尚未道喜,恭喜公主,希望公主平平安安生下龙子。”

“快起来吧。”我连忙将他扶起。

朱轼回坐,一双慧目将我上下打量仔细,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孙女,露出慈祥的微笑。“公主如今不似圣祖时那般专横跋扈,圣祖爷曾论公主,三分愚、三分智、三分疑、一分痴,痴情。许是与万岁爷的相遇,改变不少吧。犹记得老臣与公主初次见面,公主伸手对老臣道:‘跟我走。’老臣回;‘生死皆为皇上之奴,不侍二主。’公主笑曰;‘生与死中间那段效忠于我,其它随便。’老臣当时无言以对、无言以对啊……”话未完,再也忍不住,老泪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扑簌簌落到洗旧的官服上。“一晃三十多载,老臣已过花甲,公主虽容貌不减丝毫,心却老了吧。”

“若瞻……‘低徊往事只生悲,欲语凄凄双泪垂。’休提、休提。”我执鲛绡帕放于眼上,防止自己落泪,嗓音却有些沙哑。

朱轼霍得一拍炕桌,执袖胡乱擦了擦脸,紧蹙厖眉,滚圆了浑目,憬悟道“老臣无礼,公主为何而孕?”

“若瞻啊,以后你受累些,胤禛看来是劝不动了,一天比一天难以捉摸,过些年我怕好认不出他了?弘历虽睿智,毕竟年轻,心性不定。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幸好,他晓得道理,也幸好,我尚存你们这班老臣子,可以放心走了。”我自知瞒不过他,泪珠在眼眶中滚了两滚,啪哒啪哒掉下来。说出来后,心里好受些,侧头抹了泪,端起茶盏咽下苦茶。

朱轼强忍即将涌出的热泪,艰难地从嗓子眼里吐字:“老臣今年六十有四,活不了多久,待老臣去后,朝廷里若有奸臣当道,百姓受苦,公主看到这种局势,闭得上眼睛吗?公主不正是怀着一颗慈爱百姓之心、与想战胜皇上的傲气坚持至今吗?”

“你不愧是老狐狸啊。”我勉强笑了笑,执鲛绡点了点眼角,努力莞然道:“我这辈子给予百姓的极少,身为祥瑞圣凤永清公主,本应精心照顾百姓,而我却把整颗心用在了怎么对付皇帝身上,走到这一步,历经磨难非常辛苦。夫君,皇帝,满脑子只有皇位的薄情夫君,想恨,心里却想着,我不止是胤禛的女人,而是,无法改变,不管多么不情愿那也没办法,只能一生作为保护大清国的公主。但是,这一次,若瞻,我想任性、想随心所欲一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累了就歇、饿了就吃,在余下的十个月里,放任自己。若瞻啊,这是秘密,你还愿跟着我吗?”

“老臣——”朱轼一时哽咽住,擦去泪坚定道:“老臣愿意!”

我噙着泪笑着握住他枯瘦的双手,终于可以放声痛哭,是时候准备后事了。

[正文:第一百八十章  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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