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志怪-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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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下站了四个灯笼坊的篾匠,两两抬着个巨大的白色灯笼,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不住跺着脚取暖,忽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时,认得是开封府的展护卫,赶紧往旁侧挪了挪。
展昭的目光停在篾匠手中的白灯笼上,俄顷抬头看向细花流的牌匾。
那梯顶的门人正将红灯笼卸下,一低头看到展昭,脸上现出恨色来,眼中异光一转,啊呀一声,故作失手,那灯笼便向着展昭顶上砸下。
展昭足尖虚点,轻身跃起,中空接住灯笼轻轻放下,那梯顶的门人刷的跳将下来,恨恨道:“展昭,你还有脸来?”
展昭一愣,就听温孤尾鱼不悦道:“细花流不幸,怎么能随意迁怒于人?还不进去?”
那门人愣了一下,忽的呸了一声,狠狠剜了展昭一眼,转身大踏步进府,旁侧扶梯子的两人也是冷笑连连,将梯子收起,向那些个篾匠道:“把灯笼抬进来,随我去账房支银子去。”那几个篾匠喏声应应,快步抬着灯笼进去了。
待得那几人去的远了,温孤尾鱼才长叹一声,转向展昭道:“展大人大人大量,不要同他们计较——他们虽不是初始就跟随端木门主,但同属细花流一脉,难免伤情。”
展昭摇头道:“展某听不明白,还请温孤门主明示。”
“你听不明白也不奇怪,”温孤尾鱼笑了笑,“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其实何时起风何时布云并不难猜,难猜的是这阵风云过处,会殃及哪个无辜——谁也料不到端木门主会遭此不幸的。”
展昭只觉周身发寒,嘴唇嗫嚅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说来也是天命使然,瀛洲千百年来就是海外洞天福地,谁知昨夜竟有妖孽登临,瀛洲上下猝不及防,险些大乱,若不是端木门主……”温孤尾鱼连连摇头,唏嘘不已,一瞥眼见展昭面色苍白,心中冷笑,又道,“虽说最终擒住了猫妖,但是折损瀛洲一员上仙,实是细花流之大不幸。审问之下,才知那猫妖借了瀛洲图之力才得以登临瀛洲,说起来,总是上仙们当日思虑不周,留下仙山图,这些个阴狡孽畜才会有可乘之机……”
“端木翠怎么样了?”
温孤尾鱼话刚说至一半便被展昭打断,心头止不住恼怒,冷哼一声道:“展大人这话问的就奇怪了,看不见我细花流上下举丧么?”
展昭猛地抬头:“端木是瀛洲上仙,怎么会折于猫妖之手?”
“这便是展大人不明了了,”温孤尾鱼渐露出冷酷之色来,“神怪之分,就如同世间正邪之别,名门正道并不全是好手,邪魔外道也会有不世出的高人,端木门主法力不弱,但难免大意——若我未记错,她之前收伏蚊蚋精怪时,就险些不测……这猫妖妖力极强心思诡诈,谁会料到她在暗处算计端木门主?”
展昭呆立半晌,只觉清明意识如同水覆,不可抑止地涣散下去,脑中如同千针穿刺,酸楚之气渐渐蒙住眼眸,耳膜鼓振鸣响,分明不该听到什么,却偏将温孤尾鱼接下来的字字句句都听得明明白白——
“后来才知那瀛洲图是你亲手交予猫妖的,若无瀛洲图,猫妖终极此生,都未必能够登临瀛洲,端木门主也不会死……世事难料,此事怪不得你,但所谓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细花流门人免不了对你有怨懑,展昭,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卖我半分薄面,也卖给横死的端木翠一个面子,不要同他们计较了吧?”
这话说的何其恶毒,展昭本就逆血上涌难以抑制,被温孤尾鱼拿话一激,喉头一甜,强自咽下,口中尽是腥甜之气,伸手压住胸口,转身离去。
温孤尾鱼自昨夜以来,又是悲苦又是愤恨,只不知如何发泄,今日见到展昭,竟将一腔怨气尽数撒在展昭身上,见展昭丧魂落魄一般,只觉心中畅快无比,仰天狂笑起来。
展昭听到温孤尾鱼笑声,身子晃了一晃,腿上忽的失了劲力,迎面张龙赵虎赶到,见此情形,心中凉了一半,忙抢上来一左一右扶住展昭,低声道:“展大哥,我们回府罢。”
温孤尾鱼笑了一阵,忽的哽住,缓缓阖上双目,良久突然重重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红灯笼远远踢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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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自包拯书房出来时,正看到张龙托着餐盘从展昭房中出来,赵虎跟在后头掩上门。
抬头见到公孙策,张龙冲着房内努了努嘴又摇了摇头,径自向灶房去了,公孙策紧走几步迎上赵虎,低声道:“展护卫怎么样?”
“也看不出怎么样,”赵虎蔫蔫道,“莫说是展大哥,我今个也吃不下饭去。”顿了顿又闷闷道,“也不知道温孤尾鱼跟展大哥说了些什么,可是看展大哥的反应,端木姐的事情,似乎不是混说的,公孙先生,你说端木姐会不会真的……”
话未说完,自己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二人早上自差役口中得知此事时,虽说心下忐忑有此推断,但并不当真如此以为,及至在细花流门口看到展昭和温孤尾鱼,方才心生不祥之感,一天下来,待见到展昭的反应,心里一阵凉似一阵,口上不说,心中也大致明白,端木翠身死的传言,应该有八九十分的准了。
两人相对无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遥想起端木翠昔日形状,又是怔忡又是难受,赵虎再开口时,已有几分哽咽:“公孙先生得空劝劝展大哥,我先下去了。”
公孙策叹口气,说起来,开封府诸人中,与端木翠关系最为亲厚的自然是展昭,随之便是四大校尉,自己和包大人虽与端木翠相识,但往来不算频繁,因此上对于端木翠的事反应也各不相同,白日间和大人说起时,大人也叹言端木姑娘与展护卫交情不浅,要公孙策多多开解展昭,可是说的容易,要如何去开解?
另一面,公孙策也的确摸不准展昭现下心中究竟作何想法,算起来,端木翠离开开封已有一年多,去岁在文水时,那老者也说端木翠是不会再下界了……
明知这么想并不恰当,还是忍不住去想:一个今生永不可能再见的人,是生是死,于留下的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是这话,能拿去跟展昭说么?
犹豫好久,还是推开了展昭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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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坐在桌旁,凝神看桌上的灯烛,烛泪早在案上蕴作一滩,烛光微弱的很,跃跃着似乎就要熄灭。
公孙策在门口站了一会,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
展昭没有动。
公孙策好生尴尬,想了想不知如何开口,讷讷站了一会,转身便想出去,忽的停下了。
那是……
旁侧柜上站着的,不是小青花是谁,它是何时进来的?
一天不见,小青花直如变了一个人……呃不,变了一个碗,浑身上下又脏又破,似是刚在泥坑中跌爬了一圈,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结了不少泥垢,两只眼睛高高肿起,偏生慑人的亮,狠狠锥视着展昭。
“小青花!”公孙策失声道,“这一日你都去哪了?你知不知道……”
想想又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看这情形,多半是知道了。
听到小青花的名字,僵坐着的展昭身子一颤,缓缓回过头来。
公孙策忽然觉得不对劲,小青花这样惨烈的表情和这般痛恨的眼神,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展大人,展护卫,展南侠,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这般阴阳怪气的语调,公孙策只觉得头皮发麻。
展昭不语,只是极其苦涩地一笑,眸中掠过深重的痛楚之色。
“小青花,”公孙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知道你心中难受,但这事怪不得展护卫,他当时也是为了救红鸾姑娘……”
“救一个死一个,你们开封府做的好交易!”小青花打断公孙策,冷冷回道。
公孙策一急,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人拉住了——回头看时,却是展昭过来,朝公孙策摇了摇头,轻声道:“它心中有气,你便让它骂吧,它好受些,我也好受些。”
“它好受些,我也好受些?”小青花怪声怪气,“展昭,都到了这个时候,你不装好心会死么?”
展昭只感心力交瘁,面上露出疲倦之色来,摇头道:“我没有。”
小青花冷笑数声,话锋一转:“我本来想,就是死了也不再踏进你开封府,可是……我主子死前有话带给你,你要听还是不听?”
展昭一愣,不及作答,就听小青花道:“我主子说,端木草庐之中,尚有几件……”
声音越说越小,展昭下意识俯下身去,忽觉眼前白光一闪,就听公孙策急道:“小心!”
未及反应便觉鬓角处刺痛,有针样利器从鬓角往后一镬到底,抬头看时,小青花双手执剑,面上又是狰狞又是狠毒。
伸手去抚时,指尖微粘,递于面前看时,果然是血。
公孙策大急,急冲过来便要看展昭伤势,展昭摇头道:“它能有多大气力,不碍事。”
公孙策不理会展昭,扳过展昭肩膀查看伤势,见确是细细一道,血色微红,知道无毒,方才放下心来,一瞥眼又看到小青花,只觉怒火难扼,又是愤怒又是痛心,颤声道:“什么叫无碍?方才若偏上一偏,你就要废一只招子了。”越想越是后怕,抖抖索索伸出手指向小青花,“你有没有点脑子?杀人的是猫妖,跟展护卫有什么干系?”
小青花双眼血红,嘶声道:“我不管杀人的是谁,猫妖没有图一辈子都上不了瀛洲,不上瀛洲我主子就不会死!”
…“猫妖若是凶手,展昭就是帮凶,断脱不了干系!”
…“展昭,我必不放过你,你小心些,不要犯在我的手上!”
撂下话来,冷笑数声,转身便走。
公孙策看着小青花如此作派,又是扼腕又是费解,恨不得敲开小青花的脑壳,看看它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可如此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一转脸看到展昭脸色黯然,又忍不住出言说和:“你莫同它计较,你也知道它,素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一根筋扭不转,一条道走黑,现下它火上了脑子,甚么都分不清,待冷静下来,自然就明晓了……”
展昭不语,烛台灯芯燃到尽头,飘忽几下,室内蓦地暗了下去。
公孙策叹了口气,记得灯烛应在柜下抽屉中,俯身去拿。
黑暗中,就听展昭轻声道:“公孙先生,是我做错了么?”
公孙策身子一僵,停在当地。
“这一日,我一直在想,那时红鸾命在覆手之间,我真的忍心看她丧命么?思前想后,就算再有一次选择,还是会把图交出去罢。”
“可是如果那时我知道交出图会害死端木,我还会不会把图交出去?”
“红鸾无辜,我不能因为要护住端木罔顾她的性命。但是如果因此害了端木,展昭一生都会痛苦愧疚。”
“公孙先生,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公孙策怔忡,思前想后,情怀辗转,竟是痴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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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恶疾】…一
日子过的很快,如同风翻卷了公孙先生的书页,哗啦啦一阵,又到除夕。
这个时候,除夕下午的巡街就不能称之为差事。
用赵虎的话来说,“美事一桩”。
你想呀,家家喜气洋洋,户户张灯结彩,爆竹声不断,嬉闹声不绝,灶房的锅盖一揭开,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烹的肉、蒸的馒头、下的饺子,煮的汤圆……
这场景,啧啧。
一路这么巡过来,眼底看的,耳畔听的,暖融融熨帖人心,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乐乐呵呵迎春,这一年所有的辛苦和艰险,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更何况巡完街之后,开封府中还有一顿热腾腾的年夜饭相侯,到时候就能尝到公孙先生的手艺了——据说饺子馅是公孙策亲自调的,还能跟展护卫一同把酒言欢,届时大人一定是乐呵呵地捋着胡须,黑脸膛泛着红光……
赵虎越想越美,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身旁的张龙没好气地瞪了赵虎一眼:“严肃点。”
严肃点,哦,也是,怎么说正在巡街不是?
于是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衣冠,敛容肃颜,目不斜视,向着下一条大街过去。
下一条大街是朱雀大街。
再走一阵,便是晋侯巷。
路过晋侯巷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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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特别的地方,总会提醒你想起平时不会或者不愿去想的事情。
青石板一路铺陈至晋侯巷的尽头,细花流的门楣下方依然高悬两盏白色灯笼,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灯笼已经豁了口,兴许还落了尘,耷拉下的浆纸一遇风便哗啦哗啦地响,更添寥落。
与别处的喧嚣热闹相比,异样死寂。
太安静的时候,人的思绪往往就会扯着绊着走出很远很远。
赵虎忽然发觉,满以为是最最难熬的日子,居然也就这么悄然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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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翠身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小青花与开封府失和,一怒出走,再无影踪。
越两日,端木草庐走水——草庐的位置本就偏僻,左近无人施救,待展昭等得讯到场时,早已满目焦土。
王朝马汉他们私下揣测,这火,九成是小青花放的。
说起来,这小青花的脑子也当真怪异,换了是我,只会扛着汽油桶去烧仇家的房子,哪有一气之下把自己房子报废的道理?
又或者,小青花是觉得主人既已不在,这草庐留着徒增伤感,干脆一了百了了吧。
背倚青石靠,细流绕柳腰,非是主人引,不过端木桥。
青石冉冉,细流潺潺,小桥如故,人面不在。
展昭对着已毁的端木草庐沉默了许久,从黄昏一直站到深夜,子夜时,起了很大的风,下了很大的雪,风呼啸着将焦黑的灰烬扬起,半空中混杂于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之中,黑白二色,煞的触目惊心。
张龙他们持着马灯,远远地守在展昭身后,马灯的光微弱而黯淡,在黑魆魆的天与地之间瑟缩着稀薄下去,展昭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长的单薄、孤独、落寞。
张龙忽然想哭。
素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挨了刀挂了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在这样一个安静的落着雪的夜晚,模糊了视线。
展昭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道:“回去罢。”
自此后,开封府上下,绝口不提端木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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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龙长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伸肘捣了捣赵虎:“你说,细花流的人去哪了?”
赵虎正盯着细花流紧闭的大门出神,闻言摇头:“不知道,像上次一样,忽然就消失了。甚至都顾不上来开封府接一下红鸾姑娘。”
哦,对了,红鸾,被猫妖重创之后便一直在开封府静养,待得舒缓过来,细花流业已人去楼空。
“莫不会出事了吧?”张龙猜测,“会不会遇到难缠的精怪,一股脑儿搭进去了?”
“那感情好,”赵虎冷哼,“恶人自有恶人磨,温孤尾鱼这个……活该吃苦头。”
这个什么?没说。
细花流门前,还是给温孤尾鱼留了三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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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如果背地里有人骂你,你就会打喷嚏,如果运气不好引发你的过敏性鼻炎,你就会一连打上十几个喷嚏停不下来。
温孤尾鱼的身体不算好,总是一副苍白而又怕冷的样子,但是他偏偏一个喷嚏都没打。
此时此刻,他站在距离开封百里之遥的宣平县城楼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城中的数千户人家,眼中透出悲悯的神色来,你若是第一次见他,你包准以为他是个心怀苍生的菩萨——最不济,也肯定是个修佛的大善人。
你如果这样给温孤尾鱼定位,未免大错特错了。
脚边传来啃噬着什么的嗬哧声,温孤尾鱼颇为嫌恶地往旁边让了让,道:“疣熊氏,斯文些。”
正扒开守城兵卫肚腹大快朵颐的疣熊氏茫然的抬起头来,蹭了满头满面的血,弄清楚温孤尾鱼的意思之后,他整张脸都红了——当然,由于脸上都是血,你未必会看出来,他拘谨地缩了缩肩膀,慢慢地伸手去掏那兵卫的内脏——果然斯文了许多。
身后不远处,狸姬正坐在城垛高处,扬起头伸出舌头去舔爪上的鲜血,两条腿在城墙之外悠哉游哉地荡来荡去,从远处看,你真会疑心这只是个大胆的玩闹的女孩子。
再远一点的地方,是那个曾经露过一面却无戏份伸发的“温先生”,他抖抖索索地攥着个破皮囊袋依着城垛口站着,被垛口处的穿风吹的东倒西歪,但他认为这样多少会让自己好过些:因为这么一来,鼻端的血腥气就不那么重了。
“怎么了瘟神,”温孤尾鱼斜乜了他一眼,“到了这个时节,反犹豫了?”
原来“温先生”实应作“瘟先生”,此瘟非彼温。
“温孤公子,这这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数九寒天的冷风都吹不散瘟神脑门上的汗珠子,“万一叫上界的神仙给晓得了……”
“朔望晦三日,狸姬已经先后登瀛洲、蓬莱、方丈,”温孤尾鱼看也不看瘟神,“三座仙山的饮泉之中都已下了你的药,现下,他们睡的正香,不管人间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会睁开眼睛。仙山这条通路一断,上界神仙更成了瞎子,你还怕什么?”
“温孤公子,你要的可不是一条两条人命啊,”想到可能造成的后果,瘟神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这一城有几千户上万口,戕害生灵,是要遭天谴的啊。”
温孤尾鱼没有说话,倒是一直怡然自得的狸姬开口了。
“瘟先生,此时后悔,未免不太适合吧,”看似淡然的口气中显而意见地透出威胁的意味,“早些时候你怎么不后悔?疣熊氏去请你的时候你大可以不来,温孤公子向你讨药的时候你大可以不给,你来也来了,给也给了,放倒了三座仙山的神仙,临门一脚,你跟我说你不玩了?”
身形疾动,面上带着妩媚的笑,泛着血腥气的利爪业已搭上瘟神的肩膀:“做神仙可不能这么着啊,你说对不对?”
瘟神的腿肚子开始打颤:“那是,那是。”
温孤尾鱼显然很是满意狸姬的表现,大棒过后,金元出场。
“只是借用一下先生的皮囊袋而已,”温孤尾鱼微笑着安慰瘟神,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介意作慈爱状去摸摸瘟神的秃脑壳,“待仙山的神仙醒了,人间的疾疫已过,我会把场子收拾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