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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开封志怪-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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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和温孤尾鱼或是瘟神之间有什么样的勾当,我想,至此刻都可以结束了。或者说,在你这里,是可以结束了。”端木翠站起身,“温孤尾鱼不是我的对手,他不可能从我这里将你救出去……当然,我很怀疑,他会不会来救你。”

狸姬忽然觉得好笑。

温孤尾鱼来救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端木翠说的没错,她与温孤尾鱼的合作,至此是可以结束了。

一一回溯,细细盘点,从头至尾,她的出现,都只是闹剧一场。

一路以来,没有少为温孤尾鱼冲锋陷阵,到头来,结果怎样?不死药没有拿到,险些被温孤尾鱼扼死,最后,还折在端木翠手中。

当初在长安毁弃宫殿中为妖的日子是多么惬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远近亡魂都是她帐下仆佣,那天一定是疯了,听了温孤尾鱼的话,居然血冲上脑想吞服不死药作万世神仙。

于是头脑发热一脚踏进这趟浑水,悔不当初。

那么痴狂地去追求不可能得到的,而今,连曾今拥有的都遗失殆尽。

一时间,数百年间支撑着她的愤怒、怨懑、狂热与狠煞绝尘而去,留下的,是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匍匐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双肩战栗地抽搐着。

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能给我一杯水么?”她说,“我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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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恶疾】…六
端木翠看了狸姬一眼,去到水缸边,俯身舀出一勺水递给她。

狸姬大口大口地喝水,水冷的恰到好处,适时抚慰了她那颗痛楚而灼烫的心。

“温孤尾鱼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狸姬仰起头,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边溢出的水,“他没有说,真的。”

“瘟神呢?”

“跟他一起走了,”狸姬笑笑,“我猜想,是他的胃口很大,一个宣平,怕是满足不了他。”

于是,狸姬今夜第一次看到端木翠皱起了眉头。

“他将我留下,对我说,如果到最后,宣平还有人没死完,便由我送他们一程。”

“是么,”端木翠冷笑,“看起来,你是尽职的过了头了。”

“我也要填饱肚子的。”狸姬平静道,“猫虽然平时吃的是腐尸,但是若有活人供我吃,我还是愿意吃活的。就像有两串葡萄,一串新鲜的,一串烂的,你选哪串?”

狸姬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巧妙,不动声色间便将自己的罪恶掩饰过去,偷天换日以葡萄的选择题。

若是你,你选哪串?端木翠,我就不信你会选烂的。

“哪串也不选,”端木翠淡淡道,“我根本不喜欢吃葡萄。”

狸姬怔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又闭上。

“对了,”端木翠忽的想起了什么,“有件事还得你帮忙。”

“帮忙?”狸姬惊讶,“我能帮你什么?”

没有回答,端木翠已经不见了。

不多时,端木翠笑吟吟地自门口进来,左手托了个墨钵,钵中斜靠一支毛笔,右手拿了一叠宣纸。

将笔墨宣纸在八仙桌上放好,才向狸姬道:“请你帮忙,将温孤尾鱼的样子给我画出来。”

画出来?

狸姬满面讶色,端木翠右手微收,就听一声清脆链响,狸姬心口的枪链倏的弹将出来,顷刻转小变细,直向端木翠飞去,在端木翠腕上缠了三绕。

“过来画呀。”端木翠催她。

狸姬迟疑着起身,一步步挪到八仙桌前,伸手拿起笔在墨钵沿过了一过,目光却落在端木翠腕上。

那里,一根极细极精巧的银链,扣钩处是一朵精致的莲花。

“这链子……”狸姬嗫嚅,“真……好看。”

她当然不是真心夸赞这根链子好看,刚才,她险些就死在这根链下。

“是么,”端木翠嫣然一笑,“它叫穿心莲花。”

“是别人送你的罢?”

“尚父送的,平日里就作链子带,打仗时就作链枪。”端木翠面上现出笑意来,“尚父说,哪吒有风火轮,杨戬有神戟,我也该有个称心应手的兵器才是。小心……”

这句“小心”却是向着狸姬说的,狸姬这才发觉毛笔饱蘸的墨已滴到宣纸上,忙将最上面弄脏的一张揉团扔在一边。

小心翼翼地下笔,忍不住问端木翠:“为什么让我画温孤尾鱼,你没见过他么?”

“见是见过几次,”端木翠又一次皱眉,“可是,我不大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你不记得他的长相?”狸姬只觉不可思议,“你们同在瀛洲为仙……”

“也不奇怪啊,”端木翠道,“瀛洲那么多神仙,总不见得我要一个个都记得清楚。再说了,瀛洲神仙以道论高下,温孤尾鱼道浅术高,只是瀛洲看管上古典籍的下等小仙,我不记得他也平常的很。”

“你说的术,指的是法术?”狸姬斟酌着字眼,“法术高的,反而屈下?”

“上界排位道主而术辅,法术高的,未必是了不得的上仙。”语毕又提醒狸姬,“快些画,我急着用。”

狸姬点头,果用心细细描画开,昔日作萧淑妃时,琴棋书画无不精绝,要画一个温孤尾鱼,自然是信手拈来。

端木翠在旁细看,两人便有一刻无一刻闲说些话,狸姬这头,自知逃生无门,反自平静下来,端木翠既已擒住狸姬,也并不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因此上旁人眼中看来,倒像是闺中密友互话家常一般,哪里能猜出一为仙一为妖,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

譬如狸姬问端木翠,既然发现金峦观出事便已即刻下界,为何还是来的这般晚。端木翠便答说除非是借瀛洲图往来,否则要过瀛洲外九重水火天幕,涉万里大海,颇费时日。

又问既是追凶,是否一路循妖气而来,端木翠只是笑笑,不置一词,狸姬知她必有心隐瞒,也就不再追问。

事实上,端木翠此番下界,目的实非追凶。

当日金峦观生变,长老第一时间便寻到端木翠,问说瀛洲之外有九重水火天幕,为何还会生此惨变,端木翠便猜到妖人是利用瀛洲图出入。

这一来长老甚为惶恐,直言当日将仙山图遗留人世实为一大过失,若听之任之,蓬莱、方丈、瀛洲都存有隐患,安全堪忧,又虑及此妖在瀛洲自由出入,戕害女仙,妖力必然高强,普通上仙不是对手,这才要求端木翠立刻前往人间,务必自此妖手中寻到仙山图,带回抑或毁弃皆可。

未想寻经宣平,戾气大盛,隐有当日晋阳天愁地惨之势,不觉心惊,入城查看时在城楼之下发现守城兵卫的尸体,藉由尸身妖气,察觉狸姬亦在城中,这才将狸姬一举成擒。

其时狸姬妖气已被戾气掩去,端木翠若不入城,未必能寻到狸姬,这也是阴差阳错,狸姬命数使然。

俄顷图毕,端木翠将图幅举起细看,不觉道:“这便是温孤尾鱼?他生的倒是一副好模样。”

狸姬闻言心中一动,忍不住看向端木翠,见她眉目细致姿容出尘,又想到温孤尾鱼,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唏嘘起来,因想:那日听闻端木翠身死,温孤尾鱼大失常态,险些便将我扼死,那时便觉他应是对端木翠所意,没想到端木翠竟连他的模样也想不起,正应了一句古话来,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端木翠伸手将剩下的宣纸拿过,在空中抖了几抖,又指了指温孤尾鱼的图幅道:“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现下就四面八方去寻他,寻到了立刻来回。”

再仔细看时,那叠宣纸本只图幅见方大小,忽的翩翩而动四下散开,竟散作无数白色纸蝶,翼翅微扇,顿了一顿,或向窗,或由门,飞散而去。

端木翠忽道:“慢着。”

那些个纸蝶顿时定在半空,凭桌看去,甚是好看。

端木翠笑道:“都机灵着点儿,若是被人发现了,便现了形装死……都去罢。”

说着轻展衣袂,劲风过处,那些个纸蝶东南西北,尽数被卷开了去。

目送纸蝶远走,端木翠方才回头看狸姬。

狸姬惨然一笑,道:“轮到我了罢,你要怎生处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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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展昭这头,狸姬无故失踪之后,那些个百姓便拥将上来,大侠长大侠短的搅嚷不休,不多时公孙策赶到,只说自己是开封来的大夫,一问起城中疾疫,身边顿时拥了几十来号人,争相告备,诉苦者有之寻方者有之,还有的当下便要拉着公孙策回家看病,蜂拥争诉,倒也在意料之中。

展昭便向旁侧的老汉问起猫妖,那老汉垂泪道,宣平本就有疾疫之祸,未想闭城之后,夜间竟有猫妖作孽,接连戕害几十条人命。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及入夜便躲在家中不再出门,想不到那猫妖竟至破门害命,到后来各门各户即使不举灯火,也免不了亡丁丧口,这几日众人终耐不住,混着铁链结了绳网,又以人为饵想擒住猫妖,没想到……

说话间,那数十壮汉拖着绳网经过,看向展昭时,想到此人竟与猫妖缠斗而不落下风,目中止不住的敬羡之意。

不多时公孙策过来,向展昭道:“展护卫,这城中疫况,比我们先前所想似要好些,只是那些未染疾疫之人不知避防之法,如此下去大为不妙。我拟从城中药铺中多寻些白芷艾草——方才已同此街聚客酒楼的李掌柜说好,明日便就着聚客楼的场子,熬煮避疫的汤剂分发下去——你意下如何?”

展昭点头道:“但凭先生安排。另外,重疫病者如同他人杂处,恐疾症散布开来难以控制,如能另外划拨区域让重疫、轻疫及无恙者分开,是否更为妥当些?”

公孙策喜道:“展护卫,无怪乎大人总赞你心细,我竟不曾想到。”

计议初定,便同众人商议此法,这些百姓自县令弃城之后便群龙无首,惶惶然心无所依,早有巴望着有人出来振臂一呼好应从跟随,眼见着公孙策是开封来的大夫,展昭又是能与猫妖相斗的人物,哪有不乐意的?当下便划分下任务来,谁谁谁去药铺筹药,谁谁谁去知会旁人,谁谁谁明日去聚客楼给公孙策打下手,谁谁谁又把院落空出安置病人,一五一十,众人争相领命,竟是进行的分外顺利。

饶是如此,还是费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指派完毕,那聚客楼的李掌柜便过来引领二人前往聚客楼安歇,放走了几步,展昭忽的心有所动,回过头道,道:“是谁?”

公孙策一愣,转头仔细看时,见从墙角暗影中挪出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来,一身灰布衣裳,头上梳了两个髻,甚是怯怯,不觉奇怪,因想:这又是谁?

展昭亦是茫然,那女童走上前来,仰脸看展昭道:“大哥哥,刚才你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你。”

展昭这才想起她是自己自猫妖手中救下的女童,低头笑道:“你不用谢我,这么晚了,快些回家去吧,你爹娘该着急了。”

那女童听到“爹娘”二字,脸色蓦地一暗,那李掌柜的叹道:“这位公子,这丫头的娘前些日子得疫去了,爹又叫猫妖给害了,唉,家中只剩下瞎眼的奶奶,可怜的紧。”

展昭心中恻然,心想,怪道她大半夜的跑到外头来看捉妖。忍不住低下身子,单膝支地,伸手帮那女童拂了拂头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童见展昭虽是药巾蒙面,但眉目间尽是温和可亲之意,一双黑眸亮如朗星,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展昭眉上指划,咧嘴笑道:“我叫小翠。”

展昭一愣,喃喃道:“你叫小翠?”

小翠恩呀一声,神情甚是可爱。

展昭轻轻捉住小翠在自己眉上指划的手,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翠小小的手被展昭的手包住,只觉又是温暖又是开心,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街尾,道:“就在那边。”

展昭向公孙策点了点头,便拉着小翠往街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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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小翠咿咿呀呀蹦蹦跳跳,说不出的欢欣喜悦,展昭低头看着小翠,唇边不觉带出笑意来。

忽见小翠仰起头来,眼睛瞪得滚圆,指前方道:“大哥哥,蝴蝶!”

展昭抬头看时,果见前方似有白蝶翩飞,心中奇怪,有心逗小翠开心,一个提气纵身翻将过去,伸手一捉,便将白蝶笼于手中。

蝶一入手,便知不是,那边小翠已然拍掌叫道:“大哥哥好厉害!”

展昭微笑摇头,伸手将掌中物事给小翠看,道:“你看错了,不是蝴蝶。”

小翠咦了一声,低头看时,见只是一方小小的碎纸屑,不由失望摇头道:“原来不是。”

说着鼓起腮帮子,“呼”的一声,将纸屑吹落地去,展昭笑笑,不以为意,拉起小翠继续往前走。

待两人走开了几步,那落于地上的碎纸屑忽的动了一动,蓦地扇开双翅,翩翩然原地旋了一旋,这才愈飞愈高,越过檐角,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暗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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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恶疾】…七
第二日的天气不算好,阴测测冷嗖嗖,日头掩在厚密的云后,些须洒下些寡淡的日光来,半点暖意都无。

街面上传来疏落人声时,伏桌而眠的端木翠方才醒转,乍看到周遭家什,一时间竟忘却身在何处。

昨夜事毕,她将狸姬送入炼狱。

这是长老吩咐过的——

“戕害上仙,万死不足赎其罪。要她永堕九重炼狱,日日哀号,夜夜惨呼,披发沥血,周而复始,无止无境。”

也许这人世间,最痛苦的并非是死,而是死不得。清醒的知道死不得,于是加诸于身的种种苦痛,永无止歇。最后一点得脱的希望都被掐灭,对她来讲,没有将来某一天,有的,只是命中注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的噩梦。

死,对她来说,更仁慈些吧。

可是显然,在长老眼中,狸姬的命与上仙的命,是划不上等号的。

就如同在人间,王孙公子的性命,比之贫民百姓,要金贵的多。

罢了,何必五十步笑百步,纵使是神仙福地,众仙家还不是被分作了三六九等?财神趾高气扬,瘟神东躲西藏,玉帝王母稳坐殿上,一干小神苦苦奔忙。

端木翠自嘲地笑笑。

炼狱虚掩的巨大铜门之后,冲天的烈焰正炽,忽而幽碧惨绿,忽而赤红如血,憧憧鬼影虚无缥缈于四壁,这里已是地下最深处,但呜咽喑哑如泣如诉哀哀恸哭之音,仍像是从更深处而起,自脚下的泥土缓缓渗出,丝丝缕缕,透衣而入,漫过体肤,侵入骨髓,生生世世,都在你耳畔絮絮低语,甩不脱、赶不走,与你至死痴缠。

“这就是我的下场?”狸姬眼底映出赤红焰光,喃喃低语,竟是痴了。

举步前行,背影说不出的单薄凄凉。

鬼使神差的,端木翠叫住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狸姬站住了,生平第一次,她的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来。

她到底叫什么名字?

转而为妖,她自称狸姬,鬼仆尊她一声狸姬娘娘。

在那之前,武则天废萧姓为枭,史书提及她时,称她为枭氏。

再之前,是为淑妃,犹记得那日天光大好,高宗亲自在她鬓边插上一朵牡丹,馥郁娇花压低了云鬓,她伸手去扶,冷不丁碰上武氏讳莫如深的眸光。

更远之前,她还是萧良娣,徜徉在后宫花苑,在太子惊艳的目光中红了白玉双颊,眼睫低垂,团扇轻收,欲迎还拒,娇羞无限。

那最最初的时候呢?

眼中含着泪,她终于忆起最初。

那时候,她还叫萧晚儿,与女伴嬉戏于萧家高高的院墙之后,春末的落花遍洒秋千架,抬眼便看到四四方方的一角天,明净如水。

女伴羡她美貌,说:“不知我们晚儿,将来会嫁得怎样的如意郎君。”

她高高昂起头:“谁也不嫁,要嫁,就嫁给皇帝。”

彼时心高气傲,一心要做天子枕边人,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命如悬珠。

再然后斗宠输于武后,死不瞑目,立誓为妖,生生扼武后之喉。

造化弄人,她如愿作妖,武后却不知投胎何处。

接着被温孤尾鱼挑引,动了升仙之念,用尽手段,哪料得抬首处已是炼狱?

一步步,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若当日没有立那毒誓,哪怕不能投胎富贵人家,作个平常农妇也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粗茶淡饭,荆钗布裙,养儿育女,含饴弄孙……

都说再世为人重新投胎,她连这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

沉默许久,她才轻声道:“我叫萧晚儿。”

声音很低,但固执而坚决,就像少女时,那般固执地说:“谁也不嫁,要嫁,就嫁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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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刹那,脑中还闪过狸姬的脸,平静而又悲伤。

“我这是怎么了,”端木翠苦恼地伸手按压鬓角,对自己的恍惚很是不解,“竟可怜起妖怪来了。”

这些个妖怪,索性便狠毒狰狞到底好了,是杀是收她都不会难受,可是像昨夜狸姬那样……

忍不住又伏回桌上,将头埋在两臂之间,一通呻吟叹气。

下一刻,忽的想到什么,腾地跳将起来。

“我真是疯了……”端木翠喃喃,“宣平祸将倾城,我还在这里为了个妖怪伤春悲秋,定是疯了……”

定定神,略整衣衫,就着缸里的凉水扑了扑脸,困倦疲怠之意总算是消了些。

临出门时,反泄了气。

也是,出去能做什么呢?

瘟神腰间只悬了个疾疫囊,手中可不曾握有解药袋。

但凡布瘟,哪次不是尸横遍野,收魂无数?须得旷日费时,这疫疾倦了兴风作浪的性子,才能慢慢消弭了去。

况且这疫疾离了瘟神的腰囊,在人间不知又沾染到什么,遇腥臊沆瀣则变本加厉,遇制抗之物则日渐式微,因物而异一日数变,哪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唯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某个交好运的大夫,误打误撞得了抑制这疫疾的方子才好。

还有,尽快找到温孤尾鱼。

想到温孤尾鱼,端木翠怒火难扼。

虽然还不了解温孤尾鱼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有可能,一定亲手将这败类送入炼狱。

思忖良久,方才踏出门去。

当此时,一静不如一动,与其闷在这偏远农庐,不如四处走走看看,兴许有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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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辰光,聚客楼内外,人声鼎沸,呼喝喧嚣之声,远远传至几条街外。

公孙策未交五更便已起身,依着前晚所约,不久便有人前来,将第一批白芷艾草送到,经公孙策分拣配搭之后,聚客楼即刻起灶熬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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