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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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飘来烟味,是老六在走廊里抽烟。我讨厌烟味,将南窗关上。“老六,我要睡了,你走吧,谢谢你。”
“嗳。”老六应道,趿着拖鞋的声音往楼梯去了。
夜晚,那个诡异的梦再次造访我:血雨,血袍,血剑,绝望的洞房花烛夜……不仅如此,今夜,更多诡异的梦境出现。一个面孔模糊的少年,穿着古人的衣服,黑缎般的长发披垂至腰下,他似乎不是凡人,会飞,将我从鬼魅丛生的黑暗深渊里救起,飞上万仞崖壁之巅。
转眼又到了一个七彩瀑布脚下,瀑布气势磅礴,声音轰鸣如雷。惊恐万状的我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根本没想到应该问的——救命恩人的名字。他叫什么?刚救出我时好像模糊地提到,但鬼哭狼嚎的声音湮没了他的声音。
从头至尾我只记得他说过两句话:“你不该来这里。”以及“你安全了。”
梦境很快又转换了,回到死寂的战场,天旋地转中,童天龙站着死的身影异常高大,仿佛天地间惟有他立于其间。背景里有一棵树,是绒花树,摇曳生姿,开得极其美艳,然而,满树绒花皆是血色……
再度惊醒。
面前是尔忠国,与从前一样,是他叫醒了我,只是这次他没用手扇我的脸——他答应过不再碰我——一把纸扇代替了手掌。
“又做噩梦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谢了。”我木然说道,闭眼,照睡不误。
他没再言语,起身离开。
日子悄悄地从堆砌着补药味的空气中溜走,夏天带着伤痛渐行渐远,终于连末梢也看不见——秋天的气息悄然来临。
疗伤的这段日子虽然无聊到极点,却难得的轻松。尔忠国遵守他的承诺,不再碰我,连靠近都免了,基本不露面,但经常差人送来各种各样对治疗伤疤有利的药膏让我涂抹。
桌上堆满药膏,我从不触碰。
这疤,我想留着。
入秋之后,最大的号外便是佟鹭娴终于将自己嫁了出去,但新郎不是尔忠国——她真就嫁给了一个洋鬼子。
不知这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感觉政治因素决定了一切。她虽然身为女人,但在当前局势下,政治目的高于一切。她的党性决定她该放弃谁,接受谁。
作为一个女人,没法嫁给自己爱慕的人,算不算人生的一大悲哀?
转眼,这个时空的日历翻到了九月二十七日,中秋佳节至。
尔忠国早已准备了一大堆礼品,月饼、绸缎、人参等等差人放到车上,亲自驾车载我回“娘家”。
小团圆
我“爹”见到我们十分高兴——这是离开家乡后的第一个中秋节——乱世中,亲情更显珍贵。
但我感觉他主要高兴见着尔忠国,并非我。
这算什么亲爹啊,难道辛凤娇不是他亲生的?我到汉口这么久,哪怕是受伤那段日子,他也只是差遣下人来看望我,从未上门嘘寒问暖。这会儿对我脖子上的伤疤也只是稍稍慰问一下,见已无大碍便立即转移了话题。
或者,是因为辛凤娇气死了她娘亲,老爷子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他对大太太感情很深吗?好像不是。如果是,怎么大太太去世当年就耐不住寂寞又娶了一房?显然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但他对这位义子可是比亲儿子还亲。这不,两人又促膝而谈聊起生意经来。
我即便想插话也插不进去,然而却被我“爹”要求坐他俩边上旁听,还拿“多替忠国分忧,学着点儿没坏处。”约束我。
“……把现有的纸币,包括每日的生意收入想法子全部兑换成黄金。只要货被人买去,我们立即买回黄金作补充,然后把购入的黄金存入汇丰银行作抵押,购入英镑或美元外汇,作为向各大洋行订货之用。”尔忠国说起贸易的事一点也不含糊,完全像个经商经验 (炫)丰(书)富(网) 的大掌柜的。
“极好,但是和这些外商洋行谈生意不容易,我看是与虎谋皮啊,当年八国联军那会儿洋人没少祸害咱们中国人。”
“爹,您放心,都是老客户,知根知底。他们是只在乎盈利的正经商人,跟那帮执枪的强盗不一样。”
“可我总觉得你这贸易不能铺张太大,资金方面万一不够充裕,就会出现纰漏。”
“爹说的是。”尔忠国毕恭毕敬地回道,“好在商行基底厚实,又有有力人士帮忙,即使我们出相当高的买价还是合算的。表面看贵价买入洋行积存的旧货很不合算,但盘算一下,不会亏。贵价入,便贵价出,甚至偶尔无利可赚,贱卖或白赚,也是要做的,维持营业、保证不断货。沦陷区最缺乏的就是生活所需,不愁销路,只愁没货,我们存货充沛,商誉良好,顾客便主动上门来。”
辛老爷听得高兴,不住点头。“我前些日子去你那里看过,二掌柜的非常客气,说存了不少米和面粉愿意平价卖给我的铺子。我就在想啊,这米和面的价格有涨无跌,销路虽好,但不易贮存,资金不要太多压在这上面。倒是罐头食品、呢绒、布匹、洋酒、香烟、瓷器等可以多存些,不受时节性影响,同样也是热销品,稳妥些。”
“还是爹思量周全。”尔忠国唯诺道,对长辈的教诲十分恭顺。
“另外,我刚看到一批货是从英美厂商那里订来的,为何不就地取材?哪怕从香港采购也便捷许多。香港洋行存货多,正愁找不到大主顾,要价不会太高,且运输期短,何必舍近而图远?”我“爹”有些纳闷地看着义子,“英美路途遥远,万一海上耽搁,运到家里说不定便错过时机,接补不上空虚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想这您老可就不明白了,尔忠国是特务啊,他舍近求远弄进来的没准是用来制造枪炮的材料零件,哪能跟买萝卜青菜似的就近取材?反正就算买卖亏了也不是亏他自己的钱。他那大掌柜的身份不过是个壳子,你还真以为他全心全意在发展商机啊。
“这不过是试探性的贸易,”尔忠国耐心解释道,“有些纯粹出于私交帮几个朋友进口些当地洋行弄不到的货。但是请爹放心,大多数的货物是就地取材。我们和太古和怡和商行接洽甚多,类似干果、牛油、饼干、面粉等热销货陆续进入货仓,很快就会堆满。奇货可居,不足为虑。”
“那就好啊。”我“爹”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中充满赞许。
“娇儿,早就让你学些务实的东西,你就不乐意。如今可好,我们谈些个正事,你听也听不懂。唉,真不知你心里如何想的。”
“务实的当然有。”我看他看向我的目光明显带着失望,便想乘机开溜——坐在这里太难受。
“是吗。”我“爹”带着不屑说道。“说说看,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务实的。”
“如果爹开餐馆,我的务实自然落到了实处,我想生意不会差。我会好些个拿手菜,尝过我手艺的人都赞不绝口。”
“唉,这叫什么务实?女人家抛头露面开餐馆,不妥不妥。那些食客多半不是冲着你菜的口味而来,这个想法要不得。”
果然是封建家长一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做几样可口的菜孝顺爹如何?”我站起身说道。
“去吧。我倒真想尝尝你的手艺。”
如同得了特赦令,我立即钻进厨房。
只要能避开尔忠国,怎么都好说。
跟小眉和另外两个仆人一道,我张罗着晚餐,很快摆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二奶奶不知何时加入聊天组合,听尔忠国和辛老爷朗声而谈,乐得嘴儿没合拢过,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尔忠国,还时不时跟辛老爷耳语一番。
不得不佩服尔忠国真是当演员的好材料——不必培训就有上岗资格,瞧他把辛老爷哄上天了。
用餐时间一到,我请求“爹”让菊姐、李妈、小眉以及刘叔一起落座。我“爹”立即表示同意,说人多更喜气。
一大家人围坐一起,乍看真是温馨和睦、其乐融融。
君宝一定要挨着我坐,二奶奶准了。
这孩子跟我颇有缘分,虽然我们并无血缘关系,但他心中一直把我当成真正的“大姐”。小屁孩这会儿嘴巴特甜,左一个“大姐”右一个“大姐”叫的我心里热乎乎的。
刚到家那会儿,“我爹”跟尔忠国谈及君宝练功的事情,还摇头感叹这孩子不是习武的料子,扎马步、压腿、踢腿没一样看得顺眼。但当我教君宝一些乘法口诀,他很快学会时,“我爹”又高兴起来,大大夸赞他一番。
君宝得到表扬,心里喜滋滋的,到了饭桌上更是兴奋。小眉说是他是典型的“人来疯”。
小家伙主动要求发筷子,胖乎乎的小手攥了一大把,殷勤地围着桌子挨个递到大家手里,最后发现多出一副碗筷来。
“娘!多了一双。我们这里一共九个人。”君宝挥了挥手里多出来的一副筷子。
“乖,就搁那儿吧。”二奶奶宠溺地说道,看着宝贝儿子满眼皆温柔。
“还要来客人吗?”君宝问道,筷子放在手里把玩着。
“有可能,咱们在等呢。那可不就是十全十美了。”二奶奶带着神秘说道,眼睛却看向我和尔忠国。
我一时没弄明白二奶奶是何意思,但我爹没打算让我困惑,颇具深意地看着我俩说道:“镇上跟我差不多岁数的乡亲都抱孙子了。虽说眼下是乱世,但日子还得过。你们若早点开枝散叶,我对尔大兄弟就算彻底有个交代。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怎么还没动静?”
他们想让我为尔家传宗接代!
虽然话很入理,但绝非我所愿,况且我还是一个姑娘家,酒桌上这么多人提起这种事怎能不叫人尴尬?
脸不禁烧起来,我垂下睫看着膝盖,感觉二奶奶的目光瞅着我不放。
这个女人凭什么对我这么有兴趣?目光如此慷慨,没少投往我这里。
“这孩子,都成了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经事。”二奶奶笑道。“今儿,这酒啊意思到就行,从现在开始千万注意别贪杯。好歹我也算半个娘,不提醒你们年轻人不成啊。”
“大姐,我娘说我很快就能当舅舅了,只要你答应就行,你现在就答应吧。”君宝很认真地问我,干脆爬到我膝盖上。
更害臊——这个二奶奶太爱管闲事了。要我跟身边这个暴戾的家伙……唉,一点可能性也没有。
他差点毁了我,就算为了仅存的那点可怜的自尊,我也不会跟他发生任何关系。我甚至巴望他死于非命。
无措中,我端起酒杯,豪爽地“咕咚”灌进口去。烈酒入喉,好辣,从喉头一直烧到胃里,身体却起异样反应,似掉进了寒潭中冷得一激灵。
酒看似暖胃,却驱不散心中的冷郁。
“君宝,下来!你现在骨头沉了,别赖在大姐身上。”二奶奶冲君宝摆手说道。
“不嘛,大姐还没答应我呢。”他嘟着小嘴,双臂搂住我的脖子,晃着身体。
我尴尬地看着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家伙。
“我答应你行不?”尔忠国突然插话进来,语气诙谐,伸手将君宝抱到自己腿上。
满桌人都笑了,唯独我和君宝一个僵硬,一个迷糊。
不知道是怎么吃完这顿团圆饭的,身侧的尔中国殷勤地给我夹菜,碗里堆得像小山尖一样。“凤娇,你好像胃口不太好。忙乎了半天,不多吃些太对不起自己。”他故意凑近我小声说道。
在旁人看来像是夫妻间的悄悄话,但我不看他也知道,那双深邃的双眸底部一定隐藏着无数尖锐的芒刺。
晚餐后不久,尔忠国借口有事须早点回去,叫上我同辛家老小告别。
离开辛家后,还没来得及恭喜自己得以喘口气,事情又起了变化。
日伪宪兵出动了不少人,路上拥堵得厉害,到处都晃动着枪影。透过车玻璃窗看着外面,隐约感觉出事了。
尔中国下了车出去打听,过一会儿他钻进车里,慢慢向后倒车。
“怎么了?”我问他,以为他要绕道走。
“戒严,抓共。党分子!”他冷冷地答道,专心致志地倒车。
我早已经习惯了他冰冷的语气,不再追问。
调转车头后,他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之色说道:“你的同党过节也不忘出风头。好啊,如今戒严,我们回不去了,只能往义父那里借宿一宿。”
我反感地回道:“我不是共。产党。”
他冷哼一声,严肃地看着前方,眸中射出幽深的寒光令人胆颤。
随即,我悲哀地想起一个实际问题:今晚我将不得不再次跟这个魔鬼同处一室,共卧一床。
中途,他将车停靠在一个电话亭前,进去打了电话后又出来。
快到辛家时,他吐了一句话:“今晚够乱的,你别再给我添乱。”说罢,拿眼角乜斜我一眼。
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让我打消逃跑的念头。
他以为我是傻子,满大街的鬼子,我会逃跑?即便逃也不会选择中秋夜,这么大的一轮明月当头照,找死吗?
我们的回转没令辛家上下觉得吃惊。乱世什么情况都会遇到,在他们看来只要人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君宝是最开心的,听说我不走了,蹦蹦跳跳地上来拉我跟他一道玩耍,连平日里跟他走得最近乎的人都一概不要,只缠我一人。
他天真地问我为什么那帮日本人跟我们长的一样,说的话却让人一句也听不懂?我告诉他那些人太野蛮,把脑子也野坏了,所以说不好人话,正常人没法听懂是对的。他点点头似乎明白了:“怪不得这里的小孩都得躲着他们。听说他们会把不听话的小孩抓去煮了吃。”
我叮嘱君宝一定要好好学习,并坚持习武,才不会被那些恶人捉了去。君宝于是盼望他赶紧长大,因为长大了就没有被抓去吃掉的风险。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告诉他只有学好本领才不怕被那些恶人欺负。君宝长大了一定是个有出息的人,不仅要上大学,还要读硕士,考博士,成为知识最渊博的人。
临睡觉时,君宝又嚷嚷着要跟我一道睡。我寻思着他若能跟我睡甚合我意——尽管这小家伙某些小动作令人尴尬。
当我告诉二奶奶让君宝跟我睡时,二奶奶死活不答应。
君宝嚷嚷道让我唱歌哄他睡着才能离开。二奶奶被他搅得不得安生,只得应允。
我给他唱了一首爷爷为我打月饼》的儿歌,只不过怕惹来横祸,将“爷爷是个老红军”的歌词换成了“爷爷是个老农民”。
君宝闹着学唱这首歌,歌会唱了,人反而兴奋得睡不着,又耍赖不让我走开。
在对君宝一番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都无济于事后,二奶奶只能来硬的,硬将嚎啕不已、眼泪鼻涕一坨坨的君宝硬塞进菊姐怀里。
这个孩子真心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想我若真有这么个弟弟一定开心死了。只是看他愿望达不成那伤心劲儿心里挺不忍的。更不忍的是拿君宝当挡箭牌的计划没能成功。
一想到要跟那个恶魔一道过夜,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我和尔忠国的卧房紧挨着辛老爷和二奶奶的卧房。这座宅院不比兴福镇的院落宽敞,面积小了一半还不止。房间一个挨着一个,隔音效果也不如老屋,声音稍大些都能听得见。
我换好睡衣刚钻进蚊帐,尔忠国进了屋,像没看见我,只管脱了衣衫,将枕头一抱,倒向另一头睡下。没等几秒钟,又爬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下床去找了两根白蜡烛来插到花盆里,并将花盆摆放到窗台上显眼的位置。
进来关了门,放下竹帘后,才又钻进蚊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啪”的一声熄灯,屋内漆黑一片。
他权当我不存在,此刻的冷漠与筵席间的殷勤判若两人,让我不得不赞叹此人的表演功力。
这一夜又要睡不踏实了,倒不是怕他怎么我——他答应过不会再碰我一下。然而内心总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是惧怕吗?惧怕他特务的身份?还是惧怕他内隐的肃杀气?但凡他每次过分靠近我,总让我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夜空里时不时传来警笛声,偶尔还有江上的汽笛声,鸣响在这夜色如磐的中秋夜里,演绎着别样的节日气氛。
我又想起了池春树,想起属于我们的那个时空的情形。没有战争的年代多么美好,哪怕平庸些,哪怕无趣些,至少生命是被尊重的。我想起他向我求婚的那个夜晚,我至少可以选择说不,就算将来错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剩女,也照样可以依照自己的方式过活。
然而现在,我是笼中鸟,一个羽翼折断的傻鸟,除了被这个恶魔牵着鼻子走,什么招数也使不出来。
说到恶魔,尔忠国的长腿就横在我面前,如果不是硬忍住了,真想狠狠地咬他一口,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以泄心头之恨。
我的境遇如此不堪、如此狼狈全都拜他所赐。
他凭什么这么待我?就算那个辛凤娇负了他、抛弃了他,他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打击、报复人家吗?
唉,说来就气,那个辛凤娇真不是个好东西,干嘛把他惹毛到变态?不愿意嫁他早点说嘛,非得到节骨眼上临阵脱逃,而且,还跟他“嘿咻”了以后才甩了他,是人吗?占人家便宜不是这么占的。如今倒好,她逃脱了,害我替她受过。我好冤哪,估计窦娥姐都没我冤。
窦娥姐至少可以六月飞雪以示清白,我拿什么证明我的清白无辜?
自哀自怜之余,大大地窝火:简直是见鬼,她凭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那么损的一个女人,她凭什么跟我有如此多的相同?
我的头又疼起来。我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想把自己拍晕过去,不必胡思乱想。
那一头的尔忠国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倒真能睡得着?
可能,缺心少肺的人都是如此吧。
他不怕我暗杀他?
我又在痴人说梦!他好像随时都会像上了发条一样蹦起来。
我还是不要自取灭亡吧。
诅咒他遭报应——每天都诅咒——最适合我这样的废物。
月圆之夜
我闭上眼睛开始数数,耳边却传来嘤嘤嗡嗡的声音。一只该死的蚊子钻进蚊帐里,正在找机会下嘴。
我仔细辨听那只吸血鬼嗡响的方位,举起双手猛地拍过去。
啪!准确无误,搓捻手心感觉到那个粘稠的一小点证明我没失